《1968,不羁》那些年哪些人那样想那样说那样做……

@节日愉快地 2018-08-07 21:17:49
1968年不是全国武斗天下大乱吗,据说超级恐怖??,最近才了解那段历史,看了道县,邵阳,广西大屠杀。吓尿了,还好不是生在那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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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各地情况大同小异,拙作后面有所提及,但不是本小说重点。谢谢。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08 20:30:17 +0800 CST  
第8章 人生如棋

岸边高大的乔木那主干依然挺立在寒风中,傲视着严寒,枝叶却萧瑟成一团。偶有树叶,冻得来发抖,飘落下来,飘飘荡荡,慢慢地跌到地面,来寻求大地母亲的温暖。而偎依在大地母亲胸膛上的野草们,还是挺着每一片绿叶,那绿色虽然苍老了,远远看上去,照样是茫茫绿色在野地上蔓延。
对岸的青山连绵起伏,逶迤到上游很远的地方,一直到目力尽头的天际。太阳已经滑到西边,多云的天气,太阳有时露出脸来工作,有时就躲到云层后面休息去了。冬阳懒懒地,发出有气无力的光,给江面和大地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金色幻化出一丝暖意。阳光已经不刺眼了,可以很清晰地看出太阳的轮廓线,像镶了一圈金边一般,正在慢慢地坠向西边的山头。云层也在向西边聚集,像是要分享斜阳那最后的温暖,当太阳躲在云朵身后时,把云朵的边缘染成玫瑰色。让江边游泳的人,沉静下来,看着那梦幻般的色彩,生出许多遐想。
方二打破了沉寂,原本在沙地上倒立行走的他,停下来告诉吴能:他兄弟安顺走了。
当初他父亲就希望他兄弟二人能到一个生产队去,还指望他照顾刚16岁的安顺。结果兄弟痛快地走了,他却没去,现在他父亲又在催他赶紧走。到他们学校的工宣队并不是他父亲厂里的,是另一个厂的工人。工宣队的人已经找过他,动员他赶快走。对他说你是工人的后代,下乡前途一片光明。方二一听,在心里说:玻璃瓶里的苍蝇,前途光明,出路难找。 一看他不吭声,工宣队的人不耐烦了,不等他说话,把手一挥说:啥话都不要说,革不革命,就看行动了。好像方二就是一只苍蝇,一挥就可以扇下乡去。方二一看工宣队那个阵势,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借故躲了。
他问吴能:“老吴,你咋样,上你家了吗?”
“来过了,我正好不在家。听我妹说也是来势汹汹,我准备躲,不惹他们。诸位也躲躲为好,工人师傅们现在是领导阶级了。”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08 20:36:47 +0800 CST  
(续前)

吴能在“文革”中跟工人组织打过不少交道,晓得他们的脾气,劝大家小心点。
在他们当中,钟益生日子最轻松,没人来动员他。他不在户口所在地住,住的地方是爷爷家,父母单位又在外地,成了三不管。
“我家也来过了。撞上了,人还很和善。”李轼从岩石上站起来,脱掉衣服,到沙地上活动。他脑壳里除了不去这点是清楚的,其他也是乱麻麻的,但他懒得想,心想还是下水游泳放松放松。

杨建国站在岸上,天气仍然很冷,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李轼他们在江中翻腾。要在往日,他也就下水了,今天他实在没有心情游泳,连下棋的心情都没有了。工宣队的人已经拜访过他家,跟他讲了半天的革命道理,他没有听进去多少,脑壳里想的是咋个脱身。没等他想出主意,工宣队的人大概是有事,先走了。他反身又到李轼家了,问李轼的意见,李轼很干脆地回答:想不明白,就先缓缓。他们一起去了茶馆,碰见几位校友,也在摆动员的事,一起摆了几句。在茶馆里的校友都是选择了不下乡的人,他静不下心来下棋,又被李轼拽到江边来了。
过去他常听说“人生如棋”这句话,他觉得很有道理。现在他又觉得人生不如棋了,棋盘上的棋好判断,好走,就面对一个棋手。人生的棋不好判断,不好走,面对的不止一个棋手。而有时面对的棋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举起的棋子不晓得该往哪里落。杨建国清楚父亲内心是希望自己下乡去。父亲一辈子忠厚、老实,在单位是一个听领导话的模范员工,从不干与上面精神不相符的事。他想自己要不去,恐怕难过父亲这一关。从小就独立性很强的他,平常可以不听父亲意见,在下不下乡这件事上,不能不在乎父亲的想法和感受。
摆在他面前的事就像一盘棋,落子无悔,一步走错,全盘皆输。棋好下,输就输了,输了可以重来。而人生这盘棋,不好下,一步错了就没法重来。不过有一点倒是一致的:人生和棋局都有主动时,也有被动时。
如今他就处在被动的境地,感到这种窘境和压力,就只好像下棋一样,先走一步应手,看对方落子后再说。先不报名,等一阵,看下一步情形再说吧。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08 20:42:15 +0800 CST  
第9章 童队长

