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阵痛
第一章
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假期，洛珠、达瓦和若云一起到央金中学的高中部报到。神秘而令人向往的高中学习生活开始了，洛珠他们的心情无比激动。央金中学的初高中部虽然只隔着一堵墙，却是毫不相干的两个学校，一切活动都不在一起。从前，洛珠他们只能在放学时才能见到学长们矫健的身姿，而现在，自己也是一名高中生了！
他们三个到学校办了入学手续，一起到大梁河边散步。88年的秋天与往年没什么不同，田野、树林里一样的金黄，河水一样的清澈。只有变幻莫测的白云，每天都要打扮成不同的样子，洛珠望着着天空发呆。若云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哎，你怎么了？”洛珠用手一指：“你们快看，大梁河流到天上去了！”若云和达瓦向上观瞧，果然看到厚厚、洁白的云层把一整片天空几乎遮满，只留下了两道条形的空隙，形成巨大的Y形空当。露出的蔚蓝色天空，蓝得像是大梁河水，看上去就像是两条交汇在一起的天河，流淌在浮云铺就的白色河床里。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他们驻足仰望，再也不肯错过。直到云团游走，“天河”渐渐消失为止。
初秋的央金格外美丽，正是叶未落、草不干的时候，脚下一步步的软，眼前一片片的黄：微黄、浅黄、嫩黄、娇黄、金黄、橙黄、褐黄，只是还没有枯黄。这些黄色洋溢在央金的各个部位，形成了一幅幅精美的油画。花期已经过了，一些小野花依然零星点缀，只有倔强的格桑花仍然盛放在每个角落。前面的小山坡就有很大一片，远远望去宛如一块七彩的嘉绒藏巾，盖在山坡上。若云看着心切：“看看那边，简直太美了！”说着就往那边跑。洛珠和达瓦也看到了那片七彩斑斓的山坡，却没有她那么心急，他俩有说有笑地跟在后面也向那边走去。走到跟前，发现这片格桑花果然很大，早已不知道开了多久，许多花都已经结子，形成一个个圆圆的刺球，却不扎手，因为尖端都是指向中央的。用手一搓，就成了一小堆披针形的种子，还可以吃。只可惜果肉无多，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吃上几个逗着玩儿就无趣了。装在兜里，待来年洒在田间屋后，就会长出一株株可爱的格桑来。
在藏区，人们经常借格桑花表达和抒发美好的情感，流传着很多赞颂格桑花的歌和故事。格桑花在藏族人民心中具有很高的位置，被藏族百姓视为象征着爱与吉祥的圣洁之花。在西藏历史的长河中，格桑花作为一种精神存在于藏族百姓心中，成为他们追求幸福吉祥和美好情感的象征。它美丽而不娇艳，经常成为形容女强人的代名词。由于它喜爱高原的阳光，不畏严寒风霜，视为高原上生命力最顽强的一种野花。
若云讲起了一个美丽的传说：“long long ago…”洛珠见她讲起了英文，还真以为她要拿英语讲，兴奋的直搓手。没成想她是开玩笑，若云笑着说：“过去，所有的花都是同一个妈妈的女儿，这些女孩都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格桑花和雪莲花是一对孪生姐妹，后来因各自性格及目标不同而分开，雪莲花选择了高高的喜马拉雅山。格桑花非常想念，便千里迢迢前去看她。赶到的时候，雪莲花已经被冰雪凝成了洁白的花朵。格桑花很伤心，变成鲜花陪伴在雪莲花身旁，姐妹俩从此永不分离。”达瓦说：“把严似玉喊回来吧，你俩一个是雪莲花，一个是格桑花，不应该分开的…”若云听了捂着嘴格格直笑。洛珠却是若有所思：雪莲花…格桑花…达瓦说得还真有些道理…若云釆了一些格桑花瓣，用自己的香帕包起来，笑嘻嘻地说：“我给似玉寄过去，她一定喜欢!”
严似玉果真收到了若云寄来的花瓣，盛在一个双层可折叠的明信片里，一簇五颜六色的花瓣，虽然已经干透，颜色却依然如故，像正在开放似的。她小心翼翼地把这些花瓣夹在自己最喜爱的书－《红楼梦》里面，时不时地翻看，更加重了思乡之情，幽幽之间，想起书中巧姐的凄凉身世，她填了一首满江红寄咏巧姐：
满江红·巧姐
野店荒村，
曾记起、
荣华富禄。
生来巧、
幸留余庆，
因存遗祝。
叶落花飞丢艳骨，
星移斗转还青木。
念娘亲、
颇有立阴功，
回家速。
天良沐，人间瀑。
家贫苦，常忙碌。
济穷空潦倒，
累篇连牍。
梦断天涯三日故，
情封海角千年复。
莫担心、旧日碎时光，风云矗。
写罢，读着盈盈的月色，一股清流涌上心头…
她已经开始了高中的学业，却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紧张，似乎比初三时要轻松很多。京城四中是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名校，有人说，一只脚踏入四中，另一只就已经踏进名牌大学了。这话确实有一定道理，这里的升学率奇高，因为本身教学质量好，招的又是最好的生源，出成绩是必然的结果。
最大的意外是她与风吹浪成了同班同学，听得从前是邻居，而且他与方宏还是把兄弟，因此显得格外亲近，觉得他与别的男生不同。风吹浪浓眉大眼，身材匀称，是班里公认的男一号，他发育得很快，坚挺的喉结，一部络腮胡子已经若影若现。青涩的目光，微红的脸颊，都显得恰到好处。风吹浪的成绩不算最好，但也还过得去，像他这么英俊的男孩子能考上四中就不错了。他一开始就成为女生的焦点，帅哥就是帅哥，成绩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可能唯一不看重他的女生就是严似玉，风吹浪对此却毫不知情，似玉和他的来往完全是出于友谊，在京城这么大的城市，邻居就是亲人呀。
风吹浪却是迷上了似玉，这位班花甚至校花开得冷艳高傲，令他无法控制自己。上学的路上，风吹浪骑着单车，算好了时间，在后面鼓起勇气，正准备喊她。似玉却在车子上回过头来对他一笑：“风同学，你家也在附近？”她并不知道，风吹浪是刻意绕过来陪她的。风吹浪的脸登时红了起来：“嗯…嗯…离这儿不远…”如此，他每天与严似玉同行，俩个人聊得很开心。快走到学校时，他就会主动把车速放慢，让似玉先行，怕时间长了别人说闲话。严似玉对此却不在意，她已经习惯了被男孩子们喜欢、追捧。在这方面，从前的方宏、樊画意与现在的风吹浪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对自己并无任何非分之想，怕什么呢？
方宏没有去101中学，就近去了八中的高中部，还和于诗情与方红瑶在一起，樊画意仍然是他们的学长。方宏对严似玉的感觉已经改变了，林秀是这一改变的主要原因，他祈盼着林秀出狱的日期，准备去接她。在他心目中，林秀仿佛是暗夜里的一盏明灯，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如同一针强心剂，在濒死时，注入了他的心田，使他复活、重生，开始了新生活。
林秀的良好表现，使她再次获得了减刑，方宏第一个学期临近期末时，她就出狱了。方宏从林秀的来信中得到了消息，出狱那天，除了她母亲，他是唯一来接林秀的人。管教联系了好几天，林秀的亲戚们也不肯来。方宏手捧着一束玫瑰花，单膝下跪，敬向林秀。林秀压抑了十年的情感终于爆发，她搂着方宏和妈妈泪如泉涌。过去的种种痛楚如同罗岭的泥石流，一瞬间奔泻而下，它裹挟了一切过往，抹平了一切不公。玫瑰花上洒满了激动、宣泄的泪水，显得愈发地鲜亮。管教们也忍不住流泪，他们把林秀送出老远，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林秀开了家理发店，后来又开了鞋店，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这当然离不开方宏的帮忙，虽然在郊区，他也是常客，一有时间就过来帮忙。还把同学、亲戚、朋友都介绍过来消费，林秀怕影响他的学业，劝他不要过于惦记，他却总是不听。
与洛珠和方宏相比，涂强的情况要坏很多。林原县仅有一所高中，涂强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这届学生也许是林原一中历史上最少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招了六个班，只来了四个班的学生。原因是赶上了汇考，究竟怎么考还不清楚，开学时不能分文理，只能全料。如此前途未卜，又传出大中专院校毕业生将来自主择业，不包分配。使得大部分学生选择去初中补习，觉得考中专和师范，及早就业，赶包分配、铁饭碗的末班车，才是最佳选择。
因此，涂强所在的这届学生，由于数量不足，达不到班容量，只好合并。刚刚念了一个学期，同学们就各奔东西，重新调整了班级。后来，二年级分文理科，三年级分快慢班。涂强的高中生活竟然经历了四个不同的班级，不能不说也是个奇迹。不过这样也有好处，使得这届学生二百多人，几乎都成了一个班的同学，联系起来非常方便。
学校离家只隔了一座桥，涂强上学时不走大桥走小路。县城中间的水库并不大，中间有条小路可以直接走，跨过一座时有时无的小桥，穿过洗衣服的妇女，就可以走到对岸。冬天更方便，直接从冰上走，一边打着出溜，一边就到了。
涂强爱睡懒觉，起床时还要磨蹭，每次伊玲按时喊醒他，他却穿一件睡一会儿，再穿一件，再睡一觉，非得磨误了点儿不可。由于天天迟到，他进学校后总绕着走，躲开老师，偷偷地跑到班里。一位姓石的老师好几次也没捉住，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这位老师暗下决心，藏在墙角等着，涂强见没有老师，大摇大摆地往前走，石老师突然蹦出来大声喊：“好小子，这回看你往哪儿跑！”涂强终于被捉，名字被写在学校的大黑板上。其他同学大部分都住校，很少迟到，涂强的大名天天被写在黑板上，第二天不用擦，肯定还是他！
因为这个，涂强被石老师列为了重点监视对象。一次，本来是自习课，涂强却按耐不住，与其他同学一起游戏。他们玩的是跳起摸高，就是跳起来用指尖在班里面的墙壁上画上印记，看看谁摸得高。涂强爱玩，虽然跳得不高却不服，几个人正在疯跳，被石老师发现了。石老师开始一脸严肃：“你们真能跳啊，难不成把天也要捅个窟窿？”但石老师岁数大了，经历过文革的摧残，早已经看破了红尘，看到少年们满脸的汗水，鼻子上、手上全是白灰，又忍不住笑了：“赶紧去水房洗洗！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满脸的白灰，活像是泥猴！”涂强他们几个互相一看，果然不成体统，都不好意思起来。石老师又大声说：“下次不许再跳了啊，体育课爱怎么跳呢，自习课是学习时间！”
让涂强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位认真负责的老师却因为是所谓的临时工，竟然被学校无情地解雇了…从此，涂强的高中学习更加无人约束。那时候老师们都在忙着挣钱，开鞋店的、开饭馆的、包地的，对于教学来说，似乎没有人重视。涂强他们的学习也似乎毫无目的，没人引导，也没人关注。他们并不知道念高中是为了考大学，只是觉得年龄到了，念完初中，顺理成章就该念高中了…

第二章
与央金和林原相比，龙吟的秋色要轻描淡写的多。如果说央金和林原的秋天是浓郁艳丽的五彩油画，那龙吟的秋天则更像是清逸优雅的淡淡水彩。时至10月，绿色依然是主题，只在树梢上、草丛里，才能看到它嫩嫩的肌肤。枫红也是有的，却不像罗岭和丘山上那么浓烈、厚重。如同一位将要出阁的羞涩少女，身着五彩的嫁衣，顶着红色的盖头，却悄无声息地幻化成无数个迷离的影子，隐藏在龙吟的每一个角落…但她那待字闺中的浪漫情怀却早已郁郁而发、表露无疑…
吴桐和吴明霞的高中生活依旧丰富而精彩，韵味似乎与初中并没有太多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吴桐的同学大部分都是农村考上来的，都需要住校。不像其他跑校生，不喜欢与家在农村的同学交往，吴桐却和他们打成一片，经常带到家里玩，还留吃饭。吴忠和桂香都是从农村出来的，过过苦日子，在这方面绝对开明，饭菜仔细安排不说，走时还要给带上咸蛋、咸菜等零食，弄得吴桐在同学之中超有面子。
这样还满足不了，吴桐闹着要住校，理由是要去锻炼锻炼，而且也有更多学习时间。经不住他五次三番的磨牙，吴忠和桂香只好同意，说好了高三下半学期还回家里来。桂香说：“别的倒无所谓，就是怕你吃不好！”入住之后，吴桐才后悔了，现在虽然条件比之前好，但依然艰苦。睡的都是大通铺，十多个人挤在一起，晚上去厕所得跑老远，解小手都用马桶，放在寝室中央，那气味实在难闻。虽然每个月只需要值两次日，但也忙得不亦乐乎：扫地、打水、刷马桶，冬天还得伺候炉子…比起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筒直是天壤之别。
学校都是最简陋的设施，晾衣绳是一根铁丝，两端栓在水泥柱子上。上面没挂衣服时，离近了也看不见，就成了不折不扣的上吊绳，住校生都知道位置，基本上没发生什么危险。而跑校生就没那么幸运，侯正和乔山都曾经着了道儿。正骑着自行车往宿舍区走，被铁丝差点儿连头扯下去。脖子上勒出了红印，心灵上留下了创伤。吴桐也试着学习洗衣服，晾在这根上吊绳上，虽然不怎么干净，却又是一大进步，居然会洗衣服了！回家后告诉了桂香和明霞，让明霞羡慕不已，直说好玩，也闹着要去住校，被吴忠和桂香死活拦住，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伙食也太次，和家里没法儿比，虽然不贵，但既单调又乏味。每天都是大馒头，蒸得跟盘子一样大，不是碱大就是碱小，时黄时酸，一个就能吃饱。碱大小搁在其外，主要是太硬，坚似磐石、硬如钢铁，这样的馒头真能打死人。吴桐他们只好拿热水或菜汤泡着吃。偶尔会有玉米面和米饭，玉米面又酸又馊，米饭是尖硬的糙米，吃在嘴里嚼不动，真是难以下咽。菜也每天一样，大白菜熬土豆，见不到一点儿油花。这样的饭菜比看守所强不了多少。幸好吴桐他们每周都回家，在家里还能改善一下。吴桐每次回家，都像头饿狼，吃起肉来没个饱。桂香和明霞看着心疼，吴忠也说：“快回来吧，别坚持了，别给饿坏了。”其实吴桐也想回家，但是想起当初死乞白咧、信誓旦旦，回来也太丢不起人，怎么也得坚持两年。
他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吃苦他并不怕，这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并没有使他忘记从前所经历的苦难。尤其是在大姑家吃的，令他永生难忘的，那一大笸罗，让他一辈子都吃不完、放不下的炒鸡蛋。他与两个来自农村的孩子一起打伙吃饭，每次一个人去打饭，一个人洗饭盒，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住校的点滴生活，平凡而充实，是他人生旅途上最难忘的回忆。
吴桐在学校表现得很积极，被选入了学生会，五四青年节筹办晚会，他和同学韩兵表演了精彩的节目－双簧。他的双簧别出心裁，二人合为一体，吴桐的脸与身体，配合韩兵的胳膊，上台时拉住大幕，表演时大家还以为是一个人，等看明白了，他们的简单动作就显得非常独特：打蚊子、擦鼻涕、放鞭炮…都需要两个人配合默契，老师和同学们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节目，既新鲜又好玩，都给打高分，吴桐和韩兵获得了一等奖，成了校园里的明星。
春节联欢会，吴桐又被委以重任，谁让他是校园之星呢？班主任陈老师说：“今年咱们学校要举行春节联欢会，让每个班都必须出一个节目，咱们班的节目，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吴东！”陈老师总记不住吴桐的名字，因为他曾教过一位吴桐的师兄，叫做吴东，他就总把吴桐叫成吴东。吴桐也曾帮他纠正过几回，不料却没有任何效果，下次再见，陈老师又喊：“吴东…”吴桐只好放弃，随便他怎么叫吧。这任务倒还难不住他，弹吉他太普通，他决定表演一段相声。搭档是同班的王国华，他个子不高，身体微胖，长得天生幽默，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捧哏。他初中时就曾与人搭档说相声，一板一眼，挺像那么回事，招牌动作是用两只胖胖的手卡在腰间跳舞，活像一只可爱的小鸭子。他们选的是马季和赵炎表演过的的相声《吹牛》，吴桐又加入了一大堆吹牛吹得更凶的笑料。比如说冬天太冷，出去撒尿，得带上木棍，一边撒一边敲。经过一番努力，两个人说起来倒也淋漓痛快。自习课上，陈老师说：“咱们让吴东他俩先给咱们说说，一是先睹为快，二是也可以让他们练一练。”吴桐和王国华只好从命。演出效果非常好，同学们笑得开心，评价很高。
如此精彩的节目，在彩排时居然没有获得通过，理由是太粗俗了，气得吴桐直蹦高。陈老师也很生气，理论无果，只好临时换本子。临场时吴桐他们表演了一段相声《配钥匙》，开场是：“配钥匙、配钥匙，我配的钥匙真好使。配钥匙来，配钥匙，我配钥匙混饭吃，不配钥匙我就…没饭吃…”这段相声是音乐老师从收音机里录下来的，吴桐和王国华只练了几天就匆忙上阵。吴桐记性差，大概是每天睡懒觉的缘故，对词时总忘，把个王国华急得团团转，真拿他没办法。好容易背得差不多，上台时却忘了一多半儿，但龙吟中学很少有表演相声类的节目，台下掌声雷动，同学们都笑得东倒西歪，对吴桐他们称赞有加、极为佩服。
吴桐确实很有表演天赋，这可能是由于小时候装可怜、装死人练出来的。同学们都劝他将来考艺术院校，他却不以为然：“还用艺考？我正常考也能上个好学校！”的却，吴桐的学习成绩还是能拿得出手的，虽然不是拨尖，却也不落后。他在学校的表现引起了女同学们的注意，很多女生都对他表现出了好感，由其是叶知痕。
她与吴桐同班，在一次班级活动时被吴桐的吉他弹唱征服。叶知痕是一位天生丽质的素颜美女，化妆时浓艳，不化妆清纯，联欢会上她参与了舞蹈表演，下了场却不去卸妆，硬等着看吴桐的节目。表演中数她鼓掌最响，拍得手生疼。吴桐下场时她正在后台等着，上前一步抱住他的双臂，激动地说：“你说的真好，难道一点儿都不紧张吗？你是怎么做到的？”一连串的发问，像是一名记者。吴桐被抓了双臂，不知所措，看着叶知痕化妆后艳丽的脸，不禁心动。他轻轻拥抱了她一下，羞羞地说：“都忘词儿了，还不紧张呢？…”从此，吴桐对叶知痕也另眼相看，主动约她出来，一起散步，一起谈心。明霞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对我若像对她那样，该有多好…”明霞的心中，始终有一个解不开的结，她喜欢吴桐却不敢与他靠得太近，而她又不愿放弃，只好在他身旁默默地注视，每天都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高中时代，男生多女生少的现象，已经开始出现。像吴桐这样的高个子男生，只好坐在全班的最后几排，同桌也只能是男生了。有一位名叫徐子佳的男同学，身上有股子怪味儿，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狐臭，让人感觉刺鼻难闻，谁都不肯和他同桌，受不了那味儿。吴桐却不怕，他主动与他坐在一个课桌，对那种味儿丝毫不惧。这功夫可能也是在乞讨时练就的吧，翻垃圾桶时比这难闻多了！徐子佳虽然身上臭，才华却一点儿不少，不仅写得一手好字，写作功力也很强。他给《中学生》投稿，写了一篇关于母爱的文章，被编辑釆用，刊登出来。稿酬不多，但在那时也够与几个同学搓一顿的，吴桐也在被请之列。这无疑是龙吟中学的一件大事，老师和同学们都为他高兴。由于杂志上有地址，随后，全国各地的读者来信，像雪片般飞来，多得都看不过来。徐子佳在文章中把家境写得极惨，而且是以女孩子的视角来叙述，弄得读者们还以为他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女孩。来信的大部分是男孩子，有鼓励的、有要资助的，甚至还有求爱的。徐子佳没办法一一回复，他只挑感觉好的女孩回信。其他的就让同学们帮忙，哥几个觉得好玩，都乐于帮忙。从此，书信不断、来来往往，把传达室的老师给忙得焦头烂额，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年多。吴桐负责回信的读者里面，有一位京城的读者名叫方红瑶，是八中的一名女生。吴桐一直在以徐子佳的身份与她通信，几年之中，来来 的信有几十封，殊不知，她正是吴明霞的双胞胎姐姐！
明霞也经常读红瑶的来信，吴桐不想回时，就由她代笔，写完了再让吴桐随便一抄，就那么寄出去了。方红瑶一直都以为是在和一位名叫徐子佳的女孩儿对话，却不知她的亲妹妹也参与其中，真是太遗憾了！
徐子佳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甚至因此而荒废了学业。他又投了几次稿，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他因此而陷入了苦脑，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问题，进而胡猜乱想，才思枯竭，再也写不出像样的作品来。
有时候，成功其实是一种考验，必须经得起这样的考验，才能获得更大的成功。对于徐子佳来说，成功反而成为了负担。幸福来临的太过突然，令他觉得成功很容易，并不需要付出太多努力。从而放弃学习，放弃拼搏，等着天上掉馅饼，最后，失败就是必然的结果。
吴桐却因此而受益非浅，不仅练习了文笔，还顺便练了字，考试时，他的卷面工整了很多。他的作文也写得越来越好，经常得到高分。他的语文老师对他特别欣赏，经常让他登上讲台，对着全班同学，念他自己写的文章，吴桐也因此而喜欢上了文学。
一次，老师留下的作文题目是《我的未来》，吴桐特别喜欢这个题目，他在一开头便写自己正开着车，行进在高速公路上，正在拿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如今，高速公路早已经遍布全国，手机也成为了人们离不开的联系工具。
这些年来，中国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呀！而所有这些，在当时都是不存在的，只是一位少年心中的梦想。行梦于不忘，筑梦于初心，就可以梦想成真。

