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下乡知青与美丽村姑的爱情故事——《青萍之末》


第四十三章 世外桃源

杨荔和杨秀兰打了声招呼,带头出了公社大院。
丰城县来的三个男知青扛上各自的行李跟了杨荔就走。汪贵明替徐巧丽提了一个包裹,叶辉对祁晓丽说:“我帮你拿一个吧?”
因为昨天叶辉对祁晓丽非常冷淡,所以祁晓丽就有些恼怒,不打算搭理叶辉,想给叶辉来个欲擒故纵的计策,可是知道自己绝对是扛不了两个包裹走到那个叫什么孤山村的地方,就不情不愿同意了。叶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拿了祁晓丽的包裹就走。
“杨荔,你是孤山村人?”出了公社大院,柳军就追上了杨荔,搭讪问。杨荔支吾了一声,走得更快了。杨秀兰不让杨荔和知青们多说话,杨荔就选择不说。
领着大家走出一段路后,杨荔又觉得走这么长的路不和这七个知青说一句话也不好,于是就回头招呼了一声:“大家快点走啊。”
张新华、魏成功、柳军听见了,马上加快了脚步,杨荔看见了,扭头又开始疾走。看见杨荔真的是在躲着他们,三个男知青很失望。
一行八人出了杨柳渠,叶辉就加快了脚步,祁晓丽紧跟着叶辉,汪贵明和徐巧丽很快被落在了后面。
汪贵明和徐巧丽好了半年时间,也从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过几句话。偶尔说句话,也是左顾右盼、提心吊胆地怕人看见,今天他们可是有机会了。
和前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后,汪贵明忖度着问徐巧丽:“你们昨晚怎么啦?有人哭了?”
“没人哭。”徐巧丽还是不想多说话。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十几米,汪贵明又问:“你是不怪我?”
“怪你什么?”
“下乡呀!”汪贵明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在他母亲面前,“全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来到这种地方。”
“我不是说过了嘛,这事不怪你,你怎么能知道是这结果。”徐巧丽心事重重,往前走了几步又说,“我要是怪你,就不和你说话了,我只是担心我母亲。”
看徐巧丽确实没怪自己,汪贵明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说不定你下乡能让你母亲振作起来,病完全好了呢?”
“希望吧!”到了这步天地,徐巧丽只能抱个好愿望了。
汪贵明一门心思地讨好徐巧丽,祁晓丽则一门心思地和叶辉套尽乎。祁晓丽见叶辉拿了两个包裹,大踏步前行,欢喜得不行——有这样的男朋友在身边保护我,我还怕个啥?“叶辉,你爸是做啥工作的?”祁晓丽轻声问。
“工人。”叶辉简单回答。
“你母亲呢?”
“我母亲不在了。”叶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时候不在的?”
“很早了。”
“哦!”祁晓丽的嘴巴扩成了一个毛主席像章,“你可真可怜!!!”
“没啥。”
“怎么会没啥呢!要我说,这个世界最可怜的人就是没有母亲的人了。同学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没有母亲呢!”祁晓丽不明白,安慰一个不需要安慰的人,只会让那个人讨厌自己,何况现在叶辉对她还没了兴趣。
叶辉对祁晓丽的安慰没做回应,低了头只顾着走路。祁晓丽一个人感叹了一阵叶辉的可怜身世,见叶辉的衬衣被汗水浸透,就又开始关心叶辉的身体:“叶辉,你走那么快不累吗?”
“还行!”
“要不我们休息休息?”
“还没走呢,休息什么?”
“你看你后背上的汗。”
“没事。”
“早知道我就不拿这么多东西了,”祁晓丽跺脚,表示非常懊悔,“可是我们女生不比你们男生,东西就是多,衣服呀——什么的。”
叶辉嫌祁晓丽烦,就更加快了脚步,很快他们就追上了张新华、魏成功、柳军仨人。
张新华、魏成功、柳军搭讪杨荔不成,很受打击,一个个蔫头耷脑走着。仨人见上来了个不算漂亮的祁晓丽,就主动和祁晓丽说话。祁晓丽感觉到了叶辉对自己的冷淡,就和张新华、魏成功、柳军聊开了天。叶辉甩开众人,慢慢地追上杨荔。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3 07:42:12 +0800 CST  

杨荔偶然回头,发现跟上来的竟然是身负一个行李卷和一个包裹,昨晚帮过她忙的叶辉,脚步就慢了下来。等叶辉上来后,杨荔主动问:“你一个男的,只是下个乡,就拿这么多东西?”
“我同学的。”
“我帮你拿一个吧?”杨荔看见叶辉身上头上全是汗。
因为确实累,叶辉也没怎么客气就把祁晓丽的包裹给了杨荔提着。
后面,和丰城县三个男知青聊天的祁晓丽看见了这一幕气得要死,她想把包裹要回来自己拿着,又怕自己提不动,就只能作罢。
有了杨荔的帮忙,叶辉轻松多了,也走得更快了,很快他们俩就把其他人甩开了一大段距离。
“你们怎么就下乡了?”杨荔问。
“接受锻炼。”叶辉实话实说。
“接受锻炼!”杨荔不理解,“我要是你,我就不下乡。”
“为什么?”
“在城里多好呀!”
“在城里有什么好?”
“在城里,可以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这是杨秀兰在家里经常说的一句话,听多了的杨荔今天就把这句话借用了过来。
“毛主席说过,在乡下才可以大有作为,在城里能做出什么大事?”叶辉很想知道杨荔是怎么想的。
可能是因为心情好吧!杨荔没作思考就借用了姑姑杨秀兰的话,经叶辉这么一问,就回答不上来了,支吾了半天说:“你是城里人,你不知道,问我?”
叶辉见杨荔有些讪讪得,就没再说话。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叶辉想到了另外的话题:“你在杨柳渠公社上学?”
“嗯。”
“上初中?”
“算是吧!”
“你们公社没有高中?”
“嗯——没有。”
叶辉感觉出杨荔也不想说这方面的话题,就又转移话题:“你是孤山村人?”
“对。”这次杨荔回答得很爽快。
“孤山村好不好?”
“当然好了。”杨荔露出了极自信的微笑,看叶辉不大相信,又说,“你顺着脚下的小路往前看,看看景色是不是越来越好?”
叶辉这才顺了小路向前看,只见脚下的小路蜿蜒过一道深沟,然后曲折攀上了一个有零星树木的山坡。那山坡被层层绿色覆盖,到了坡顶绿色更浓,树木成林。山坡的背景是两座巍峨的大山,远远望去,山顶上有树木和巨大的石崖矗立。石崖后面是蓝天和白云,煞是疏阔。
在北方,这两座大山也算是险峻的了。
“怎么样,景色不错吧?”杨荔问。
“是一副好景色!”叶辉用手遮住晃眼的阳光,细看这幅绿意葱茏的山水画,“孤山村在山的哪一边?”
“不是在山的哪一边,是在两座大山的中间。”杨荔回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姑父第一次进山,说孤山村是世外桃源。”
“是不是世外桃源,只有看到真面目才知道。”叶辉有点不相信。
“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3 07:42:32 +0800 CST  

一行人过了深沟,爬上了有树木的山坡,越往上走,坡上的树木就越密,草地上还渐渐有了或紫或粉或白各种颜色的小花。
随着太阳的升高,水气的蒸发,空气逐渐氤氲,汗水不断地从身上的毛孔渗了出来。好在到了高处,不时有凉爽的西北风吹过,让人好不惬意。
杨荔兴致大好,跑到树丛里采集了一大把野花,“真的很香!”她拿了野花回到路上,在叶辉面前一晃,叶辉就嗅到一股子清香。
“你住在村里,这都没闻过?”叶辉问。
“当然闻过,不过没今天的香。”杨荔边走路,边拿野花到鼻子底下嗅,嗅一次仰起头,眯了眼睛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那个样子真的很迷人,看得叶辉心思散乱、浮躁不定。
汪贵明一直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宽徐巧丽的心,希望徐巧丽能开心起来,可是徐巧丽一直心事重重,开心不起来。汪贵明抬头,见半坡上的杨荔手里攥了一大把野花,他也跑进树丛采了很大的一把。他闻了闻觉得这野花特香,就硬是把野花塞到了徐巧丽的手里。
野花的香味让徐巧丽想家的心有些游离。在好景色的承托下,汪贵明开始回忆他和徐巧丽在学校里用眼神传递情意的时候产生的各种误会。
所谓乱花渐欲迷人眼,在汪贵明不停的宽慰诱惑下,徐巧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快中午的时候,他们爬上了最后一个山坡,来到了孤山对面的一个山凹。这个山凹是大南山山脉伸出的一个臂弯。虽然是个山凹,但是却比孤山的山顶高。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3 07:43:30 +0800 CST  