工宣队的童队长迈进李轼家。他一进门,一屁股就坐在李轼家中唯一的那把藤椅上。
童队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煤矿工人,个子不高,跟李轼差不多,倒是壮实得很。他阴沉着一张削瘦的脸,一脸的褶子,第一眼就给李轼留下不好打交道的印象。后来跟童队长打过几次交道后,李轼才晓得童队长的为人并不像他那张阴沉的脸,那是岁月留下的印记,而童队长的性格跟他的身板一样:敦实憨厚。他虽然是工宣队队长,在李轼看来为人还算和善,至少不像有些工宣队员那样张扬,一付不可一世的样子,好像真能领导一切似的,因为那时领袖说过一句话:“工人阶级要领导一切”。
童队长戴着一顶深灰的鸭舌帽,穿一件皮夹克,裤子就是单位发的工作裤,脚上是一双翻毛黄皮鞋。李轼打量着童队长的黑皮衣,想这皮衣服值钱,黄皮鞋有可能是工作鞋,也值点钱。童队长从第一次到他家,到最后一次见面时,一直就是这身穿着,没再换过。
童队长每次来都跟李轼讲各种革命大道理。但他第一次进李轼家,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革命道理。他在藤椅上挪挪身子,坐得更舒服后就开口了:
“小李哇,你家原来就住一间房嗦?”
看着童队长那张阴沉的脸,李轼一愣,心想这童队长没有直奔主题,倒还有点近人情,转念一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晓得他是打啥主意?无非是绕弯弯,只是点点头:
“嗯。”
“跟老子原来城头人也有住得这样窄的嗦。”童队长打量着房间内的3张床、一张书桌、几个凳子,已经把房间塞满了。
“嗯。”李轼又点点头。他坐在旧书桌旁边的凳子上,心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还是心存戒备地看着对方。
“跟老子还是我们乡下好哇,住得宽敞,就算是破草房,起码也有三四间,不像你家连转身都打不过嗦。”
李轼一听,心里说,终于来了。绕了一圈,绕到“乡下”了,这才是你童队长想要说的事。看着那冷冷的脸,李轼心想你哄鬼呀,乡下好?乡下好你干啥还往城头跑?他没再答应,想看童队长咋个往下说。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09 20:49:55 +0800 CST  
(续前)

这时的童队长,也在打量跟前这个瘦筋筋的人,跟前的人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紧张,一脸的平静,眼神冷冷的,看不出脑壳里在想啥子。他心里想:城头的学生娃娃,大家都服从号召,二话不说就下乡了,这小子还在想啥子嗦,还硬要顶着风头不去。看不清形势,明摆着要吃亏的哇,年纪轻轻的,不能让他犯错误,还得劝他去才是嗦。于是从衣袋中摸出纸烟盒,抽出一根,客气地一问:
“会抽烟嗦?来一根。”
“不会。”李轼会抽烟,没瘾,一般也不在家抽。眼下则不想跟童队长有瓜葛,就回绝了。
他看出童队长抽的烟是一种便宜的烟,一毛钱一包的‘春耕’牌。他看见童队长四下扭头在书桌上找烟灰缸,就说:“家里没有烟灰缸,烟灰就抖地上吧。没关系。”

童队长一边眯着眼抽烟,一边睁大眼吐烟气,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小李哇,我是一个大老粗,没啥子文化,跟老子认不到几个字嗦。你看你墙上贴的那些字,我一个都不认得。我也不会说话,有话就直说。同学们都走了哇,你咋个还不走嗦?”
“不想去。”
“为啥子不想去哇?”
“不为啥子。”
“不为啥子?不为啥子!跟老子那你总得有一个理由嗦!”
李轼心想,理由当然有,管事的人不干正事,经济一团糟,年青人就不了业,让我们下乡,凭啥?不过这些想法只能放在心里,一说出口,就会带来麻烦。所以只是说:
“我觉悟低,理解不了。为啥非要我们下乡。”
“你看绝大多数的学生都理解,跟老子都去了哇。你说不理解,那好办得很,跟老子就不用理解,照着做就行了嗦。到了农村再慢慢理解也来得及哇,革命不分先后嗦。跟老子,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你理解要执行嗦,不理解也要执行嗦,这不仅是态度问题,更是立场问题哇!”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09 20:52:56 +0800 CST  
(接前)