第三章
洛珠所在的央金中学，此时也是住校的同学居多，男女生都有专门的宿舍，也有食堂。不同于初中部，高中部面向阿旺全州招生。虽然来自央金的学生最多，但各个县的学生也都不少，若全加上，还应该占大多数。其中就包括十几位来自拉则的同学，学习好的除了上中专师范的，都被选拨上来了。他们都是洛珠、达瓦、若云的发小，分别了几年，如今又重新聚在一起，令人格外高兴。
学习方面，洛珠对英语依然不感兴趣，成绩非常差。上英语课就像听天书，又犯了小时爱打瞌睡的毛病，经常上着上着就睡着了。一天放学，他们仨一起溜达回家，洛珠提起央金中学的学习环境：语文老师记不住学生名字，物理老师怕学生问习题，体育老师最会省事儿：每次都是男生发颗足球发颗篮球，女生发颗排球，自己玩去吧…英语课是越听越瞌睡，睡觉时被老师剋，闷闷不乐。
达瓦支持他：“英语有什么好学的？毛用没有，我们又不出国，就是出去，有翻译不就行了么？”
洛珠也发牢骚：“不重视语文重视英语，真是不知轻重。把老祖宗留下的文化全丢了。”
若云也有意见：“学是该学，但是不能作为主课。上大学还要过四六级，考研必须英语好，确实有点儿本末倒置了。”
洛珠说：“其实考研应该考语文，语文学不好，怎么能写好论文？”
达瓦摘下帽子弹了弹，跟着说：“对了，依我看，现在的人们连首最初级的五言律诗都不会作，更谈不上七绝七律和填词了，身边同学，精于此道的凤毛麟角，恐怕只有严似玉和宇若云了。”
洛珠笑言：“我着急也能写几首歪诗呢。”
达瓦不好意思起来：“对了，忘了说你了，我们洛珠也是位大诗人呢！”
若云见他俩可爱，也笑了，娇嗔道：“达瓦的诗也写得不错哟，曾有一句‘十五无月有秋声，河塘鱼雁未远征。’意境最好，只是既不合仄又不押韵…说完了抿着嘴笑个不停。
洛珠见达瓦傻了，替他解围：“‘声’和‘征’是合韵的，同属下平八庚，人家的设韵没问题。只是平仄不对，若是改为…：‘十五无秋有月声，河塘鱼雁未出征’即可合七绝格律。”
若云笑得更厉害了：“月亮怎么能发出声音来呢？把‘月’字改成‘水’字或‘笑’字，尚可凑合。”
洛珠正想借题发挥，故作姿态、摇头晃脑地说：“若云大师，这你就不懂了，月亮怎么没有声音了呢？且不说吴刚伐桂，玉兔捣药、嫦娥撒尿也都是有声音的嘛！”
若云一听更笑得喘不过气儿来。
达瓦也学着洛珠的样子，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茬，摇头晃脑地说：“照我看来，这‘月’字其实大有深意，坐月子不也是这个‘月’字么？月子里妈妈喝粥，小孩儿啼哭，都不是发声的吗？”说完自己先呵呵地笑起来。
若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指着他们俩个说：“你们俩个该去说相声，真逗死我了…”
说着恰好路过央金书店，依然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人影皆无，几位店员在诺大的空间里，聊着闲话，一副混日子的嘴脸。
洛珠他们进了店里，直奔“当代作家”的主题柜台，里面都是一些近现代作家的作品，金庸、三毛、琼瑶的书一应俱全。一本刚刚出版，名为《怎样征服美丽少女》的书忽然映入了洛珠的眼帘。他让售货员拿出来仔细观瞧。这本书堪称泡妞秘籍，它以图文并茂的形式讲解了如何追求女生的全过程。旁边放的，就是它的姊妹篇《如何征服英俊少男》。售货员拿了一本给若云看，若云翻看了几眼，见上面的内容是：
男孩需要女朋友
把握时机 不要后悔
25位受访女孩
男孩不介意女孩主动出击
不要害怕 鼓足勇气充满信心
天下美女未必人人都爱
漂亮的模特儿男孩也未必喜欢
女孩即使不太漂亮，同样能够找到英俊少年
含蓄是最大的魅力
男孩需要你的亲近
女孩给男孩的暗示
他可能就是你心中的王子
聪明的女孩不能赢得男孩
愉快地去寻找机会
魅力是女孩最大的本钱
女孩子的四个担心
不可忽视这样可以增强自己的魅力
慎重选择
怎样使自己更具性感
时刻让男孩注意你
显示你的个性
与男性交谈五十例
耐性和技巧至关重要
怎样认识自己
方法的艺术性
抓住你的机会
微笑的魅力
极有效的方法
机会由自己创造
利用他的优越感
高明的交谈技巧
他结婚了吗
你必须单独行动
联合阵线的重要性
投资于休假
充分利用你的假日
哪些地方最易与男性接近
认准目标 快速出击
机会在室外
不要忽略男性用品商店
网球场是交往的好场所
利用大选的好机会
从现在开始
若云看得津津有味，见里面的一些话竟然颇有道理。达瓦见她那么认真，笑着说：“你还愁嫁不出去么？还用看这个？”洛珠拿着的《怎样征服美丽少女》是那年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新书，编译者刘国章。
这书大道至简、图文并茂，在当时却没什么人买。洛珠看了看也放下了，对他来说，如何不让美女喜欢才是研究的重点。他在与似玉和若云的感情纠葛里找不到方向，只能下意识的躲避，他不想放弃，又不能过于投入，洛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男人，但这样的情感交织却令他犹豫不决。
达瓦接过来看，见里面讲解了如何把握异性心理、建立吸引的规律以及如何追求女生的全过程。该书是译作，日文原作素材来源于美国当时开始萌芽的，关于系统学习两性交往知识的，"PUA(Pick Up Artist)文化"材料。
作者找了25个美丽女孩，请她们自己讲喜欢怎样的男孩，从发型长相、穿衣打扮，到待人接物、言谈举止，等等，一共44个话题，称为“44种征服美丽少女的方法”。
书中讲述的交往秘诀，比较传统。比如说，作者总结，女孩子所喜欢的男孩，不一定是杂志上那些外表漂亮的男明星，她们注重的是男孩的品性如何……
而男孩什么地方最富魅力？“女孩喜欢的性感男孩应该具备什么条件？答案可能会令你吃惊，首先是头发。”作者说，“在我所采访的女孩中，首先就提到的是发型和头发……找一位技术高超的理发师，即使多花一点钱，也不必吝惜……”
其次，男孩子还要有些不过分的高傲。发现自己喜欢的女孩，大献殷勤死缠不放，这种方法可能不太高明，有时不妨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会有一些相当不错的收获……”
激起女孩子的性欲，偶尔说一些双关的话，也是打开女孩心扉的窍门。有的女孩表面上很严肃，当你说比较轻浮的话时，可能她会装作不高兴地哼一句，如果你以为她不高兴，那就错了。
女孩等着你扫去她心中的空虚。也许你不相信，女孩是寂寞的。大概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确的想法，因为事情的表面太具有欺骗性，光是看见她们在笑，就以为她们很开心，这种推论未免过于武断。事实上，女孩多半很脆弱，且又多愁善感，表面看起来很开心，内心却恰恰相反。
洛珠他们没有想到，24 年之后，也就是2013年，在人人网的话题榜上，这两本书突然跑火，窜居榜首。这两本在“江湖”上失传多年的交友秘籍，令网友感慨万千：“读书少，没人要，真是一点儿也不假呀！如果早看到这书，人生得少走多少弯路啊！”新浪微博上，关于“怎样征服美丽少女”的讨论量超8万条，前辈智慧的闪光，让“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这本书其实在2012年就开始在国内的PUA文化圈中开始流传，PUA文化圈是由中国国内一群以研究把妹、约会技巧为兴趣爱好，并经过系统训练的把妹达人所组成的。这也是改革开放带来的成果，PUA早在7、80年代就在国外流行，后来才逐渐传入国内。洛珠他们在当时还不知道PUA为何物，自然不会对那两本书感兴趣。
达瓦见若云很喜欢，又不好意思买。洛珠是真不喜欢，他掏出钱来买下，把若云翻看的那本递给她，说：“这本书送给你吧。”若云其实很喜欢这书，正要往过接。达瓦又说：“回家好好研究，看怎么才能追上洛珠。”说完之后笑咪咪的看若云。若云一摆手：“这破书，我才不稀罕呢！你拿回去自己研究吧。”说着选了两本三毛的书，买下了。
达瓦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拿回家，他岂是个爱看书的人？于是这两本书竟然在达瓦的书橱里沉睡了二十多年！
那年，梁青和岳灵早已经双双取得了博士学位，参加工作了。梁青分到了政策研究室，岳灵留校任教。两个人88年才完了婚，为学业忙了半辈子，终于迎来了踏实的生活。本来，梁青只想搞些学术研究，了却残生。但是那些年基层的人才极其匮乏，国家对人才培养越来越重视，选择提拨干部时，是否有基层工作经验，成为一个重要的甚至是先决的条件。刚上了一年班，单位就选派他到南方挂职，担任龙埠市龙吟县的副县长。
梁青上任后，也想大干一番，他主管农业，但是在学校里学的是经济类专业，与他从事的工作格格不入。他从未涉足过农业方面的知识，这使他一开始就陷入了苦脑，只能依靠自学，在工作之余恶䃼。那时候吴忠已经担任龙吟县的农业局长，正是梁青的部下，两个人经常一起下乡，一起研究工作。梁青对吴忠十分敬佩，吴忠对农村以及基层的工作，尤其是农业，特别有经验。梁青对待下属和百姓特别和蔼可亲，他是剃头匠出身，一点儿也没有博士和县长的架子。这方面，在校期间的学生工作为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虽然在工作中是上下级，生活中两人却是亲如兄弟。吴忠比梁青大一轮，梁青在私底下尊称他大哥，吴忠也欣赏梁青的大家风度，京城大学的博士，那在当时就好比是一只金凤凰呀。单位食堂吃不好，他经常喊梁青来家里吃饭，梁青倒也不客气，没事必去。那时候也没有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哥俩就着咸菜棒子也得喝两盅，每次还都喝的热热闹闹。
梁青第一次见明霞，就愣住了。在来龙吟上任之前，姐姐梁红曾告诉他，方红瑶在龙吟有个孪生妹妹，正是方晓波家保姆祁梅的同乡，就住在龙吟县城！他正四处打听，没想到恰好在吴忠家！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巧事！他拉着吴明霞的手，问寒问暖，仔细端详，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梁青没有说破，事后问吴忠才知道他们早知道了，只是没认开。

第四章
比起央金和龙吟来，京城高中的教学质量不知要高出多少。学生全部是跑校，每天骑车上学。那时的自行车大军是世界之最，每逢上下班高峰，所有人都骑行在大街上，密密麻麻地扎成一堆，如同滚滚洪流，横贯在每一条道路。都是永久、飞鸽牌，带大梁的那种，清一色的二八大车，虽不如现在的共享单车好看，却非常结实，坚固耐用。一辆车能骑十多年，是大部分市民的主要交通工具。
每年的沙尘天气都会在春天如约而至，一般刮好几天，刮得昏天黄地，日月无光，一直刮到伸手不见五指，才肯罢休。五彩的纱巾是女同志的必备，男人们都怕人笑话，不敢围，只好默默忍受，真是苦不堪言，深受其害。90年代，随着三北防护林的建设，这种情况已经明显好转，沙尘暴一年比一年少了，方宏他们就不用太过担心。
京城经过十余年的快速发展，已然焕然一新，人们过着无忧无虑，快乐幸福的生活。三蛋和祁梅成了正经八辈儿的京城人，虽然户口迁不过来，却也是老户了。三蛋买了辆天津大发，在火车站附近跑出租，收入比那几年增加了不少。祁梅靠着摊煎饼和当保姆挣的钱，足够贴补家用。
方晓波对摄影的热爱依然丝毫未减，他与同他一样，充满热情的摄影爱好者们，跑遍了大江南北。用他的像机记录着京城，甚至中国改革开放的每一个变化。在他最近的一张照片中，大街上的交警，身着白色上衣，绿色的警服裤子。现在看来，这两种颜色实在不搭，但在当时，那是很帅气的工装。这是方晓波在他的影楼门口拍的，他与几个摄影协会的哥们儿一起投资，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影楼，也算有了固定职业。
90年9月22日下午，举世瞩目的第11届亚洲运动会隆重开幕。14天的激烈竞赛，亚洲各国运动员创下一连串辉煌的纪录。中国健儿金牌和奖牌总数均居第一。本届亚运会象征着亚洲人民“团结、友谊、进步”，神枪手许海峰高擎亚运会火炬，在前女排队员张蓉芳及跳水冠军高敏的护卫下，跑入北京工人体育场，绕场一周后登上了火炬台点燃亚运圣火。八中学生参与了开幕式表演，方宏、方红瑶、于诗情、王建国等同学有幸目睹了这一千载难逢的场面。
方宏他们参与的大型团体操表演《相聚在北京》，以磅礴的气势和壮观的场面，向现场七万多名中外观众展示了中华民族的灿烂文化和中国人民的崭新精神面貌。
本届亚运会的主题歌是《燃烧吧，火炬》。
中国队表现突出，从而确立了亚洲体坛霸主的地位。亚洲体育史上规模空前的，第11届亚运会的成功举办，同在比赛中创出的辉煌成绩和新纪录一起，被载入史册。严似玉和风吹浪参与了闭幕式的演出《今夜星光灿烂》，中央电视台向国内外转播了闭幕式实况。严似玉还被选为火炬手，参加了亚运圣火传递。
在本届亚运会上，多次刷新世界纪录、打破亚洲纪录、改写亚运会纪录。如此大面积地刷新世界纪录和亚洲纪录，在亚运会史上是不多见的。它反映出亚洲体育运动正以前所未有的步伐迅速向世界水平逼近，并预示亚洲体育运动将成为世界体坛不容忽视的力量。这是亚洲人的骄傲。
由于大多数亚洲国家经济尚不发达，体育基础差，起步晚，总体实力与欧美体育强国相比，仍有距离，个别项目差距还很大。亚洲地区体育发展的不平衡和缺少竞争，也影响了不少运动项目的发展和提高。
令人高兴的是，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顺利推进，极大地带动了亚洲经济的发展。工作及生活等多方面条件的改善，使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体育运动中，亚洲体育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
绚丽多彩的东方文化，曾对人类社会的发展产生过很大的影响。亚运会的圆满成功，不仅使亚洲各国各地区的人民、运动员之间增进了了解；通过现代化的传播手段，也使更多的人了解了中国，了解到一个自强不息、勇于进取、勤劳智慧的民族的性格。本届运动会的影响是深远的，人们通过交流得到的互相理解，是无法用奖牌计算的。
不仅在体育方面，樊清在机械工业部见证了中国工业的成功转型、成功崛起。由于他的突出表现，他也作为后备干部被下放到基层挂职锻炼，他选择了去东北，担任东萍市的副市长。他选择东萍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东萍曾是他父亲战斗、任职多年的地方。那里的很多地方领导，都是他父亲的老部下，方便联系，利于开展工作。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涂连胜，他与涂连胜的交流特别顺畅。他们不仅有着共同的爱好，性格也极为相似，都是那种干起工作不要命的主儿。也就是说，他们俩有共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他们都是共产党员，有共同的信仰。
涂强和于诗情得到了消息后当然非常高兴，这意味着他们之间会有更多见面的机会。他们在书信中互相鼓励，准备报考同一所大学。他们并没有因为谈情说爱而影响学习，相反，在某种程度上，这些情感的升温和交流，甚至还对学习有所促进。
在涂连胜的帮助下，樊清很快就了解了东萍市的基本情况，进入了角色。同梁青一样，挂职期间的主要困难是生活上的安排，食堂的饭虽然也安排得很好，却吃不出家里的味道。涂连胜已经是林原的二把手，却还是樊清手下，抛开工作关系不讲，主要是谈的来。樊清成了涂连胜家里的常客，两个人叙旧交心、谈古论今，更加亲密无间。伊玲的厨艺也得到了充分发挥，几道东北小菜，一壶林原老酒，再加上涂腾和涂连战的偶尔参和，涂连胜的小屋，每每成了热闹的小酒肆。
关于孩子们的事儿，两个人都看在眼里，却心照不宣。高中是孩子们一生中最关键的时期，显然还没有到谈恋爱的时间。对于孩子们的情感问题，他们既不干涉，也不提倡，既不反对，也不放任。
涂强和于诗情却是暗中高兴，父辈们的交流越多，他们来往的机会就越多。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对前途充满了信心。
90年的中秋佳节，樊清回不去，于莉莉来陪他。夫妻俩被涂连胜邀请来家中赏月。俩人喝起兴致来，片刻微醺，涂连胜说：“这良辰美景，我们每人写首诗如何？”樊清连忙推辞：“这么多年上山下乡的，又在厂子里上班，小时候父亲天天带兵打仗，哪里顾得上教？自己也没怎么学，倒是诗情他妈略会点儿。”于莉莉是个才女，大学教授，从小就在于远方的培养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听到涂连胜竟有这等雅兴，不禁微微点头。涂连胜说：“我先来一个。”想了一会儿，用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了出来，却是一首七律：
七律·中秋
涂连胜
月至中秋少自由，
云遮雾影夜空留。
千家万户欢欣走，
两广三江喜乐游。
每次团圆八百盏，
忽来聚散五十秋。
原知贵客千杯少，
另有投机肯罢休？
于莉莉见倒还工整，连忙拍手称赞：“好！涂县长文思才涌，写得太好了。倒把我的诗虫真勾起来了，不如我们联诗吧！”
涂连胜近几年钻研地方文化，又专门学了诗词歌赋，略有所得，若联诗则还差很远。急忙说：“联诗我可不成。不过幸好有涂丫和涂强，让他们俩个来！”
伊玲把涂丫和涂强喊来，两个都敬了酒，听说要联诗，涂强说：“联诗？我可没那个本事，还是让姐姐来吧，我勉强填首词吧。”涂强虽然也精于此道，却不敢过分表现自己，在于诗情的父母面前，还是谦卑一点好。说着开始构思，那边于莉莉和涂丫已经开始设韵了，涂丫说：“阿姨，您来设吧。”于莉莉笑答：“你还是学生呢，你来吧。”见于莉莉信心满满，自己又是晚辈，涂丫不再推辞，说：“那就下平七阳吧，这个韵我还熟悉，有的韵真记不情，还得翻书呢。”定了七言排律，每人四句。说着两人开始沉思，涂连胜铺好了纸，准备抄录。
这时，涂强的词已经填好，拿过来给大家看，是一首《一丛花》：
一丛花·中秋
涂强
皎洁月色过云知，
此日最相思。
秋香片片随心洒，
谧无声、静落参差。
赋予层辉，仿佛可以，
感慨落红时。
离别无语早如斯，
命运去留迟？
温柔月下时光待，
既牵魂、宛若游丝。
又见嫦娥，苍穹玉兔，
回首笑伊痴。
涂丫看完，笑道：“你相思谁呢？老实交代。”涂连胜急忙解围：“人不风流枉少年，正是相思的年龄吗。”大家都开心地笑了。于莉莉也说：“这么小年纪，我看写得不错，很有意境。”正说着，涂丫已经有了四句，涂连胜写下来是：
七言排律·中秋
月光如水洒云床，秋冷林疏彻骨长。
泽润芬芳心意婉，揉开情恨是非伤。
乘舟天水金银角，驾鹤峦林翡翠坊。
玉叶相融和风醉，红花炫舞浸土狂。
大家都拍手称好，于莉莉也早已想好了几句：
风盈绿浪草飞黄，麦泛青波雨落凉。
莫忘回家团聚日，时依远旅散离乡。
风摇疏影婆娑手，意弄笙箫琥珀光。
清爽滢洇烟渺渺，皎白潋滟水茫茫。
涂强赶紧拍马屁：“还是阿姨写得好，功力深厚呀。”
涂丫又接：
温柔用尽便刚强，坦荡常存也断肠。
艳羡繁星多璀璨，慕惊晧宇满琳琅。
辑躬向善祈生禄，施礼虔诚愿赐祥。
憧憬幸福求美好，传承故事敢担当。
于莉莉：
莹城七彩尽双量，幻境唯瞑梦一方。
心到神知教众善，念随仙道授人良。
时光流转天涯赤，清影飘零海脊黄。
读取枫红唇尚礼，送人玫瑰手余香。

涂丫：
儿时烂漫对鸳鸯，老去斑驳依凤凰。
孤胆空巢飞恋鸟，延绵大漠立胡杨。
心灵为伴乡愁井，旧梦难依故里墙。
万籁秋辰听古训，月圆之夜数家常。
于莉莉怕涂丫后力不足，说：“够了，最后一句收束的很好，就到此为止吧，再多了恐怕陈词烂句都出来了。”
涂强正想借此机会表现一下，又作了一首七律，念给大家：
七律·中秋
涂强
萧萧雨落洗秋晨，翳翳云烟没晓茵。

嫩水寒宫行玉兔，绵桥桂树立痴人。

荣华山脊牵云彩，薄命枝头缀月神。

沐浴中秋光陌陌，悄悄只露半边身。

于莉莉看罢了，高兴地说：“还是这首最好，把我们的都比过了。”这时，伊玲已经把外面供奉月亮的果品和点心端回来了…

第五章
人生的历程，便如一次旅行，儿时怀揣梦想、中年满是体验、老年只须品味。是痛苦的极早忘记，是感动的便需珍藏。
关于秋的回忆，在不同人的心中可以有多种版本。可以绚烂妖娆，可以秀丽壮阔，可以曼妙多姿，也可以变幻莫测，还可以幽静迷人。而东萍的秋色，却有着一股独有的豪爽，荡气回肠.....
涂连胜和樊清到东萍山上考察，站在山腰上欣赏它独有的秋景。
东萍的秋天是芬芳妩媚、特立独行的。
她让多少画家、摄影家流连忘返。每年9、10月间，山顶开始进入冬季。白雪覆盖的主峰，雄伟壮丽，直插云巅。而山腰下却是秋色浓艳、层林尽染，随着山势起伏，一望无际；红的似火，黄的如金，绿的若翠，各自绽放出生命中最浓郁的色彩，构成一幅独特的水彩画。秋天的风不像冬天般凛冽，它是微甜的。这样的风就像是夏天吃了精致美味的冰激凌，凉爽而舒适。
东萍的秋天是香艳欲滴、绚丽无比的。这里的红叶红的纯粹，它红的古朴，红的耀眼，红的令人沉醉。这里洋溢着迷人浪漫的气息，是情侣们山盟海誓的“红色海洋”，俯瞰美景的那一瞬间，充满了扑向它的冲动。这是枫林遍野、千枝撼红、五彩斑斓、鲜活夺目的秋景；是“红叶醉秋色，碧溪荡心弦”的诱人画卷。
东萍的秋天是厚重积淀、深邃隽永的。与其它地方相比，东萍的秋意显得更加原始和纯朴，那些巨大的枯树和断枝不规则地散落在地上，显得苍凉而孤寂。远方的群山在云雾之中隐隐约约，若隐若现，青松、黄叶、红妆，五颜六色，十分好看。源远流长的文化，与香浓的秋意，一起融化在暖暖的的秋日里，泛着金色的光辉，映照山间。
东萍的秋天是如诗似画、令人垂涎的。一路上，既有北方的洒脱， 又有江南的唯美。五湖十桥、分零错落、曲径通幽。行走在东萍大地，碧空如洗、水光潋滟，百鸟欢唱、草木婆娑，雁雀南飞，夕阳西下，彩霞万丈；把翩翩起舞的丹顶鹤渲染，像披着红纱的天使，盘旋着，飞舞着，这美景让人感觉恍若到了人间仙境。大草原上，感受“风吹草低见牛羊”，草原树屋、蒙古敖包、星空营地，骑马射箭，在天苍苍野茫茫中，感受草原的豪放与辽阔！
东萍的秋天是湖光秋水、风情万种的。获龙湖两岸或山峦叠嶂、或草原舒卷。荡舟赏枫，纵情山水，没有了城市的喧嚣，没有了生活的烦恼，有的只是静谧、幽远和人与大自然的和谐。轻舟荡漾、松水清凉，湖面青山掩映，两岸山花烂漫，继而便瞥见浸染的一湖秋色。
可以直面那沁人心扉的一抹蓝，也可以看绵延在后面的暖色，浓浓地染在在烟波浩渺的湖面上！微风吹过，泛起的涟漪把散落在湖面的秋叶来回转动，像一个个跳舞的精灵。此时的获龙湖，就如同直播晚会现场炫丽的舞台，每一场演出都是瑰丽多姿，精彩纷呈。
美貌的获龙湖如同一个成熟女人。经历了火热夏天，湖水宁静地躺在浓密的芦苇中，温柔、宁静。芦苇荡亮丽、丰满，那是一种成熟的美，一种丰硕的美。远远的，能看见芦苇荡与天际交连，浅黄与湛蓝相接，映衬出一份撼人心魄的空灵。就连落败了的莲蓬，也有孤独的美丽，使人想起它曾绽放得清新淡雅，碧玉脱俗。
东萍的秋天是成熟富饶、幸福收获的。秋日里，远处的森林次第纷呈，黄的厚实，红的烂漫，绿的深沉。穿行于田野村庄，稻谷飘香……看硕果累累压满枝头，看漫山金黄溢满山野，秋季最大的幸福在于收获的喜悦！在收获的季节走进东萍，感受清透甜美的果实，享受秋季专属的欢快；质朴的原生态让人们忘却都市生活压力，周末走进乡间感受别样乡村滋味。住大火炕，品味绿色健康食材，体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落日的余晖下，房前屋后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袅袅炊烟，勾画出世外桃源般的绝美画卷！
在涂连胜的设想中，未来的东萍将被打造成全国最美的旅游胜地。大片花海、山地绿道、单体水池、特色农家、灶台美食、精养鱼塘、飘泊竹筏，悠然划船、撒网捕捞，仿佛置身于一幅幅的山水画之中。还要建设大量的旅游服务基地，房车露营、温室采摘、移动别墅、林间木屋。打造出集生态、文化、民俗风情体验于一体的“文化游”；尽享自然风光、历史古迹和边境风情的“风光游”；畅游湿地草原的“湿地游”；城市休闲、娱乐体验的“环线游”；以及品味民族风情的“民俗游”，等五条精品线路，形成全市秋季旅游产品最佳组合。
樊清对他的计划大加赞赏，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对涂连胜说：“东萍的旅游将来是个大产业呀，我有意推荐你去东萍担任旅游局局长，你看如何？”涂连胜思讨了一下，说：“恐怕不太方便。一是林原的好几项工作都是由我主持，暂时还放不下。二是孩子们都念高中，家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搬到东萍去，得两地分居了。”樊清一笑：“县里的工作倒好说，让新上任的同志负责就可以。两地分居也不远，所谓‘小别胜新婚’，分开了还不闹意见呢！”涂连胜听了也笑了，不料这一笑却使他的腹痛加剧，他扶了一棵树，额头上冒出汗珠来。随行的秘书连忙过来搀扶，涂连胜连说不用，又怕樊清担心，对他说：“没事儿，老毛病又犯了，一会儿就没事了。”樊清掏出手帕帮他擦汗，问他：“哪儿不舒服？多长时间了？快去检查一下吧。”涂连胜接过手帕，一边擦汗一边说：“修引东渠时闪过腰，落下个病根，运动多了就发作。”樊清赶忙说：“扭腰怎么会腹痛呢？趁早去医院检查一下，开点儿药吃，别再厉害了。”
一行人休息了一会儿，下山上了汽车，樊清让车直接开到了东萍市医院。院长听说樊市长要来，早已在门口等待多时，亲自安排检查。樊清并没有回去，在院长办公室等待结果。经过彩超和CT检查，不等与病人沟通，院长拿着检查结果，急急忙忙赶往办公室。樊清见他神色慌张，知道不妙，等看了结果，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只见化验单下方写着四个清晰的宋体字：肝脏肿瘤。院长说：“还得做进一步检查，不过看片子，涂县长的情况不太好。”又说：“活检结果最短需要三天，不过，意义不大了。”樊清问他：“什么意义不大？”院长说：“片子显示得很清楚，已经扩散了…”
樊清一阵眩晕，检验报告单从他手中滑落下来，他用手捂住脸，不争气的眼泪已经从手指间流了出来。他与涂连胜的交往从前并不多，但自从来东萍挂职，他对涂连胜才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在心里面，他早已把涂连胜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他与千千万万个同龄、同时代的干部一样，对国家、对人民，对家庭和事业投入了全部的精力。他们只讲奉献、讲付出，却没有任何的索求和私心，正是拥有优秀品质和崇高理想的时代楷模。樊清顾不上想太多，擦干眼泪，对院长说：“先不要告诉他，等我领他去京城再查一下。”
见到涂连胜，樊清装作若无其事，告诉他几天后才出结果，而且条件也不具备，最好是去京城再查一下放心。把涂连胜送上回程，望着远去的车影，樊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想起涂连胜这几年为林原乃至为东萍的付出，在生态文明建设中的重要贡献，主要是他忘我的爱岗境界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敬业精神。正是他带领着东萍地区的各族人民，战天斗地，修通了引东渠，使生态恢复，环境改善，形成了现在的美丽风景，开创了目前的有利局面。
樊清向市委作了汇报，市委对此非常重视，专门指派他带涂连胜去京城治疗。樊清在出发前把情况告诉了伊玲，她虽然伤心，却也不得不装得跟没事儿似的。在去京城的路上，涂连胜在与樊清的交谈中表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很严重，也明白未来会发生什么。樊清知道将来也瞒不住，只好把情况告诉了他。涂连胜对此显示出了惊人的平静，多年以来，越来越严重的疼痛，使他明白自己病情的严重。但是，他又怎有时间去医院检查呢？经常是自己去药店，胡乱买一堆药，混吃了完事儿。稍微好点，就放在一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等严重了再去买药吃…如此循环往复，已经许多年，直到发展成现在的状况。
樊清知道，京城之行，不过是心理上的安慰而已。东萍医院的专家，不会连这样的病都误诊，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结果与他预想的完全一样，肝癌晚期得到了确认，而且已经转移。肝移植已经没有丝毫意义，再说也没有肝源。医生当然不会放弃治疗，放化疗同时进行，涂连胜的身体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他对樊清和伊玲说：“让我回去吧，道理都是一样的。”樊清征求了医师的意见，他们也认为对于涂连胜的病情，在京城的治疗与地方医院治疗结果相差无几，回家也未尝不可。于是他们回到了林原。
涂连胜回到家里，定期到东萍治疗。这一来竟然精神见好，他每天除了接见前来探望的亲友，便看书习字，倒很自在快活。涂丫和涂强都很懂事儿，他们知道父亲在世上已经时日无多了，虽然难过，但也无力回天，只能尽可能多地陪他度过余生，让他的生命尽量延长。他们每天放学就赶着回家，推掉了所有事，回去陪父亲。他们爷仨在一起谈古论今，吟诵作对，诗文都大有长进。
可惜好景不长，病痛一天天的催紧，涂连胜终于坚持不下去了。送进医院没几天，他就离开了人世。他早已安排好了后事，签了捐献协议，他的眼角膜为几个失明者带去了光明。涂连胜虽然辞世，他的精神却永远留在了东萍的大地上。
他的追悼会是在林原进行的，东萍各届人士纷纷前来参加，林原的各族人民，尤其是与他一起劳动、工作过的群众，都来为他送行。涂连胜为林原人民鞠躬尽瘁，林原人民更是崇敬爱戴他。
当他病重住院的消息传开后，四乡八村的老百姓涌到县委，都来问涂连胜住在哪家医院，非要到病房去看看他，县里的干部劝也不听。有个蒙古族老大爷，听说涂连胜去世了，冒着大雪大黑天摸到县城，看见宣传栏里有涂连胜的遗像，就坐在马路上不走，愣愣地看着遗像一动不动。他曾在涂连胜的带领下，一起开挖引东渠，一起吃，一起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后来涂连胜的遗体运回林原，那场面令人心碎。追悼会那天，街上人山人海，街道两旁的树枝上挂满了白花布条。上万群众前来送别，殡仪馆准备的小白花远远不够，人们自发的组织人赶制。当走到灵堂的棺前，送别的群众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工作人员拦都拦不住，一边冲，一边泣不成声地战喊：“涂县长，你不能走啊！