“下面就是了!”杨荔把包裹放下,坐在了一块大青石上。这条路她每年要走好几个来回,所以不觉得有多累。
“谢谢啊,不是你帮我,我可爬不上这个坡。”叶辉把行李放下,用手擦脸上的汗水,喘着粗气说。
“昨晚你不是也帮我打过水嘛。”
“那算什么。你看你帮我提了多么长一截路程,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呵呵,”杨荔露齿一笑,“不要嘴上客气,你记着就是。”
“好,我记着。就是不知怎么感谢你?”叶辉偷瞄杨荔。
“记着就有机会。”杨荔呵呵一乐。
待叶辉擦了汗,不大口喘气了,杨荔指着下面的盆地说:“你看我们村的景色不错吧?”
叶辉伸展双臂,叉开双腿让凉爽的风吹过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同时俯视眼前的盆地。
盆地呈不太规则的椭圆形形状,因为中间有座山,所以从上往下看好似一金元宝。金元宝边沿南北两座大山的山顶是陡峭的灰色石壁,石壁往下是树木和植被,再往下是环绕着大山的层层梯田。梯田多数呈条状,特别长,像七仙女的腰带。
盆地中心的孤山前缓后陡,山顶的树木茂盛,而且山顶还有一个大院,院落内还有成排的房子。山脚下围着的是社员住的窑洞,窑洞前的院落比较小。整个村落呈带状环绕在孤山的坡底到半坡处。
从颜色上看,盆地的层次很分明,高处的树木属深绿色,下面的梯田属浅绿色,最底层是黄色的院落。
“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杨荔抱着期待看叶辉。
“没失望,很好的景色。那就是孤山了?”叶辉指着下面问。
“对。”杨荔回答,“孤山脚下就是孤山村?”
“山顶上还住有人家?”
“那是学校,我在那里上过三年学。”
叶辉顺着沟渠往东看,他看到了一小片果林,在果林的旁边一条亮丽像是绸缎一样的东西延伸向了村里。“想不到这里竟然有水!”叶辉的姥姥家位于干裂的黄土高原深处,在那里叶辉没见过水,所以特别喜欢有泉水环绕的村庄。孤山村的山没有给叶辉什么,水却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又有什么好惊讶的?”杨荔为着流过村前的这道泉水而自豪,透露出一股直爽的孩子气来。
“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我以为北方的乡村是没有水的,没想到……”
“什么夕阳,现在是中午,太阳当空照啊!”看叶辉这样惊喜,杨荔有些得意,“你们来这里下乡很幸运吧?”
叶辉还没回答呢。魏成功、几个上来了。祁晓丽把行李卷扔到地下,一屁股坐了下去。“这鬼地方,累死人了。”
“就是,累死人了。”三个男知青也说。
如果不是因为杨荔,叶辉真没心情欣赏孤山村的美景。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3 10:20:40 +0800 CST  
@陈沫2014 2016-01-29 08:29:29
第九章 终于得偿所愿
事后证明,在对麻雀发动的这场战斗中,毛驴做出的贡献最大。毛驴那个叫声,不仅粗狂,而且还绵长。一头皮滑、毛顺、脖子长的好毛驴对着天空连着“嗯昂、嗯昂……”个十几分钟,天上的玉皇大帝听了都蛋颤,十几天没有能力和王母娘娘同床,更不要说麻雀了。
孤山村连着沸反盈天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三天上午,坐镇孤山顶指挥的张发财终于看见一只正在飞着的麻雀突然不扇动翅膀了。张发财一愣,他娘的,难道麻雀飞着也能休息!就在张发财发愣之际,那只麻雀突然以自由落体的速度掉了下来,摔死在了下山的石头台阶上。
张发财见了大喜,飞奔回了大队,对着喇叭大喊:“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麻雀快飞不动了,我亲眼看见一只麻雀掉了下来摔死了。请大家再接再厉,把我们准备好的炮仗拿出来,让鸡牛猪羊狗兔子,特别是毛驴发出它们最后的吼声,我们要对垂死挣扎、快要累死的麻雀发动最后一击!”
听了张发财那鼓舞人心的话,社员们又打起了精神,他们放炮的放炮,折磨家畜的继续折磨家畜,觉得自己还能放出屁的,赶紧脱裤子,免得浪费那一点响声。只听的孤山村上空一阵“叮呤当啷”乱响,仍在空中飞着的麻雀纷纷坠向了大地。大地啊,我的大地,你是我亲爱的母亲!自从几天前被驱赶着离开了家园,我就一直在想念着你,现在我终于回来了,回到了你温暖的怀抱。
看见空中确实没了麻雀,张发财又回到大队的办公室,用喇叭宣布这场战争的胜利结束。
张发财刚发布完命令,一个叫刘老大社员拿着一只麻雀跑了进来,“书记,掉下了的麻雀只是睡着了,没有摔死,这是我刚在地上捡到的。”
张发财看刘老大手里那只麻雀的翅膀还在朴愣,马上就要飞起来了,慌忙说:“赶紧一脚跺死!不要让它飞走了。”然后对着喇叭喊,“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掉下来的麻雀可还没有死,它们只是累得睡着了。为了不功亏一篑,不前功尽弃,我们还不能休息,还不能休息,我们要把孤山村的每一寸土地像女人梳头一样梳一遍,看见麻雀就一脚跺死,记得多跺几脚啊!”
社员们又寻了一天的麻雀,到了晚上天黑看不见了,张发财这才不得不宣布对麻雀的这场战争彻底结束。我们已经做到最好了,即使还是有麻雀活着,那也是天意。
为了在这场战争结束后,自己还有力气入洞房,杨秀山在对麻雀的这场战争中偷奸耍滑了。
杨秀山是怎么偷奸耍滑的?具体表现为,别人吼,嘴张着能发出声音,杨秀山是干张嘴没声音;别人敲什么什么响,他敲什么什么不响;还有天一黑,杨秀山就躲草丛里睡觉。不管生产队长和张发财怎么喊杨秀山,杨秀山就是不出来——脚丫子踩在了杨秀山的脑袋上也不。
奶奶的,抓麻雀哪有我入洞房重要,简直不能比嘛,哼!为了抓老鼠、麻雀,竟然耽误我好几天入不了洞房,这是什么世道嘛?!
张发财晚上宣布战争结束后,杨秀山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鬼鬼祟祟去了老丈人的家。
那个晚上真安静,没有风,也没有虫鸣声,当然也听不到麻雀叫,甚至连侥幸活下来的老鼠都给自己放了假,躲在阴暗的地下深处瑟瑟发抖。
杨秀山推开岳丈的家门,看见岳父一家人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炕。杨秀山往里走,看见自己的老丈人面朝上,头耷拉到了炕沿外躺着。老丈人睁着一双大眼看着窑顶。
杨秀山轻身喊:“爸,我来接四梅了。”他老丈人不动,一如既往地看着窑顶。杨秀山张大了嘴,把四个手指全放到嘴里咬,使劲咬。要是我老丈人被累死了,我这洞房,怕是等到那玩意抬不起头了都入不了。
害怕过后,杨秀山又想了,老头没累死吧!要是累死也不会回到家里来了,不是吗?战战兢兢的杨秀山把手指放到了老丈人嘴边,感觉不出有气流出来,他壮着胆子把老丈人的脑袋挪到炕沿里,手还没有离开,老头嘴里突然发出了如山的呼噜声。把杨秀山的小心肝吓得“扑通、扑通……”直跳。
没有死人就好,没有死人就可以入洞房,杨秀山在炕的最里面找到了自己新娘子刘四梅。刘四梅睡得可真死,杨秀山爬在她的耳朵边喊了好几句:“我来接你了,我来接你了。”都没把酣睡的刘四梅给喊醒。最后,刘四梅是被杨秀山扛回家的。
几十年后,叶小鱼偶然听说他姥爷入了两次洞房的传说,把姥姥、姥爷叫到一起盘问:“姥姥、姥爷,你们是怎么入得洞房?真的入了两次?”
没了牙的刘四梅说:“我拿刀把他赶出了家门。”
“我说的不是第一次入洞房,是第二次?”
“呵呵,睡着了,不记的了,真不记得了!”
“那姥爷记得吗?”
杨秀山没说话,只是望着西边的日头傻笑,满是皱纹的脸上是一副“心满满足、得偿所愿”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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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下紫禁城 2016-04-13 23:01:02
打个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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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女主角出不来。多谢支持。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4 07:11:26 +0800 CST  

