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恩怨》已完稿,共计125万字


《兄弟恩怨》故事简介:

环境能塑造一个人,也能改变一个人!

冯天宇和陆晓白从小是结拜兄弟,但他们所处的家庭环境和社会环境不同,人生境况不同,遇事时所持的态度以及处理的方式不同,所以他们的命运也完全不同。

陆晓白九岁那年,他被乞丐控制行乞,肾差点被取,是一个叫林若夕的小女孩报警救了他。九年后,他们在一个商业活动现场相遇并认出了对方,不久双双坠入爱河;然而,此时的林若夕已是同学冯天宇深深暗恋的对象。三人之间的情感纠葛由此拉开序幕,并且越演越烈。因为此事,晓白与天宇割袍断义。

天宇和若夕最终结为伉俪,但刚结婚他就受到一桩奸杀案牵连入狱。丈夫被抓后,林若夕发现自己怀孕了,但她不敢对任何人讲,为了躲避冷言恶语,她去了异地,另外还请律师帮丈夫申冤。孩子出世后,在晓白的苦苦追求下和和奶奶的逼迫下,她答应嫁给他,但她要求他当孩子的“爹”,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孩子受到歧视和伤害,他答应了。

天宇被羁押七年后无罪释放。刚出狱,他家房屋就遭到开发商晓白强拆,两人矛盾再次点燃。虽然天宇在狱中已跟若夕离婚,但彼此还爱着对方,虽时有接触,但他们从没越轨,这引起了晓白强烈不满,于是多次对天宇实施报复。为了达到留住妻子的目的,晓白竟威胁妻子不准跟他离婚和把天宇有孩子的事告诉他,否则他就要杀了她与她的女儿,生性懦弱的若夕只好逆来顺受。

后来,天宇获得一条当年牵连他入狱的那件案子的线索,在警方配合下终于查出并抓获真凶陆晓白。

天宇与女儿相认。他最终和对他一往情深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鲍小蝶(她是陆晓白的亲妹,她母亲当初怀疑她是姘夫的骨肉,不敢让丈夫知道,于是把她抛弃,她被天宇的养母收养)结为伉俪。

正文:

第一章 家庭变故

在一条被白杨林遮蔽着的弯弯的泥路上,有一位老叟正吃力地推着板车慢慢地往前走动。板车上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几袋饲料。因为路面坑坑洼洼,所以行驶的板车像醉汉一样歪七扭八的。

这时,一位八九岁光景的男孩从老叟后面快步走过来,二话不说便帮他推车。

老叟有了帮手,没那么吃力了,他核桃似的一张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和蔼地说:“谢谢你,陆晓白!”

“赵爷爷,您别客气,小孩帮助老人是应该的。”

陆晓白长得英气勃勃,浓密的眉毛下嵌镶着一对黑而发亮的眼睛,闪现着聪明、机灵和快乐的光芒,一看就很讨人喜爱的样子。

老人见这孩子如此乖巧懂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看了一眼孩子捏在手中的单子,问道:“你是领考试成绩单吧?”

“是的,赵爷爷。”

老人忍不住问:“那成绩如何呀?”

“语文93分,思想品德98分,数学100分。”陆晓白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哎呀,考得这么好呀!孩子,你真了不起呀!”老人由衷地赞道。

陆晓白笑了,仿佛阳光一样灿烂迷人。

“孩子,你的理想是什么?”

陆晓白坦率地告诉老人,他长大了要么当一位育人子弟的教师,要么做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他觉得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好,很好!”老人简单的言语里透露出赞许之情。

他们的头上,夏风正搅动着茂密的枝叶,枝叶披拂摇曳,发出飒飒的声响。此时,一道耀眼的阳光从云罅间流泻下来,漏过叶隙投射在他们的身上,立即呈现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块块碎金,像鱼群一般轻快地游动、消失。

他们穿过这一片白杨林,身子暴露在灼亮的阳光下。他们转弯,十分钟后,板车被推到一个椭圆形的院坝里。

老叟挽留陆晓白吃午饭,但被陆晓白谢绝了。他礼貌地向老叟道一声别,然后转身朝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十分钟后, 陆晓白气喘吁吁地走进家门,看见母亲已把菜摆放在桌子上了,她正坐在桌子旁边静静地等他回来吃饭。

陆晓白见今天的菜有炖鸡肉、农家小炒肉、炒鸡蛋等,这些菜都是他非常喜欢吃的,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眉开眼笑地说:“妈妈,菜好丰富啊!”