第六章
迈入90年代，涂丫的生活并不顺利。先是保送生的事情，她是排在第一位的候选人。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县长闺女，班主任和校长不会不清楚。而且她学习成绩优秀，连续三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可保送的是师范大学，并且还是定向生，毕业后必须回学校任教。这令涂丫无法接受，以她的成绩，考一个本科院校问题不大。但这个机会是许多同学求之不得的，于是她主动找班主任，把这个保送生的名额让给了她的闺蜜韩江雪。韩江雪却没给她争气，参加了师大组织的考试，挺简单的题目，却被刷了下来，浪费了一个宝贵的名额。
这不能怨涂丫，可90年的高考，她心理压力太大发挥失常，仅上了一本的定向分数线。命运无情地捉弄了她，如果想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只能报师范大学或农林院校，而且还只能走定向生。早知如此，还不如保送上师大呢。在涂连胜的支持下，她决定再复读一年，一定要考上理想的学校。
91年，更发生了两件令涂丫悲痛欲绝的事情。首先是台湾著名女作家三毛的去世，1991年1月4日，前一天刚做完手术的三毛，在台湾荣民总医院自缢。她身着白底红花睡衣，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字迹。在熟悉她的人眼里，三毛爱整齐与漂亮，向来爱美，从不愿意以睡衣示人，她怎么可能穿着睡衣离世呢？但他们也许不知道，决意要离开的人，自然会罔顾其他。但凡担心“死相”的人，一定对人世还有所留恋。警察调查发现，在她自杀浴厕的马桶上方，有个护手，她只要在中途陡生一点悔意，就会立即扶住护手，终止自戮行为。可是，她没有！她再无执念，再无彷徨，从此，后会无期，山高水长…
涂丫因此陷入了深深地痛苦之中，她是个典型的三毛迷，三毛的作品她全看过。三毛的文章情感真实，没有太多粉饰，而是展现生活的原貌和人类的智慧与趣味。这是三毛最让涂丫喜欢的地方。涂丫忘不了《结婚记》里三毛与荷西婚前谈恋爱时的生活描写，忘不了《哑奴》中，对一个生活在深重苦难之中，毫无人身自由，却又充满了爱和智慧的黑人奴隶形象的描绘。忘不了《沙漠中的饭店》中，对她和荷西吃中国菜的乐趣的记述。更忘不了《结婚记》里对她在沙漠中与荷西仓促结婚的戏剧性过程的记录。
而如今，她最喜欢、最尊敬、最爱戴的人却离开了，而且是以她最不能接受的方式离开！这对涂丫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令她万万没有想到。而她自己却还年轻，生活还将继续，她只能慢慢地接受这个现实。
接下来就是父亲涂连胜的病逝，起初樊清叔叔和父母还在瞒着，后来她和涂强才发现，父亲再也不能去单位上班了。他一天天的憔悴下来，直到最后，瘦弱的身躯像是一把枯柴。可恶的病魔啊，你为何要夺走我父亲的生命？
这两件事对涂丫的打击非常大，使她根本无法进入学习状态，使得这一年的复读几乎白费。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时间已经临近春节，涂丫和涂强渡过了一生中最无趣的新年。没有春联，没买年画，甚至连鞭炮都没买。伊玲在年三十包饺子时哭了，想起往年都是涂连胜赶饺子皮，两双大手，一只飞转一只摇摆，令人眼花缭乱。他的手艺全家最好，能供十多个人一起包没问题。有一年涂连战一家子从林场回来，涂连捷也从春阳回家，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那是多么的热闹呀！
涂丫和涂强也哭了，惹得涂腾老俩口也老泪纵横，这场景竟成了追悼会现场了。最后还是涂腾止住了大家的泪，他用蒙语唱了几句腾格尔的《蒙古人》。
洁白的毡房炊烟升起
洁白的毡房炊烟升起
我出生在牧人家里
辽阔的草原
是哺育我成长的摇篮
养育我的这片土地
当我身躯一样爱惜
沐浴我的那江河水
母亲的乳汁一样甘甜
这就是蒙古人
热爱故乡的人
涂腾讲起了故事，涂姓是蒙语汉化的姓氏，是纯粹的蒙古族人，涂连胜小时候，一家人都住在牧区。草原上人特别少，方圆二十公里只有五六户人家，互相很少来往，有时候十天八天也见不着一个人。涂腾每天和连胜赶着羊群，从早晨到傍晚。
涂连胜在家里排行老三，三个孩子中，涂腾最喜欢他。因为小时候特别淘气，总会给涂腾惹来很多麻烦，但涂腾发现这个孩子特有主见，遇事从不慌张，永远都是一副淡定的样子。他对那些认为涂连胜是不好管教的坏孩子的人说，他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直到涂连胜考上中专，端上了铁饭碗，大家终于明白，涂腾的话一点儿也不假。中专毕业后，他在东萍市最坚苦的林场上班。那时他大哥涂连战已经是林场的工人，哥俩把全部的青春都献给了治沙、造林、护林的事业上。他俩都在林场成了家，伊玲是东萍林场的护林员，工作中建立的友谊迅速升华为幸福的爱情。在内蒙古草原上，有许多像涂连战和涂连胜一样的蒙古族人，看到草原上他们的身影，看到他们的眼神，你总是会被感动……他们的工作得到了上级的认可，涂连胜和涂连战都成了林场的领导。涂连胜还被作为后备干部，提拨到林原农业局任局长。
林场的生活承载着他人生奋斗的全部印记，也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回到林原，他开始主持修建引东渠。86年，腾格尔创作的《蒙古人》，在蒙族人居住的地方传唱开来。涂连胜学会后就教涂腾和涂强他们一起唱，直到一家人都学会…他还讲述了腾格尔最喜欢的歌手是邓丽君，并且14岁时差点儿跳楼自杀。涂丫和涂强也特喜欢腾格尔那苍凉、高亢的嗓音，却不知道他年轻时曾经历过很多低迷的时光，直到考上天津音乐学院。这些关于腾格尔的故事都是通过涂连胜口中得知，他说这首歌唱出了蒙古人的天性。涂连胜对土地的热爱，对生命的诚恳，对工作的负责，对人民的关切，都是源于这种天性。
在父亲的影响下，涂丫和涂强的个性中都有了坚强的一面。高考前夕，涂丫患上了感冒，扁桃体肿得老高。由于经历过涂连胜与涂强的患癌过程，伊玲吓得魂儿都快飞了，去医院检查后才知道打一打点滴就可以。那几天正赶上流感泛滥，林原县医院连个输液的床位都没有。伊玲找了初中的老同学乔雅文，她正是医院的护士长，才帮着开药取药，可是没有床怎么办？后来只能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找了一个位置，拿过来一个输液架，乔雅兰亲自下针。她的技术太娴熟了，连止血带都不用，涂丫瘦瘦的胳膊上血管分明，像是一条条静静流淌的小河，在她白玉般的肌肤上穿行。乔雅兰也是看呆了：“看孩子瘦成啥样了，整得像林黛玉似的。”说着用大拇指一按，液已经扎好了。伊玲说：“都是高考害的，把孩子们都弄得病歪歪的。”乔雅兰也有两个孩子，女孩儿比涂丫大，初中毕业去念卫校了。老二正是张照光，虽然学习不好，但是也走后门，自费念了高中，学习仍然是一窍不通，天天踢足球。乔雅兰说：“别对孩子们要求太高，学习么，差不多就行了。”伊玲看了看涂丫：“其实我们都是忙工作，对孩子们的关心太少了，她又太要强，那年其实保送师大，她却把把指标让给了同学。嗐，真拿她没办法…”乔雅兰见伊玲开始埋怨，急忙接过来说：“我看咱涂丫有志气，今年一准考个好大学！”正说着，就有护士喊她。乔雅兰站起身来说：“你好好看着啊，我一会儿再过来。”伊玲连忙说：“你快忙你的吧，换液拨针我都会。”说着，想起这几年几乎每天都跟医院打交道，不禁热泪盈眶。
伊玲是个坚强的女人，那些年缺吃少喝，条件艰苦，她也从未流过泪。这几年条件好一点，却屡遭挫折，使她感慨命运的不公。其实涂丫现在的身体已经比小时候好很多，好几年没有输液了。扁桃体发炎见效很快，涂丫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愿让母亲担心，快输完时她甚至还站了一会儿，她摁了摁扁桃体，对妈妈说：“感觉这里比输液之前小多了，真管用！”
高考结束后，涂丫估分情况并不乐观，等分数出来后，仅比去年多了几分，这个成绩依然只能走农林师范院校的定向生。但是涂丫的心情却异常平静，她没有想太多，直接报了吉林师大，准备迎接宿命，将来当一名林原的中学教师。
涂强的情况要比姐姐好很多，本来他的成绩不如涂丫，却在90年突然开始发力。文理分科之后，他最强悍的理科优势终于显现出来，成绩到高三竟然排在了全年级的前列。他既没有受到三毛事件的影响，父亲的病情反而给了他更多的动力，他就像是吃了兴奋剂，浑身充满了力量。其中于诗情的鼓励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使得他拥有了坚强的信念，并且痛下决心，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涂强的进步还得益于自己的同学，他的同学大部分都是从农村来的，高考是他们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途径。因此，大家都很努力，尤其是住校生。学校的荧光灯定时开关，而且起辉器总被一些淘气鬼给偷走，来电后也着不了几个。涂强发明了搭线法，拿两把钥匙就能搭着，而且兜里还装个起辉器，成了班里的电工。每次他一来，就会灯火通明。蜡烛成了同学们的必需品，一到晚上熄灯，各个教室星星点点，一个个小火苗，都是充满了希望的灯火。他的同桌就是一个非常用功的女孩，名字叫贾思萍，她长相一般，学习成绩却很好，而且还是个六指。这个秘密隐藏的很好，直到第一个学期结束，大家才发现她竟然有十二个手指！又吓人又好玩，引发了涂强的好奇心。到底是指头多，贾思萍做事儿非常干净利落，不论是宿舍还是教室，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衣服头发也是出奇的干净整洁，像是一个清爽的精灵。她经常帮涂强整理东西，弄得涂强非常不好意思，连忙摸了后脑勺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晚自习结束，她不着急回宿舍，点上蜡烛，开始加班学习。涂强见班里那么多同学都在加班学习，也没好意思回，掏出蜡烛点上，放在两人中央，眼前的两簇烛光融在一起，显得更加明亮了。涂强在烛光里偷偷看思萍，她静静的眼神那么自然，眼睛哪儿也不看，只看着书本，烛光在她眼睛里一闪一闪。涂强手里拿着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思萍。看着她那种认真、那种执着、那种淳朴，那种旁若无人、聚精会神的投入，她根本没注意涂强在旁边偷看。涂强的内心被这种学习精神感动，也开始进入了状态…
贾思萍的英语比涂强好很多，涂强在她的帮助下找到了学习英语的窍门，就是多阅读，提高学习兴趣。通过一系列的阅读，原来感觉枯燥乏味的内容果然灵动起来…

第七章
1990年，央金中学的操场依然只是个沙土场。四周杂草丛生，中间是个没草坪的足球场，其实只是一片空地而已，只是两边立着两个没网子的大门。东边的几个篮球场也是年久失修，球架东倒西歪，球筐也都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没几个筐能投球。学生们打球要跑到县城东面的广场，或者一些单位的场地，那时候，一块室内篮球场，橡胶地板、带网的篮筐，是洛珠们的梦想。南边只有单双杠还能用，吊环和秋千早已损坏，也没人修理，只剩下了架子和吊链，在风中摇摆，像是钟馗的伏妖绳。圆形的跑道，用立着的红砖隔出来，早已磨得不清不楚。只有在开运动会时才用白色石灰粉画出跑道，平常就是一条普通的沙石路。一到下雨天，四周的水都往操场流，排不出去，形成大大小小的水坑，仿佛一片沼泽，同学们就没法儿用了。
这几天天气晴朗，操场的跑道能正常使用。洛珠和达瓦正在进行百米达标考试，他们在跑道上准备好，体育老师一声令下：“预备，跑！”他俩像箭一样射出。洛珠和达瓦都是短跑的高手，及格不在话下，以他俩的水平，能跑个不错的成绩。两个人几乎同时撞线，累得气喘吁吁。正在这时，体育老师却喊：“你俩过来，可能秒表出问题了。”原来，秒表显示最快的洛珠只用了11秒07，太快了，按照这个成绩，破了央金中学的记录。那时候中学生百米考试，男生跑进16秒就算及格，他俩速度再快，跑完全程也得13秒多，这绝对不可能！旁边的同学都起哄：“破记录了！破记录了！”体育老师解释半天，让他们重跑。他俩歇了一会儿，又回到了起跑线。刚跑到一半，老师就在后面喊：“回来…”洛珠和达瓦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拼了命的往前跑，哪里听得见老师在后面喊，到了终点才知道，秒表根本没动！又白跑了。洛珠和达瓦实在跑不动了，又累又气，旁边的老师和同学都在一旁偷着乐，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儿呀。体育老师见他俩真跑不动了，只好把他们的考试推到下节课。
中学的学习生活就是这样，紧张而快乐。央金中学的操场西侧，有一个地道口，这条地道是备战备荒时期的产物。洛珠领着同学进去探险，用油毡制成火把，用粉笔划上记号。这条地道四通八达，被称为地下长城，据说可以从大梁河底下穿过去，与各县的地道相连。那时候北方各省的战略要地都挖有防空洞和地道，有些现在仍在继续使用。地道里储藏室、弹药库、卫生室、营房等设施一应俱全。现在，一些废弃不用的地道还对游客开放，人们可以感受一下地下长城。洛珠他们没走那么远，一是黑漆漆地实在可怕，火把也燃不了那么久。再说地道里面许多地方已经塌陷，无法通行。
高中时期，小时候的那些游戏都结束了，洛珠和达瓦喜欢上了各类体育项目。洛珠的俯卧撑已经能做一百多个，引体向上十多个，体育成绩拿满分都没问题。他所在的班级是全年级的蓝球和足球冠军，这与他和达瓦的优秀是分不开的。他经常带着一些身体素质一般的同学去操场锻炼，组织了一个微型运动队，参加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达到了十多个。有些不合群的同学看了嫉妒，说他们是“残疾人运动队”，洛珠他们却不以为然，都说：“不服？不服过来练练？”开运动会时，他们配合默契，洛珠带头负责径赛，达瓦负责田赛，其他同学也是各取所长，冠军头衔拿到了好几个，班里拿到了很高的分数。若云也没闲着，冲进前六名就有分儿，她居然拿到了女生组的不少分数。再加上其他同学的努力，他们班竟夺得了团体总分第一名。照相时若云顾意挨上洛珠，神情幸福而甜蜜，惹得同学们议论纷纷、羡慕不已。洛珠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锻炼身体了，每天早晨的跑步成了例行公事。篮球、足球也是他和达瓦的最爱，那时候足球和篮球价格昂贵，两个人一起攒了好久，才买下了属于自己的那颗。再也不用以卑微、乞求的眼神去求老师了。他很有篮球天赋，能够胜任多个位置。前锋后卫不用说，就连中锋也能胜任。对体育运动的热爱，使他的身体越来越强壮，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年代，洛珠他们却有磁带和画报，他们听着台湾的歌曲，看着香港的电影。夜晚走在霓虹氤氲的街道，两旁是写满了口号标语、略带斑驳的建筑物，那种单纯以及快乐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满满地都是难忘的回忆......
1990年12月，由北京电视艺术中心制作的电视剧《渴望》，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全国形成了万人空巷看《渴望》的局面。央金也不例外，洛珠和宇若云的全家也被这部电视剧深深地吸引。“举国皆哀刘慧芳，举国皆骂王沪生，万众皆叹宋大成”，成为当年的一道独特风景。一部轰动全国，感动千万人的电视剧，被称为中国电视剧发展的里程碑，它创下的巅峰效应成为那个时代的神话。它开创性地以写实的视角直面那个社会动荡、是非颠倒的年代，讲述了几个年轻人复杂的爱情经历，揭示了人们对爱情、亲情、友情以及美好生活的渴望。
此剧一经播出便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温柔善良的惠芳，憨厚老实的大成，这些形象深入人心，直到现在还被很多人津津乐道，影响了几代人的思想和生活。该剧将人生、人性的一切，有机地溶入到社会大时代的背景中，加上演员的出色表演，具有较高的社会审美价值。也向中国观众第一次展示了“真实”的力量。
那时候，黑白电视已经换成彩色电视，宇若云是个超级电视迷。从83版的《水浒传》开始，到86年的《西游记》，她几乎集集不落。而87版的《红楼梦》和88年的《西游记》续集，则更引起了她的兴趣。编剧忠于原著，敢于发挥；导演心无旁骛、潜心创作；演员形神兼备，过目难忘；歌曲浑然天成，哀怨动人；色调明快亮丽，赏心悦目；造型博采众长，深入人心；经典无须争辩，历久弥新。尤其是87版的《红楼梦》，电视剧的背景音乐和全部歌曲都是由著名音乐家王立平先生精心创作，更令后人无法超越，成为永远的经典。它深得原著精髓；叙事好、吸引人；服饰、道具、布景等精致逼真；台词白话、容易理解；没有拘泥于原著，有自己的探索创新。
在这方面，若云和似玉极有共同语言，她俩的通信一度增多。聊的都是关于原著和电视剧的内容，大部分的观点都很一致，只是严似玉喜欢的是林黛玉，而宇若云则更爱妙玉和史湘云。她们甚至连洛珠暂时放在一边，中学时代的爱情观突然变得成熟而理智，再不像从前那样简单，能够将来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目标。
人们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纷纷做出改变，以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规律。央金也涌现出像芦春峰这样的一批先富起来的万元户，那在当时就是土豪的象征，没事儿的时候，芦春峰就去旅游，手里拿着87年开始流行的“大哥大”，造型还是非常销魂的。
中国第一个拥有手机的用户叫徐峰，如今是广东中海集团董事长。他回忆道：“1987年11月21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这一天，我成为中国第一个手机用户。虽然购买模拟手机花费了2万元，入网费6000元，但是手机解决了我进行贸易洽谈的急需，帮助我成为市场经济第一批受益者。”让摩托罗拉公司也没有料到的是，大哥大很快就得到了当时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的青睐。由于大哥大身躯庞大，使用它的人也多是商界大哥级的人物，物随主贵，很快成为身份显赫的象征。那年头，人们对私家车没什么概念，也很少心生羡慕。那时你开一辆宝马车出门，别人也以为是公家车，远远不如大哥大那么耀眼。很快人们以拥有大哥大为荣，开始了一种炫耀攀比式的消费。
三蛋和涂连捷也是国内第一批使用大哥大的人。性格外向的人，会整天手拿大哥大，吃饭喝茶谈判，往桌上一放，就像押上了一个富贵的筹码和权杖，立刻会获得多一份尊重，生意谈判也因此变得轻松。性格收敛的人，会将大哥大放在擦得铮亮的老板包中，老板包夹在腋下。适当时拿出来，拉出长长的天线，花上一元一分钟的话费，在人群里喊上一句：“喂！喂！听不清，你再说一遍。”便引来无数惊羡的目光。那个年代的人们很淳朴，从不隐藏自己对别人的仰慕之情。很多人因为有了大哥大，迅速打开了自己的社交圈。一时间，梳大背头、抹发胶、手持大哥大，成了不少人理想中的富人形象。当年人们一丝一毫也不会料到，在20多年以后的今天，就连街边拾荒者手里都会有一个小巧玲珑的手机。虽然粗笨的“大哥大”和它长长的天线已定格在了历史的长卷中，但那些妙趣横生的场景，仍值得人们反复品味。因为横空出世的“大哥大”，曾经把中国人的生活引向一个新境界。
嘉央这一代人也在变革中，她和同事们都烫起了头发，大波浪卷发是当时中老年妇女流行的时尚发型。她也买了专门的卷发梳，就是那种形似刺猬的塑料梳子。还有一堆塑料卷，是保养大波浪卷的必备工具，每天自己在家里卷来卷去的，花去大把的时间也是乐此不彼，现在理发店都不用这些了。更年轻的女人则另有不同，她们已经不满足于波浪卷发带来的变化，“连衣裙”、“下馆子”“指甲油”和“红嘴唇”是她们的最爱。有代表性的就是宇沉鱼、宇落雁和梅朵，这些新鲜事物不仅仅是时尚那么简单，已经成为当时人们对经济宽裕与化妆的初步理解，从而成为时代的象征。
就连泡方便面也成为孩子们的时尚，初中、小学的带饭学生们已经开始流行吃泡面，奢侈的时候要泡康师傅。老式的西装和外烟也渐渐在年轻人群中流行起来，叼着万宝路香烟，穿着宽大的西装，叉着裤兜的青年在街上随处可见。
这几年，国际上也发生了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件。90年，民主德国正式加入联邦德国，分裂45年的德国终于统一。德国在恢复统一后迅速崛起，经济和政治地位日益凸显。91年1月17日，巴格达时间凌晨2时40分，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向伊拉克发起代号为“沙漠风暴行动”的大规模进攻，战争以伊拉克的失败而告终。 这场战争给伊拉克人民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至今尚未消除。中东地区的局势日趋复杂，原有的格局被彻底打破。
91年12月21日，俄罗斯等11个原苏联加盟共和国领导人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拉木图开会，宣布成立“独立国家联合体”。同年12月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戈尔巴乔夫宣布辞职，苏联解体，美苏两极格局结束，世界形成“一超多强”的局面。

第八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吴桐背着书包，哼着小曲儿、吟着诗回家。小雨飞扬在空中，形成将霁的雾，衣服上只有滑润的潮气，却并不湿。龙吟街上，磨得溜光却不平的青砖，牛毛般的细雨，使他想起了这句唐诗。这可真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呀，就连鬼魂们，都会得到如约的纸钱和纷呈的贡品，运气好的，还能得到洒在地上，荡在风中的一瓶老酒…
每年这个时候，吴忠都会带着他和吴繁，回小塘村的祖坟，去给奶奶和吴民上坟…
他依然坚持住校，今天回家的原因是清明节快到了，学校每年都要组织全体师生，去烈士陵园扫墓，他得回家准备小白花。
其实，在学校和同学们一起做也未尝不可，但这是一个回家的绝佳借口，吴桐岂能轻易放弃？他在学校里的艰苦生活，使他的潜意识无时无刻都在寻找回家的理由，而男人的血性又迫使他屡屡放弃这些念头。高中时期的吴桐就是这样，内心极其矛盾，意志出奇坚定。
龙吟的烈士陵园位于知春路77号，清明前夕，上午9时30分，微风阵阵，暖阳习习，礼兵列队于烈士纪念碑两侧，在庄重的气氛中，主持人宣布烈士公祭活动开始。全体人员庄严肃立，齐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政府副县长梁青宣读祭文，他指出，近代以来，数以千计的龙吟儿女为了民族独立、国家富强和人民幸福而努力奋斗，用献血和生命谱写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丽史诗，涌现出了一大批革命先烈，他们当中，有辛亥革命期间的“田氏双雄”，革命、抗日战争时期的180多名英勇牺牲的英烈，以及解放战争时期的“梅门三烈士”。新中国成立以来，又先后有100多人为国捐躯，这些革命先烈用他们的热血和青春谱写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英雄赞歌，塑造了一座座永垂不朽的历史丰碑。
梁青在讲话中强调，今天，我们在此深切缅怀先烈，就是要以他们为榜样，听从党的召唤，忠于党的事业，为推进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龙吟县各界学生、干部、军人、群众参加了此次祭奠活动，崇敬英雄，缅怀先烈，传承英雄精神。
前来扫墓的龙吟中学学生为烈士敬献鲜花，重温入团仪式，接受革命传统教育。全体师生向烈士们鞠躬，默哀，表达对烈士们的敬仰之情。
吴桐代表全体学生发言：“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在安息着抗日战争、解放战争、 和对越自卫反击战烈士的龙吟县烈士陵园。我们仰望着革命英雄纪念碑，心情十分激动…
他表示，现在优越的学习与生活环境，都是革命先烈们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全体学生都要深刻缅怀，从小学习做人、从小学习立志、从小学习创造。
他列举了梅门三烈士，全家人参加抗日工作，年轻时就加入中国共产党，与各界人士广泛接触。还担任过抗日游击队大队长、新四军营长、政府县长等重要职务。他们打入日伪组织内部，收集情报，搞策反，瓦解伪军，经过努力，他们打破了敌人的封锁，沟通了津浦铁路线的联系，使敌人禁运食盐和粮食的企图落空。
他还列举了龙吟县的田氏兄弟，辛亥革命时期，他们双双就义。两位同胞兄弟，在孙中山的三民主义精神熏陶下，先后投身于革命运动，并成为地区同盟会主要成员。他们四处奔走、联络，与其他革命党人经常聚会，商讨反清大事，先后联系了数百人加入岳王会。
1908年，兄弟俩双双参加了起义。起义失败后，弟弟突围回到龙吟隐匿，等待时机再起。清军包围龙吟城，派100多名清兵搜查了田家住宅，他躲在夹层中未被发现。次日清军悬赏捉拿，为保护家乡父老，他挺身而出，落入敌手。面对严刑拷打，仍咬紧牙关一字不答，就义时，只有十八岁。
起义后，哥哥避走江西，继续进行革命活动。武昌起义爆发以后，各省纷纷响应。他奉同盟会之命返回龙吟组织义军，与进攻的义军里应外合，占领了龙吟。此后，他担任义军营长。
龙吟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被占领后，清兵深恐后路被切断，前来进犯。他组织和领导民军与清兵激战一昼夜，击退敌军数十次反扑，坚守了阵地。激战中，义军伤亡惨重，弹药不济，援兵未到，清兵欲乘机溜走。他心急如焚，想要阻止敌人北逃，只有深入敌阵去争取清军官兵起义。于是，他孤身闯入敌阵。后来被绑起来推出斩首，时年24岁。
为了表彰田氏兄弟，1912年，安徽都督柏文蔚呈请孙中山大总统批准，追授他们为陆军上将、陆军中将，并在龙吟城内建立了田氏双烈祠和大汉忠烈祠。1984年，经人民政府批准，田氏双烈士墓迁入龙吟革命烈士陵园。
吴桐的致辞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此刻，绿意森森的烈士陵园显得更加庄严肃静。这种活动在那时是约定俗成的，对光荣历史的回忆，对丰功伟绩的了解，对革命精神的继承，所有这一切，都成为我们事业发展的不竭动力。
吴桐和明霞在中学表现的都很出色，成为了班主任、教导主任、乃至校长眼中的宝贝。高二的中秋联谊会，教导主任到各个班级慰问，这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同学们都起哄让他表演节目。
教导主任有个保留节目是对唱，他唱问题让同学们猜，猜不上来他就有了开溜的理由。去了几个班，这个办法屡试不爽。到了吴桐他们班，又故伎重演，开始唱，让同学们对。唱的是：