第四十四章 我们不要吃闲饭的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八个年轻人在山凹处稍作休息,然后扛上行李,开始下山。
下山要比上山省力气,没用多少时间,他们就到了沟底的泉水旁。泉水很清澈,击打着石头发出“哗哗哗”的响声。
走了一上午,八个年轻人是既渴又饿,见到这么清澈的泉水,他们就俯下身就去喝。泉水清凉甘甜,喝到肚里更是勾起了他们的食欲——使得他们的饥饿感更重了。
或宽或窄的泉水上没有桥,好在水宽处有露出水面的石头。几个年轻人喝完水,踩着石头过到了另一边,沿着沟边走了十几米,他们来到了一个大院外。
大院的院墙是用石头砌成的,外面糊着一层泥巴。因为下雨的缘故,有好几处没泥巴的地方塌陷了。院门外有个石头墙围着的厕所,从里面飘出一股股不好闻的味道。大门两侧挂着两块木制的牌子,上面的红色字体被风雨侵蚀,只有不多的几个字以全面目示人。
“这就是孤山村大队了。”杨荔介绍道。
大家走到院落门口,一位长得虎头虎脑的年轻人从里面疾步走了出来。年轻人看见了杨荔,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喜滋滋地迎了过来。“杨荔,你刚回来?”
“嗯。你还没回家?”杨荔也很欢喜。
“没。”年轻人到了跟前,这才注意到杨荔身后还有七个人,一个一个看了后,没有一个认识,“他们是……”年轻人的脸更红了。
“到咱们村的下乡知青。”
年轻人从没有面对过这么多的城里人,而且里面还有两位姑娘,一时之间有些木讷,不知说什么好。
“没见过这么多的文化人吧?”杨荔倒是轻松。
“没见过。”年轻人搓着双手回答。
“这是刘顶峰,我们村的种地能手,未来的有为青年。”杨荔回头向知青们介绍。
知青向刘顶峰点头打招呼,刘顶峰则憨厚地笑了笑。“别这样说,哪有啊?”在城里人面前被杨荔夸成了有为青年,这让刘顶峰很不好意思。
“我叔在不?”杨荔问。
“在呢。你进去吧。”
“唉——”杨荔还要问句什么,刘顶峰早跑远了,“比兔子还跑得快。”杨荔轻声骂了一句。
大家进了大门,一股西风吹来,祁晓丽马上捏住了鼻子,瓮声瓮气说:“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牛粪、猪屎味,我们以后天天得闻这些。”为了让祁晓丽以后不处处敏感得像个受了惊的公主,叶辉给她打预防针。
“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
“你骗人吧?”祁晓丽不理解叶辉怎样想的,反而怪怨叶辉这样和她说话。
大家刚走到院中间,从西数、第二间平房的门开了,从门里走出一个白头发老头,老头身形不高,双手叉腰,一副领导做派。跟着老头身后出来的是个壮实的中年人,中年人衣着整洁干净,脸上没有胡须,身形挺得笔直。
白头发老头是张发财,后面跟着出来的中年人是杨秀青。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4 07:49:11 +0800 CST  

看着杨荔身后背着大包小包的七个知识青年越走越近,张发财的脸色就越来越凝重,好像债主来了,他却没钱还一样。“杨荔,你领回来些什么人?”
杨荔知道张发财不想要知青,所以没回答,看他叔叔杨秀青。杨秀青想到了这些人可能是下乡知青,可是他也没说话。
“杨荔,你领的都是些什么人?”张发财又问。
“他们是下乡知青。”杨荔只好回答。
“下到我们孤山村来的?!”张发财往前走了两步。
“嗯!”
“我不是和你姑打过招呼,我们孤山村不要下乡知青?!”张发财脸上的皱纹本来就深,脸色一阴沉,就更是沟深林密了。给人一副沧桑感。
杨秀青见对着下乡知青的面,张发财就不管不顾说这话,赶紧岔开:“进去说,我们进去再说。”杨秀青把张发财和杨荔让进平房,对七个被浇了一头冷水的知识青年说:“你们先在外面等等。”
七名知青放下行李,随便找了地方蹲下,等着——他们不想来,人家也不欢迎,这是做的什么事呀?他们也很委屈。
说到知识青年下乡,邓小平有过一句话:花了三百亿,换了三个不满意:父母不满意;知青不满意;农民不满意。知青为何要下乡?城里没多的工作岗位。为什么没有工作岗位呢?因为大家忙着搞革命。
杨秀青关了房门,立马问杨荔:“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姑不管这摊子事了?”
“当然管了。”杨荔说。
“她管这摊子事情,还把知青派到咱们大队?”
杨荔正考虑怎么回答,张发财就按捺不住了,咆哮道:“这些知青是肩不能挑、背不能扛,都是些吃闲饭的主。他们来了就会分我们的口粮,我们的社员就得挨饿,这是多么不合算的事情。真不知道你那个姑姑是怎么想的?”
张发财说的这些话,房间外面的知青听得清清楚楚。
七名知青没想到,在农村人的眼里,他们竟然会这么不堪。徐巧丽突然苦笑了下说:“嘿!我们不想来,人家不想要,那我们就回去呗!”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梦话,所以都没接茬。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4 07:49:32 +0800 CST  