李轼明白这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没有理会。心想文化大革命真是锻炼人,连童队长这种自称不会说话的人,如今都能说得一套一套的。他也看出童队长虽然是阴着一张脸,却不是那种以势压人的人,内心是一个善良的人,于是说:
“童队长,你说乡下已经有好几亿农民了,比亚洲其他国家的总人口还多,还要我们去干啥?”
“小李!不要跟老子扯啥亚洲非洲的!我问你,这跟乡下有多少农民有啥子关系哇?我跟你说,这跟你们年青人走不走革命道路有关系嗦,跟你们能不能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有关系嗦。跟老子,这是伟大领袖的战略部署,你得从这个高度来认识这个问题哇!”童队长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眼睛直瞪着李轼。
看着眼前的童队长,在那旧藤椅上晃来晃去,压得藤椅吱吱响。李轼心想,你也未必就相信这些屁话。至于自己,他从来就没有奢望过能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自己老爹是右派,自己早就被划归黑五类子女了,还扯啥接班人不接班人的。但他明白,这些话私下里在朋友堆里说还行,要在公开场所说,在工宣队面前说,那是自找麻烦。他避开童队长的目光,敷衍一句:
“这样多的人下乡去了,既不多我一个,也不少我一个。我看农村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去。”
“我再跟你说一遍哇!跟老子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嗦,也不是农村需不需要你的问题嗦,是你需要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需要在农村锻炼成长的问题嗦。”童队长的声音有点提高了,那张脸是真的阴下来了,“你晓得不?你们这些学生娃娃,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要再不下乡,连麦子韭菜都分不清楚!”
说到这后面一句话时,童队长很激动,好像这些学生娃娃分不清韭菜麦苗是一件很不应该,甚至是很可耻的事。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已经快烧到手指了,才把烟屁股丢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一脚。

李轼最烦这类官腔,尽管是由童队长照搬过来的。不过他不想跟童队长扯这些,也不想激怒对方,就冷冷地回了一句:
“我没有看出来为啥要这样成长。还是刚才那句话,我还没有理解,等我理解了再去吧。”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09 20:57:39 +0800 CST  
(接前)

李轼没有把他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他觉得童队长的激动有点莫名其妙,不要说他们这些学生一年两次下乡劳动,分清麦苗韭菜是轻而易举的事。就算分不清,哪有啥关系?我本来就不想当农民,我分清这些庄稼有啥意义和作用?反过来,把农民放到工厂去,他能分清工厂里的车床、刨床、铣床吗?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把这一行的放到另一行去,用另外的标准来要求他,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人哪能啥事都晓得啊,这根本是不可能也是没必要的事情。
“李轼,像你这种家庭出身的人,跟老子更应该早点到农村去改造思想哇,跟不好的家庭出身划清界线,走革命道路嗦。你不去没有好结果!”看着李轼不理不睬的样子,童队长的话强硬起来。
“童队长,我家庭咋了?我家庭也不是剥削阶级,父母都是靠劳动吃饭的。父亲政治上有问题,是他个人的事情嘛,跟我们当子女的有啥关系?再说,我出生的时候他还不是右派,咋就成了出身不好?这算啥逻辑?”李轼没有回避对方的眼光,而且提高了声音。他看出童队长是一个厚道人,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对这问题他一直是耿耿于怀的,过去在学校不好说,现在无所谓了,既不升学,也不就业,跟老子大不了就是卷起铺盖下乡去,有啥好怕的。
“你晓得不?党有政策哇,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对出身不好的人也是重在表现的嗦。跟老子,你实在想不通不关事,还可以再想想哇。时候不早了,我明天再来嗦。”童队长虽然还是一口大道理,语气却是缓和下来。
童队长看出李轼是个性子犟的人,这种不晓得天高地厚的人肯定要吃亏。他想,跟老子难怪你爹成右派,肯定也是这种不晓得深浅的人,跟老子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巴。不过他不愿意像一些工宣队员那样给对方上纲上线,他觉得那是在“整人”,他看不上那种人。虽然他也总把“路线问题”、“立场问题”挂在嘴上,但那就是例行公事,顺便壮壮声威。他心里想学生娃娃都是在新社会长大的,都是受党教育的,能有啥大问题,最多就是思想落后点。
李轼也松了一口气,看着那把旧藤椅,心想童队长要再不走,或再晃几晃,旧藤椅非散架不可。别看李轼家窄,朋友们都爱来坐着摆龙门阵,而哪个先来哪个都爱坐这把藤椅,因为它坐着比木凳子舒服。童队长一走,李轼就找棍子把藤椅加固了,免得人坐上去摔了。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09 21:00:50 +0800 CST  
第10章 孟队员