“哎…
什么水面打跟斗黑，压压罗
什么水面起高楼黑，压压罗
什么水面撑阳伞
什么水面共白头哎
什么水面撑阳伞
什么水面共白头哎…”

唱完了得意洋洋地看着大家。这是电影《刘三姐》里面的唱词，属于60年代的歌，70后的中学生哪里会这个？他料想没人能答上来，耸了耸肩，准备撤。
没想到，一位女同学站起来接到：“

哎…
鸭子水面打跟斗黑，压压罗
大船水面起高楼黑，压压罗
荷叶水面撑阳伞
鸳鸯水面共白头哎
荷叶水面撑阳伞
鸳鸯水面共白头哎…”

大家一看，原来是叶知痕，她恰好练熟了这首歌，准备在新年联欢会上表演，要以此比过吴桐去，没想到在这儿派上了用场。教导主任惊呆了，居然有学生能接上！只好继续唱：“

哎…
什么结果抱娘颈黑，压压罗
什么结果一条心黑，压压罗
什么结果抱梳子
什么结果披鱼鳞哎
什么结果抱梳子
什么结果披鱼鳞哎…”

叶知痕又接上了：“

哎…
木瓜结果抱娘颈黑压压罗
香蕉结果一条心黑压压罗
柚子结果抱梳子
菠萝结果披鱼鳞哎
柚子结果抱梳子
菠萝结果披鱼鳞哎…”

教导主任抱着最后的希望，又唱了最后一段：“

哎…
什么有咀不讲话黑压压罗
什么无嘴闹喳喳黑压压罗
什么有脚不走路
什么无脚走千家哎
什么有脚不走路
什么无脚走千家哎…”

叶知痕也接上了：“

哎…
菩萨有咀不讲话黑压压罗
铜锣无嘴闹喳喳黑压压罗
财主有脚不走路
铜钱无脚走千家哎
财主有脚不走路
铜钱无脚走千家哎…”

这回他可没招了，只好认输，又说了几个笑话才完事儿。临走时，大家鼓掌喝倒彩，教导主任被几个同学拽着不让走。他也不甘心就这么走，太丢人了。想了想说：“我再唱一个，你们要还能对上来，我就不走了。”说完定了定神，又唱起来：“

小乖乖呀小乖乖，
我来说来你来猜：
什么圆圆圆上天？
什么圆圆水中间？
什么圆圆街前卖？
什么圆圆在眼前？”

这是首民谣，极少有人知道。教导主任看了看大家，开心地说：“这次接不上来了吧？”大家都看叶知痕，她摇了摇头，也不会！她想了一会儿，唱道：“

小乖乖来小乖乖
你们说给我们猜
月亮团团上天
荷叶团团海中间
粑粑团团街前卖嘛
镜子团团妹跟前喽来”

教导主任急忙说：“这是宋祖英的《猜调》，是云南民歌，不对，不对…”同学们明知道接错了，却故意大声嚷嚷：“差不多，差不多，接上了！接上了！”教导主任急了：“你们不能耍赖呀，我这儿有正确答案呢。”正要开口唱时，吴明霞站了起来，说：“我会接。”
这个歌谣小时候吴桐奶奶念过，吴桐早忘了，但这个民谣对明霞来说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因为这是姐妹对唱，她一唱起这首民谣，就想起自己不知下落的双胞胎姐姐，因此印象深刻。但是她也怕唱错，略回忆了一下，所以没有马上站起来。她幽幽地唱道：“

小乖乖呀小乖乖，
姐姐这就猜出来：
太阳圆圆圆上天；
藕叶圆圆水中间；
月饼圆圆街前卖，
妹妹圆圆在眼前。”

现场顿时掌声雷动，果然接上了！教导主任再也没有理由走了，只好留下来和大家继续玩儿，直到联谊活动结束。
打这以后，叶知痕同学被亲切地称为“刘三姐”，而吴明霞则被叫做“小乖乖”。叶知痕和明霞都很漂亮，学习成绩和才智都相仿，却都不是吴桐喜欢的类型。一方面，吴桐忙于学习、忙于对音乐的热爱，对感情问题还没有想太多。另外的原因就是吴桐喜欢的是那种热情奔放、浓妆艳抹的时尚女性，这些和明霞与叶知痕都不搭。
会考制度的推行是从吴桐他们这届学生开始的。高中会考的推行，保证了国家教学计划的执行。其实就是高中的毕业考试，分为考试科和考查科，考试科分A、B、C、D四档，C及其以上为及格，会考全部通过可以领高中毕业证书并参加高考。
会考的试题都很容易，通过率很高，几乎百分之九十都能一次性通过，即使过不了，还有多次补考机会。为了减轻考生由于分数带来的心理负担，所以不公布和使用百分制原始分数，只报告等第成绩。实践证明这样处理社会效果较好，人们评价很高。
高中会考属于标准参照性考试，即水平考试。所报告的成绩是等值的，即同学科不同年度的分数是等值的，最好是不同学科的分数也等值可比。这样才能对不同时间不同地方的考生水平进行有效的比较。基于这一点，各省都采用水平较稳定的大群体参照的方法进行等值转换。实践证明，它明显比直接用卷面原始分优越合理。
这个制度的推行仅仅给吴桐他们这届师生造成了短时间的压力，事后方知，这根本不是事儿，大家都能顺利通过。从此以后，文理科照样分开…

第九章
三月的京城，正是大地复苏、草长莺飞、浅草泛绿的季节。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走到大自然中去，踏青、赏花，呼吸新鲜空气，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有句话说得好：“有的人选择生活，而有的人只是活着。”没错，人不该被繁忙的生活所羁绊，应当学会转身，短暂的抽离，才能换来一生的幸福。只有这样，生活的美好才能真正的属于人类。在这美好的季节里，人们早已迫不及待，纷纷准备结伴出游…
京城的中学也不例外，他们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3月12日，又迎来了植树节，市教委专门在11日要求各中小学为此讲一堂公开课，向全市的同学宣传义务植树。严似玉和风吹浪的班主任雷老师，是四中公开课的主讲，他是一名户外运动的爱好者，还是京城林业局的社会监督员。他在环境保护与植树绿化方面颇有研究，知识丰富，由他来给学生们作主讲，再合适不过。
他对同学们讲：“中国的植树节由林学家韩安、凌道扬等先生倡议设立，最初确定在4月5日清明节。1928年为纪念孙中山逝世三周年，将植树节改为3月12日。”
其实只要把12这个数字前后颠倒一下，就是国外一些国家的植树节，3月21日是世界林业节。这个节日是西班牙在欧洲农业联盟特内里弗岛大会倡议，并得到会议一致通过的。同年11月，联合国粮农组织正式予以确认，因而不少国家把这一天定为本国植树节或植树日。
雷老师又讲：“植树造林是新造或更新森林的生产活动，它是培育森林的一个基本环节。种植面积较大而且将来能形成森林和森林环境的，则称为造林。如果面积很小，将来不能形成森林和森林环境的，则称为植树。”
同学们听了恍然大悟，这时候才知道植树和造林原来是有区别的。
雷老师又讲了造林的基本措施：“适地适树，细致整地，良种壮苗，适当密植，抚育保护，工具改革以及可能的灌水、施肥。”
植树造林是极为重要的，可使水土得到保持。每逢雨季，会有大量泥沙流入河里，把田地毁坏，把河床填高，把入海口淤塞，危害极大。要抑制水土流失，就必须植树造林，因为树木有像树冠那样庞大的根系，能够牢牢地抓住土壤。而土壤的水分，会被树根吸收蓄存。植树造林可以改善生态环境，减轻灾害损失，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
讲到这里，雷老师开始提问：“同学们知道植树造林有哪些好处吗？”大家纷纷举手，有说能抵挡沙尘暴的；有说能净化空气的；有说能生长蘑菇的。
雷老师从防风固沙、提供林产品、净化空气、调温、除尘、制氧、杀菌、消音等多个方面，详细地介绍了植树造林的作用。同学们听了豁然开朗，明白了植树造林居然有这么多的好处。
最后，他还向大家介绍了几个新树种：泓森槐、红豆杉、马尾松，一个比一个优良。严似玉他们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获益无穷。他们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期待着明天的活动。
第二天风和日丽，同学们跟着老师，坐在汽车的车斗里，唱歌、说故事，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到达山下，他们从车上卸下树苗，分到每个班级小组。有力气的男生，扛着树苗铁锹上山，女同学们拿着铲子、水桶紧随其后。她们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聊天机会，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像是一只只欢乐的小鸟。严似玉身着红白相间的运动上衣，黑色健美裤，白色运动鞋。杠着一把小锹，背着花色的小挎包，乌黑浓密的长发结成长长的马尾，垂在身后。风吹浪在旁边看呆了－现代版的黛玉葬花！
上山后，他们奔向指定的区域，开始植树。挖坑、栽苗、培土、浇水…一排排、一圏圈的小树苗迎风而立，显得格外精神，充满了生长的欲望。去年栽的树成活率很高，已经长得粗壮挺拔，仿佛一列列士兵，守卫着这片土地。站在山顶，远远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前来植树的人。他们穿着各色服装，鲜艳的彩旗在空中飘扬，像是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蓝天白云，绵延的山脊，蜿蜒的长城…这正是京郊最美的风景。
旁边的山上，正是八中的学生们，严似玉寻找着方宏他们的身影。人群中，她看到于诗情和方红瑶站在一起，正在向她这边张望。严似玉大声喊：“红瑶…诗情…”风吹浪也看到了方宏，大声地喊他。方宏他们也都发现了严似玉和风吹浪，方宏招着手喊：“喔…噢…噢…风老二…似玉…”方红瑶和于诗情挥舞着双手，开心地向他们致意。
上高中后，他们见面的机会极少，只在放假的时候才能约。回到家里，似玉捧起那把心爱的藏刀，睹物思人，不禁流下眼泪。她心想：与方宏和红瑶他们见面虽少，尚能隔山相望，而洛珠和若云呢？却是天各一方，再难相见，她拿起《红楼梦》来翻看，正读到探春的判词：“千里东风一梦遥”，不禁感叹，提笔填了一阙《双双燕》，聊以自慰。
双双燕·贾探春
爽秋斋主，自杏玉瑶池，忘俗才干。
三春已过，末世却精华散。
虽好今生庶叹，
骨肉远、离合彼岸。
东风旧梦扬帆，那里相思应断。
回看，
笙歌夜半。
爱我妹神通，潜龙书案。
玲珑佛手，富贵一方独贯。
如有轻香鹤伴，只愿用、荣华来换。
难忘挚弟深情，日日侍书扼腕。
于诗情和严似玉的来往也不像之前那么多了，只是在假期里才会在一起玩儿。她表现得越来越成熟，简直就是一个大家闺秀了。疾病的经历和涂强的感情，使她成为一个非常珍惜生活的女孩。她文静、贤淑，在家里在学校都抢着干活儿，是个出了名的乖乖女。
方红瑶却完全不同，她是朝着另外的方向发展，家庭的溺爱和社会的影响，使她成为一个个性十足、思想解放的青春少女。打扮得像个假小子，就连说话都带着点儿爷们的味道。她经常与方宏去找林秀，在她的理发店里，一头长发被剪成短短的流行发式。回家之后把方晓溪和梁红惊得说不出出话来，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觉得也很好看，只是也太超前了点儿，没有个学生样儿了。
在学校里，方红瑶的表现也很抢眼，她是班里的班长，性格外向，开朗活泼，和男女生都打成一片。有一个外班的男生逗她，叫她假小子，被她在校园里追打。男生矮小瘦弱，被她打得灰头土脸、鼻青脸肿。那时候已经放学，围观的学生很多，都在旁边起哄。方红瑶一战成名，成了八中的明星。
郝庄非常喜欢这样的改变，他对红瑶展开了感情攻势。但红瑶对他却一点儿都不感冒，根本不理他。郝庄一度非常郁闷，缠着方宏，让他帮忙。方宏才不会理他，他的心思都在林秀身上，却不料林秀竟然因此而疏远他。林秀对方宏并非没有感情，只是怕影响他的前途，年龄的差距像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横在她和方宏之间。一天，方宏乘着星期天休息，去给林秀过生日。他买了蛋糕，把林秀约到一家饭店，两个人开始了浪漫的晚餐。
林秀很感动，这是她多年以来过的最隆重的一个生日。她噙着泪说：“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好兄弟！”方宏托着腮，坐在林秀对面，认真地看着她，好像永远都看不够似的。林秀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对方宏说：“咱们吃蛋糕吧，我都等不及了。方宏这才回过神来，拆了包装，点上蜡烛，把纸做的“皇冠”戴在林秀头上。说：“你许个愿吧。”林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很认真的样子。片刻之后，吹灭了蜡烛。方宏见她许了愿，打心眼儿里替她高兴，举起酒杯，对林秀说：“祝你生意兴隆，越长越漂亮，将来嫁个好老公。”林秀瞪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不许瞎说！”嘴上那么说，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他俩喝的高兴，都有些不胜酒力，方宏把林秀送回理发店，时间已经很晚了。黑暗中，方宏抱住了林秀，他动情地说：“你跟我好吧，给我当媳妇。”林秀的心快要爆裂了，她从未感受过爱的力量，她知道方宏一直喜欢和她在一起，但这一切还是来得太突然，太令人兴奋。
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心里的那道鸿沟又不适时地若隐若现，她用力挣脱了方宏的拥抱，对他说：“咱俩不可能，不合适，你那么年轻，得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她的心里始终摆脱不了往事的阴影，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玷污，配不上方宏的纯洁。况且，自己年龄大，没工作，坐过牢，杀过人，没文化，即使方宏不嫌弃自己，他的家人也绝不会接受一个这样的女人。
方宏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他是认真的。在他心目中，林秀就是一个女神，是他未来的幸福。在他沉入黑暗时，林秀是指引他走出来的启明星。他对严似玉的感情只是少年的冲动，而对林秀，却是难以割舍的，真正意义上的爱情。
林秀见他伤心，抓住他的双肩说：“你现在还在上学，主要任务是学习，不许考虑其他事情。”“你要是真心喜欢我，考个好大学，我肯定嫁给你！”
女人也许是天生的演员，谎言也是脱口就来，但是男人们偏偏喜欢吃这一套，立马中招。方宏听了，抱住林秀：“你可要说话算数，我考上大学，毕了业就娶你！”
一个约定就这样开始了，方宏果然开始努力学习，身边的朋友和家人都很奇怪：这方宏是怎么了？跟变了一个人儿似的。黎冰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这小子将来一定有出息！方晓湖此时也从国外回来了，在发改委担任要职，一家人得以团聚，真是其乐融融。
郝庄追求红瑶不成，却迎来了人生的重要转折－当兵。他父母见他不是学习的料儿，早已经对他失去了信心。悄悄地从内蒙搞了个高中毕业证，又从区里武装部托了关系，帮他报名参了军。郝庄虽然个子不高，视力和身体却是出奇的好，体检自然是顺利通过。
临走那天，社区里开新兵欢送大会，方宏去送他。郝庄穿一身绿色军装，背着行军包，一群人里面，数他个子低，像是个儿童团团长。入伍通知书外加一朵大红花，是郝庄所有的奖励。吃了顿便饭，他们就踏上了南下的列车。陆军作训服很难看，郝庄又不架衣服，这均码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又肥又大，看上去像个土匪。不过方宏可不嫌弃，羡慕的不行，和土匪一起照了相。
三个月后，方宏收到了他的来信，信纸竟然是越南前线指挥部！方宏还以为他上了前线，没想到郝庄用的只是那种特别的稿纸。他在信中对部队的生活叫苦不迭，由其是新兵训练和紧急集合。最让郝庄头疼的是叠被子。部队里面的被子都是方方正正的“豆腐块”，看着非常整齐规范，但是这个豆腐块却是来之不易，这是郝庄迈不过去的一道坎。这可真把他给难住了。

第十章
让郝庄头疼的另一件事情就是洗澡，部队的洗澡，尤其是新兵连的洗澡，可没有传统意义那么简单，而是“很匆忙”。和打仗差不多，需要有坚定的信念和坚强的品质，还要有“稳、准、狠”的战术。绝大多数人一周也就一次，在高强度训练下，不能洗澡，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班长实在闻不下去的时候，会统一组织洗澡，但是有时间限制，五分钟，从进去开始计时！
郝庄们都是进去就开始脱衣服，然后一边冲着身上，一边用脚踩衣服，就算是洗衣服了，洗完以最快的速度出来。当你顶着一头湿发冲出来，却被班长告知，有人超时了，超时十秒，集体俯卧撑十分钟。就这样，身上还没干，又被汗水浸湿了！
紧急集合导致了郝庄的神经衰弱，夜深人静时，周围一片寂静，突然一阵短促的哨声把人们从梦中惊醒。根本来不及反应，赶紧起床，穿衣服，打背包，觉得自己一切很好。出来以后却惹得大家都笑，原来只穿了一只袜子，衣服扣子也扣错了。还有一次，他一着急，把内裤穿在了外面，被大家戏称为“军旅超人”。
紧急集合，无异于急等死神的到来，而且还毫无预兆。班长通知，今晚可能会紧急集合，但也可能不集合。所以，这就令人十分困惑，到底是等还是不等？不等，睡过了头起不来，又可能会当超人。所以必须死等！困的都要翻白眼儿，躺在温暖的床上，却愣是不敢入睡，当意识渐渐模糊，哨声响起来了！
有些时候，郝庄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想逃回家去。可是，想想征兵时的种种难处，父母的努力，最严格的体检，最严密的政审…他还是留下了。体检时被检者全脱光站在一个屋子里，有骨伤的不行，有皮肤病的不行 ，肢体运动困难的不行，甚至有痔疮的也不行 ......政审比这还严，要查你和你直系亲属的犯罪记录。有被拘留经历的都不行！郝庄庆幸自己打过那么多次架也没被拘留，要知道，那次方宏都被判了刑！合格后的人还要根据名额再淘汰一批。
第二年，郝庄当上了班长，也假装成和蔼的老兵去迎接那些受宠若惊的小新兵。连长居然给他分了一班女兵！他帮她们拿包，解下挎包。安顿好后又领着小女新兵蛋子们去食堂吃了面条。军队一直都是“上车饺子下车面”，晚上小新兵们还享受到了郝庄给打水洗脚的热情服务。他还买了些零食发给大家吃，女兵们都庆幸自己遇上了一个好班长。他靠在门口，歪着头问班里的兵，吃的开心嘛？他们像捣蒜一样点头，郝庄却突然之间神秘地点起头来，然后一阵急促的紧急集合哨声响起……
第二天他就换了一副嘴脸，军被叠不好会被他扔到外面，不管晚上有没有被子盖。早上猛不妨来个紧急集合，4-5点钟就开始吹哨子，把小女兵赶出宿舍，早上哪有时间洗脸。然后把慢的，带不齐东西，扎不好背包的一顿臭骂。班里有一个名叫马霄婷的安徽女兵最笨，又慢又做不好，被郝庄好几次都给骂得哭了鼻子。其实郝庄这是报复的心理，他新兵训练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这叫有权不使，过期作废，也就是传说中的下马威。
其实新兵连的训练也很简单，就那么几项 :思想学习，操法，队列， 体能，初级战术训练等。只是时间太短，这一切都在三个月内搞完。会很累，累的你喘不过来气！队列训练、体能训练一般2个多月，大部分时间是用来队列训练，主要包括稍息、立正、原地间转法、齐步正步跑步等等，一般部队下午4点以后开始体能训练，主要包括单双杠、5000米跑等等，当然也会辅助一些其他的训练，例如军体拳、俯卧撑之类！
队列训练是根据《中国人民解放军队列条令》规定的内容进行的。它包括 立正、稍息、停止间转法、齐步、跑步、立定、敬礼、纵队、横队、集合、解散、整齐、报数、正步等，还有指挥口令训练。
最让马霄婷心烦的就是军姿训练。 要求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下垂，自然伸直，手指并拢自然微曲；拇指尖贴于食指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两眼平视前方。霄婷稍带一点儿O型腿，郝庄取来背包带来对付。把霄婷给恨够呛，心想：要是有把枪，我真想打死你个臭老兵！
站不直的她还被罚背木架，帮背包带，这招可比背背佳狠多了。手乱动郝庄也有法子治，手上每人加一张扑克牌，牌掉的就自己跑步去。
第二阶段是体能月：包括五公里越野、100米冲刺、蛙跳、俯卧撑、单腿伸登、组合体能练习项目等，每一项都不是轻易能捱下来的。不过这个阶段对女兵的要求不高，郝庄也主动把难度降低，马霄婷她们这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训练结束后，郝庄觉得，新兵连虽然很辛苦，但是每当回首在部队的日子，不管两年五年甚至十几年，最值得回味的，还是新兵连曾经一起吃苦，一起奋斗的那些日子！他在新兵连结交了一位战友，下连时还分到了一个连队，他是一名吉林兵，名叫马志华，正是涂强的同班同学。他俩聊起来，才知道原来涂强是于诗情的病友，于诗情他们还去过林原。两个人因此走得越来越近，他们性格相似，都属于义气用事的人物，一起聊天，一起打抱不平，成了形影不离的死党。
郝庄不会写信，只好抄马志华的，改改名字就寄出去了，有一次装错了信封把马志华给涂强写的信寄给了方宏，闹了个大笑话。方宏看了一头雾水，幸亏认识涂强，后来干脆把信交给了于诗情，让她转寄给涂强。涂强竟然收到了来自于诗情的马志华的来信，真是戏剧性的一幕。
郝庄所在的部队，后来真的被拉到了前线，成为驻防西广边境的预备队，他用越南前指的稿纸写信也就不足为奇了。他和马志华都是提前结束高中的学习生涯，进入了部队这个大熔炉，一切的年少轻狂和风花雪月，都在这个大集体中被瞬间熔化，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和历练，并且还养成了规律、整洁、有序的生活习惯。
在那个年代，能够到部队去锻炼，确实非常幸运。不可否认，方宏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少年们正赶上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视听冲击。他们年轻的心灵和幼稚的大脑充斥着各种新鲜事物，他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次次地卷入变革的时代漩涡里，无所适从。
从87年开始，香港红磡的演唱会一场接着一场：谭咏麟、梅艳芳、陈百强、BEYOND、张国荣…而许冠杰、李克勤、刘德华、黎明 、郭富城则紧随其后。
大陆也不例外，自崔健开启了工体通俗音乐的先声之后，港台地区的艺人也纷至沓来。1991年，小虎队首度赴大陆参加义演，还举办了12场名为“青春本色·欢乐天地”巡回演唱会，成为最早到内地开演唱会的台湾艺人。在他们之后，童安格、赵传，一场场演唱会精彩纷呈、目不暇接。
同年底，因陈志朋要服兵役，小虎队才暂时宣布解散。小虎队是方红瑶、于诗情他们这些少女的最爱，她们的闺房里挂满了霹雳虎吴奇隆、小帅虎陈志朋、乖乖虎苏有朋的写真画报，嘴里哼着《逍遥游》、《星星的约会》、《红蜻蜓》、《爱》等代表歌曲。远在林原的涂丫和韩江雪也不例外，那时候的小虎队早已风靡全国。
京城毕竟是京城，方宏的初中同学大部分都念了高中，很少有就业或者复读的，有一部分同学念了职高或者技校，成为最早就业的第一批中专生。他们成为工厂企业的员工，成为城市里不可缺少的司机、售货员等各种服务人员，或是工厂的职工。
不同的是县级中学，以林原为例，初中一个班，只有涂强、张照光和马志华少数几个学生念了高中，而且马志华后来还参了军。牛志勇等少数几个复读，其他大部分同学如谭嘉庆等等，都已经提前走向了社会，成为改革开放的创业者和生力军。
谭嘉庆是他们之中的代表，涂强念到高二的时候，收到了他的请帖：谭嘉庆同学要结婚啦！他本来就比涂强大很多，再加上父母心急，早早便改了户口，刚二十出头就成家立业了。份子钱不多，那时候最多也就一二十元。有的干脆买东西，一对暖壶，两块枕巾，仅此而已。
涂强骑着自行车前去坐席，由于谭嘉庆是头一个结婚，大家都新鲜之极，去了很多同学，但是婚宴是在几个邻居家里分开进行的，不像现在酒店里那么热闹。
婚礼中有些同学串着桌敬酒，姚河酒量大，哪一桌都要走到，绝不含糊。到了涂强这桌，酒劲儿一上来，更不知天高地厚，想表现一下。他举了一个大搪瓷缸子，对涂强说：“来来来，涂强，你是我们班的苗子，高中生啊，了不起。我敬你，你喝什么酒，跟我喝几杯？”涂强没喝白酒，喝的是果酒。见姚河问他，就随口答道：“果酒，喝三杯吧。”姚河大声说：“好好，果酒三杯，倒上。”说着拿起果酒瓶用涂强的杯子倒满，量了三杯，倒入大缸子。后面依次类推，这桌喝白的啤的红的都有，他先问每个人喝什酒，跟他喝几个。然后把与每个人的酒都量好，大家见他过于生猛，都不敢说太多，那也倒了满满一大缸。姚河拿起缸子举过头顶：“我敬大家一杯！”又与大家都碰了杯，三下五除二，咚咚咚，喝了个精光。大家都夸他酒量大，他才得意洋洋地离开。走时候涂强就发现他身子有点儿晃。不多时，听院里面人们嚷：“姚河喝多了。”大家出去一看，姚河正在雪地里打滚儿呢。谁也摁不住，大家怕他冻坏，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到谭嘉庆母亲家中的炕上，让他睡一觉完事。
这就是那时的婚礼场面，虽然乱了点儿，但是同学们因此而相聚，令人难忘。后来再也没有同学通知涂强，一是怕影响他学习，另外也是由于大部分同学天南海北，各奔前程，很难再聚在一起。每次通知，大部分都参加不了，来的寥寥无几，这种婚礼仪式就渐渐在同学之间消失于无形。
涂强高中毕业时，不知有多少位同学成了家。他还忙着各种考试，人家都已经在忙着生孩子呢。同学们干什么的都有，有关系的在县城的一些企事业单位成功就业。当时人才匮乏，这些初中生也成了香饽饽，后来一些人逐渐谋上了编制，成为一些单位的骨干。
当然，大部分学生还是成为了各行各业的自由从业者。有做小买卖的，有开汽车的，有开饭店的，各行各业，应有尽有。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成为了各自行业的精英，养家糊口不成问题，混成大款的也有得是。改革开放带来了社会的繁荣发展，创造了无数的就业机会。