“您老先别急,可能是我姐没办法了吧!之前不是都没派过知青的吗?”杨秀青赶紧安抚张发财。
“人家知青都回城了,这个时候还派知青来?”张发财说话声音小了些。
“大爷、叔你们先别吵。我姑还让我捎回一封信来。”杨荔把那封信拿了出来,递给了杨秀青。
杨秀青撕开封口,看了信后,明白是怎么一回子事了。他看了看外面的两个女知青,立马就放心了,以他对张发财的了解,有这个理由就好办多了。
“你先回去吧!”杨秀青对杨荔说。
“回去做啥?杨荔你把他们怎么领回来的,就得把他们怎么领走。我们孤山村可不能一下增加这么多张吃闲饭的嘴。”
“您老先别叫。下午我领他们回去,这行了吧!”杨秀青示意杨荔走。杨荔就真的走了。
杨荔离开之后,杨秀青压低声音对张发财说:“我姐派知青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怎么个没办法?王肥猪逼他了?不是还有张大元吗?”
“我姐是为了保护那两个漂亮的女娃娃才把他们派到这里来的。”
“什么女娃娃?”
“那两个,”杨秀青指着窗外说,“你看长得多秀气。这么多年了,你没听说过王肥猪的为人呀?每年都有城里的女娃娃被他糟蹋。”
“这和派她们来我们大队有什么关系?”张发财听说过王肥猪的劣迹,但是气愤的他没想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我们大队离杨柳渠远!我们又不尿他,他好意思来骚扰两个女娃娃?”
张发财听了,一屁股掉坐在了椅子上,脸上一片乌云飘过。“他妈的。”张发财按了一锅旱烟,点燃后连着狠抽了两口,又骂一句:“他妈的!”又抽了一口,又骂,“他妈的!我要是有权,把他那玩意剁了喂狗!”
抽完一锅旱烟,张发财恢复些了理智:“那为什么不只派她们两个来?”
“还只派她们两个!王肥猪想在她们俩的身上做文章,不想着法的把她们留在离公社近的大队?我想这我姐都很费劲了。”
张发财不说话了,嘬着旱烟管,想能不能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您老就别想了,孤山村这么多地,还差他们七个人一口吃的东西。再说了他们都年轻,找个人好好教教一定都是好劳力。”
为了一口吃的东西,张发财可以不要这些下乡知青;可为了两个女娃娃不被糟蹋,张发财就不能把这些知青给退回去。最后,张发财无奈地说:“留下就留下吧,就是这留下来怎么个安排法:住、吃、被社员们欺负……”
“还有怎么让这个七名知青好好劳动,为我们大队多收获粮食做出应有的贡献。”合作了好几年,杨秀青对张发财已经很了解了。
“对呀!这些可都是问题,你不要以为一句‘留下’就没事了。”
“这还得您拿主意。我们大队这么多社员,啥人没有,都难不住您,七个知青算什么?我可想不了那么全。”
张发财决定留下七名知青,最怕的是杨秀青在旁边瞎指挥,现在听杨秀青这样说,张发财心里一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还是先为他们安排个住的地方吧!”张发财磕干净烟锅,拉开门到了外面。
杨秀青会心一笑,跟着张发财出了房间。
七名下乡知青看见两位领导出来了,就都站了起来。他们都饿了,但是没有一个说自己饿了的,人家都不欢迎他们来,还提什么饿的问题。
出了房间,张发财瞄了两个女知青一眼,没和七名知青说一句话,径直走向了院子西面的一个豁口。杨秀青招呼七名知青跟他走。
过了豁口,大家进了一个狭长的院子。这个院子四周总共有十几孔用土坯砌成的半圆形窑洞,每个窑洞都上着门板,门板上还挂着大铁锁,有几个窑洞的门板上还贴着封条。想来里面放着宝贵的东西。
“于求仙。”进了院子,杨秀青就喊。
七名知青正疑惑哪里有人的时候,从院中的一个大坑中站起了一位大嫂。这位大嫂个子不高,身体挺胖,脑袋大而圆,头发像乱草。大嫂胖乎乎的手里还拿了个玉米在啃。
农村竟然有吃这么胖的人?知青们心里奇怪,想来这就是传说中喝冷水都长膘的主了。
“你刘叔呢?”杨秀青问。
于求仙迷蒙着眼睛四处瞅,“刚才还在呢,刘叔、刘叔。”于求仙喊了两嗓子,声音震耳,然后又开始啃玉米。
叶辉想仔细看看这个院子,就往里面走。“爱麦哥、爱麦哥。”于求仙突然不啃玉米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叶辉看,叶辉也看于求仙,于求仙把啃了半拉的玉米棒咬在嘴里,从那个坑中爬了出来。
张发财没反应。杨秀青看于求仙直直向着叶辉来了,就挡在了前面,“人家是下乡知青,不是你的爱麦哥。”
“怎么不是?他的腿是瘸的。”
可能是叶辉扛了行李卷的缘故,于求仙误会了,非要往叶辉身边凑。杨秀青拦不住,对叶辉说:“你赶紧走几步,走进步让她看看。”
叶辉慌忙往后走,从两棵大榆树的中间进到了另一个院子。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4 07:49:52 +0800 CST  

第四十五章 肮脏的人

进了另一个院子,知青们立马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这个院子简直奇臭无比,就连在农村呆过好几年,有足够心里准备的叶辉都被臭得直皱眉头。
从布局上看,这个院子和前面的院子一样,四面全是窑洞。北面的窑洞好像住过人,上面的窗户用木板挡着,下面还有玻璃窗;其它三面的窑洞中好似栓着大牲畜,没有窗户,只有门;院中间有个四方的石头墙,石头墙里的猪“嗷嗷”地嚎叫着。
于求仙蹲的那个院子是库房;这个院子是饲养院,饲养牲畜的地方,当然臭了。
叶辉他们进去的时候,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漆黑、穿一件看不出本来颜色衣服的汉子正往猪圈里倒猪食。看见来了这么多人,汉子发癔症,把桶里的猪食倒到了外面。
“晏贵,你他妈不长眼睛,过年的时候不想吃肉了?”张发财张口就骂。
“什么?啊——”晏贵没听明白。
“你看猪食,把倒到外面的都给捧回去。”
晏贵的黑脸上露出了一条红艳艳的大舌头,他呵呵笑了两声,蹲下身,眼睛瞅着两个女生,双手捧了地下的汤汤水水和烂菜叶子往桶里放。
祁晓丽和徐巧丽看了晏贵那副样子,胃里直呕酸水——要不是胃里没有粮食,当下非得吐出来不可。她们俩背过头,跟着前面的人往里走,走到一个敞开的窑洞门口,看见了一头缺角的老黄牛。老黄牛嘴里嚼着草,尾巴一甩成群的苍蝇飞了出来,绕着知青们飞。
一行人走到北面的空地,从西面的一个窑洞里走出一个拄着拐棍的男人。男人右脚脚尖离地,右半拉身子全部靠在拐棍上,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5 08:00:10 +0800 CST  

让两个女生意外的是,这个男人竟然长着一张很吸引人的脸:脸庞俊朗、面容清瘦、脸颊的最高处苍白,眼神中透出一种英雄末世的落寞和忧郁来。
二十多年后,祁晓丽一个人在城里的家中看香港电影,电影中的一影帝让她想到了在孤山村中遇到的这个男人。那个影帝叫梁朝伟。
这个男人就是因为掏麻雀而摔断了腿的张爱麦。
张爱麦的腿本来是能治好的,可是因为大家忙着和麻雀打仗;因为杨永艺不懂医术,最后他的腿就真瘸了。
就是因为这条腿,张爱麦失去了太多东西:走出孤山村,穿上笔挺的绿色军装,几年后给张发财领回一个让全孤山村人羡慕嫉妒漂亮的儿媳妇——当然这些都是假设。
“爱麦,这些是新来的下乡知青。”杨秀青向张爱麦介绍。
张爱麦瞪着迷茫的眼睛打量这些城里人:最前面的两个年轻人很像曾经的自己,虽然脸上的有倦容,但眉宇之间都透露出一股朝气。那是心底藏有美好希望的显示。两个年轻人的身后是两个漂亮姑娘,捂着嘴和鼻子,紧蹙着眉头,一看就是典型的城里娇小姐。要不是因为这条腿,我早见过这样的姑娘了……
“这个院中有窑洞能腾出来给他们住吗?”张发财这才正眼看七名知青,“得要两孔窑洞。”
“最东面的那孔放着杂物,把杂物搬出去就能住,还有……”张爱麦依靠拐棍在原地转圈,搜寻还有哪里能住人。
“大家放下行李,歇歇吧!”杨秀青对知青们说。
知青们四处看,想要找块可以放行李的空地。可偌大一个院,竟然没有一处干净地方,地上不是树枝、野草、野菜叶子,就是牛粪、驴粪,而且还污水横流。
“我们以后真要住在这里吗?”祁晓丽低声问叶辉。
“农村就这样。”叶辉回答。
“就你刚才那句话说的。”
“我说什么了?”
“说什么以后天天闻什么牛粪、猪屎味,这不就应验了。”
叶辉又没了言语。
他们在东面窑洞的墙角寻了个块还算干净的地方,把行李和包裹放下。
晏贵把地上的汤汤水水收拾了,把双手在自己的衣服上乱擦,走了过来。“没住的地方,可以和我住一起呀。”
“谁和你住?”杨秀青问。
“那两个女娃娃。”晏贵露出一口大黄牙,脸上是一副欠揍的表情。
“你倒想得美!”杨秀青骂。
“你一个人住了一孔窑洞?”张发财指着东边的第二孔窑洞问。
“对呀!那里面宽大得很,住几个人没啥……”
“你搬出去。”张发财说。
“那让我住哪里?”晏贵变了脸色。
“爱住哪住哪!”
“没地方住,我怎么喂猪?不喂猪,哪里有肉吃?没有肉吃,大家怎么过年?”晏贵伸出舌头,舔流到胡子上的口水。
“这么大的一个大队,就缺你一个喂猪的?”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形不算魁梧中年人站到了晏贵身后。看见这个人,晏贵畏缩着往后退。
“吃过饭了?”张发财问。
“没呢。顶峰说我们大队来了知青,我就过来看看。”来的这个人是刘顶峰的父亲刘老大,“吆,这城里人就是干净啊!还有两个女的。”刘老大盯着七名知青看,然后又朗声对张发财说:“你不是不要知青来的吗?”
“我不要,可管不住上面派呀!”张发财回答。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还是给他们安排个住处要紧!”杨秀青不想在这事上多纠缠。
刘老大对接收不接收知青无所谓,建议道:“把晏贵撵出去,东面那两孔窑洞不就能住了吗?”
“晏贵不想搬。”张爱麦简单说。
“晏贵,把你的东西搬出去?”刘老大转向了晏贵。
“那我住哪儿?”
“西边那间杂房,之前你不就住在那里的吗?”刘老大说话的声音不高,但是透着一股威严劲。
“先去把猪喂了,再搬。”张发财很怕过年的时候没肉吃。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5 08:00:25 +0800 CST  