果然,第二天童队长又早早来了。
童队长又把身子往那把藤椅上一靠,坐舒服后,就跟李轼摆起龙门阵。
李轼其实还是很同情童队长的。童队长原来就是农民,后来家附近有了煤矿,他到煤矿挖煤,干了十来年,调到一个国营大煤矿,转成正式职工,老婆儿女户口还在农村。大的儿子是初一学生,这次也下乡,算是回乡知青。童队长对李轼说:
“我也舍不得让娃儿回去,他比你还小两三岁,才16岁哇,原来以为读书后能在城里找一个工作,跟老子这下子又缩回去了。但这是毛主席的号召,我们必须执行的嗦。这个没二话好说。”
看着童队长不苟言笑的脸,李轼心里说:这种号召有啥道理?哪个愿意去就让哪个去吧,干啥要强迫不愿意去的人也去。我自己为啥就不能作选择?但这层意思跟童队长是说不清楚的,在童队长的心中,领袖的话真是一句顶一万句的。他在心里觉得童队长这类人很可怜,脑壳长在别人的肩膀上,居然相信在一个国家里就只有一个人说的对。话说回来,童队长也许就是职责所在罢了,也许心里另有想法,不跟自己说罢了。这样一想,他不愿意跟童队长说下去,心想你爱说啥就说啥吧。
“你不要以为我是为了完成任务哇,跟老子我是为你好。说句心里头的话,你去不去跟我个人有啥子球关系?你去了,我回矿上挖煤,你不去,老子回矿上照样挖煤嗦。”
接下来一周,童队长几乎天天来找李轼,一坐就是半天,把那些道理翻来覆去地讲。走时留下一地的烟屁股。李轼由着他说,不得已时就简单回答一句。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10 10:26:03 +0800 CST  
(续前)

有一次,童队长还带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队员,他介绍说姓孟。孟队员一身工装,很朴实,唯独脚上的一双三接头皮鞋锃亮,与童队长那翻毛皮鞋相比,透出时尚。破“四旧”的风已经刮过去,人们在穿着打扮上的限制松动了一点。
童队长仍然往藤椅上坐,那是在靠门的位置,透气些。孟队员坐在靠书桌的凳子上,那锃亮的皮鞋尖就不停地在点着,像在为一支进行曲打拍子。孟队员也是一根“烟枪”,他和童队长喷出的烟雾有时轮番在室内盘旋,有时一起在室内缭绕,引得李轼很馋,也只好忍住。
李轼看见童队长悠闲地把帽子取下来,放在椅子侧面,然后看了年轻队员一眼。他明白童队长是让孟队员充当主力了。
果然,孟队员一清嗓子就开始了。他记忆很好,张口就给李轼背了一段最高指示:
“一切可以到农村去工作的知识分子,应当高兴地到那里去。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童队长在藤椅上晃晃身子说:“小李,你看毛主席说得多好嗦,一切可以去的知识分子都要去。我跟你说,农村宽得很哇,跟老子再去多少人都装得下哇。”
“童队长,你太抬举我了,我就一个初中生,离
知识分子还远得很。起码是中专生、大学生才算得上知识分子嘛。啥时候把我们升格成知识分子了?”李轼心里真觉得好笑,就说,“这都是毛主席很早前说过的话,是农村搞合作化时候,是鼓励那时的知识分子到农村去担任会计、技术员这些工作。”
“小李,毛主席说的话,哪个时候都管用哇!”童队长晓得李轼在绕弯弯,直截了当地说,“跟老子下乡干啥有啥关系,只要下乡就要得哇。”
不等李轼回答,孟队员把烟屁股往地上一丢,脚尖停止了打拍子,一字一句地说:
“李轼,你说你不算知识分子,那就算是这样吧。我问你,你算青年吗?”
“这话啥意思,有啥算不算的,我就是青年嘛。”
“好!既然你也承认自己是青年,那你就看毛主席是如何对青年说的。”
李轼一听就明白了,对方把自己绕进去了。从《毛主 》发行于世后,他们这些学生基本上把毛泽东的语录背得滚瓜烂熟,毛选四卷本也整得同样烂熟,都是为了在辩论时作为“矛”或“盾”的。所以当年轻队员一说到这里,他已经猜到对方要背诵那一段了。他心想跟老子够阴的,果然,那年轻队员很麻利地背了一段语录:
“看一个青年是不是革命的,拿什么做标准呢?拿什么去辨别他呢?只有一个标准,这就是看他愿不愿意,并且实行不实行和广大工农群众结合在一块。”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10 10:27:44 +0800 CST  
(续前)