这个女人叫杨晓彤,三十岁左右,虽然已生过孩子,但是岁月的车轮似乎没在她身上碾出明显的痕迹,仍然保持着不走样的苗条身材,特别是这张端庄秀丽的脸蛋,不禁令人心动。

她看着可爱的儿子说:“快吃饭,吃完后给段爷爷端鸡肉送去。” 她口中的“段爷爷”名叫段兴明,是隔村的一位孤寡老人。

陆晓白觉得这是一个光荣的任务,于是高兴地答应了。

“去后,多玩一会儿再回来!”

“好嘛。”陆晓白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叫自己多玩一会儿,不过他认为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以没有多问。

细心的陆晓白发现,今天母亲是通过精心打扮的,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穿一套淡绿色的裙衫,显得更加漂亮迷人。

陆晓白抓住一只鸡腿啃了两口,问道:“妈,爸爸下个星期真的能回来吗?”他记得爸爸出门前对他说他是去县城当建筑小工。

杨晓彤笑着说:“你爸前天刚走,今天你就惦记他啦?”

“是啊,爸爸那么疼我,我怎么不惦记他呢?” 陆晓白眨眨眼睛说。

“你放心,他下个星期一定能回来。”杨晓彤给儿子一颗定心丸。

吃完饭后,陆晓白把母亲早就准备好的一大碗炖鸡肉给段兴明送过去。

这个段兴明,无儿无女,常年独自一人居住,喜欢讲牛鬼蛇神的故事。

陆晓白每次碰到他,都会要求他给自己讲鬼故事。这一次,他又缠着段兴明给自己讲述。段兴明平常本就感到孤独和寂寞,很少有人愿意听他说话,满腹的空虚没地方排遣,见有人喜欢听自己絮叨,不由得喜上眉梢,于是就对晓白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曾经几次碰到过的“鬼怪”故事。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出去解手,突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在眼前一晃,我赶紧拿手电筒一照,那白衣女人突然转过身,我定眼一看,哇——,只见她两眼发着绿光,一条黑舌头伸得长长的......”

段兴明讲得绘声绘色,煞有介事。陆晓白听得津津有味,他感到既刺激又害怕,不知不觉中,一个小时过去了。是一声闷雷把陆晓白的思想从光怪陆离的故事中抽离出来的。


陆晓白闪到门边抬头一看,只见天快要下雨了,于是慌里慌张的撒腿往家跑。


风越刮越紧,肆意地挟裹着乌云,蔓延的乌云如同一张正在撒开的大网,网沉沉地压下来,仿佛要网尽整个广袤无边的大地;郁郁葱葱的玉米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互相摩擦的叶片发出“沙拉沙拉”的一片响声,看上去好像是跳跃着的绿色的波浪。


突然,一道闪电撕裂黑云,紧接着“咔嚓”一声巨响,余音滚滚,震耳欲聋。陆晓白看到远处的山头有一堵“雾墙”朝这边迅速移动,糟糕,落雨了!他怕大雨把自己淋成“落汤鸡”,就跑得更快了,像刮起一阵旋风。


半个小时前还是骄阳似火,现在却大雨滂沱,这鬼天气真是令人捉摸不定。


这时,一阵更猛烈的风向他扑来,挟裹着的沙石击打在他的脸颊上,他感觉到火辣辣的痛;灰尘钻进他的鼻孔和嘴里,呛得他一阵咳嗽。铺天盖地的灰尘使他眼前一片模糊,几乎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径。转瞬,希里哗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快充塞整个山间,覆盖整个大地,大雨下起来了。


雨越下越大,狂风撕扯着暴雨,巨大的雷声在上空频繁地响起,地动山摇,惊心动魄。凶猛的雨水灌进鼻孔和嘴里,呛得他天旋地转,无奈附近没有避雨的地方,因此他不得不继续在雨中飞奔。


迷蒙的雨,该死的雨!