第十一章
转眼间，91年的高考到来了。那正是千军万马勇闯独木桥的年代，考试分数代表一切，考试可以改变人生命运的逻辑，在嘉央他们这一代人的思维里，逐渐明朗清晰，慢慢根深蒂固。
这一代人在上学时恰逢动乱年代，“斗批改”、抓生产、搞运动、大串联，是他们学生时代的主题。等到参加工作，又赶上了“上山下乡”、“大跃进”，整天开会，加班加点，根本没时间去教育孩子。
对于洛珠他们来说，开始的学习生活是完全自由的，他们的高中生涯在一种极其松散的状态下渡过，随意、散漫的思想根深蒂固。等他们通过会考，参加了高考前的模拟考试，也就是摸底考试，才明白自己念高中的结果竟然是考大学！而更可怕的是，他们的那一点点成绩离题太远！
那时招生名额有限，各市县每年考入大学的学生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只有成绩最突出的尖子生，才能有机会拿到录取通知书。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会被被无情地从独木桥上挤下来，投入浩浩荡荡的复读大军。学生们的学习压力一年比一年大。
那时候，复读被称作补习，补习班的学生成了高考出成绩的主力，每年的升学率都要比应届毕业生要高很多。许多人已经在补习班里摸爬滚打多年，成为“老䃼”。涂强有一个同学复读五年，才考上省内的一所高校。加上高中三年正常的学习时间，他创造了“八年抗战”的诡异传奇。
于是，补习成为一件正常不过的事。当洛珠他们的高考成绩出来之后，都是名落孙山、全军覆没。仍然崭新的高中课本，不必重新再买，包个书皮，再买些参考书，就开始了复读历程。想当初，洛珠他们对那些复读多年的补习生们，也曾难以理解和不屑一顾。可如今，他们也加入了这一行列。
不管怎样，当时的高校不论好不好，全是包分配的，考学似乎是他们就业的唯一途径。对于逍遥了三年的洛珠们来说，严酷的学习生活才真正开始。
女孩子们的情况要好很多，严似玉和宇若云91年的成绩就超越了分数线，只是不能被重点大学录取，她们约好了一起复读。在92年的高考中，他俩成绩突出，是表现最好的，双双被京城大学录取，成为了梁青的校友。樊画意和于诗情也在这一年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樊画意考上了西北电子科技大学，于诗情则被京城师范大学录取。
这些人当中，涂丫是最早考上大学的，她91年就考上了吉林师大，却实在不是她心目中的理想学府。吴桐、方红瑶和涂强在92年的高考中也上了中专分数线，但都没有填报志愿，高中生去念中专，当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对于他们来说，93年的高考才是最关键的，因为94届的学生即将面临毕业后不包分配、自主择业的尴尬局面。因此，这一年，他们都压力山大。
7月7日清晨，93年的高考即将开始。林原中学的校门前寂静无声，与往年相同，学校用白色粉末划出了不可逾越的界线。几名武警表情严肃，认真执勤，仿佛谁要越线就是和他们过不去似的。那时候的家长还远不如现在对高考那么重视，只有少数几位在一旁窃窃私语，正准备离开。一排排自行车在大门两侧排列得整整齐齐，是走读生的交通工具。
一位工作人员拿了把大铁锁，正准备封锁大门，据说还要贴上封条，一副庄严的样子。正在这时，一位考生不紧不慢地赶来，见人家正要锁门说：“唉…唉…怎么这么早就锁门？”这位老先生正是涂强，他的迟到习惯永远改不了。高考前，他看了报刊上关于高考备考的所谓锦囊妙计，说高考时不能去太早，与同学的交流会产生或增加紧张情绪。他一见这么说，还真信了，是卡着点儿来的。伊玲在家里一遍遍地催他，他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你不懂，去早了不好。”
这不，差点被拒之门外。那位工作人员说：“提前半小时进考场，你不知道吗？”涂强顾不上和他理论，拿出了准考证和身份证，挤进大门。那人核对了信息，一看无误，对他摆了摆手，说：“赶紧去吧，人家都快发卷呀。”涂强一听，才知道真是来晚了，校园内早已空无一人，考生们都进了考场。他一下子紧张起来，仿佛天塌下来了似的，慌里慌张地寻找自己的考场，双腿好像也不大听使唤，头上冒汗，心里着急。
好不容易找到了考场，跑进了教室，考生们早已正襟危坐，严阵以待，监考老师正在宣读考场纪律。见他进来，那位老师白了他一眼：“你怎么才来呀？再过几分钟就不容许进考场了！”涂强更加紧张，喘着气找到座位。后面的同学捅他：“干什么了，怎么才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又嬉皮笑脸地小声说：“等会儿照顾我一下啊。”涂强那时是林原中学的风云人物，几次模拟考试都是前几名，经过两年的复读，他的成绩逐年提高，已经成为上大学的种子选手。
到了发卷时间，老师让先检查一下试卷，看看有没有差错。虽然不容许作答，其实考试已经开始了。涂强依然惊魂未定，根本定不下心来，平素对他来说简单不过的语文试题，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直到老师说：“时间到了，可以答题了。”他也没看了几道题。
听到老师的话，涂强拨开钢笔。命运的捉弄开始了…他的钢笔水灌得太满，拨开后，一滴眼泪般的墨水掉落在卷子上。监考老师发现，顿时慌乱起来，说卷子上不能有任何东西，这属于做记号。涂强一下子懵了，这时的天是真的塌下来了，他似乎已经离开了考场，走入了寒冷的冬天。这些年的一切辛酸和失意，宛如片片雪花，扑天盖地地袭来。
老师让他先答题，他去给找总监考，总监考再去找片区的总监考，片区总管又向上请示…是否请示到京城不知道，但本来芝麻粒大的一件事，已经在林原考区搞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最后，总监考得到的答复是：这根本不算记号，可以继续答题。
等消息传到涂强这儿，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他故作镇静，但是又岂能安下心来答题？情况在消息来到时才稍稍好转，但是时间实在是耽误太多了。这一年的题目很难，涂强连作文都没有写完，成绩可想而之。
人生就是这样无常，下午灾难继续。涂强中午没睡好，天热上火，又不懂得拿块湿毛巾，考试中鼻子一干，流起了热鼻血。于是，在最需要时间的化学考试中，涂强在考场中用卫生纸堵鼻孔，用凉水洗脸，成为林原考区的一道亮丽风景。
这两次偶然事件的发生，至少使涂强损失了四十分。但是实力超强的他依然上了公费大学的分数线。对涂强这些高考亲历者来说，那些永生难忘的痛楚，悄然地改变着他们的人生理想、人生态度和人生道路。
方宏、王建国和方宏瑶的成绩也超过了分数线，只需要填报志愿了。93年的京城高考第一次实行3+2，语文、数学、外语再加两门自选课。这对涉猎广泛的方宏和方红瑶来说是有利的，他们如鱼得水，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而王建国则是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代表，他最听老师的话，每天“抠斥”课本儿，反反复复，字斟句酌。对老师的服从超过了100%，是绝对听话的乖孩子。在这次考试中他吃亏不小，本来平时成绩比方宏好，却没有他分数高。
方宏和王建国，中午总爱聚在一起吃家里带的饭，相互夹着别人家的美食，互相调侃着味如嚼蜡的生活。在互相对视中，王建国忽然有了新发现，“老方，怎么就没见过你累呀！呦，你丫眼睛怎么这么亮啊？”
要说方宏的道行可真够深，那时候不可能不累，但对方宏而言，规律的生活在监狱里早已经养成，直到现在也没有打破。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按部就班，按时作息，天天跑步锻炼，从未熬夜。这与他在少管所的生活没什么不同，学校的大门也是铁将军把门，天天紧锁，只不过是更漏风、更单薄，也没有武警把守而已。除了四角没有岗楼，墙上没有碎玻璃和电网，除了这些，学校与监狱能有什么不同呢？只是称乎不一样罢了。
据王东进说，最理想的结果是，高考成绩是“一模”与“二模”成绩的平均分。方宏和王建国是年级里少数几个达到这个标准的人，最终成绩也出奇地好：方宏全年级排名第八，王建国排名第十五，都进入前列，收到录取通知书只是早晚的事儿了。
方略听到这些消息后，嘴角隐隐露出得意的笑容。方宏和方红瑶是这个家族第一批大学生。方宏此时才体会到“光宗耀祖”之外的深意。
方略一生“万事不求人”，脸皮薄，胆子小，自私，本分，最鄙视特权的横行。高考之于这个普通家族而言，就是一柄改变命运、砍破社会等级的铁斧。方宏从祖辈的沉默和隐忍中，读出了埋藏在笑容里的自尊。为了尊严，为了对抗“官本位”社会的奴役，高考必须胜利，从而打破封锁，自立于社会。
在当下，回首高中的那段“辉煌历史”，其实都是靠死读书、读死书而“金榜题名”。从实际情况来看，高考前用一年的时间来“集训”，确实浪费，青年人的黄金时间几乎全部花费在为取得高分而配备的“奇思妙想”上。而由此养成的“恶习”，却成为定格了的不良习惯，仿佛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泄露事故，造成的污染经久不衰。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这些所谓的“高材生”，在高考之后的几十年间，始终在为摆脱原有的学习习惯、思维方式而挣扎。中华文化中，本来就有一种被动选择的倾向。谦卑、礼让的传统思维，又加上统一答案、统一思想的教育理念，让人们的独立思考能力不断下降。
习惯于在有限的选项中做出选择，看似只是做了单选题、多选题，而潜移默化中，把思维固定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生活中哪里有那么多现成的答案可选呢？独立思考、自己的选择、选择的勇气，真的很重要。
高考后，方宏他们把书撕得粉碎、借此发泄。释放压抑多年的不满情绪，如同过去的科举制度，高考无疑在一定程度上禁锢了学生的思想。这种功利教育与传统文化彻底脱节，没有文化的教育，简直就是酷刑！
其实，高考只是完成了从高中到大学的位移，深受应试教育传统洗礼的方宏们，只知道该读什么书，而不知道喜欢读什么书。
精神上的荒芜让他们这一代人的人生资产负债表上永远负数，仿佛国外的经济学家对中国经济形势的诋毁－“无发展增长”。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未曾深入地读过诗词经典和古代文学，他们的读书元年大都是在大学毕业之后。
高考很重要，但比高考重要的东西太多了。考生还是应该兼顾能力与分数，而不只是分数。

第十二章
吴桐的高中学习生活与方宏相比，也大致相同。虽然龙吟中学的深厚底蕴使他拥有了更多的选择，但吴桐的学习过程，同样没有任何压力，一切都在平静和恬淡中度过。唯一不同的是他在住校生活中得到了锻炼，使他过去自立、俭朴的习惯，相较于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次吃饭，吴桐不会剩下任何东西，都用热水泡汤喝个精光。掉在桌子上甚至地上的东西，只要能洗干净，他都会捡起来吃掉。三年应届生涯结束时，虽然他的成绩不错，但面对竞争白热化的高考，同样没有升学的机会。91年高考结束后，学校的大门口贴出了考试成绩，那时候还是用大张红纸写的，上面是工整的毛笔字。高考答案早已提前公布，当看到自己的成绩时，吴桐默默地从人群中撤出，分数比他自己估的低很多。结果是明显的，只有成绩最好的几十个人才能拿到录取通知书，他显然不在其中。
92年，满怀希望的他，同样是忐忑而去，败兴而归。明霞考上了龙埠医学院，全家人却高兴不起来，就是因为吴桐的发挥失常。吴桐平时成绩不错，考试却容易紧张，他思想包袱重，太想考好了。这一年的分数榜换成了打印出来的A4纸，吴桐的脸色苍白，仿佛血液和心脏也变成了白色。无情的分数使他再一次被高校拒之门外，他似乎瞬间对世界失去了知觉，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的家。
其实，龙吟作为一座古城，风景非常美丽。因为地处江淮，建筑风格带有浓郁的地域风格，但也独具特色。民居建筑的封火墙和徽派以及江淮建筑的封火墙截然不同，龙吟民居的封火墙呈弧线形，显得很流畅，具有动感。从远处看，像是在屋顶上落着一只只凤凰，神气十足。而吴桐却怎有心思欣赏这些？
吴忠其实早已托人打听了吴桐和明霞的分数，他特意请假回家，准备安慰一下吴桐。明霞考得还行，虽然不是什么好学校，却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也值得庆贺一下。
他见吴桐进了屋，故意问：“怎么样，考了多少分？上了分数线了吗？”桂香悄悄地拽了拽吴忠的衣角，说：“快别问了，多少就多少。”吴桐没有回答，进里屋摔了书包，趴在床上。不听话的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浸透了床单。吴忠进来看看，见他心里难受，也没说话就出来了。
不多时，明霞也回来了，她也知道吴桐没考好。吴忠说：“进去劝劝你哥，别伤心了，大不了再䃼一年。”明霞进了屋，坐在床边，握着吴桐的手，静静地看着他。杂乱的头发，精瘦的四肢，一副银灰色的眼镜扔在床头。哥哥初中时是多么英俊的少年呀，高中三年倒没什么，䃼习了这两年，身子一下子就瘦下来了，眼睛也近视得更厉害了。换了不知多少眼镜，度数从一百多一直爬升到375度。吴桐从小就近视，经常往眼镜店里跑，直到有一次，配眼镜的人良心发现，才告诉他，别再配到1．5度了。这样眼睛仍会疲劳，视力下降是必须的。其实配到1．0，能看清楚就可以，这样眼睛反而会轻松很多，视力还有可能恢复。他知道了这个秘密，和在配镜时调整了度数，果然有效果。虽然近视的时间很长，那也恢复到了350度，后来又恢复到了275度，几乎可以不戴了。
明霞对吴桐说：“哥，我也不想念专科，咱俩一起再补一年吧，没准儿还能考个好的呢。”吴桐见明霞这么说，也不好意思起来，爬起来洗了把脸，望着镜子中自己憔悴的面容，心里无限感慨。吃饭时，他对吴忠说：“爸，我不想念了，我要去南方打工。”吴忠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说：“这一点挫折算什么？你平时成绩不错，放弃太可惜了。也就是没发挥好，再来一年怕什么？”桂香也说：“考不上的人多着呢，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下学期开课还早着呢。”
90年代，不论城市还是农村，也不论是哪个方面，都是迅猛发展和剧烈变化。由其是农村，随着生产方式和生活条件的改变，人们对物质文化的要求越来越高。对于农村的孩子们来说，只要念了高中，考上大学是唯一的出路。吴桐被五蛋追上，竟成了䃼习班的同班同学。不过那时候他已经走读了，不然的话，兴许还能一个宿舍呢。
五蛋他们这些住校生，要比那些走读生们还要用功。随着招生计划的逐年增加，他们一批批的冲向人生的独木桥，今年不行，明年继续…从手刻的到印刷的练习卷，不知道做了多少张，他们以题海战术来对付每年变化无常的高考试题。谁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命题者每年也是绞尽了脑汁，为了拉开差距，偏难怪的题不断出现。高考逐渐成为过去的科举考试，范进中举的故事不断上演…
吴桐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两年的复读生涯告诉他，必须考上大学，没有别的选择。因此，他同样成为了一台学习机器。他的身心也在重压之下扭曲，成为那个时代造就的无数高分低能型怪胎。他的一位师兄，眼睛高度近视，差点儿超过一千度。应届时成绩尚可，䃼习时却在强压之下产生了心理问题，高考分数竟然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最后心理防线彻底崩塌，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本来，高中阶段正是身心发育的关键时期，吴桐也感觉到了吴忠为他搓澡时的异样眼光。他惊讶于自己身体的巨大变化，直到在备考时重修了生理卫生，他才明白自己的变化是人人都有的。个性发展方面，他对音乐的热爱丝毫未减。在尚未体会到高考严酷性的时候，他也曾一度沉迷于现代的摇滚音乐，崔健、“魔岩三杰”、Beyond…黄家驹成为他的最爱，他的歌吴桐都会唱。
那时候还没有CD机和随身听，只有留声机和录音机。吴桐的压岁钱全部投资到了磁带上，各种各样，风格迥异的专辑，他都收集，足足攒了一大箱子。他买来空白磁带，用双卡机翻录，许多人因此而获益。叶知痕就是其中之一，她经常找吴桐去录歌。从各个专辑里找自己爱听的歌曲，都集中起来，翻录到一盘磁带中，听起来实在过瘾。
龙吟中学的高考成绩历年来稳居龙埠第一，93年的成绩也是如此，吴桐终于迎来了闪光的时刻，为母校作出了贡献。这一年，叶知痕也上了专科线，考上了龙埠农专。就连六蛋也被农机学校录取，虽然是中专，但同样包分配，这些市属中专成为许多中等成绩考生的不二选择。五蛋又落榜了，他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回煎熬，村务农去了。
高考对像吴桐这样出生在70年代的人，影响最深刻，当他们从无忧无虑的童年踏入高中时，尚不知高考为何物。当毕业后发现差距，奋起直追，才知道为时已晚。当他们用一年、甚至多年的时间去复读时，几乎是重新念了一次高中。
他们几乎投入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家庭、师长、同窗都在给予力量，让他们往前冲。尤其是家庭，给他们带来的力量绝对是无穷大的。桂香的眼泪，吴忠的沉默，都化成了坚强的动力，使吴桐坚持奋战在战火纷飞的高考前线。所有这一切，都来自于浓烈而厚重的亲情。
可能正因如此，每年的高考都会下雨，有时阴云笼罩，有时微霖纷飞，有时大雨滂沱…这些云和雨就是千万个家庭的情愫，或惆怅婉转，或寄许多思，或深沉厚重…而这每一丝情绪的背后，都有一份真挚、隽永的真爱。
吴桐其实并没有发挥好，高考前夕，他得知了黄家驹逝世的消息。家驹是吴桐最崇拜的音乐人呀！他的偶像在东京的舞台上偶然跌落，却昏迷不醒，遗憾去世，终年31岁。 吴桐因此萎靡不振，痛苦了好多天。那年正值Beyond成立十周年，黄家驹写下了《海阔天空》。这首歌记录了Beyond十年的心路历程：
今天我 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
可会变（谁没在变）
多少次 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 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
心里爱（谁明白我）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 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今天我 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
可会变（谁没在变）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 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仍然自由自我 永远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 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背弃了理想 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 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在今天，这首歌已超越了语言与音乐的范畴，成为一种信念、信仰与力量。这首歌承载了黄家驹事业发展的艰辛和对理想的坚持 ，也表达了他内心深处对乐坛的挣扎和失望 。吴桐也许正是在这首歌的影响下，重树了理想，重拾了信心。
《海阔天空》具有流行摇滚的所有特征，而且富于斗志。这种斗志，是青春年少的澎湃热血，在调音台和效果器中被放大的结果。这无疑对吴桐这个年龄段的学生群体，会产生极大的影响。这首歌的影响不只是在舞台和光碟，而在于人们的心田。它带给人们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坚持理想，永不放弃的信念。歌中的辛酸、歌中的自由、歌中的不屈不挠、歌中大气磅礴的力量，激励了整整一代人。
《海阔天空》是Beyond音乐生涯中最杰出的作品之一。它唤醒了香港歌坛的主旋律意识，奏响了一种可以引起大众共鸣的音乐。只可惜这首标志着Beyond真正走向成熟的作品却成为黄家驹的绝唱，而这样残酷的现实却在某种程度上应和了《海阔天空》中悲怆的宿命感。《海阔天空》是粤语歌在整个中国流行的巅峰。歌曲充满了励志，唱出了追寻自由的豁达情怀。
黄家驹对于很多人来说之所以是很棒的精神偶像，不单单是因为他的音乐作品，还因为他的性格。一路走来，我们看到他的挣扎和奋斗，喜欢他的善良博爱，欣赏他的不屈和愤怒，憧憬他所追求的自由。吴桐们怀念他，不仅仅是一种情怀，已然变成了一种不变的信仰。
黄家驹曾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大事小事，我只做年轻人该做的事。”做为年轻人，他始终怀揣着最初的梦想，不图安逸和名利，只为内心。把歌真正地唱进了歌迷的内心深处。

第十三章
高考前夕，洛珠突然想起与方宏的约定，就是报考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他与严似玉要了方宏的地址，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方宏收到信后也来了兴致，分别给涂强和吴桐都去了信，罗列了几所不同档次的高校，让大家一同填报。
分数下来后，几个人差不多，本来涂强最有实力，却发挥失常，成绩最低。但是他和洛珠一样，都能享受少数民族的加分政策。而吴桐成绩虽高，本省的录取分数线却是远远超过京城及西川的分数线。天缘巧合，他们最后竟然都被京城农大录取！这一年京城农大扩招了专科部，由其是增加了京城地区的招生名额，方宏、王建国和方红瑶都赶上了这个机会，成为一名大专生。
那时候填报志愿都是在分数下来之前。由于估分常常不准，填报时都小心翼翼，拉开档次，最后还要毕恭毕敬地写上服从调剂。洛珠去问常云，那时她也调到了央金：“常老师，您看我学哪个专业好？”常云冠冕地说：“你应该服从自己心底的声音，不要受世俗的干扰……”其实她只是没好意思说，十五年前的她同样是心里白茫茫一片，哪里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只能胡填一通，听天由命罢了。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洛珠终于放心了，达瓦也考上了本省的警察学校。他俩骑着马，去罗岭散心。到了次仁乡，天气陡变，想起上次遇到的泥石流，洛珠和达瓦再也不敢冒险了。达瓦说：“我听说咱们同学刘玉东，初中毕业后就上班儿了，正在次仁邮电所呢，咱们去找他吧。”洛珠也想起来了：“哦，就是特爱开玩笑，说话特风趣的那个吧？”达瓦说：“对，就是他！”
俩人把马拴在院子里，进了邮电所，雨已经下上了。刘玉东正在忙着分拣信件，听说同学来了，赶忙迎了出来。见着洛珠和达瓦，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抱了这个抱那个：“什么风把你们俩个给吹过来了？”三个人寒暄良久，刘玉东带他们参观了分拣室和接线室。那是他日常工作的地方。分拣室的小阁子密密麻麻，但刘玉东却是驾轻就熟，分拣异常迅速，动作干净利落，把洛珠和达瓦看得眼花缭乱。
接线室里，需要把来电转接到其它线路。那时候的电话还是手摇的，全凭人工操作。面对不绝于耳、此起彼伏的来电铃声，刘玉东不慌不忙、不紧不慢，都能在最短时间内准确转接。见刘玉东的操作如此娴熟，洛珠他们非常佩服，真是行行出状元呀。
这时候，他们才感到原来考上大学只是一段人生的结束，另一段人生的开始，没什么可以炫耀的。那些与大学校园无缘的同学，现在或者将来，同样奋战在各行各业的第一线，同样是社会主义建设不可缺少的一份子。他们在祖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在每一个角落里，在极其平凡的岗位中，默默无闻地奉献着自己的青春甚至生命。
参观结束，他们回到宿舍闲聊。许多年的话在一瞬间奔涌而出，陈年往事、昔情旧故，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一直聊到天黑，雨渐渐止住，他俩见天色已晚，只能先住下了。
刘玉东和邮电所的几个同事开始安排晚餐，都是几个年轻人，很能叫起套来。刘玉东从街上买回来一只熏兔，一大包花生米，乡里的条件差，也只有这些了。酒是现成的，所里伙房有存货，只是没那么多酒杯。数了数人，有十多个，无论如何也凑不够那么多的杯。还是刘玉东有办法，他说：“咱们大伙儿就用一个杯，轮着喝，一人一杯，不论几口喝完。喝完了就该下一个，谁要是喝不了，就撤。”说完之后一饮而尽：“下一位！”酒杯开始在桌上轮转，酒量大的都是一口喝完，马上交给下一位。碰着喝得慢的，下一个人就会嚷着催：“唉…唉…快点儿喝，我们还等着呢！”作鬼脸、敲桌子…搞出各种声响，不胜枚举。
这真是一个奇特的酒局，厚厚的方形地毯，再铺上驼毛毡子，大家席地而坐。几个小方桌连成一体，在中间拼成个大桌。菜没多少，主要是咸菜花生、大葱萝卜蘸酱。十多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共用一个酒杯。但是场面不大、气氛不小，大家其乐融融、兴高采烈。
洛珠和达瓦也被这种浓烈的气息感染，他们平时很少喝酒，只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少来一点儿。网球比赛中有一个术语叫“非受迫性失误”，而他们的喝酒却是“受迫性”的。学生时代的不喝酒受迫于老师与家长，而现在的喝酒，则是受迫于感情和社会。“受迫性喝酒”与其叫喝酒，还不如说是社会唤醒青年成长的“行为艺术”。
虽然开始时，洛珠和达瓦还比较腼腆，略有推辞，不知该怎么好，该喝多少。但毕竟高考结束了，没有了学习压力，心态很放松，“左一杯，右一杯”，架不住众人劝说，渐入佳境。本来他俩就是天生的海量，再加上不经常喝，竟然是越喝越清醒。那个杯足有一两，三四圈儿转下来，几个酒量小的已经撑不住撤了。人越少，转得越快，人们见洛珠和达瓦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都觉得陪不了，全跑了。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三个同学，洛珠说：“咱们哥仨慢点儿吧，太快了，再这么喝都醉了。”刘玉东也已经微醉，同意放慢速度。这哥仨一直聊到半夜，谈吐人生、寄语未来，好不热闹。那酒虽然普通，但此时却如同打开了一坛尘封的陈年老酒，飘香四溢、滋润心田。第二天醒来，他们发现自己都没脱衣服，都睡倒在酒桌旁的毡子上，互相枕着胳膊腿麻疼。
这一个月过得飞快，马上就要入学了。洛珠和达瓦都收拾好了行囊，从派出所迁出户口，从此开始了独立生活。俩个人一个南行，一个东去，开始了令人神往的大学之旅。临行分别时，哥俩又猛喝了一顿，这顿酒当然少不了放假回家的宇若云。若云不胜酒力，宛若醉酒的贵妃，两腮飞红，目送秋波眉牵月，鼻凝银荔口含情。
宇若云假期足不出户，做了一回大家闺秀，在家看书。想要把高中时没来得及读的书统统看完。她现在养成了非常好的读书习惯，虽然形式上还是像生吞活剥的老路子，但实际上已经发生了质变。进入大学后，她的思想恢复了活力，终于真正体会到“举一反三”的乐趣。
她强化了对历史的兴趣，曾经最怕古文，如今竟然可以通篇阅读《三国志》，而且“所悟极深”，对感兴趣的人物还能有意识地追加阅读，找正史外的材料学习。京城大学的图书馆成了她和严似玉约会的地方，她俩一个对历史，一个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都是这里的常客，俩个爱读书的，奇美的女大学生，成了京大的最美风景。严似玉在城市与环境学院 ，宇若云则是选择了法学院，这倒很符合她们俩个的个性。但是，两个人骨子里明显不是什么安分的血，严似玉爱上了文学，宇若云研究起了历史。
后来，宇若云发表了几篇探索三国历史的文章，都是基于实践与学习的结合，竟然能提出自己的不同观点和意见，这在学生中可是不多见。而严似玉也挖掘出不少关于红学的研究成果，在文学方面有着自己独到的心得和见解。
学校附近的书摊，抬眼望去，一排排挂着的依然是《我是你爸爸》、《射雕英雄传》…但这些书对宇若云而言没什么吸引力，因为她关注的是历史而不是文学。严似玉则不同，是这儿的常客，老板们都认识她。的确，在京大门口开书摊，是他们的荣幸。来的都是未来的硕士、博士甚至是领域内的专家。许多在别处卖不出去的书，在这儿却有市场。京大的师生就如同嗷嗷待哺的婴儿一般，接受和感应着方方面面的新鲜事物，吸收着来自四面八方、各个层面的营养。
在高中时候，老师在家长会上早己定性：王朔、金庸他们这些现代作家的的小说，不算非法出版物，但肯定与学习、高考没什么关系。但大学生们显然并不这样认为。就连爱研究历史的宇若云也认为，许多现代作家的作品，都应当被收入中学课本。尤其是金庸、琼瑶和三毛等作家的作品，不论从内容和文字，都堪称经典，是文学史上的一粒粒珍珠。却被一些刻薄的专业学者们拒之门外，这是多么荒唐可笑的事。其实这些文学作品与唐诗宋词、四书五经一样，同样是中华文化的瑰宝，代表了时代的发展和文化的内涵，都是应当提倡的。毛主席早在五十年代就提出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繁荣文化事业的基本方针。却常常被学者们抛在脑后，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兼容并蓄才是发展的根本。
宇若云和洛珠结伴同行，踏上了列车。洛珠对上大学没什么经验，需要若云指点。两个人在列车上开始了神聊。他们从儿时的记忆开始，直到高中的学习生活，再到91和92年的高考。
92年高考复习期间，宇若云可能达到了科举制度下儒生追求的“境界”——处变不惊。她学习拨尖，“高考100天倒计时”，给她带来的是动力而不是压力。班里有一位同学在模拟考试时昏倒在地、全身抽搐、口吐白沫，那时宇若云第一个冲过去扶起她，和几名同学一起把她抬到医务室，并送上救护车。回到教室，继续做卷子，尽管身边的同学已经乱作一团。她与那些所谓的，体制内的“好学生”，还是有区别的。她来自于央则地区，接受的不是系统的功利教育，这对她的内在气质和能力的培养非常有利。宇若云属于能为他人带来快乐的人，她的亲和力和聪颖人人都喜欢。
若云与他讲了大学里的学习生活，这与高中时代明显不同。同样是应试学习，高中时要追求高效率，最完美的结果。而大学生则是“60分万岁，多一分浪费。”基本上属于过关考试。大家上课时，注意力都不见得有多集中，平时也没人学习。一到考试前一周左右，才开始突然地重视起来，挑灯夜战，一个个都拿出了高中时拼命三郎的精神，如临大敌、视死如归。至于考试成绩，60分是唯一的追求，很少有人会为了拿到奖学金而苦学。但是挂科则不同，不仅非常丢人，还得在假期结束前回来补考。挂得多了，还可能被留级。若云班里就有一位湖南的高考状元，因为痴迷电子游戏，旷课、挂科，被学校开除。不过这小子还真能，第二年又是高考状元，又考进来了，成了若云的师弟，这回可不敢再玩了。辅导员转达了校方的态度：只要还旷课，不论成绩如何，一律开除！
开学的车票很紧张，洛珠他们没有买上卧铺。说来也是空调特快，却不知怎么设定的速度和温度。列车很慢，仿佛一条在遥远旅途上爬行的虫。已经是秋天了，车箱里的冷气依然未关，温度很低。人们都把行李箱里最厚的衣服拿出来穿上，依然不感觉热。坚持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每个人都昏昏欲睡，寂静无声。