这段话,李轼太熟悉了,可以说那时的学生都很熟悉,常挂在嘴边的。如今这话也套在自己脑壳上来了,只是他现在对这话已经有自己的理解了,这种在特定时期说的话,不能永远行之有效。退一步,就算它有效,也只是一个标准,不是唯一标准。再者,跟工农结合形式应该是多样的,并非一定要背着铺盖卷下乡去。当然这些念头,不能跟对面的童队长和孟队员说,一说就是大麻烦。
孟队员一背完,立即就盯着李轼问:“毛主席的话不用我跟你解释了吧,你作为一个青年,是不是该立即下乡去。”
对方问话语气平缓,内容咄咄逼人。问话是在意料中的,李轼并不在意,心想,你不就是运气好点嘛,早几年没考上高中,又当了工人嘛,你神气啥。要不然,你也是知青,也该下乡。所以平静地回答:
“毛主席说了,和工农结合嘛,就是说和农民和工人都可以嘛,我就是想和工人结合,这没错吧。”
“当然错了!像你这种人,跟老子根本就不配和我们工人结合。你想进工厂,那是做梦!你这种人就只配到农村去,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跟老子好好改造思想!好好改造世界观!”孟队员终于被李轼软中带硬的话激怒了,一下从坐着的凳子上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旧书桌上,震得笔筒里的笔往外跳。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10 21:01:20 +0800 CST  
(续前)

李轼从他声音里听出来的不单是火气,而是火药味。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就凭你还想把老子哄下乡去。他没作声,看了一眼掉在书桌上的笔,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李轼这时想起前些天吴能说的,到他家去的工宣队员都是那种性格直爽强悍的人,一听你对上山下乡运动不以为然,立刻就说你思想反动。吴能说他接触过不少这样的工人,对上面说的是坚信不疑的,他一看是这种情况,就三十六计走为上。李轼想吴能尚且招架不住,自己更得逃之夭夭。
童队长让孟队员坐下慢慢说。趁这个机会,李轼跟童队长说要先上厕所方便一下。坐在门边的童队长一点头,收回腿,李轼立即侧身走出门,厕所在院子的尽头,那里离院门不远。他立即出院门,扬长而去。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10 21:03:01 +0800 CST  
第11章 庙跑不了

“伯母,建国不在家?”李轼刚进杨建国家门,碰见建 亲,就问她。
“刚出门,没去你家?”
李轼一听,晓得杨建国肯定去茶馆了。他刚想离开,杨母就拽住他悄悄说:“杨建国刚跟老头子吵了一架,一摔门走了,我还以为去你家了。”
“为啥吵?”李轼明知故问,他晓得杨建国肯定又是跟他爸为上山下乡的事争吵了。他听杨建国说过已经吵过几次了,而杨建国的父母,当着他的面,也埋怨过儿子好多次。
“还能为啥?还不是为上山下乡的事嘛。刚开始还好点,这段时间一说这事,俩爷子就吵架。”杨母继续说,“你去劝劝老头子,让他不要上火。”
杨建国的父亲叫杨立信,文化程度不高,是单位的电工,对电工那一套很熟练,对无线电知识也很在行。杨建国受他影响,从小就爱摆弄矿石收音机,后来又摆弄电子管收音机。杨立信跟李轼父亲曾是同事,住一个院子,两家曾是邻居。后来李家搬走了,但相距不远,李轼常去杨家,跟杨立信很熟悉,摆龙门阵也很随便。杨建国家有两间房,但人多,也是挤得很,炉灶只好摆在门口过道上,人过时也得顺一边走。当李轼随杨母进房后,杨立信先跟他打招呼:
“小李来啦,建国没去你那里?”
“没有。可能去茶馆下棋了。”
李轼这样回答,是晓得杨立信小时候就教杨建国下棋。从让子开始,到平下,到后来杨建国不再跟他下,因为父亲远不是儿子的对手了。作为父亲,杨立信当然晓得儿子的兴趣。
“他还有心思下棋,我这里都被单位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杨立信接着说:“你们从小就要好,我晓得你说的话,他能听进去。你帮我劝劝他,让他早点下乡去。”
“伯父,我自己不去,我咋好劝建国去。这事还是让他想好了再说吧。”
“小李,我是看着你们姊妹长大的,你不去,我晓得是有你的考虑。我不劝你去。你父亲的情况我们都晓得,政治上的事我不说,他的为人我们都很尊重的。但这上山下乡,是躲不开的。”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11 21:04:12 +0800 CST  
(续前)