他终于跑到自家屋后的椽檐下,累得几乎晕倒,让身子倒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身子没有一处是干的,雨水仿佛是几百条虫子顺着肌肤往下爬。他用双手胡乱地擦了擦满面的雨水,沮丧地看着从瓦槽里砸下来的在地上溅起的一排气势磅礴的水花。

风雨趋向微弱的间隙,他隐约听到争吵声,他很快判断这声音是从自家屋里传出来的,但很快又被猛烈的风雨声淹没了。他来不及多想,快速绕过房屋侧面,朝偏房的门走去。离房门越近,喧嚣声越清晰,父亲的咆哮声、母亲的凄厉声以及一个陌生男人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从阴森古堡里飘出来的一样。


陆晓白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涌上心头。


门是虚掩着的,他毫不犹豫推开房门,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骇住了,只见父亲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朝只穿着裤衩的陌生男人的胸口乱捅,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来,染红了男子的蓝T恤,也染红了父亲潮湿的白衬衫袖子。陌生男人双手捂住胸口,面呈惊恐、痛苦和哀求之色,歪歪斜斜倒退几步便倒了下去;父亲两眼冒着仇恨的凶光,情绪异常激动,鲜血从手中狰狞的刀尖上滴落下来,把地染成了殷红;母亲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双手紧抱着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杀红了眼的男人还不解恨,又朝陌生男子身上补几刀,陌生男子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男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被巫师施了魔法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身子一激灵,拿沾满血腥的刀朝女人一指,似哭似笑,鬼哭狼嚎,与哗哗不停的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极不和谐的交响乐。他怒吼道:“贱、人,他死了你难过吗!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和他干龌龊的事情?为什么......”


女人仍然浑身哆嗦,六神无主地直摇头。


男子自顾自地狂笑一阵后戛然而止,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忙从凌乱不堪的床底下扯出一张旧麻袋,弄着尸体胡乱往口袋里面塞。由于死者个子颀硕,男子折腾了半天也没把他双腿完全塞进去,事情进展不顺利使他焦躁不安。男子失去了耐心,闪到门边扶着门框,警惕地朝外面张望一会,然后折身回到尸体旁边,费劲地把麻袋扛在瘦削的肩膀上,摇摇晃晃地走出门,一双粗壮的大腿在额前乱晃着。男子钻进如织的雨幕里,背影越去越远,直到雨幕完全把他湮灭。


陆晓白惶恐不安,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瞬间在极其残忍的方式下死亡,而凶手竟然是他平时尊敬爱戴、憨厚老实的父亲,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比做恶梦还可怕!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这个可怕的恶梦像水草一样缠绕在他幼小的心灵深处,无法摆脱!


第二章 受辱反抗

陆晓白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母亲去姨妈家的,他不知道住进姨妈家后会是什么一种情况。他知道姨妈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比他大三岁,儿子比他大七岁。他在四年前见过姨妈的两个孩子,那是姨妈把他们带到自己家来玩。他还依稀记得表哥表姐的音容笑貌,不过时隔多年,想必他们现在已经长变样了吧;他清楚的记得表哥很顽劣,表哥到他家的那天就把他家养的两只小鸡活活捏死了,小鸡的尸体躺在潮湿的墙角,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他气愤地把情况告诉姨妈,姨妈抓住儿子就是一顿暴打。因此,表哥还怨恨过他呢。

陆晓白的姨妈家住在一片繁华的小区里,这里林立的高楼令他眼花缭乱,打扮时髦的路人行色匆匆,似乎谁也不认识谁,他立即感到了城市与农村存在着巨大、明显的差异。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住在农村,只偶尔到过当地的镇上,从来没有去过大城市,家乡的风土人情已经深深地拓印在他的脑海里——山清幽水秀美,人也质朴而热情——他的生活仿佛就框定在这样的环境里一成不变地延续;然而,没料到一场家庭巨变打乱了他的平静而美好的生活。他此次来到大城市,想到这里日后会成为生活的全部,就立即感到惶惑不安,像一只无拘无束的野鹿忽然被圈养在动物园了。


陆晓白看到姨妈家的一双儿女时,他们正在抢夺电视遥控板大打出手,遥控板被蜷缩着身子的女孩紧紧抱在胸前,男孩高声地叫着使劲抠她的手,却怎么也抠不开,他的脸因使力而憋得一片通红,见无计可施,他恼怒地掴了妹妹面颊两巴掌,声音清脆响亮。女孩像受到电击似的腾地站立起来,不甘示弱地扑过去抓住他朝他裸露的手臂上狠咬一口。男孩疼得咧开嘴嗷嗷怪叫,不停地抖动着被咬的手,好像想把痛感抖掉。