第十四章

洛珠也渐渐合上了眼，准备睡觉，他坐在若云的旁边，靠近走廊的位置。迷惘之间，有一个身披黄大衣的人走过来。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坐在洛珠对面的一位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上衣兜突然开了，他反应很快，两只手一伸，抓住了那个披大衣人的手。这时他兜里的钱已经在那人的手里了，他拼命往出抠，已经晚了。洛珠见了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把钱还他！”那个人掏出一把弹簧刀，指向洛珠：“你不想活了？”丢钱的中年人害怕了，退回自己的座位。洛珠却向前一步，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行凶？”说着脚往前探，身子一拧，突然发力，一双大手已经掐住了歹徒的手腕。洛珠双臂一扭，伸脚一绊，把那小子放倒，把他的手用劲别在背后。那小子疼得噢噢叫：“大哥松手，大哥饶命！”刀子也掉了地上，中年男子见有了救星，忙把刀子拣起来，从歹人口袋里取回了自己的钱。车箱里的人都醒来了，见到这一情景，禁不住鼓起掌来。
洛珠自幼习武，这对他不算什么。这时乘警赶到，了解了情况之后，对洛珠表达了谢意，拿手铐把小偷带走了。
这时中年男子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向洛珠道谢。洛珠告诉他：“老哥，不是兄弟说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得把钱放在内衣兜里，放在外面，特别容易丢。”中年人连忙说：“不常出门，没经验，下次知道了。”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若云也没闲着，一直在旁边看着，又一次亲眼目睹了洛珠的英武。想起罗岭河道里的惊悚一刻，使她更迷恋洛珠的神勇。她什么都不想说，挎着洛珠的胳膊，依偎在他身上，像是一只温柔的小鸟。中年人见他俩如此亲密，忍不住问：“这是你媳妇儿？”洛珠不好明说，只能装了，得意地说：“嗯，将来肯定是。”若云听他这么说，心里比喝了蜂王浆还要甜，靠得更紧了。
接下来一路平安无事，若云要去送洛珠，洛珠拗不过，只得同意。不出所料，严似玉来接站，她给若云父亲宇航打通电话，问清了车次。自上次央金一别，已经过去了数年，只在书信中互相交流，只见过照片…
似玉先与若云拥抱，又与洛珠互相对视，似玉望着他：高挑、成熟，头发微卷的洛珠，面容比小时候清秀很多。一双永不服输的眉，笔挺上扬；一双大而清灵的眼，炯炯有神；一身干净的西装，整洁清爽，正是嘉央深爱的打造；一双黑亮的皮鞋，得体大方，正是贡布精心的挑选。真是英武潇洒、气势非凡。
洛珠也望着似玉：长发由肩，额上戴着一个精美的粉红发卡。会说话的长长睫毛微微上翘，半含情的樱桃小口轻轻张开。双眼蓝湖，玉鼻轻耸，唇红齿白，粉面含春。一袭嫩黄色连衣裙掐腰齐膝，露出一截洁白的长腿，黄色的短袜，黄白色的新宠皮鞋。高兴时艳若桃李；烦心时冷似冰霜。真是一个世间少有的妙人！
若云早已预见了这俩个人相见的场景，她静静的躲在一边，看着他们。有若云在场，似玉只想轻轻地抱抱他，但是这一抱，就再也不想松开。真挚的感情像是强大的粘合剂，长长的的思念像是太上老君的捆仙绳，使他们久久不能分开。车站的滚滚人流，是奔袭的潮涌，而他们却如同天涯的礁石，在惊涛骇浪中，巍然屹立，海誓山盟。若云在旁边羡慕不已，她知道，洛珠喜欢似玉，但是她不想轻易放弃，她只能观望、等待。假如命运最终给她一个否定的结果，她也只能接受，因为，似玉是那么优秀，你看，他俩是多么幸福的一对呀！
洛珠是彻底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他的身边会同时出现，两个喜欢他，而他也喜欢的人？心理尚未完全成熟的他，显然对此无所适从。公交车上，再会似玉的兴奋以及幸福感，早己荡然无存，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回想着这几年与似玉和若云的交往，感觉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而现在，面对如此局面，他又该如何选择呢？
似玉和若云却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两个人在车上聊得热火朝天、旁若无人。经过了一年的大学生活，一股新鲜的空气，早已流入她们的内心世界。她们仿佛身临秘境，身边却突然冒出太多新生事物，使她们无法不去感知，不去了悟。她俩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事业的良好开端，使她们无暇顾及太多不相干的事情。对于洛珠的纠结，她们还真没想太多，就让时间来选择一切吧。望着那一对神采奕奕、纯洁无暇的碧人，洛珠既感到无比的幸福，又感到莫名的烦恼。
京城农大在海宁区，他们很快就到了。报到时果然遇到了那些熟悉的人：涂强、吴桐、方宏、方红瑶、王建国，这些幼年曾经有缘相见的同龄人，此时真成了同学，这是多么珍贵的缘分啊！洛珠、吴桐、方宏、涂强和王建国都是农林经济管理专业，方红瑶是资源环境科学。报到后，洛珠、吴桐和方宏分到了一个宿舍，涂强和王建国在其他宿舍。涂强向前来送他的伊玲和涂连捷，提出了想换宿舍的想法，他想和方宏在一起。涂连捷去找辅导员宋代桥，他是刚留校的，接了新生，心情正好，又架不住涂连捷在部队时练就的磨功，居然同意了。于是涂强转到了方宏的宿舍。
方宏见很容易，又让王建国去找，宋代桥不高兴了：“你们这个也调那个也调什么意思？想搞小团体么？不行！”王建国向前来送他的父亲王东进求助：“你也是老师，你去说说。”王东进生气地说：“方宏这小子净出馊主意，他坐过牢，你给我离他远点儿。”王建国一听没戏，只好作罢。
见孩子们如愿以偿，家长们都打心眼里高兴，数方宏和方红瑶的亲友团规模最大。方略亲自挂帅，方晓湖、方晓溪夫妇一个不落，都来了。方晓波夫妻俩也来凑热闹，方晓波拿了相机，四处拍照，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影像。他和这几个孩子都熟，跑来绕去，成了人群之中的焦点。他知道，该是对方红瑶挑明的时候了，他指着吴桐说：“红瑶，他就是你双胞胎妹妹明霞的哥哥！”
方红瑶一阵眩晕，这时才知道原来妹妹已经找到，目前已经在龙埠医学院读大二了。大家都瞒着她，怕影响她学习，这一点她还容易理解。想起自己的身世和人生的苦楚，方红瑶不禁泪流满面。吴桐是真得惊呆了，虽然早已听说过方红瑶，但是第一次见面还是把他吓到了。这也太一模一样了！她们是同卵双胞胎，不管生活环境如何不同，成长经历如何迥异，相貌却是完全相同！只是个性和习惯上，言谈举止略有不同，若是穿了同样的衣服，还真认不出来。
吴桐一见方红瑶就喜欢上了，她正是吴桐关注的类型：典型的现代城市少女，浑身都散发着脱俗的气质，齐耳短发，窈窕身姿，蛾眉俊目，顾盼传情。梁红给方红瑶买了新衣服，清一色的Nike加身，就连斜挎包也是耐克的。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十分引人注目。而最关键的一点，是红瑶的面容与明霞完全相同，那张如此熟悉，曾经陪伴他度过了童年和少年的脸庞，如今忽然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出现在他的眼前。
方红瑶也注视着吴桐：高高的个子，微微有些含胸，英俊的脸庞异常消瘦。颧骨突兀，嘴唇发紫，典型的高考营养不良。只有镜片下的一双眼睛特有神彩，像是会说话，能读懂人心。一身新买的，叫不上名字的浅蓝色运动衣，穿得干净整洁，给人一种温暖、清新、朴实的感觉。
吴桐惊讶地说不出话，站在那里发呆。倒是方红瑶先走过来和他握手：“您就是明霞的哥哥么？”一双纤纤玉手柔软光滑，吴桐感到一股暖流冲过指间，涌向全身，这一刻，他是真的被电到了。他赶紧松开了手，支支吾吾地说：“你们长得太一样了，太一样了…”方红瑶把手叉在衣兜里，对吴桐微笑着说：“走吧，咱们到那边聊聊。”
俩个人相伴而行，朝着人少的地方，找了一个空无一人的长椅，坐了下来。吴桐尴尬一笑：“我其实早知道你在北京，一直没有告诉明霞，也一直没有见过你。”方红瑶详细地问了明霞的近况，又要了她的联系地址。吴桐则把明霞从小到大，所有的童年故事、成长趣事，统统讲给红瑶听。红瑶听得入神，一会儿格格大笑，一会儿托腮沉默，却不想打断他。直到方晓溪和梁红来辞别，都见过了吴桐，吴桐早听梁青提到过他的妹子和妹夫，倒不感到陌生。方晓溪又仔细地嘱咐了红瑶一阵子。也难怪，她从来没住过校，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原先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一切都得靠自己。之后又向吴桐发出了邀请，约他周末去家里吃饭。
与方红瑶的见面，使吴桐眼前一亮，他的内心世界再也无法平静。如果说马霄婷只是一剂良方，那方红瑶就是使他彻底清醒的强心剂。吴明霞喜欢自己，这一点吴桐心里非常清楚。但他始终摆脱不了兄妹的情怀，另外，他长期生活在农村，特别向往现代、时尚的城市生活。因此，明霞显然不是他的意中人。
高中时在宿舍瞎折腾，一伙人把班里的女生名字写在纸条上，搓成小球抓阄。吴桐怕他们拿明霞开心，故意把写明霞名字的纸团藏起来，所有人都抓不到。最后，他抓上了叶知痕，整个高中生活里，叶知痕都被称为吴桐的婆姨。
吴桐吉他弹得好，又会说相声，是个文艺天才，深得女同学喜爱。因此，叶知痕竟然对此毫不掩饰，不以为然，反以为荣。自己也开玩笑说是吴桐的婆姨。但是吴桐对叶知痕始终是若即若离，没有接受这份感情。在他心中，对叶知痕的感觉尚不如马霄婷，只是把她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而已。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方红瑶的出现点燃了他胸中的爱情之火，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幸福的彼岸，红瑶正站在那里，向他招手…
与洛珠和吴桐不同，感情方面，方宏早已确立了目标，那就是林秀。开学前，他又去了趟林秀的理发店，向她表白了心意。他对林秀说：“大学一毕业，我就娶你！”林秀无言，她始终觉得自己配不上方宏。年龄差很多不说，自己早早就失了身，这怎么可以呢？她下定了决心，准备在方宏毕业前成家！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闯入了她的生活。他是区里电视台的播音员，名叫路泉，长相自然不错，人也很有尿性。经常来店里理发，而且是故意找理由的那种。终于有一天，他约林秀出去吃饭，林秀把自己的经历全告诉了他。开始的几天，他来的次数减少了。过了一段时间，反而比原来更多。后来，他竟然向林秀求婚了！林秀当然放不下方宏，但也许正因如此，她才答应了路泉的求婚。
婚礼很快就举行了，方宏知道时已经晚了。那时，方宏正焦头烂额地准备着期末考试…

第十五章
轻松、惬意的大学生活开始了。洛珠的宿舍是一栋新楼，他们是第一批入住的学生。宿舍共有四张双层的高低床，共有八个位置。其中一个做行李床，用来放大家的行李箱。头一天已经来了六个，最先报到的都选了下铺，后来的选靠窗户的上铺，只空下了一个位置。晚上大家按年龄排了座次，方宏最大，其次是洛珠、吴桐，一位来自黔南省，名叫徐刚的同学排在第四，老五是涂强，老六是来自河热省的袁建。过了好几天，来自东广的刘志良才来报到，他比袁建还要大，与涂强同岁生日小些。这样一来，袁建成了最小的老七了。
选班干部时，辅导员宋代桥让每一位学生都上台演讲。以方宏为首的弟兄表现都很好，尤其是吴桐，他只说了两句：“我对咱班的同学印象都很好，男同学都非常的潇洒，女同学也很温柔。希望大家投我一票。”结果数他票得的最多，选进了班委，成了班里的文艺委员。
初来乍到，刚刚从高考的紧张气氛中突围，他们仿佛从沙尘暴中走出来，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着幸福阳光。而所有这一切，仅仅持续了一个学期，第二个学期末，一场雾霾再次袭来。学校的老师放出狠话，要给这届学生一点颜色看看，三门课程不及格就会留级，情况一下子紧急起来。
洛珠他们都开始了行动，平时不学习，连笔记都懒得作，现在却必须引起高度重视，争取及格。晚上自习室里座无虚席，挤得满满当当，许多人还在熄灯后点上蜡烛，挑灯夜战。刘志良却依然如故，觉得不就是六十分吗？哪用得着这么费劲？宿舍里只有他睡得早，他的觉说来就来，还说梦话，梦里背英语单词，说得很清楚，成为宿舍的谈资。等考试时，他才傻了眼，题目很难，一道也不会，又抄不上，只好蒙。成绩下来后，刘志良被通知留级了，涂强和他最好，放假没回家，仍在陪着他争取。刘志良的其它两科分数太低，已经不可能及格。只能寄希望于58．5分的那一科，他们在学校班车前拦下老师，作了最后的努力，却得到否定的回答，没救了！刘志良此时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必须重新来过，晚毕业一年！他痛哭流涕，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小孩儿。涂强也陪着他哭，但是一切都无可挽回了。经历过这次考验，同学们都消停很多，上课注意听讲了，也肯抽时间学习了，再也不想被挂科。即使考不好，也会主动去找老师提前说情，由于态度端正，直到毕业前同学们都很少挂科了。
除了期末考试，其它的学习生活还是很有趣味。宿舍里除了吴桐和徐刚，剩下的都没有住过校。打饭、洗衣服、洗床单这些本来非常简单的事，对他们来说却是难如上青天。方宏和王建国结伴吃饭，两位都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最爱吃的菜是溜肥肠，每天溜肥肠，吃了两周，发现这么吃根本不行，那点儿饭票远远不够。后来才学会了节俭度日，盘算着花钱了。
洗衣服是另外一个难题，弟兄们洗衣服的水平真是不敢恭维。洗出来就像是一幅幅地图，还不如洗之前干净呢。只有吴桐和徐刚深谙此道，他们还经常带领弟兄们去打些牙祭，比如上解剖课时偷些肉，比如去玉米地里掰些棒子回来煮。这些事都是全员参与，有放风的，有盯梢的，有下手的。一次肉偷多了，老师大发雷霆，班干部急忙提着供品到家里赔不是，才算平息。偷玉米时洛珠负责进地，又着急又没经验，上演了一出真正的狗熊掰棒子，胳肢窝夹不了几个，一边掰一边丢。还是方宏有办法，把外套往地上一铺，能兜好多。
回到宿舍，电炉子派上了用场，两个洗脸盆涮干净，加上水扣在一起，放到电炉子上。把洗好的玉米放在里面煮，着实是一顿美味。那时候的洗脸盆用处最大，洗头、洗脸、洗脚、洗衣服，还用来和面、煮玉米，最妙的是用它来当酒杯。
那时候宿舍不让喝酒，外校来了老乡同学，哥几个酒瘾上来，只好想办法。提上空暖壶假装打水，到了小卖部，把啤酒打开倒在里面，很容易就躲开了宿管阿姨的眼睛。到了宿舍，没有酒杯是个难题，用暖壶没法喝，来的人多，水杯不够用。只好又请出了脸盆同志，清洗干净，把啤酒全倒进去，满满的一盆。谁若喝，就过来顺着盆边啜，几个人同时啜，就算干杯。到最后，一盆啤酒也要喝得见底儿。从此，脸盆又有了新功能－酒杯。
脸盆和面是在八月十五，这是新生们在家之外过的第一个中秋节。月饼没法儿做，学校组织大家包饺子，这又是洗脸盆大展身手的时候。又得拿它和面，又得用它拌馅，又得使它盛饺子。那场面也真够热闹，女生们跑到男生宿舍，有撑面的，有用小刀切剂子的，有拿酒瓶赶饺子皮儿的，其余的都拿勺子包饺子，宋代桥也来“光临指导”。包好了送到食堂去煮，用洗脸盆端回来大家一起吃。这饺子吃起来比平时香一百倍。
洛珠课余时间爱打篮球，早晨起来跑步，全宿舍的早点他都包了。一盆棒面糊糊，几个馒头片，问好了一块打回来。那时候的玉米面糊糊是早餐的标配，学生们喜欢蹲在地上、凑在一起喝，结果被留学生拍照。一位学生会的学长知道了，从留学生那里要回了底板，怕他回国借此诋毁中国大学生。学生会的作用很大。一次，有一个食堂盛饭的工人用勺子打学生，学生会组织全体学生罢课，一直闹到市政府，学校后来只好把那个欺负学生的职工开除，这才恢复上课。新生们乐于参加这种活动，关键是不用上课，还可以出去玩儿。小河里捞鱼、爬山、看电影、看录像…简直是无所不为。
同学们看得不快学得快，总是能搞出点儿花样来。一位同学从学长那里偷艺，从街上扯了几尺花布，床头床尾一挂，床上就成了私密空间。自己在里面不论干什么，都不会被打扰，同学们纷纷效仿。于是，农大新生宿舍里便有了一个个的温馨小屋。这些小屋又好又不好，好的是宿舍里安静了许多，坏的是有人借题发挥。这不，系书记在检查时，正好在小屋内捉到了一对正在亲热的情侣，搞得书记勃然大怒。这对学生找了市教委的领导才管了用，差点儿被开除。
大学里搞对象太普通了，新生来了都学跳舞，就是因为跳舞能创造搞对象的机会。吴桐和徐刚都参加了舞蹈培训班，吴桐的舞伴恰好是方红瑶，这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可惜吴桐虽然有音乐细胞，却没什么舞蹈细胞，几个简单的动作，无论如何也学不会，气得方红瑶两眼冒火，真想结结实实地揍他一顿。
方宏在最艰难的第一学年，熬过了期末考试，却失去了林秀。得知她结婚的消息，仿佛是晴天霹雳一般，使他几乎不能自持。要不是临近期末考试，他可能真的要大闹婚礼现场，去把林秀抢回来了。
于诗情来看涂强了，她92年就考上了京城师大。自高考失利后，涂强一直没有与于诗情联系。他一直没有从高考的恶梦中醒来，觉得自己被命运无情地捉弄。觉得自己离诗情越来越远，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不能给她幸福生活。自己的学校毕竟是农业院校，将来留京的机会很小。多半得回东萍甚至林原工作，将来两地分居？太不现实了，太离谱了！
于诗情却不这么想，她俨然像个老师了！齐肩头发，不长也不短；一双长眉不粗也不细。她的双眼是典型的明眸善睐，她的脸颊是典型的秀色可餐。白色衬衫，蓝色的背带牛仔裙，一双精致的小牛皮鞋，愈发显得清纯可人。
涂强不敢看她，低着头等着她的狂风暴雨。没想到于诗情却特别平静，她过来挽起涂强的手，和他一起走向一片树荫。地上的落叶已经很多，秋天已经来临很久，却不凉。浓浓的暖意，仍然不肯离去，坚守在校园里，踯躅在人群中。
于诗情仔细地看着涂强，像是一位成熟的大姐，询问着涂强的校园生活。涂强听着，才知道她并没有生自己的气。涂强说：“我真想再复读一年，就是没有勇气，而且明年可能会自主择业了。”于诗情摸了摸他的脸，眼神中充满了爱意：“看你都瘦成啥了？还复读呢，再补都快成小老头了。”“姐给我写信了，让我来看看你，我才知道你考上了农大，这多好呀，我们终于可以到一起了！”“没考好没关系，将来可以考研。”“星期天去我家，我还要带你去见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我大舅。”“我带你去我姥爷家的四合院看看去。”
接二连三的话使涂强根本插不上嘴，他也不想插嘴。涂强并不是一个缺乏热情的男孩子，只是他的自信心已经被高考毁得七零八落，令他无法重拾过去。他太有责任心了，这种可恶的责任心在他和诗情之间，树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墙，使他与诗情的炽热情感无法同步，无法共鸣。这种奇怪的念头葬送了多少美好姻缘？错过了多少快乐时光？
星期天，涂强应约到诗情家作客。那时候还没有实行双休日，涂强理了发，换了衣服，精神了许多，买了些礼物，来到诗情家里。于莉莉早已准备好了饭菜，樊清还在东萍上班，没回来。樊画意也在安西上学，不曾在家。饭后，于诗情带着他去拜访姥爷。于远方特别喜欢收藏，家中有很多价值不菲的藏品。于远方试探了涂强的文学功底，没想到这正是涂强的长处，涂强爱读书，涉猎很广，祖孙二人谈天论地、博古及今，竟成了忘年交。于远方听于莉莉和于诗情说涂强诗词具佳，想试他一试。便说：“听说你善能联诗，值此秋意浓浓，我们不妨联它几韵以应其景，你看如何？”
自父亲去世，高考失望，涂强近来很少作诗，听于远方一说，倒勾起了他对诗的感觉。就说：“小子不才，姥爷您既然有此雅兴，我岂敢不从？”又说：“只是我功夫尚浅，七言吃力，咱们就联五言如何？”诗情在旁边替涂强捏了把汗，要知道，于远方可是京城文学会的副会长，文学方面造诣颇深。她怕姥爷设韵太偏，涂强难免出丑，忙说：“那我来设韵，就上平一东吧，这个我熟些，太难的韵我记不清。”于远方点了点头，在宣纸上提笔写下“五言排律·秋意”几个字，开始思考，片刻写了一句：

“清盈别去夏，绿草水柔中。”
涂强才思敏捷，早已有了：
“幽怨秋音滞，深约雨韵濛。”
于诗情连说好，又说：“若妈妈在就好了，她联的诗最棒。”想了一会儿，也接上了：
“枯枝吟雪赋，青女舞云宫。”
于远方诗兴大发，又写到：
“绻缱习习错，纷扬片片同。”
涂强忙接：“无尘情落叶，有土意归丛。”
于诗情一急，有些接不上了，涂强又吟一句：
“飘逸灵烟久，从容秀月终。”
于远方心里高兴，接了一句：
“栖息心恋茎，奋起念别菘。”