童队长刚开始发现李轼态度还行,后来他才看出来李轼把他的那些道理全当成狗皮膏药一样,不予理睬,根本就不往心里去。不仅如此,童队长发现李轼在躲避他,有时他早上8点就到李轼家,就见不到人,说是出门了。童队长改变了策略,吃中午饭时间来光顾,还是见不到人。
原来李轼小妹李芷一看童队长来了,就到院外去等到李轼,告诉他情况,他转身就走了。
一日下午,李轼从茶馆回来,早上他就和杨建国到茶馆了。杨建国和一些校友天天泡在茶馆下棋,工宣队的人在他家连续等了好几天,连人都见不着,就把动员这差事转交给他父亲单位,让单位上的人动员他父亲,再让他父亲动员他。杨建国原本就少有在家呆,遇到这种情况,就更少在家呆了。李轼跟他分手回家,还没进院子,就看见钟益生在垣墙外面,有点奇怪,心想过去朋友们来找自己,如不在,要嘛是在家等自己,要嘛就径自走了。今天咋啦?刚想问,钟益生迎上来说:
“你家有人,像是工宣队的,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了。”
李轼问长得啥样?钟益生把那人长相穿着一说,李轼说:
“就是童队长。怪了,他原来都是一早就来光顾我家,今天咋改成下午来了。”
“想必是上午堵不了你,下午来堵你吧。我看他抽烟挺凶,一房间烟味,满地烟屁股。”
“他是一杆老枪,让他抽去吧。我们下河去。你那里咋样?”
“我那里是三不管的地方,没人来动员我。”
李轼和钟益生一起下河去了。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11 21:09:58 +0800 CST  
(续前)

李轼和童队长最后一次见面时,童队长说:
“小李,跟老子我晓得你烦我。我跟你说点心里话,我晓得我说的这些劝不动你,我也就不劝你了哇。我们很快就会撤回去。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不去你能干啥子哇?跟老子总不能靠父母养活一辈子吧。”说到这里,童师傅想起上面交待的精神,要打消对方心存侥幸的心理,把退路堵死,只能走下乡这条路。就提高了声音,“因为政府是不会安排你们这种人参加工作的!换句话说,就是你们没有任何出路!更不要说前程了嗦。”
这几层意思,童队长已经倒来倒去告诉过李轼若干遍。李轼没有回答,因为他真不晓得出路在哪里?他回答不出来。不过,他晓得自己的出路不在农村,他明白自己要啥和不要啥。他要的是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这点童队长已经说得斩钉截铁:不可能。而童队长说的下乡这条出路,却是他不要的,他在心里也说得同样干脆:不可能。
李轼晓得童队长是一个厚道人,也明白他是为自己好。但他打定主意不下乡,心想总跟童队长争论也没啥意思,要再遇到那种年轻队员,麻烦大了。到后来,他干脆就上钟益生家去住了,白天晚上都不在家。
童队长扑了几次空后,晓得李轼是故意躲开的,也不再来找他。童队长在离开李轼家时摇摇头,心里想:年轻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能躲到哪里去?和尚能跑,庙能跑吗?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12 21:35:57 +0800 CST  
第12章 大年三十

1969年的春节在2月中旬,这个春节对李轼来说,印象很深,接连发生的事都是他没有料到的。
年前,当领袖要求学生上山下乡的指示见诸报端时,离1969年元旦没几天了。第一批学生要赶着到农村去过一个革命化的元旦,在元旦前就下乡了。武兴华就是其中之一,这批人不多。元旦一过,更多的学生又开始动身了,心里都在想既然早晚都要去的,那就不如早点去。顺便在农村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这也是一种革命觉悟高的体现。

好多年来,春节对李轼来说,并没有特殊的意义,家里人都把它当平常日子过,既没有放鞭炮、也没有贴春联,也没人给压岁钱,也不像有些家庭那样,孩子们要换一身新衣。唯一的就是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母亲要张罗着做一顿好吃的年夜饭,有些东西甚至是提前几天就准备好了。为此给家里的每个成员都分派点任务,或是去排队买东西,或是洗被褥蚊帐,或是搞室内卫生之类,不让每个人闲着,都要为春节高兴地忙碌着。