晏贵用袖子抹了清鼻涕和眉毛上的一大滴汤水,犹豫着不走。“我住得好好,怎么……”
刘老大抬脚踢了晏贵一脚,“你搬不搬?”
“搬吧——”晏贵懒洋洋答应了一句,捂着屁股,慌不颠地喂猪去了。
最东面那孔窑洞破旧的木门上拴着跟麻绳,刘老大过去解了半天,没解开,最后一脚把给门踹开了。灰尘过去,大家看到,清窑洞里塞了满满一窑洞杂物:烂麻袋、树枝、废弃的农用工具等。
“你们五个男知青就住这里吧!”张发财说。
五名知青看着乱七八糟的窑洞,站着没动,一时之间,他们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这是我们今后的家,当然得自己收拾了,叶辉正要行动,张发财已经进了窑洞,拿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外扔。
叶辉示意汪贵明干活,然后钻进了窑洞。“叔,让我们来吧!”
张发财不理叶辉,继续埋头干活,叶辉没再说啥,就拿大件的东西往窑洞外搬。很快两个人就折腾出一窑洞尘土。
汪贵明凑了个空子,也钻了进去,像叶辉一样干活。窑洞里比较狭小,容不了三个人,张发财就钻了出来。
窑洞门口的东西越堆越多。刘老大和张发财拿了各种杂物往墙角堆,张新华、魏成功、柳军依旧不动,站在旁边看。
“你们是哪里的下乡知青?”杨秀青问张新华。
“丰城。”张新华回答。
“那倒挺近。”
“你们都是丰城的?”张发财停下了手里的活。
“我们四个是煤城的。”徐巧丽指了窑洞里的叶辉、汪贵明和身旁的祁晓丽回答。
张发财和杨秀青都皱紧了眉头。从一个地方来的好管理,从两个地方来的就不好管理了。
等叶辉和汪贵明把窑洞里大的物件倒腾出外面,张发财又冒着灰尘进了窑洞。
吃和住是人最低层次的两个需求,解决了住的问题,还得解决吃的问题。北方做饭的灶和炕是连着的,灶里的烟气是通过炕底下的巷道送到窑洞顶的烟筒。在寒冷的冬天,做饭的同时,也暖热了炕。
张发财看见窑洞的炕塌陷了好几处,懊恼地说:“做不成个饭。”然后又对七个知识青年说,“你们先在一块开火做饭吧!”
“那不得打起来。”杨秀青说。
看张发财欲言又止,杨秀青也就不提了。
“晏贵的那孔窑洞好像也不能做饭。”张爱麦在旁边说。
“那晏贵天天吃什么?”张发财问。
“去晏富家吃。”张爱麦回答。
“晏富给他饭吃?”
“晏富不给,就烤土豆,再说了,人家也不怕烟熏。”刘老大补充。
“要是我,早一头撞死了,活得个什么劲?”张发财往地上唾了一口,“全是他妈秦奎找下的麻烦。”
说起晏贵,大家这才发现晏贵不见了。刘老大进窑洞见晏贵的行李还在窑洞里,出来就喊:“晏贵、晏贵。”刘老大喊了好几句仍是不见晏贵的影子,就骂,“他娘的,不想搬出去,就躲了。”刘老大反身进了窑洞,抱了晏贵的行李扔到了西边的一处湿地上。
晏贵住的窑洞的炕没有塌陷,灶坑也好好的。张发财在灶坑里点了一把火,然后到窑洞外面看烟气往不往上面的烟筒走。等柴草燃起的青烟充满了整个窑洞,也不见上面的烟筒有一丝烟气冒出。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5 08:00:42 +0800 CST  

第四十六章 不请自来

孤山村从来不缺水,可是晏贵十多年来从不洗一次手和脸。还有就是衣服,不管是新衣服还是旧衣服,只要一上晏贵的身,除了烂成片片实在不能穿之外,别想下身。
这样的晏贵得有多臭?听听孤山村最能损人的两张嘴怎么说。景添福说:“晏贵要是不提猪食桶,生产队的那些猪都不想靠近。”景荣耀说:“于求仙找晏贵——比眼睛好的人都好使——鼻子一嗅,就能知道晏贵在那个方向,距离有多远。”
身负绝世武功的晏贵当然不怕烟气呛,可是两名女知青却没有这份功力,所以要想让她们住进晏贵住的窑洞,必得把灶和炕翻修了。
“他妈的,还是不能做饭。”张发财骂了一句,然后对杨秀青说,“你们回吧!我得把这炕修一下。”
“等吃过饭再修吧!”杨秀青提议。
“一下午都怕修不好,还吃饭?”说完,张发财就去找铁锹、水桶准备修炕。刘老大挽袖子准备帮忙。
杨秀青知道张发财的脾气,也就没再多说,就拉了张爱麦回家吃饭去了。
七名饥肠辘辘的知青听说修炕要修一个下午,知道今天中午这顿饭就没指望了。当然他们也没啥好说的,毕竟两个忙着给他们修炕的人也没吃饭。
“叔,你们回去吧!让我们修吧。”汪贵明不知深浅。
“你做过这活?”刘老大问。
“没。”
“他们还以为自己能飞上天呢!”张发财说。
叶辉知道修炕在农村可是项技术活,替汪贵明打圆场说:“我们给打下手。”
刘老大找到了两只水桶,到饲养院墙外的水井提水。张发财进了窑洞,搬开炕上的土坯找不通气的地方。叶辉和汪贵明在旁边站着看,汪贵明不服气,一再向张发财要求帮忙。
“把里面的烟灰掏出来。”张发财被问烦了,故意难为汪贵明。
看着全是煤灰的炕洞,汪贵明犹豫。
“你不是想帮忙的吗?这就怕了。”张发财挽袖子准备自己掏。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8 07:50:18 +0800 CST  