第十六章
涂强拍马屁的功夫也不错，大赞一通，又接：“似与楼台过，犹如宇院通。”
于诗情终于想好了一句，正要说，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原来是于莉莉，她来一起吃晚饭。看到了书案上的墨宝，于莉莉才知道他们正在联诗。她精于此道，而且在林原领教过涂丫和涂强姐弟二人的本事。他读了几遍觉得这些诗句竟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意境优美，回味无穷。真是太好了！问：“该谁了，少不得我也来两句添添乱。”于诗情忙说“该我接了，我的是‘枯竭秃树续，埋掩败枝空’。”于莉莉听了说：“好是好，只是太颓废了，不像是年轻人的口气。”于远方护着诗情，说：“题目是秋意，照我看这句很不错，什么颓废不颓废的，我来接。”说罢吟道：
“绿玉因层尽，青葱次第穷。”
该涂强接了，他想了想说：
“苍生交替缓，天下变流匆。”
于诗情又哑火了，对不上来。她忙着告诉妈妈游戏规则，却没来得及想出一句来。于莉莉知道了格式和韵脚，替她想了一句：
“探野轻声蜕，凌云浅化绒。”
诗情高兴地直蹦高：“还是妈妈这句好。”
于远方也夸她：“我有一个会作诗的好闺女啊！”一边写，一边又吟道：
“若多青荡北，亦少羽游东。”
涂强赞：“好韵！”想了一下接道：
“行走初来月，蛰伏后起虫。”
于莉莉张口就来：
“残临花尚浅，凋远色时丰。”
于诗情也有了：
“经过千年事，容留万世功。”
于远方虽然年纪大了，却毫不客气：“茁成初见日，看透晚来风。”
于莉莉也少不得夸夸父亲：“老爸这句颇见功力！”
涂强又迎来了表现机会：
“方有宁静致，才云浩瀚鸿。 ”
于莉莉说：“这句也好！”随后便接：
“红花犹斗艳，碧海也玲珑。”
于诗情也渐入佳境：
“惯近青春客，习留不老翁。”
于远方写下这句，自嘲道：“我就是那个不老翁，呵呵。”接了句：
“丰实忽彻悟，苍耳或交融。”
涂强：
“阅尽天常态，寻完自信聪。”
于诗情笑他：“找回自信了？”
于莉莉白了她一眼：“一个姑娘家家，别总是咄咄逼人的，跟人家这样说话。”
于诗情格格直笑：“我不接了，妈妈偏心。”
于远方却不为所动，一脸严肃：
“磐安躯伟岸，诺定魄阳雄。”
涂强和于莉莉深为敬服，都称以这句真正为上。
这联诗当然是越到最后韵越少，所以也就越难。
涂强想了很久才接：
“愿切欢间摆，心随苦隙攻。”
于莉莉又接：
“皆能容对变，不可避明冲。”
于远方品了品说：“扯远了，该收了。”数了数已经二十五韵，就说：“莉莉和涂强每人再来一句，我收尾，凑齐二十八韵如何？”
大家一致同意，涂强收道：
“忆起昔年事，逐回往日衷。”
于莉莉也收：
“得闲身顾影，知晓泪朦胧。”
写完这两句，于远方的收尾句已经有了，他并不言语，运足了笔力，写的是：
“自古南飞雁，无边一水红。”
仅有的三个观众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大声说：“收得好！”
晚饭时，于远方高兴，拿出了一瓶美酒，与涂强喝了几杯。于莉莉也拿出了最好的厨艺，于诗情打下手，弄了一桌好菜。经过联诗，涂强此时已经重拾了自信，并没有推辞，与老人家饮了几杯。这几杯酒胜过琼浆玉液，宛若心灵鸡汤，使涂强彻底摆脱了失败阴影，重回阳光。
洛珠的大学生活明显充实而快乐，他既不用因为考试不过而发愁，考前一周，再难的都能搞定。也不用因为没有女朋友而猴急，京大那俩个就让他费尽心思。没事儿时干脆天天打球、跑步、拳击、散打、体操，身体练得如钢铁一般。他与方宏、吴桐和涂强，各有所长，在农大美名远扬，被誉为“四大才子”。
“四大才子”又称“吴门四才子”，是指明代生活在苏州的四位才华横溢的文化人。一般认为是指对唐寅、祝枝山、文征明、徐祯卿四人的合称。其实，在影视剧中普遍的版本是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周文宾。前三人，历史上确有其人，而周文宾是人们后来虚构的。历史上的“吴中四子”，是指唐、祝、文、徐，徐即徐祯卿，是明代文学家，与李梦阳等人并列“前七子”，其诗风格清朗，但不通书画，性格也与另外三位不同。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后来文人又杜撰了一位相貌秀美的周文宾来凑数。
方宏他们四个里面，方宏长于社交，洛珠优于武艺，吴桐胜于音乐，涂强名于文学。与“吴中四子”顺序恰恰相反，涂强诗画俱佳，类似唐伯虎的风格；吴桐专攻音乐，就如专攻书法的祝枝山；洛珠能力全面，体育、文学都有两下子，类似文征明；方宏天性聪颖、命运多舛则与徐祯卿类似。因此，他们自然成为女生们的追求目标。但这四人都已经各有所爱，名花有主，似乎没什么机会。
一年级时，方宏被选为班长，系学生会副主席。方宏上任后组织了象棋比赛，小合唱，歌曲大赛等一系列活动，农经系的这些活动开展的有声有色。洛珠是体育委员，系体育部部长，系蓝球队的队长。吴桐则是班里的文艺委员，系文艺部部长，他在歌曲大赛中演唱了歌曲“亚洲雄风”，最终赢得了冠军。涂强则是班里当仁不让的学霸，每次的最高奖学金都是他的。他还是校文学社的副社长，经常在校刊上发表诗歌和文章。徐刚和刘志良后来也进了学生会，一个宿舍7个人，只有袁健没当官，其他的都有的干，这也是农大历年来少见的。
方宏被校内的许多女学生看上，仅班里面，团支书于慧和学习委员燕语就同时追他。直到毕业前，燕语还在假期里给他写情书，每天一封，真能编成一本书了。可惜那时家里没有信箱，信只能寄到父母单位，方宏留下了父亲单位的地址。那些信都让方晓湖给毁掉了，理由是怕影响他学习！这些可怕的家长呀，你们毁掉了多少幸福的姻缘？方宏根本没有看到，否则或许会被感动？那段时间，他还在惦着林秀，虽然她已经成家，但又能怎样呢？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火种啊！他发誓，永远都不会放弃。
燕语的相思病越来越厉害，没休息好，患上了感冒。她的室友看不过，去找方宏：“燕语为了你都病了，你就不能去看看她？”方宏顿觉理亏，就去看燕语，见她手上扎满了针孔，人也很憔悴，一股男子汉的气概油然而生。他与燕语讲述了自己的感情经历，从幼时的梦中情人严似玉，到后来的假小子妹妹方红瑶，再到狱中的仙女林秀…他如此丰富的人生轨迹令燕语既喜又忧，喜得是方宏的感情世界并非只是一片死寂的冰川，而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洲。忧得是，他的爱早早就被别人占有，自己的爱在他那里只是一份迟来的爱。
大学的校园里，到处都是寻找爱情的眼睛。这并不奇怪，因为他们过了该谈恋爱的阶段。学习生活并不紧张，上学的日子比较单调，毕业后即将走上社会…这些都是大学生们追求异性的理由。
洛珠接受了同系不同专业，一个名叫陆静的女生的感情，他这么做并不是很爱那个女孩儿，他是想摆脱与似玉和若云的情感纠缠。一天学校排演节目，有几个女生不很积极，到了排练时间却不来。身为学生干部，洛珠被派去喊那几个没来的女孩儿。陆静是其中之一，别的女孩都找到了，就差她一个。洛珠最后在自习室找到了她，正在学习。自习室里面人很多，狼群都不怕的洛珠，岂能怕这个场面？他走到陆静面前，笔直地站着，潇洒地插着裤兜，健美的身姿显露无疑，问她：“陆静同学，你怎么不去排练？”洛珠一直是陆静心目中的男神，现在突然降临在她面前，使她受宠若惊、不知所措。陆静捂着嘴，差点叫出声来。她镇静了半天，才支吾着说：“哦，我忘了。哦不…快考试啦，我怕过不了，所以…”洛珠知道陆静成绩始终很好，这一定是借口。他笑着对陆静说：“这个舞蹈很简单，少排几次就可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又说：“你那么优秀，过关对你来说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罢了。”“走吧，老师和同学们都等着你呢。”陆静正在犹豫，洛珠又说：“你若不去，我回去也交不了差，我只能在这儿陪你，你不去，我就不走了。”这一席话，说得天衣无缝，陆静只能服软了。她站起身来，洛珠很绅士地帮她拿了座垫儿。他俩在众人的目光里，如同结婚仪式上的新郎和新娘一样，一块儿走出了自习室。
洛珠骑着自行车，把陆静送回宿舍放东西，他在楼下等。过不多时，远远看去，她已换了健美裤和粉红上衣，更显得优雅动人。一头短发迷雾似的、自然地散在两侧，轻盈的脚步中，一张俊俏的脸徐徐走近，像是电影里的广角镜头，而陆静正是那个漂亮的女演员…
洛珠看呆了，美有不同的方式，陆静这样的美，显然又与似玉和若云不同。上了自行车，陆静不自觉地把手轻轻地搂住了洛珠的腰。洛珠感觉到一股暖流一瞬间涌遍全身，真是莫名其妙的感觉。陆静问他：“你就是这样子对女孩子的么？不听你的就不行么？”甜甜的声音像是一股清泉，流入洛珠的身体。洛珠心里一阵荡漾，再也无法骑行，车子在树丛中停下来。洛珠扶着自行车，身子已经被陆静紧紧抱住，接着，嘴唇也被她柔软的双唇贴上…她粉红色的运动鞋一动一动，微微上翘。洛珠无暇多想，他享受着芬芳香甜的气息，体验着从未有过的快感。
洛珠来不及防范，防线已彻底奔溃，他感觉到的热度越来越强，心跳越来越快，一只不听话的舌头也进入了他的口中…
这是洛珠的初吻，赐予他的不是严似玉也不是宇若云，竟然是冒似毫不相干的陆静！但洛珠却没有丝毫的愧疚感，这反而使他无比的兴奋，无比的激动。对似玉和若云感情的无从选择，令他烦恼多年，他不敢，也不能选择。而他又不愿去面对别的女孩儿。这使他多年以来一直处于两难的境地，终于在此刻等到了陆静的到来。
这算得上是背叛吗？既然从未开始，只是一个名份，又何来背叛？洛珠的内心不但不后悔，而且非常坦然。这一吻使他从少年成长为青年，使他暂时告别了往日的苦恼，使他的精神有了某种寄托。到了排练室，洛珠让陆静先进去，自己等了好久才进去。进去还大声对陆静说：“找了半天，你自己竟来了。”后来洛珠才知道，这是多么可笑、多么愚蠢的败笔！大学校园里的讯息传递得更加快速，更加没什么秘密可言，自习室的精彩一幕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第十七章
这不正是所谓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吗？不管怎样，洛珠和陆静还是开始了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浪漫爱情。洛珠很认真，也很投入。他就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狮子，享受着与陆静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晚上，校园里满是一对对勾肩搭臂、甜言蜜语的情侣，洛珠和陆静的身影也在其中。他们每天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起散步，一起上自习，一起在黑暗的角落里谈情说爱。不单单是初吻，洛珠关于女孩子的所有第一次，都发生在陆静身上。第一次解开女孩儿的文胸，第一次触摸女孩儿的乳房，第一次触犯禁区…在双休日里，若是没有其他事，尤其是似玉和若云的干扰，洛珠也会带着陆静在京城里四处游玩，他们甚至还偷偷地跑到陆静的家乡转了一转。但是洛珠却始终没有动过去“开房”的想法，虽然这种事情在大学生恋人的群体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但洛珠的骨子里填满了老实本份的责任感，他的感情观虽然模糊，喜欢所有入眼的女孩儿，却不是那种沾花惹草、玩弄感情的人。
他并非没有想过，但是他知道，一但越界，就必须负责到底。所以，每当陆静在火热之中说出“你要了我吧…”这几个令人难以抗拒的字眼时，他都会在霎那之间突然冷静下来，不敢造次。出去玩时，他也尽力躲开那些容易发生故事的时间和地点，避免自己犯错儿。陆静毕竟是女孩儿，矜持和羞涩还是有的，所以也没有太过主动。所以，他们在大学里的这段感情，最终还是没有开花结果，不能不说也是一种遗憾。
方宏和燕语仍然保持着亲密无间的朋友关系，在其它同学眼中，似乎早已把他俩归为恋人的行列了，他们却都不那么认为。他俩的约会，每每成了谈天说地的百家讲坛，互通有无、互相交流是主要内容。一但触及敏感话题，方宏便尽量转移，燕语也就无法再继续了。临近毕业时，燕语哥哥来信，薄薄的一个信封，同学给到了方宏手里。燕语有事儿，晚来了一会儿，方宏闲着没事，心想是她哥哥的来信，又这么薄，显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就拆开看了。信里的内容是让燕语在上学期间不要谈对象，认真学习，考研才是正经。没想到燕语一见方宏拆了他的信，立刻大发雷霆，和他叫嚷起来：“你为什么拆我的信？”“你这么长时间不来，我没的干不是吗？”“那也不能私自偷看我的信吧？太过份了！”“你才过份了！你哥的信我看看怎么了？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燕语一直怕同学知道自己有考研的想法，但是毕竟她只农大专科部的学生，想考研谈何容易？需要过重重关卡，最起码得先取得本科学历，才能报考，成功的可能性极小。因而，她就更怕方宏和同学知道，免得考不上丢人。而现在，被方宏看到了，同学们也马上就会全知道。太可怕了，燕语想到这里，更生气了，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方宏也生气，本来他还对燕语有那么一丝丝好感，现在却一下子荡然无存。他把信摔在燕语的桌子上，说了一句：“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两不相干！”然后转身离开。
一段非常可能发展成参天大树的感情就这样夭折在萌芽的状态。生活就是这样，一句话，一件事，往往会影响人的一生。有些事情，因为一时的冲动，一时想不开，却再也无法挽回。等燕语明白过来，已经晚了，方宏再也不理她，心里的那个结永远都无法打开。方宏一头扎进了尖尖的牛角。他始终认为，一个连家信都不让他看看的女人，将来怎么可以成为自己的恋人，成为自己的妻子呢？他并没有站在燕语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因而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做。燕语的所有努力都无功而返，信心渐渐地被一点点地撕碎，最后只能放弃。她的自尊断送了一场可能发生的热烈感情，在无意中伤害了自己心爱的人。她百般道歉，百般解释，都不能唤回他已经铁了的心。
直到毕业前，方宏一直没有回心转意。分手归分手，本来也没有谈恋爱，从前就是朋友，现在仍然是朋友，没什么区别。毕业前，方宏约燕语一起吃饭。见面的地点是方宏的老地方，他和班里的每一个男生都单独来过这里，和燕语也来过几回。燕语身着白色T恤，蓝色的牛仔裤，白色运动鞋，齐肩的蘑菇头。单眼皮而能称之为漂亮的，恐怕还真不多见，校园里只有她算一个。没画眉线，她的一双眉毛也是乌黑浓密；没有唇彩，她的小嘴依然红润多情。燕语身材很好，贴身的牛仔裤，一双大长腿更显得均称修长。方宏也是白色的T恤，蓝色牛仔裤，不同的是穿了一双黑色的运动鞋。两个人穿得像是情侣装，却没有一丝情侣的意思。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气氛尴尬，不欢而散。男女之间就是如此，一但因为感情上的问题闹意见，很难再恢复正常的心态，再也回不到从前做朋友时的那颗平常心了。
其实，这里面的主要原因还是方宏对林秀的感情，书信的事情不过是方宏回避燕语和她分手的一个借口而已。比起林秀的贤淑懂事儿，燕语显然差得太远，她当然不能替代林秀在方宏心目中的位置。就像是拳手过招，还没交手，燕语就已经莫名其妙地一败涂地了。洛珠见方宏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他失恋了呢。带他去跳舞，还帮他引见漂亮的舞伴。给他解心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以你的条件，找什么样的不行？依我看，以你的家庭条件，就应该跨界，眼光别总盯着咱们这一届同学，让我看，上下届的、异地的，都可以考虑。”方宏这才告诉他：“我只爱林秀一个，毕了业，我就娶她。”洛珠不懂了：“原来你是心有所属呀！只爱一个？我怎么就做不到呢？”
后来，临毕业的那年，燕语和徐刚好上了。方宏也算是成就了一段姻缘，徐刚脾气好，对燕语言听计从，什么事儿都顺着她。他和燕语是通过下围棋认识的，学校里会下围棋的不多，他俩水平相当，经常在一起切磋。他们只注重过程，不在乎结果。经常是一盘棋下完就开始复盘，研究每一步的其它变化，至于谁输谁赢，连子也不数。有时候也买来围棋天地或者其它棋谱，两个人一摆就是半天，是俩个真正的棋迷。有一次摆了一盘马晓春和常昊的经典对局。常昊九段那时刚刚出道儿，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第十届中日围棋擂台赛中，他以极低的段位出战，却连胜日本五员大将，为中国队取胜立下战功。第十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上，他更是以一个漂亮的六连胜结束了比赛，成为中日围棋擂台赛的终结者。那局棋他执白只抢中腹不占边角。行至中局时，棋盘中部已经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马晓春九段捞足了实地在中腹打入，经过一番苦战，大龙被常昊杀掉，抢了半天实地，最后竟然输在了实空不足上。徐刚和燕语摆来摆去，连饭都顾不上吃，结果把食堂的饭都误了，只好去外面吃。
学校里举办围棋比赛，不分男女组。徐刚和燕语一路厮杀，在决赛中会师。决赛时，徐刚前半盘占优，中盘大大领先，却在官子阶段频频下出奇怪的昏招，输掉了比赛。这个结果，只有燕语心里清楚，徐刚显然是在让她。徐刚很狡猾，他虽然输掉了比赛，却赢得了姑娘的芳心。
吴桐依然在追求着方红瑶，却无论如何也不得要领，红瑶也很在意他，对他却始终若即若离，不把他当作男朋友。这也难怪，他俩的个性真的是水火不容，跳舞配合不好不说，其它事情也是一团糟。
最令红瑶不能接受的是吴桐的节俭。他从苦日子中过来，节省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分钱总想掰成两半花，并不是吴桐小气，家里供着两个大学生，经济上实在有些拮据。吴桐总想着要打工挣钱，说来容易，哪里有那么多适合他们这些大学生的工作呀！
因此，他俩约会时，往往都是方红瑶去抢着结账。渐渐地，吴桐在方红瑶心中的哥哥形象越来越清晰，再也无法找到恋爱的感觉。她和吴桐在一起，只想了解他的过去，了解妹妹明霞的过去，用这些记忆的版块来填补她过去的空白。对于现在和未来，方红瑶根本就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吴桐蒙在鼓里，他试探着红瑶的感觉。但一次又一次，想亲近一些的手，都被她轻轻推开，吴桐不想放弃，仍然在争取、努力，试图捂热她那颗冰冷的心。却不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相反，吴明霞却在信中毫不掩饰对吴桐的爱，她乞盼着同他早日团聚。从前明霞对这件事一直回避，她不敢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也怕因此而影响吴桐的学习。直到吴桐考上了农大，她才表白。这使得吴桐更加烦恼，两个明明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一个他爱人家，人家不爱他；一个人家爱他，他不爱人家。这关系说起来就拗口，整个事情就像是一团乱麻。
他们之中只有涂强获得了真正的爱情，他在入学时一度颓废，却被于诗情热烈的爱情拯救，从自暴自弃中解脱出来，成为一名享受生活的人。自从上次联诗，涂强突然找到了感觉，不单是爱的感觉，而且还有家的感觉。涂连胜去世后，一下子觉得天塌下来了，家庭的感觉日渐模糊。于远方和于莉莉的热情款待，表明他们根本不嫌弃他这个失去父亲、只考上农业院校的专科生。于诗情的不离不弃，更使他万分幸福。他俩看电影、看话剧、泡图书馆、逛公园…相约于黄昏之后，相约于改制的双休，相约于美好的假期，相约在所有可以在一起的时光…
刘志良也因祸得福，他虽然留了级，晚毕业了一年，结果却在班里搞了一个对象。毕业后结婚生子，过得非常幸福。毕业前，他从宿舍里搬出去，因为还得再念一年。哥几个为他送行，一起吃了顿饭，喝得昏天黑地，哭得稀里哗啦。幸好他有个伴，对面宿舍里有一个学生因为保护家人，把人眼睛给打瞎了，结果吃了官司，被判了半年有期徒刑。当时他已经入了学，只好办了休学去服刑。服完了刑，第二年又来上学，正好和刘志良一个班。
宿舍里，只有袁建最特殊，他既不爱社交又不搞对象，只是一幕真心地学习，成绩很好。每次的奖学金几乎都有他的份儿。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和洛珠学武。每天早晨，不论春夏秋冬，都是天不亮就起来，到操场习练。在洛珠的指导下，袁建进步很快，虽然是半路出家，却也学得有模有样。
王建国买卖做得不错，但爱情依然不顺。他相中了于慧，于慧却对他不感冒，于慧喜欢方宏。实验课上，他和于慧在一个小组，他经常故意拉人家的手，这使得于慧对他更加反感。后来，王建国又追方红瑶，却发现吴桐也在追她。除了做买卖和下象棋，他没有一样能比得过吴桐，暗自神伤。但方红瑶却很注意他，他的精明强干很吸引她。她认为，王建国走上社会一定能吃得开。