大年三十,天有点阴。
天气阴冷,阻挡不了老百姓过节的好心情,也阻挡不了家家户户对大年三十家人团聚那一刻的冲刺。只要情况许可,在外地工作或安家的配偶、子女总是像倦鸟归巢一样,急急忙忙往家乡赶,要在老家过一个团圆年。钟益生的父母也从渡口回来过年,昨天已到家。李轼的大姐二哥都在外地,二哥早些天来信说今年要回家过年。现在也像所有的倦鸟一样,正在往家“飞”,拎着行囊,在候车的地方焦急地等待,急急地挤车。中国人传统的喜庆颜色——红色,再一次跃上家家户户门前,那是火红的春联。当然春联内容是更具革命化了,诸如:“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之类了。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13 08:47:47 +0800 CST  
(续前)

当地过年的习俗很多,李轼家都把它简化了,唯独在吃方面还保留一致。初一早晨必须吃汤圆,这是家家户户如此的,而且讲究自家做,因为商店里没有生汤圆卖。
半个月前,院子里各家已凑钱把院里闲置一年的磨子修好,到时各家就可安排时间推磨了。往往提前二三天,把做汤圆的糯米泡好,最迟在大年三十这天,各家都要把糯米推成浆,然后吊干或压干,就等初一早晨做汤圆了。有些家还要做鸭儿粑、黄粑之类,也需要在大年三十这天把它推出来。这一天,院子里的磨子就没有空下来过,有时院外附近的人也有来推磨的。过去,李轼也是家里推磨的主劳力之一,今年李轼家没人操持此事了,过去推磨觉得烦,现在没磨可推也觉得烦。看着别家都在忙,他有一种无所事事的失落感。
院子里十多户人家都在为年夜饭做准备。院子里五音五味俱全,大人的吆喝声、小娃儿的喧闹声、炖鸡的清香、烧鱼的鲜香、熬肉的浓香……各种声音和味道掺杂在一起,很是闹热。忙碌辛苦了一年的人,愿意把平日舍不得花的钱用在这天,平日的节衣缩食就是为了今晚的餐桌更丰盛一点。一年来的艰辛都要在这一年最后的晚餐中得到慰藉,一家人能平安地坐在一起吃个团圆饭,其乐融融,一起摆龙门阵,过往的欢笑和愁苦就算过去了。来年如何?不管是好的歹的,一家人都往好的方面期待着。中国的传统节日中,中秋节又叫团圆节,但中秋节家人团不团圆,人们并不看重,大年三十才是人们最看重的团圆时刻。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13 08:51:41 +0800 CST  
(续前)

对老师来说,此时正是寒假,原本是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而李轼的母亲却到了文教系统的学习班。“学习班”,是一种很好的形式,尤其是适宜于解决各类“思想”问题,解放后的历次运动中屡试不爽,经过二十年的运用,早已是炉火纯青。面对一些顽固而坚持不下乡的学生,给其家长办学习班,自然是一种首选方法。家长被集中起来学习,有一种很好的群体效应,学制极其灵活,一旦解决问题,即行毕业。因为李轼没有下乡去,他母亲也被“请”进学习班,眼看到了大年三十还没有“毕业”。家里没有主事的人,唯一的那点忙碌年夜饭的年味也没有了。
虽说是年节了,为躲童师傅,李轼已有一段时间不在家呆。下午他从钟益生家里回来一看,家里冷清清的,转身下河去了。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13 20:52:42 +0800 CST  
第13章 沿河看柳

正是六九天气,谚语有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之说。
蜀南地区,冬天时很多树木叶子仍在,不落叶。不少树木要到来年三四月份,新叶覆盖时,旧叶始去。所以,这时山上的松柏照样苍翠,桢楠、香樟也是绿色如往,只是颜色陈旧了些。而此时的柳树又率先披挂上了新绿。
这时的杨柳如在近处看,绿色并不浓烈,呈现出一种鹅黄的叶芽,绿色是若有若无。但放眼远处,一排一排的柳树,万枝摇摆,新绿一片,带给感官的是春色萌动,春到人间了。与之呼应的是那树下的草丛,已经有了许多新叶,只是因为小,被去年的旧叶遮掩了,不起眼罢了,一场春雨后,它们就会快速地钻出来,再来一场春风,它们又会重新铺满原野。
冬春之际的金沙江虽然仍是激流奔放,却沉稳多了,江水也清澈了许多,江面也窄了许多,最窄的地方不到二百米了。岸边较平的地方,河滩退出来很多,陡峭的地方,原来没在水下的岩石也露出来。最冷时候的三九四九虽然已经过去了,江边还是寒风阵阵,在其他地方感受不到这样强的风,在江边却很明显,那是因为大江的流动产生的风。金沙江还是那样明快跳跃,天空反而很阴沉,已经立过春了,蜀南地区的初春总是有淅淅沥沥的小雨,夜雨尤多。而这个城市春节那天,多半是在小雨天或阴天中度过的,人们已习以为常。
这时的江边也没啥人迹,就只有李轼他们这一拨冬泳爱好者,还在若有若无的濛濛细雨中。衣服都丢在岩石上,用草帽盖着,人光着,任由那牛毛似的雨丝亲吻肌肤。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13 20:56:07 +0800 CST  
(续前)