汪贵明没办法,就俯下身子去掏。炕洞里的烟灰极细极轻,用手一碰,就飘起一大片,扑了汪贵明一头一脸。他掏了几下就受不了,跑到外面去打喷嚏。叶辉不想让张发财一再的看不起,就接手了汪贵明的工作,憋了气去掏煤灰。没掏几下就变成了个黑人,嘴里、鼻孔里全都是烟灰。
只有真的受了苦、遭了罪,叶辉才真正体会到了父亲叶子军说的那句“自己做下的事自己承担”的分量有多重。有了这份体认,他才会小心谨慎地面对以后遇到的所有事情,这样胡作非为的机会也就少些。
掏完炕灶,还得和好泥,放好土坯,用泥抹平,这每一项工作都不好干。
由于有心理准备,又在农村呆过,所以在修理炕灶的过程中,叶辉表现还行。相比而言,汪贵明就差远了,不仅积极要求干活的尽头没了,而且见了难做的活就躲。当然汪贵明是想要表现一番的,只是因为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苦,所以表现不成。
四个人做到最后,叶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不是土、就是泥,脸上头上还全是烟灰。看叶辉刚来没多久,就成了这么一副形象,刘老大拍了拍叶辉的肩膀,说:“这小伙子能行啊!能吃得下这苦。”这算是表扬了。张发财用异样的眼神看叶辉一眼,没说什么。
一个下午,叶辉、汪贵明帮着两位老师傅修炕;徐巧丽和祁晓丽则神情愁苦地蹲在窑洞外面想家——她们想了整整一个下午煤城家里的好;张新华、魏成功、柳军不好干站着,就找了工具打扫东面的窑洞,三人把土坯炕填平,胡乱铺上柴草,柴草上面又放了些烂纸片,把各自的行李卷铺到了上面。
到了晚上,灶和炕修好了,刘老大在灶里点了一把火,不到半分钟,窑洞上面的烟筒就冒出了烟气。忙活了一下午的四个人看见了都很高兴。叶辉和汪贵明把窑洞胡乱打扫了一下,把祁晓丽和徐巧丽的行李卷、包裹拿了进去。
叶辉让两个女生进她们未来的住家看看。徐巧丽站起来了身,祁晓丽则蹲在地上蒙了头不说话,肩膀不停地颤动,看样子是在哭。住在一个臭气熏天的饲养院内,还要住进晏贵那样男人住过的窑洞,祁晓丽越想越委屈,所以就忍不住了。
张发财见祁晓丽哭了,寒了脸说:“来了第一天就哭,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祁晓丽正委屈到极处,听见这话猛然站起身,抹着眼泪说:“你这人,怎么没有一点恻隐心?人家都这样了,还骂!”
“我哪里骂你了?”
“没骂人,你也不是好人。”也许是因为伤心过度,祁晓丽头脑有些乱。
“我怎么就不是好人了?我帮着你们修了一个下午的炕,怎么就成坏人了?”张发财瞪大了眼睛。
“你不想要我们,说我们是吃闲饭的,就是坏人。”
“你……”张发财气得要死,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回话。
恰巧杨秀青来叫大家吃饭,听见了说:“你问问去,有哪个大队的领导给你们下乡知青修窑洞的?”
祁晓丽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哭。
“一个小姑娘,别和她一般见识。”刘老大拉了张发财和杨秀青就走。
曾经我们年轻,曾经我们懵懂,所以我们不知什么样的人是好人,什么样的人是坏人。等到我们知道什么样的人是好人,什么样的人是坏人时,早已伤痕累累,青春不在。
七名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的知青跟在杨秀青身后,到了库房的那个院子。只见于求仙女士仍在院中间的那个坑中,不过这次是站着,不是蹲着,还有这次于求仙的手里捧的可不是玉米,而是两个雪白的馒头。
叶辉怕于求仙误认,就挺直身板,像个军人那样走路。
汪贵明见于求仙吃得那个香,嘴里就不自觉收集了大大一口唾沫,咽了下去。以唾沫充饥,最低限度没污染,好处大大地。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8 07:50:34 +0800 CST  

一行人踏入大队院,就都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最东面的房门大开着,门口站着一瘦高的男人,男人几乎遮挡住了整个门,可是仍旧没有遮挡住饭菜香味的飘出。饭菜的香味就向《聊斋》里艳丽的女鬼,把知青的魂都钩走了。想来要是再让他们饿上一天,他们能从晏贵喂猪的那些东西上闻出香味。
“秀山,你倒来的早!”刘老大老远打招呼。
“听杨荔说,我们大队来知识青年了,这可真是稀罕,所以就过来看看。”杨秀山脸上堆上笑容,迎了过来。
“后面就是,代表我们好好欢迎欢迎。”张发财绕过杨秀山,进了房间。
“知识青年们好!我是第三生产队的队长杨秀山。我代表孤山村大队欢迎你们下乡!”杨秀山很热情地和知青们打招呼。
在来的这半天时间里,受了冷淡的七名知青心里马上变得滚烫,都好像见了亲人一样和杨秀山打招呼,就连刚刚哭完的祁晓丽都对着杨秀山笑了笑。
“这小伙多帅,又有文化。”杨秀山搂了叶辉的肩膀,一起进了平房,“我叫杨秀山,是杨书记的哥,也是送你们来这里的那个姑娘的父亲……”杨秀山自我介绍。
叶辉细看杨秀山,发觉面目上和杨荔真有点像。
平房内,一圆盘大脸的妇女正在做饭的灶上忙活。雪白的馒头出了笼屉,锅里熬的土豆和白菜虽然没有肉,但闻着却是香气扑鼻。
做饭的是刘老大的老婆张金凤。张金凤没有抬头看进来的都有谁,嬉笑着说:“秀山,见过知识青年了?”
“见过了,这不是都在一起了嘛。”
“喜欢知识青年喜欢成这个样子,离家那么远还特地跑了来,要不全拉回家好吃好喝好招待,选一个做你们家女婿?”
“好呀,我就选这个了。”杨秀山把叶辉摁到一条长凳上,坐下,他也顺势坐在了叶辉的旁边。
大家都饿了,加上房间里乱响,谁都没注意这句玩笑话!
张金凤手脚麻利地把馒头和菜放到了三张桌子上。张发财做了一个下午的活,也不洗手,拿起一个馒头,大大咬了一口。“大家快点吃,一会狼就来了!”
“把门关上,小心来的狼多。”刘老大说。
七名知识青年也顾不上脏不脏了,都拿了馒头大口地往嘴里塞。
杨秀山一个馒头还没有完全塞进嘴,门就被人推开了,进来了一位穿着比较齐整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人还没完全进来,就大了嗓门说:“主任、书记,你们这是偷吃上了?”
“我们偷吃就不会来这里了,”杨秀青嘴里嚼着馒头,“我们大队来了知识青年。”
“我听说了。我也是特意来看看城里的文化人,哦——还有两个女知青,这我就更应该来欢迎欢迎了。”
“这是我们大队的妇女主任桢二女同志。你们都认识一下,每一个人都要认识。”杨秀山说话,不忘往嘴里塞馒头,所以话说得含糊不清。
嘴里不是含着馒头,就是含着饭菜的七名知青不知说什么好,就看桢二女,脸上都挤出笑容来。
“桢主任你就讲几句吧!”刘老大不怀好意说。
“大家正吃饭——唉,秀山都吃上了……”桢二女眼睛盯上了盆里的馒头。
“你也没吃饭吧?没吃就坐下来吃吧,那么客气干吗?”张金凤说。
于是桢二女就坐了下来。
本来晚饭是够的,但是由于大家伙都饿了,又不其然增加了两位,所以就有点不够。大家怕再来人,所以接下来谁都不说话,一个劲地往嘴塞馒头和菜。
这顿饭,饿了一天的七名知识青年吃了个勉强饱。
有人怀念文革,也许是因为文革中不劳而获的机会多的缘故。想着不劳而获的人,真的挺多。这种人见了马克思,会和马克思抱怨:“怎么现在的人都不想着革命了?”
相信马克思会送他一句话:“现在提倡勤劳致富,革的个什么命?”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8 07:50:52 +0800 CST  