第十八章
学校的业余生活丰富多彩，校里、系里的活动一个接一个。王建国矮小短胖，唱歌跳舞都不行，打篮球也摸不着边，但是也有长处，下象棋和踢足球是他的强项。王东进就是个下棋的高手，但到了小学三年级，就下不过王建国了，连输三盘，以后再也不敢得瑟。王建国经常来找涂强下棋，别人更不是他对手，只有涂强尚能勉力支应，常常被他“凌辱”。
第二学期开始，涂强在假期里学了几手阴招，用来破解王建国的飞象担子炮开局。结果连胜三局，把王建国给下毛了。三局下完涂强不下了，王建国气得好几天没缓过劲儿来。天天想找涂强再战，涂强被他磨服了，只能再下几局。这回怪招被识破，水平不济，又被王建国欺凌了。涂强气不过，找来一位学长，是个象棋高手，给他来复仇。但也和王建国水平差不多，两个人互有胜负，涂强终于看到王建国输了几盘，才算解气。
体育方面，王建国的短跑最强，运动会上，他是100米、200米的双料冠军。400米接力，他跑最后一枪，超越了4名选手，最终取得第二名。他耐力不行，那次可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跑下来蹶了个半死。论起踢足球，王建国也没什么太好的技术，凭借着速度和蛮力，倒也是一个很称职的前锋。经常是连人带球一起，叽里咕噜就滚进球门。他个子虽然矮，头球破门却不少，关键是胆子大，还有那颗没有脖子的铁头。
感情方面，王建国豪无建树，与“四大才子”一比，相貌和能耐都差很远，只能靠边站。同样是情窦初开的少男，他也追过不少女孩子，却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四大才子”里面，最抢眼的是吴桐，他拿了歌曲比赛的冠军不说，还在晚会上表演双簧、小品，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艺小青年。他把两种双簧结合在一起，创造了一种名为“三簧”的表演形式。就是既有动作表演，又有声音配合，两人在台上，另外一个人藏起来发声，获得了很大成功。还弹得一手好吉他，这使得他身边聚集了很多的追求者。他却只对方红瑶感兴趣，但方红瑶总是与他保持一定距离，既不完全拒绝，又不接受。
吴桐因此烦恼之极，却始终没有办法改变局面。三蛋请他到家里吃饭，梁红和方晓溪也请，还喊上了方宏去作陪。方红瑶忙里忙外，尽了地主之宜。饭虽吃得香，心情却不爽，感觉和方红瑶之间，总有无法逾越的障碍，使他无法亲近。吃完饭，他们一起返校，方宏和红瑶在公交车上聊起童年往事，两个有说有笑，十分开心，捡煤渣、跳皮筋儿…吴桐在一旁插不上嘴，要说自己和方宏也没什么不同啊？她为什么就不喜欢自己呢？和方宏一同回宿舍，走到半路，吴桐终于忍不住问他：“方宏，你说你妹妹怎么这么难攻克呢？”方宏早知道吴桐在追求红瑶，他想了想说：“你别急吗，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你得有点儿耐心。”吴桐又说：“我感觉她总在和我玩躲猫猫，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方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好劝他：“别泄气，继续努力，失败是成功他娘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吴桐见他似乎在拿自己寻开心，有些不高兴了：“唉？我可是让你支招了啊，你别逗我。”方宏见他生气了，也赶紧装着严肃起来，对他说：“寒假你带她回老家，去见你妹妹，这样机会不就多了么。”
不能不说这是好主意，但是一提明霞，更让吴桐烦恼了三分。明霞给他写信，信中明确了态度：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要做你的恋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性格竟然迥异，感情世界也完全不同！吴桐是彻底搞不懂了。第一学期结束，寒假时他邀请方红瑶到龙吟作客。红瑶欣然接受，她和明霞通过信，也想见母亲和妹妹。方晓溪和梁红听说红瑶要去龙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准备了一堆礼物，方略和温良祝也来凑热闹。红瑶直说：“太多了，我拿不动。”方晓溪却说：“没事儿，有吴桐呢。”“大小伙子，让他帮你拿。”
火车上，尽管吴桐总是逗引着她说话，她却一言不发。她回忆着那些痛苦的往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对于母亲和妹妹，她的记忆中只留下一些模糊的痕迹，她根本想不起来过去发生的事情。但是有一件却是刻骨铭心，永远都无法抹去。就是母亲带妹妹出走的那一天，她被送到大爷家，晚上才被告知妈妈和妹妹去很远的地方了，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换来的却是十多年的分别！当她以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的时候，又得知了她们的消息。人生是多么的无常，它像是一场大戏，不同的演员，不同的角色，上演着一幕幕惊心动魄、悲欢离合的故事…
远方的终点站，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雪。天空的阴霾像是在打哑迷，忽深忽浅，忽明忽暗。风似乎急着揭晓答案，越吹越冷，街上的行人都在匆匆回家，身上的薄衣显然抵挡不了这种突变的天气。寒风中，雪终于从空中急速下落。这种雪可不是飘飞的花，打在脸上有一种冰冷的痛感。
龙吟火车站里，吴忠、桂香和明霞早已等候多时，他们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列车终于进站了！明霞在下车的人群中远远的看到了吴桐，以及他旁边的那个“自己”，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口鼻，一样的身形…
她踏着泥泞，飞似的跑过来，紧紧地抱住红瑶：“姐呀，我终于找着你了…”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下来。红瑶和吴桐也忍不住哭了，要知道，这对双胞胎姐妹，已经分离了整整十六年！过了许久，她俩才分开，桂香在远处也早哭成了泪人儿，吴忠扶着她朝这边走。这时候红瑶和明霞也过来了。娘仨抱在一起又哭了一阵，车站里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们。桂香说：“这里人多，你看人家都看咱们呢，先回家吧。”
回到了家，少不得娘仨儿把这十几年的事情都说说。吴忠和吴桐忙着准备饭，桂香从柜子里面拿出来一双小孩的绣花鞋，正是方红瑶小时候穿过的。桂香连说：“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红瑶明白，在那个年代，生死早已由不得自己，妈妈把她留给大爷，大爷家那时还能给她一口吃的，正是想让她活下来。而妹妹和妈妈在外流离乞讨，又怎能保证不会病死、饿死？她干脆跪在地上，也连连说：“妈，我想你们呀，想死你们了…”吴桐和明霞过来掺扶，几个人少不得又哭一场。吃完饭，天色已晚了，又聊了一会儿。晚上方红瑶和吴明霞睡在一个屋，两人激动得睡不着，又聊了半夜。
接下来的几天，吴桐和明霞陪红瑶东走西逛，梁青也抽出时间与他们聚了几次。他们把龙吟周边的美丽风景转了个遍，弄得方红瑶都乐不思蜀，不想回京城了。看看时间所剩无几，眼见着就快过年了，方红瑶才带着吴忠他们准备的礼品，搭梁青的车，回到了京城。
方红瑶对吴桐的感情依然没有改变。她喜欢成熟稳重，优雅大方的男孩子，吴桐显然达不到这样的标准。从小到大，她受方宏的影响很大，但她可不想发生什么兄妹恋。而且她知道方宏喜欢严似玉和林秀那种类型，尤其是林秀，方宏几乎已经到了迷恋的程度。吴桐虽然才艺突出，但是他的洁癖和过分的节俭令她无法接受。他可以为了不让裤线打弯而永远站着，可以把桌上地上的饭拾起来吃掉，可以把碗和盘子里的油水涮个精光。但这一切在红瑶眼里是极其反感的，想想将来在一起生活…那简直太可怕了！尤其是跳舞，吴桐永远都学不会那样简单的旋转动作，像是一块难以雕琢的木头。但是，吴桐也有极好的时候。那就是他抱着吉他弹唱，整个活脱脱一个齐秦，又有老狼的味道。他经常在校园里的草坪上，演唱作品
《狼》、《大约在冬季》、《外面的世界》、《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听得女同学们都梦想着嫁给他…因此，方红瑶对吴桐又有些不舍。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等着他改变，变成她最喜欢的样子…吴桐与她约会，她也不全拒绝，只是从来没有更进一步。吴桐也是个负责任的人，见红瑶不主动，他也不急着跨界，两个人相安无事，一点儿都不像是恋人，倒像是一对很好的朋友。
方晓溪的单位有宿舍，方红瑶有段时间替父亲值班，吴桐和她约会时去了好几次，在一起过了两三夜。两个人聊个通宵，第二天一起回学校，别人还以为他俩同居了呢。方宏他们让吴桐老实交代，吴桐气的直跺脚：“别把人都想得那么龌龊，连嘴都没亲过，还交代个屁？”后来，吴桐也后悔，是不是该主动点儿？但是每次他主动，方红瑶就极力反抗，把他弄的一点儿折都没有。
洛珠和陆静的恋爱终于传到了京大，严似玉和宇若云都坐不住了。俩人一起来找他兴师问罪，洛珠躲起来不敢见，却被她们在课堂上堵个正着，喊了出来。似玉问他：“为什么不去找我们？”洛珠说：“我们课紧，没时间。”似玉冷笑一声：“听说你在农大谈恋爱了？”洛珠知道也瞒不住，低着头，抄着手，不承认，也不否认。洛珠生来勇武，群狼面前也毫无惧色，此时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绕来绕去。似玉和若云在旁边看着，又好气又好笑：“是哪个有福气的女孩儿呀，让我和若云见一见。”若云见洛珠为难，气已经消了大半。拉住他：“你快别绕了你。”似玉笑着说：“这是拉磨呢？”又说：“哼，不管你和谁好，我和若云这辈子就算是粘上你了，你想跑，没门。”若云也说：“就是，我俩哪个配不上你，居然还三心二意的，除非你把我们带到印度去，都娶上，要不然也得在我们之间选。”俩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洛珠已经是她俩的私有财产，囊中之物。可怜洛珠呆在那里像个木鸡，无言以对，心里想，上辈子做了什么亏心事，这辈子要遭这种洋罪。
去校外请两个人吃了饭，又被数落半天，赔了不是，才劝回去。之后的洛珠再次陷入苦恼，真有心去出家当和尚。陆静约了好几次，也没消息，去宿舍找，也没人。后来方宏把情况告诉了她，陆静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那么厉害的两个情敌。终于在拳击馆才找到了他，正独自一个人跟沙袋叫劲。见了陆静，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陆静说：“你怎么了？”一边拿了毛巾给他擦汗，一边心疼地看着他。洛珠本来就爱出汗，自己这么一折腾，更是汗流夹背。背心都贴住肉了，头发像是刚浇了水，脸上腿上汗珠直飞。
陆静说：“方宏都告诉我了，真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多的过去，我尊重你的选择。”洛珠见陆静如此说，更不好意思。他上前抱了抱她，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动情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第十九章
暖暖的春风吹绿了树梢，树叶儿像是一个个害羞的小宝宝，每天长些，每天长些。直到有一天，你突然觉得他已经长大，那时候就已经是夏天了。天气已经变得成熟许多，冒似一个温柔的少女，再也不是上个月那个反复无常，调皮捣蛋的小姑娘了。校园树丛里的一些花已经悄然开放，到处充满了恬淡而娇嫩的色彩。同学和老师们也利用一切时间，在校园里漫步、游戏，一时间，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就连忙碌的燕子也停下来，优雅地立在房檐上，像是一位高贵的绅士，正和吵闹的麻雀一起K歌。
蓝球场已经打扫干净，划了白线，蓝筐上又挂了新网，一年一度的蓝球比赛又开始了。洛珠把感情的事情暂时放下，谁都不理，什么都不想，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训练与比赛中。陆静担当农经系的啦啦队长，也在紧张排练，她们的舞蹈动作取自于美国职业篮球联赛。动作花样翻新、热情奔放，体现了现代的艺术风格，溶入了更多的时尚元素，显得节奏明快、动感十足。
平时的训练和锻炼与比赛完全不同，场上的紧张气氛，令队员们投入了比平时高得多的精力，不论是攻与防，都是真刀真枪的白刃战，来不得半点虚假。洛珠和方宏刚上场时也不适应，但是凭借平时的技术功底，超常的体能，逐渐适应了场上的节奏，渐入佳境，一场比一场打得好。
洛珠技术全面，能够胜任各个位置。方宏则是一名优秀的大前锋，两个人配合默契，堪称经典。农经专业的球队所向披靡，一路杀进决赛，问鼎冠军。其实夺冠之路也很曲折，洛珠在第二场比赛中就意外受伤，身上多处擦伤。第三场比赛，面对一支弱旅，本来想轻松拿下比赛，洛珠连准备活动都没做，在场边休息。可是没想到方宏独木难支，上半场竟然没有拉开分差。洛珠在场下心急如焚，下半场带伤上阵，他不顾身上的疼痛，左突右冲，担任组织后卫，像头英勇无敌的藏獒，带领大家展开了猛烈的攻击。比分瞬间被拉开20分以上，洛珠才下场休息。
半决赛时，洛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身上的伤也大部分结痂。不出意外，半决赛的对手是一支强队，临结束还有一分钟，洛珠他们还落后五分，大家都泄了气，失败被淘汰出局似乎不可避免了。正在这时，领队兼教练宋代桥见士气低落，急忙叫了暂停。队长洛珠对大家说：“可怕的不是对手，而是我们自己。还有一分钟，我们还有至少两次进攻机会，我们和他们拼了！”说着队员们一起握手加油。回到场上，各位队员顿时改变了精神面貌，一个个显得生龙活虎。洛珠带球冲向蓝筐，对方以为他要上蓝。就在这时，洛珠突然闪电般的把球分给空位的方宏，方宏正在三分线外，他果断迎球出手，球应声入网。三分！对方登时乱了阵脚，也要了暂停。比赛的主动权依然掌握在他们手中，农经队犯规次数太多，不能实施犯规战术，没有其它退路了。经过一番精心部置，洛珠和方宏他们抗住了压力，顶住了对方的进攻。两分的差距，还有十几秒！宋代桥要了最后一次暂停，部署了最后一次进攻。球发到洛珠手中，运球…过人…急停…他摆脱了对方的防守，在那一刻，耳轮中响起了观众、队友、老师的呼喊声：“投！”洛珠跳起投蓝，球稍稍偏出了一点儿，在蓝筐边儿上弹了一下，场上又传来众人的一片惊呼声：“唉…嗨…都是可惜的声音。”没成想，球颠了一下又弹进了网子里，球进了！这时，主裁判的终场哨声刚刚吹响。比赛结束了，打平了！比赛被拖入加时！全场沸腾了！洛珠和方宏立了大功。队员们都振奋起来，加时赛取得了胜利，最终闯入决赛。
决赛的对手是一支全胜的强队，正是方红瑶所在的环境系。比赛开始之后，洛珠他们就陷入被动，开场大比分落后。有一名队员最近和方红瑶眉来眼去，数他得分多。方红瑶不停地为他加油喝彩，吴桐在一旁又气又急。宋老师赶紧叫了暂停，洛珠看清了对方的缺点，就是队员的水平不均衡，只有两名队员得分能力强。宋代桥针对这一特点，及时调整了战术，决定改为半场盯人防守。由洛珠和方宏改打盯人后卫，专门防守那俩个技术最好的队员。
吴桐也跑过来支招，让洛珠把那个得分最多的盯牢，还给他使了一个神秘的眼色。这个战术果然奏效，洛珠防守能力极强，再厉害的队员，在他的严防死守下也施展不开。他盯死了对方，那名队员连禁区都进不去，也摸不到球。他的队友想给他传球，被洛珠多次抢断，不敢再传了，之后再没能得分。方宏防死了那一位，对手终于哑火了。相反，农经队这边却是火力全开，防了这个防不住那个。上半场结束时，洛珠他们已经领先了。对方的弱点被抓住，无法改变，完全陷入了被动。下半场更是一边倒的局面，吴桐挨着方红瑶，一副得意洋洋、幸灾乐祸的嘴脸。方红瑶知道他是冲着那个男生，这一来和他更亲近了，好几天都没理吴桐。
临近结束时，洛珠和方宏已经被替换下场，比赛进入表演时间，他们准备庆祝胜利了。时间结束后，农经系的啦啦队员跑进场中央，与洛珠他们一起庆祝。陆静也在其中，她不顾羞涩，抱着洛珠不放。他们把宋代桥领队和洛珠队长抛向空中，尽情享受这个幸福的时刻。
除了打球，方宏他们的主要工作是组织老乡聚会。农大的老乡会很热闹，以省为单位，各自独立举行，人数不一，活动各异。人数太少的，满城搞串联，也能凑成局数。洛珠通过宇若云，与京大联谊，组织了二十几个西川老乡，组织活动时严似玉也被邀请参加。她是个两面派，京大的京城同乡会她也参加，当然首选的还是洛珠的西川老乡会。方宏他们则是人数最多，仅农大就有近百位，每次都是欢聚一堂，好不热闹。大家AA制，茶话会、聚餐、旅游…各种活动不一而足。方宏被推选为“乡长”，毕业时晋升为“书记”。这种同乡会的好处很多，每年的新生都由即将毕业的学长负责迎接，安排好他们的生活，传授各种经验。而每年也都要为毕业生举行隆重的送行仪式，仪式后是一醉方休的会餐。由于毕业后大部分还是回家乡就业，上班之后，还是这些同乡接触比较多。互相有个照应不说，许多男女同乡还因聚会而相识、相熟，碰撞出爱情的火花，并因此而在毕业之后结合，成就了不少姻缘。
喝酒也成了那时大学里的常态。洛珠酒量大，又爱喝，他和班里的男生都独自出去喝过。感情出现问题时，洛珠和方宏成了难兄难弟，两个人都有解不开的心结，经常一起出去坐坐。每次两个人分一瓶牛二，都不会多，也就尽兴了。谁知第二学年第一学期的期末，正是似玉和若云来兴师问罪的第二天，洛珠又约了方宏一起喝酒。那天洛珠心情极差，方宏也想林秀很久了。两个人要了半只鸡，一瓶50度的牛二。酒喝得有点快，鸡还没怎么动，一瓶牛二就已经喝光了。洛珠又拿了一瓶，说喝不了剩下的拿回去。
两个人聊起身边的女孩，洛珠让方宏帮他出主意。方宏说：“现实点儿吧，要是我，我就一心一意和陆静好，那两个太优秀了，将来耧不住。”又说：“陆静多好个女孩儿呀，长像不比她俩差多少，性格好呀，正配你，一看将来就是贤妻良母，跟我们家林秀似的。”洛珠喝了口酒，缓缓地说：“还你们家林秀，人家都嫁人了，你快打住吧。你这叫第三者插足，破坏人婚姻家庭。”方宏也来了一口酒，反驳他：“我才不管呢，我不像你，夹着碗里看着锅里，爱了这个爱那个，见一个爱一个，我就她一个，非她不娶！”洛珠笑着说：“我不扶墙，我就服你，那么多女孩子追，就好那一口？”方宏正色道：“感情这东西不能太随意，你早晚会吃亏。你听我的啊，赶紧和京大那俩个撇清，认认真真地和陆静谈一场恋爱，这才不辜负了人家，否则你把我的话放这儿，将来一定要后悔！”洛珠低着头小声说：“可这样一来，我就会谁都对不起。我干脆把她们都撇清，我这辈子单身得了！落个清静。”叹了口气，又说：“实在不行，出家当和尚去。”
方宏笑了，端起酒杯说：“来干一个，别瞎说了，也别愁，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就听我的，准没错。”喝完了一边倒酒一边说：“我一开始见严似玉，也爱得什么似的，长得像林黛玉，又有才。可这种女人就是花瓶，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真正和你一起生活的，就是陆静和林秀这种，能和你过一辈子。”见洛珠依然沉默不语，方宏又说：“宇若云我不了解，但是这么优秀的女人我想你驾驭不了。女人都会变的，你如果将来事业有成，她或许也会不离不弃。但一旦你身无分文，一败涂地，她们就会嫌弃你，离开你。”
方宏的这一席话，多年以后洛珠仍记忆犹新，只是当时他却没听懂。生活就是这样，有些道理，本来非常浅显，却要用一生的代价去明白它。有些朋友的话，语重心长，深情有益，却往往在多年之后，才会明白。而那时，往往都已经是韶华已逝，时光不再了。
两个人喝来喝去，一瓶酒又见底儿了。方宏也就半斤多的量儿，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劲儿一上头，他有点儿坐不住了。方宏站起来，身子还在晃悠。他穿上衣服说：“咱走吧，我不行了。”洛珠掏出钱来算帐，只见方宏已经晃着出去了。洛珠顾不上找零，风衣也没穿，就跑出去了。天上飘飞着细细的白雪，地上已经略有一层。洛珠顺着脚印往前追，只见方宏趴在地上，已经起不来。洛珠把他翻过来，方宏说：“去喊人，我不行了…”洛珠扶了几次，一个人根本弄不动。他急忙一路小跑，回到宿舍，王建国正在教徐刚下棋，袁建和涂强在旁边看。洛珠喊上他们，又喊了两个，六个人去把方宏抬了回来。这时吴桐也回来了，见洛珠没穿衣服，才问他：“你衣服呢？”洛珠这才想起来落在饭馆了。吴桐连忙去给他拿衣服。涂强去医务室买了一盒葡萄糖，给方宏灌下去几支解酒。大家见他呼吸正常，只是喝醉了，才都放了心。
洛珠经过这么一折腾，风一吹，酒劲儿也上来了。幸好他酒量大，身体又壮，还比较清醒。他和方宏上下铺，晚上几次醒来看他，怕他窒息。方宏这一夜倒还安静，第二天醒来一切照常，只是胃里有些难受。
学生时代就是如此，偶尔的一次放纵，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并无不可。这也代表了这一代大学生对感情、事业的迷茫，他们在改革浪潮的冲击下很难分辨方向。在那个时代，工人下岗，干部下海，停薪留职成为一种潮流。大学生就业越来越困难，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没什么铁饭碗。都在重新变化、重新调整、重新定位中，他们因此而不知所措。

第二十章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当这首动听的歌曲仍在校园内传唱时。它的主人，最早的演唱者，却在1995年离开了人世。这首歌，无论何时何地，永远不会过时，在任何时候唱起，都能激起心底的一片涟漪。它代表了一个时代的音符，无论过去多少年，始终不会被大家遗忘。
邓丽君赋予了它生命，使它传播于世，演绎着温馨的世间情。只要音乐声响起，就会上演爱的传奇，它征服了所有人的心，永久地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邓丽君的一生，短短42年，如流星飞逝，却留下了太多像《月亮代表我的心》这样脍炙人口、流传甚广、难以忘却的歌。
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邓丽君的歌迷，方宏宿舍里的所有人，包括班里的，甚至是学校的，几乎所有师生，都爱听她的歌，或是听她的歌长大。但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1994年10月，邓丽君在香港的“双十庆典大会”上，与罗大佑合唱的《梅花》，竟然成为了她在公共场合的绝唱。
在她死后，坊间也有关于间谍、死因等等种种传闻，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不论怎样，她再也不能回来了。吴桐他们因此而郁闷了许多天，农大的校园广播里，放着《小城故事》、《我只在乎你》等歌曲来纪念她，更加深了人们的怀念。
这一年，世界贸易组织成立。奥地利、芬兰、瑞典三国加入了欧盟。而中国也加快了改革开放的步伐，十四届五中全会上提出了两个具有全局意义的根本性转变：一是经济体制从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变，二是经济增长方式从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还首次提出了“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使得各项工作得到深入推进。
11月，京九铁路全线铺通，标志着我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又取得了重大成果。全长2235公里，穿越9省98市县的京九铁路，将于1996年全线开通运营。到那时，吴桐、徐刚和刘志良回家坐火车就要方便很多。
这一年，令方宏痴迷的著名越调表演艺术家申凤梅去世。吴桐则不仅失去了邓丽君，还失去了唐朝乐队的创始人张炬。最悲痛的是涂强，他最喜爱的作家张爱玲也在这一年与世长辞。
“时间的快车飞奔逼近，但我一直以为，人类的情感，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张爱玲说：“生于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她同情《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但她爱的人终于没有变成范柳原。涂强经常与于诗情一起看张爱玲的小说，他们在一起细细品读、互相交流。于诗情常常提起张爱玲笔下的茶生活，悠悠岁月，道不尽许多情。“古人云：“传奇者，因奇而传。”对于传奇，张爱玲有自己的说法：“书名则传奇，目的是在传奇里寻找普遍人，在普遍人里寻找传奇。”其实，传奇无需寻找，张爱玲便是。涂强认为，她的一生坎坷曲折，犹如一卷长篇传奇，而她的文字也宛若金针，貌似漫不经心地描龙绣凤，实际上却将字字句句都刺在了读者的心头。
因为有了陆静，洛珠的校园生活充满了温暖的诗意。似玉和若云的兴师问罪并不能彻底阻止他们两个的接触，偶尔的花前月下还是有的。倘若没有似玉和若云的存在，陆静和洛珠同居的心思都有。他俩不只一次地缠绵悱恻，洛珠却始终未敢越雷池半步。女人的过度矜持和男人的所谓责任心，真的是婚姻的两个最大的敌人，它们是一对如影随形的无情杀手，拆散了多少鸳鸯？毁坏了多少姻缘？
吴桐和方红瑶也是如此，四年的大学生活，就如同钟表上的时针，虽然看起来不转，但当你在不经意间回头，却发现它其实一刻不停，是在飞快地转圈。他们的爱情在互相欣赏、互相猜测和互相观望中没有丝毫进展。方红瑶的矜持和观望令吴桐不能靠近，她想谈一场马拉松式的恋爱，而吴桐岂能跑完全程?他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体力？吴桐在这场恋爱中搞得身心疲惫。对他来说，方红瑶既是一阵拂过脸颊的风，又是一片捉摸不定的云。他拼命追赶，耗尽所有的勇气和精力，却没有任何希望。
方宏也被卷入爱情的漩涡中，但是与吴桐一样，至少目标明确。他依然会在休息时间去找林秀，尤其是放假。林秀的生意越做越好，店面也重新装修，扩大了很多，成了远近闻名的新潮发廊。这很大程度上是方宏的功劳，装修时他从学校请了几天假，帮林秀出谋划策，买材料，雇工人，甚至打扫卫生，都是一条龙服务。另外，他在狱中学过理发，虽然比不上林秀，却比她的徒弟强。不论什么活儿，拿起来就能做，人多忙的时候绝对是个好帮手。春节前、二月二，不用林秀说，方宏主动就来了。
顾客们也分不清他是个学徒还是个老板，说学徒吧，和老板的亲密程度有点儿过，说老板吧，着急了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假期里，他几乎整天泡在林秀的发廊里，和家里说这叫勤工俭学，挣钱呢。林秀给他钱，他却从来不要，林秀因此苦恼万分。她喜欢方宏不假，但她已经作出了选择，她嫁了人，并且已经怀孕。
一开始，路泉见方宏过来帮忙，还挺高兴。经常在众人面前夸他，说林秀摊上了个好兄弟，比亲兄弟还强。还开玩笑称方宏为“小舅子”。时间一长，路泉也看出来有些不对劲儿，觉得这个小舅子似乎有些不寻常。他问林秀：“唉，你和那个方宏到底什么关系？”林秀回答：“狱友呗，朋友关系呀。怎么啦？”路泉沉了脸：“别把人都当成傻子，你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林秀也急了：“怎么了你？人家哪点儿对不起咱们了？我开店，人家从头到尾没少帮忙，你还别没良心！”路泉站起来指着林秀：“你敢说和他一点儿关系没有？”林秀被他气哭了：“他比我小那么多？能看上我？不过是在少管所时照顾过他，人家懂得感恩，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路泉虽然满腹怀疑，却没有证据，没有十足把握，听林秀这么说，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林秀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早晚会出事儿，该是和方宏好好谈谈的时候了。周末方宏来的时候，林秀对他不理不睬，等顾客走光，准备打烊，林秀把门关了，准备和方宏把话说清。方宏见林秀今天的神色不对，已经猜出几分，没等她开口，他先说话了：“我知道我不该总来，但是我实在忍不住。”林秀看着他，还没开始说，眼泪已经扑腾扑腾下来了。方宏最见不得她这样，上前不是，退后不是，只好把头一低，不敢看她。
这时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也越来越清晰，从窗外慢慢地洒进来，与屋子里的灯光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片奇幻的光影，愈显得迷离而恍惚。林秀的心情难受到了极致，她不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深爱着方宏，怕伤害到他。但来自家庭的压力，又迫使她不得不说。林秀几乎是呜咽着，开始了对话：
“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不敢接受你，我配不上你！”
“我不是个小孩子了，早和你说让你等我，毕了业就娶你。我真的离不开你，你不信。”
“你还年轻，又是大学生，你有那么好的前程，怎么能和我在一起生活呢？”
“你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吗？你是怎么帮我的？没有你我能在监狱里学习吗？能参加中考吗？能考上大学吗？”
“那是因为你优秀，不是因为我…”
“不，没有你我没法活下去…”
两个人都在压抑和痛苦中挣扎，沉默了一会儿，林秀又开始了对话：
“我们以后得少见面，路泉开始怀疑了，我有了他的孩子，必须开始新的生活了。”
“我也没做什么呀？只不过是来帮帮忙而已，让我别来，我做不到。”
“不是不让你来，要少来，不然的话人们会有闲话。”
正在这时，卷帘门被人敲得哗哗响。林秀开了门，一看是路泉：“你怎么来了？”路泉在外面看到了方宏的自行车，早已气急败坏：“我不来，能捉住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说着一个耳光已经扇向林秀。林秀没防住，被扇了个正着。方宏急忙上前：“姐夫你误会了。”“我们正说这事儿呢，你来得正好，今天可以把话说清楚。”“我喜欢林秀姐这不假，我上大学，你娶了她，我承认比你迟了一步。”“我经常来这里确实因为想她，我忍不住，有今天这场，下回我没事儿就不来了，这一点你放心。”“我们之间绝对清白，你要是算个男人，就别往心里去，好好待她。”“如果你敢欺负她，先问问我同意不同意！”几句话说得明白有力，说完之后他夺门而去，骑车走了。
话虽说明白了，路泉心里却从此打上了死结。方宏虽然不来，但路泉却不是个大肚量的人，始终忘不了方宏和林秀之间的微妙关系。他像是变了个人儿，对林秀的感情一落千丈。他身边美女如云，这回正好有理由鬼混，下班不回家，在外面花天酒地，经常喝得烂醉。最可怕的是他还染上了赌博和毒瘾，更加无知堕落。林秀从此掉进了痛苦的深渊，再没好日子过了。生下孩子，路泉也不管，对家里的事情不闻不问，像是住旅馆。林秀稍有微词，他就动手，林秀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也全是伤，青一块紫一块的。
但是这一切苦衷，林秀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她不敢告诉方宏，怕影响他学习。方宏还以为她过得很好，不想打扰她。可怜林秀一个人孤苦伶仃，守着孩子，整天以泪洗面。店里的业务也萧条很多，林秀雇了两个大工，只能勉强维持。孩子稍大一点，她才找了保姆，自己去店里支应，业务才又一天天的恢复，但仍比从前差得很远。
方宏从朋友那里，了解到了林秀的近况，他连忙赶到理发店，只见营业室里空空的，林秀正在一个人发呆。见了方宏，林秀想起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自己经历的林林总总，禁不住泪流满面。方宏说：“路泉呢？我找他去。”林秀哭着说：“别，你别找他，我就是这个命。”方宏岂能听得进去？他跑到路泉的单位，把他叫出来，一腔怒火早已涌上心头。他上前提住路泉的衣领，气冲冲地说：“我和你怎么说的？我让你好好待她，你是怎么做的？怎么做的？”路泉满脸的不屑：“你算什么？这是我们两口子的事儿，你凭什么管？”方宏见他如此说，更生气了：“林秀是我姐，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就要管。”路泉费了很大劲，才把方宏的手拿开，知道打不过他，只好先稳住：“我现在上班，有种晚上见！”方宏不知道他的诡计，答应道：“好，晚上就晚上，谁不来是孙子。”
回到宿舍，洛珠一听，就知道路泉的意思。他说：“晚上这孙子肯定会喊人，我和你去吧。”方宏明白了，他和洛珠又喊了几个同学，前去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