李轼到江边时,平常一起游泳的人中,有家室的人都不在了,估计是忙着过年去了,就剩下吴能、方二、钟益生等五六个人正在活动身体,准备下水。
吴能喜欢的方式是在沙地上跳跃。河滩上有些地方的沙层很厚,跳进去很舒服,疾跑一段,往沙地里一跳,陷在松软的沙堆里,一身的沙。方二还是在倒立行走,他的平衡能力极好,能来回转着走几圈。钟益生在业余体校射击队呆过,最擅长的就是平伸单臂托砖,三四块砖出手,能坚持好一阵。河滩上没有砖,他就用鹅卵石热身。李轼喜欢的方式是做俯卧撑,他一口气能做80个。方二第一次见他做俯卧撑时吓了一跳,说看不出你还有这两下。李轼说我瘦,自重轻,做起不费劲。
方二一看李轼来了,就停止了拿大顶,对他说:
“李轼,你们那位女同学遭殃了。”
“是小马?”
“是她。”
“咋了?”
“五花大绑,游街批斗。”
“啊……啥时候?”
“ 午。”
“为啥?”
“还能为啥,肯定是为上山下乡的事嘛。”
李轼吃了一惊,一时无话。看着远处的山头隐藏在阴沉的天际,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心想要是为这个就弄人来游街,那这就有点可怕了,沉默了一阵才问:
“那也总得有一个名目吧,我们不是也没去吗?也没有说就统统弄来游街示众啊?”
“那你不也是学乖了吗?躲到钟益生家里去了,你要不躲,你试试看!要跟你找个名目那还不是太容易的事。我听说就是为了她跟工作组的人讲了几句道理。”方二说。
这下,李轼是真没话好说了,陷入沉思。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14 08:48:37 +0800 CST  
(续前)

随着那种敲锣打鼓欢送知青下乡的闹热场面远去,城里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动员少数不愿意上山下乡学生的接力棒,工宣队移交给了学生家长单位。单位都成立了由领导挂帅的工作组。
单位组织发挥了实实在在的作用,单位组织晓得用啥办法来攻坚克难。对付未下乡知青的家长,单位组织有的是运动经验。对付家长也远比对付学生本人容易得多,也有效得多。
另一方面,当剩下极少数人未去时,实际上已经用不着动员了,其时不仅是知青本人和家长面临着单位的压力,而且面临的是整个社会的压力:所谓形势逼人,不去没有其他出路。强大的压力已经形成,一些刚开始还没去的人,也相继下去了。杨建国的兄弟建宜原本在观望,也在这一波动员中走了。
春节之前,各单位对尚未下乡的知青又开始一轮挨家挨户动员工作,当时的提法叫“打一场漂亮的攻坚战”。二十年来,各级机构积累了丰富的运动经验,这次运动也不例外。一是由各事业单位、企业单位、街道居委会成立由领导挂帅的工作组,并抽调专人负责动员。二是在全市范围内运用各种宣传工具,大造革命舆论,突出上山下乡运动的正确方向。大街小巷都张贴满标语,宣传毛主席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最高指示的伟大意义,让它进一步深入人心。三是举办各种类型的学习班,把没有下乡的知青家长请进学习班集中学习。四是同时树立先进典型。宣传某些单位所属的知青全部走了,一个不剩,宣传某些家庭几个子女,一个不留,全走了。五是对重点对象,动员多方力量协调做工作。子女或父母思想不通的,就找亲戚、朋友、同事出面,一个一个地做工作。采取多种措施,不留死角。
攻坚战开始了,李轼的母亲也进了学习班。领导的话言简意赅:啥时子女下乡,啥时家长“毕业”。

江风凛凛,李轼一边活动身子,一边在想母亲进学习班已经有一阵了, 午尚未回家,看来今天就悬了。小马的遭遇恐怕也跟这次攻坚战有关。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18-08-14 20:19:18 +0800 CST  

楼主:山茅2018

字数:619800

发表时间:2018-08-01 05:36:3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5 12:22:0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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