第四十七章 针锋相对

解决了七名知青住的问题,接下来该安排他们到哪个生产队劳动了。对张发财而言,这事更不能拖,拖一天知青们就在家坐一天。而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得开个会。
孤山村大队人口少,下属只有三个生产队,三个生产队的队长分别是:第一生产队队长张爱麻;第二生产队队长刘成利;第三生产队队长杨秀山。
开这样的会,三个生产队队长都得到齐。
吃过晚饭,张发财打开了大队喇叭,喊张爱麻和刘成利来开会——杨秀山已经在这里了。
两位生产队长很快就来了。张爱麻脸型酷似张发财,透着股精明强干劲。刘成利一脸的忠厚,进了房间就坐在一个角落里,专心等着会议的开始。
参加会议的人员有:七名男女知青、杨秀青、张发财、刘老大、三个生产队长,以及桢二女,一共十四个人。
会议地点在张发财和杨秀青的办公室。办公室不大,十四个人把个办公室塞得满满当当。
孤山村的几名男同志都抽烟,几乎人手一杆旱烟锅,会议还没正式开始,房间里就烟雾缭绕、雾气腾腾了,好像十几发炮弹轰炸过的战场。
杨秀青他们经常开会,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可是七名知青却不习惯,特别是两个女知青被烟熏得直咳嗽。
会议正式开始,杨秀青先介绍大家认识,七名知青这才明确知道张发财原来是孤山村大队的主任,还是位大领导。
“我们孤山村大队比较偏僻,也没有想到上面会派知青来——”杨秀青想说几句欢迎的话,但想到中午知青们刚来的时候,张发财说的那些个话,觉得说这种话虚伪了,就打住不说了,“不管怎么说吧,你们能来我们孤山村大队下乡,我们要感谢毛主席。没有毛主席,也就没有我们新中国,没有新中国,你们几个也不会来到我们这里下乡,我们也就不会相聚。所以我们要感谢他老人家。”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9 08:18:55 +0800 CST  

杨秀青话音刚落,桢二女举起了右手,喊:“毛主席万岁!”
“毛主席万……”七名知青看杨秀青、张发财和刘老大没有跟着喊,那个万岁的“岁”字就没有喊出声。
这个办公室内没有炕,但是北面的墙角有个高高的灶台,为了冬天生火取暖用。因为没有地方坐,桢二女就坐在了那个灶台上。看见没有人响应她的喊话,她就跳到了地上,面对着七名知青举起了右拳。“杨书记说我们能相聚,要感谢毛主席。我们应该向毛主席表表忠心,毛主席万岁!”
“毛主席万岁!”七名知青跟着说。
“向伟大领袖毛主席致敬!”
“向伟大领袖毛……”
三个生产队长抽着烟,低了头一句话不说。刘老大和张发财咣咣磕烟灰锅。知青们就不跟着桢二女激动了。
桢二女激动了半天,见没有人跟着她发疯,就又坐了回去。房间内陷入了沉默,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刘老大别了桢二女一眼,然后看杨秀青。杨秀青说:“我们应该感谢毛主席,毛主席万岁!”
这次,张发财、刘老大、三个生产队长都跟着喊,知青们也跟着杨秀青喊。大家连着喊了三句毛主席万岁!然后杨秀青说:“下面让我们的主任说说劳动的事。”
张发财坐正了身形,直接说大实话:“我们都知道一句老话,叫到什么山就该唱什么歌。不管你们七个知青在城里父母跟前有多娇惯,今天既然下了乡,来到了我们孤山村大队,那就是个农民了。是个农民就要有个农民样,就得劳动种庄稼——农村可不像城里,不用种地打粮食,就有饭吃。希望大家做好吃苦受累的心理准备。”
看所有知青都认真听着,张发财说更大的实话:“老实说,我能猜得出你们心里想什么,都不愿意来我们农村,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不过我们孤山村人可没欠你们什么,你们可不能把下乡的委屈怪怨到我们孤山村人的头上。”
“他们可都是志愿下的乡,可没有憋着一口气。”桢二女插话。
“有没有憋着一口气,他们自己知道,你知道?”张发财恶狠狠顶了一句。
“我们下乡和你们没关系。怎么会怪怨你们?”在桢二女有所反应前,叶辉做出了回应,其他几个知青也都点头默认。
桢二女很不满地瞪了叶辉一眼。
“知道就好。”张发财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接着往下说,“不管怎么说吧,既然你们来了,那就要安定下来。人不管到了哪里,有口饭吃就好,你们来了我们孤山村大队,其它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有口饭吃是没有问题的。前提是你们得尽快学会做各种农活:拔草、锄地、割地、耕地……去了地里好好劳动,别一门心思想着偷懒就行。”
“这可是最大的实话,你们可得记住了。”杨秀青接了过去。
“我们一定会记着。”知青们表态。
“人活着,最重要的是不能吃白食!你们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张发财又一次强调他的中心思想,“不顺耳的话说完,下面我们就说你们该到……”
“唉,主任,”桢二女又跳了出来,“你和书记讲完了,我这个妇女主任也得讲几句吧?”
“你刚才不是讲完了吗?”张发财不冷不热问。
“我那是向毛主席表忠心。难道向主席表个忠心都错了吗?”张发财不理这一套,冷了脸不说话,桢二女又转向了杨秀青:“书记!要知道,我这个妇女主任可是公社王书记和秦主任指定的,难道不算数?”秦主任名叫秦香竹,是杨柳渠公社的妇女主任。
“谁说不算数了?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张发财说。
“谁无理取闹了?一个上级部门指定的大队的妇女主任,连个说话的权力都没有,你们把……”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可没有不让你说。”杨秀青打圆场。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9 08:19:10 +0800 CST  

桢二女得意洋洋地看张发财,清了清喉咙说:“今天,你们七名知识青年——特别是你们中间还有两位女同志——来到了孤山村大队下乡,我首先代表孤山村大队的妇女同志欢迎你们,热烈欢迎你们!在毛主席和公社领导的大力支持下,我们孤山村大队的妇女工作做得可谓是有声有色……”
“唉、唉……我想知道,是怎么个有声有色了?”桢二女这么难缠,刘老大终于忍不住了。
“这个——我……我们妇女工作,你知道那么多干啥?”
“不让我们男同志知道,那就不要讲了呗。”
“不让我讲,我怎么向公社的王书记、秦主任交代?要是他们知道了,不得怪怨咱们孤山村大队不支持妇女工作。”
“你可以只给两位女知青讲呀!”刘老大说,“你只是妇女主任,可管不了我们男同志的事。”
“秦主任说了,做好妇女工作,得要你们男同志全力配合。”
“那你刚才又说,你们妇女工作,我们知道那么多干啥?这不是相互矛盾吗?”张发财冷笑着问。
“你——我没说过这话。”
“你怎么就没说过了。你刚刚说的‘我们妇女工作,你知道那么多干啥?’怎么你刚说,就忘了?”
桢二女脸憋了个通红,没有想出一句反击的话,最后干脆不理刘老大,转过头说:“你们两位女知青来到这里,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可记得来找我,我是妇女主任,专门做妇女工作。我要是保护不了你们,可以向上一级部门——杨柳渠公社反应……”
“找你有用吗?吴蓝的问题你给解决了?”张爱麻问。
“吴蓝的问题,不是你吧都解决不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是妇女主任,你不解决谁解决?”刘老大说。
“你怎么一个大老爷们,一开会就说这事,一开会就说这事?”
“你不在这里胡咧咧,我说这干吗?”
“我怎么就胡咧咧了?”
“你刚才没有胡咧咧?”
“没有。”
“你妈个毛驴,要你是个男人,我早把你扔出去了。”刘老大气得瞪圆了眼睛。
“你……你扔呀!”桢二女面对了刘老大站着。
“你别以为我不敢啊!”刘老大站了起来。桢二女后退了一步,很明显是怕了。
杨秀青把刘老大拉到了原处。“你不是还有话说吗?继续讲吧!”杨秀青让桢二女讲话。
“你们让我讲,我都不讲了。”桢二女气哼哼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接下来大家又不说话了,隔了好长一段时间,张发财打破了沉默:“下面我们该讨论这次会议的主题了。你们哪个生产队愿意接收这七名知识青年?”
说到七名知青去哪个生产队,三个生产队的队长还是没话。
这个场景和张发财预想的一样;这个场景让七名知青又受了一次打击,原来我们是这么得不受欢迎,这么的不值钱。
等了十几秒,张发财说:“七名知青住在第二生产队的范围内,我看就去第二生产队吧?这样做啥都方便。”
“也行,”刘成利抬起了头,“就是他们是城里来的,年纪又小,我怕管不好他们?”
“你干脆别管,交给顶峰管好了。”张发财说。
“这是个好主意。”杨秀青说,“是应该让顶峰锻炼锻炼了。”
“这样最好。”刘成利轻松一笑。
桢二女还想说话,见大家都不理她,更怕刘老大真的把她给扔出去,就忍住了没说。
“今后,生活中有什么困难你们可以找刘老大,地里的活你们多向刘顶峰学习,刘顶峰可是我们大队的劳动好手。”最后,杨秀青说。
几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结果大家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生产关系,要是往复杂了搞,要多复杂有多复杂,越复杂越没有效率。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19 08:19:25 +0800 CST  
@光影疏斜暗香袭 2016-04-19 19:47:55
花香研墨拈词兑,句酌字斟笺细砌
红尘可悔此生痴?不堪忆,疏狂知否?
凭添惆怅心难寄,许与谁?还问新泪?
酒盈玉盏垒闲愁,醉醒叹,自解滋味。
携一阙暗香原 创小词《玉阑干 闲愁》,伴几缕雨桃芬芳前来问候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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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20 07:11:58 +0800 CST  

第四十八章 思念

会议结束,大家出了烟雾缭绕的房间,大口大口往肺里灌新鲜的空气。此时太阳早已下山,农村的夜非常晴朗,悬在孤山村上空面积不是很大的天空布满了星星。
那些星星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遥望着地下这两天来备受折磨、身心俱疲的七名知青,然后又去看他们住过的城市和他们家窗户透出来的灯光。想来那每一户的灯光下都有想着他们的父母和亲人。
煤城,叶辉的家里,叶星和叶子军相对而坐,父女俩默默吃着饭。叶辉母亲去世的早,家里只有三口人,走了一个更显冷清。
“我哥该安全到地方了吧?”叶星扒了几口米饭,突然抬头问父亲。
叶子军没言语。
“你想我哥不?”叶星又问。
“不想。”叶子军沉默了良久。
“不想?不想这两天抽烟抽这么凶?本来我哥不用下乡的,说什么一个人要经过锻炼成能成才,难道在城里就不能锻炼了?”
“我们父女已经沟通好了,怎么又反悔?”叶星被叶子军问得定住,“你只是太想你哥了,对不对?”
“就是呀!这也有错吗?”叶星快要哭出来了。
叶星的样子让叶子军的心硬了起来。“天下哪有不用分别的亲人了?眼泪汪汪做什么?我要是突然死了,你就这个样子,怎么能让我瞑目?”
“那……那我哥要是回不来呢?”
“回不来就回不来,死了就死了,谁规定的生命不会遭遇磨难?又不会突然夭折?”这是一句只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才能说出的话。
“好!您老人家够狠,竟然这样说自己的孩子。”叶星擦干净眼泪,开始大口大口往嘴里扒拉米饭。
同一座城里,徐巧丽家里,徐巧丽的母亲把饭菜放到桌上,然后痴呆呆地坐了下来。徐巧丽弟弟看着碗里的饭菜直咽唾沫,又眼巴巴地看母亲:“妈,吃饭了。”
“哦。”徐巧丽的母亲依然坐着不动。
“妈,吃饭了!”徐巧丽的弟弟又战战兢兢问了一句。
徐巧丽的母亲拿起筷子,插进碗里,徐巧丽的弟弟也忙着拿起了筷子。就在徐巧丽的弟弟把一口饭扒拉到嘴边,徐巧丽的母亲突然拿了桌上的碗去开门。“巧丽还没吃饭呢!我的巧丽还没吃饭呢……”
“妈、妈……你别走,我姐不在家,不用吃饭!”徐巧丽的弟弟慌忙去捉母亲的手。
“不用吃饭,你姐和你爸一样回不来了,回不来了……让开!你给我让开!我要找你姐去。”徐巧丽的母亲一甩手,徐巧丽的弟弟就摔倒在了地上,并大声哭了起来:“妈……我姐不用吃饭。”
“小强,没事,我们把门给顶上了,你母亲唠叨一阵就好了。”外面的邻居敲着窗户说。
徐巧丽的母亲拉不开房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的巧丽没了,我的巧丽没了,回不来了……”然后开始轮番念叨这两句话。
“小强,别哭,吃饭吧。你母亲过一阵就好了。”外面的邻居说,“唉——这可怎么办,这两天天天往出跑。别真的疯了。”
外面的邻居不知道,徐巧丽的母亲把刚做好的饭菜全部撒在了地上。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20 07:52:26 +0800 CST  

七名知青回到了饲养院。
张新华、魏成功、柳军下午就把行李铺好了。他们也不像叶辉和汪贵明,满头满脸都是烟灰,需要清洗,所以进了窑洞,就躺下睡觉去了。
因为没有灯,窑洞里黑漆马虎的,两个女生就不敢进去。汪贵明推开窑洞门,进去走了一圈后又出来,说:“你们看,里面没啥吧?快进去睡觉,今天我们又累了半死。”
“你们要是想在外面站一夜,那就别进去。”叶辉到饲养院的外面打回一桶水,准备洗和脸,可是没有洗脸盆。
徐巧丽拉了祁晓丽的手进了窑洞,刚关上门,她们就捂住了鼻子。窑洞内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泥土味、粪味、屎味、尿味,关键是这几种味道里夹着一个十几年不洗脸和手的成年男人的体味。这种体味是化学里的催化剂,它让房间里的各种味道发生了连锁式的混合反应。呼吸一口,这种味道直入你的五脏六腑,让你脑子缺氧。
两个女生呆了一阵,又把门打开了。
“把门拴上,拴牢了再睡。”叶辉出去打水的时候碰见了晏贵,想到这可是一个性饥渴的疯子,所以提醒。
“拴上了这里面臭,而且我们怕。”祁晓丽说。
“不拴才怕呢!”
徐巧丽摸木框,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东西,就说:“你们给拴一下吧。”
“你们先睡吧!”汪贵明说。
黑暗中,徐巧丽上了炕,摸索着展开了行李。“上来睡吧!”徐巧丽说。
祁晓丽捂着鼻子不动。徐巧丽不想多说话,就穿着脱衣服钻进了被窝,并用被子蒙上了头。祁晓丽在地上站了一会,突然感觉身后的角落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估计是除四害没有除尽的老鼠的后代,就害怕了,也慌忙上炕钻进了被窝,当然她也没脱衣服。
汪贵明洗了头和脸,从杂物里寻到一根细绳,到了两个女生住的窑洞门外。窑洞的门是杨木做成的,已经有好几年了,经过风吹雨打人破坏,破烂得很。汪贵明从外面把门拉上,从一个缝隙中探进手去,他把那根细绳缠绕到门框和门上的两个突出物上,算是把门拴好了。
叶辉把他和汪贵明的行李搬进窑洞,铺在了胖子魏成功的旁边。
窑洞的炕太小,魏成功胖,给叶辉和汪贵明留的地方小,所以俩人躺下,就挨得非常近,连个翻身的地方都没有。叶辉推魏成功,推不动,反而推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呼噜声过后,魏成功说了一句梦话:“唉呀,饿死我了。”然后又是呼噜声。
好在经过两天的折腾,人太累,叶辉和汪贵明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楼主 陈沫2014  发布于 2016-04-20 07:52:45 +0800 CST  

楼主:陈沫2014

字数:337633

发表时间:2016-01-19 16:2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17 15:14:1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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