陆晓白的姨妈听到大厅里的喧嚣声后,便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恰好看到儿女激烈打斗的一幕,她一边污言秽语地骂,一边把湿漉漉手朝围裙上胡乱地擦了几下,闪到电视机旁抓起鸡毛掸子,不分青红皂白地追着儿子与女儿各用力打了几下。被打后,男孩不吭声了,只是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瞪了母亲一眼,小声咕哝着什么;女孩眼眶里滚出两颗晶莹的泪珠,咬着牙齿反脸看了看臂膀被打处,被打处已然红肿,她不放心地伸手触摸了一下,痛得眼和鼻子几乎皱在一起。


这个拿着鸡毛掸子打人的人就是陆晓白的姨妈,她大约四十岁左右,一张 脸上长满了雀斑,腰身像水桶一样粗壮,还不修边幅,样貌很丑陋。

“姐,我来了。”陆晓白的母亲推开虚掩的门后,就牵着儿子的手一直站在门口,显得畏畏缩缩的。


陆晓白的姨妈看了陆晓白的母亲一眼,接着又看了陆晓白一眼,说:“哦,进来吧。”语气平静得不带一丝感情。她放下鸡毛掸子,转身走进厨房。


陆晓白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他不知道姨妈为什么会用这种冷淡的态度对待母亲,他觉得这不是好兆头。

在母亲悄声而又严肃的要求下,陆晓白轻手轻脚地换了拖鞋,然后胆怯地跟随母亲进了屋。


他一进屋,就瞥见两双眼睛冷峻地盯着自己,他心里又是一阵紧张,低下头,不敢与这两双眼睛对视,凭感觉,这兄妹俩并不欢迎他。

陆晓白挨着母亲坐在沙发上,他把目光投向电视屏幕,是中央少儿频道,正在播放一部风靡全国的动画片,凌乱跳动的画面闪动着他的眼睛。但他无心观看,脑子里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杨晓彤也是无心观看电视,只见她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畏畏缩缩地朝厨房走去。

不知道杨晓彤跟姐姐说了些什么,只听厨房里传来一声惊叫:“啊!他怎么把人杀了?”

杨晓彤说了些什么,但由于声音很小,陆晓白没有听清楚。

大家围拢桌子准备吃饭的时候,陆晓白的母亲客气地作了一番介绍:“晓白,这是你大姨杨芝芳,这是你表哥吴志强,这是你表姐吴宏艳,你应该都还记得吧?晓白,你进入大姨家后,和他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要和大姨、表哥、表姐搞好关系,要多多帮忙做家务,千万不要耍性子,记住了吗?”


“记住了。”陆晓白轻声说。


“晓彤,你看你......出了那种事情,我怎么说你好呢,真是的......”杨芝芳责怪地摇了摇头,夹一块鸡蛋放在嘴里轻轻咀嚼,一脸沉思状。


“姐,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还是不要说了吧。”杨晓彤一脸羞愧,语气里明显带着央求的意味。她把端在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只觉得心中好像有一团乱糟糟的稻草堵塞住似的,十分难受。

杨芝芳吃完饭后便走到阳台上看外面的风景。杨晓彤走了过去,拿出一些钱塞在她的手里,小声说了些什么。杨芝芳没有说话,默默把这些钱放进裤兜里。


陆晓白心想,母亲这是干什么呀?

晚上,杨芝芳想安排陆晓白跟吴志强一起睡觉,但是,吴志强明确表示不愿意;其实,陆晓白也不愿意,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最后,陆晓白被安排跟母亲一起睡。

这晚,躺在床上的杨晓彤辗转反侧,长吁短叹;陆晓白也是辗转反侧,没有睡意,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今天父亲激情杀人的可怖情景,直到拂晓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在睡梦中,陆晓白见到了父亲嗜血杀人的过程:父亲右手握着砍刀的刀柄,刀身竖立在大腿外侧,对着一个虬髯汉子怒目而视,父亲忽然怪叫一声,紧接着扬起刀身向对方砍去,银光闪闪,寒气逼人,虬髯汉子应声而倒。此时,在父亲的身后,有一群状硕的汉子举着长矛大喊着“杀——”,有如排山倒海之势,朝父亲压过来,父亲大惊失色,扔掉手中的刀慌不择路地逃跑,跑到一处悬崖绝壁边上,父亲见无路可逃,就转过头来,见有千支利箭如蝗虫般密集地朝他飞来,眼看就要射中,他如狼般大嗥一声,纵身向悬崖一跳......

陆晓白打了一个激灵,蓦然惊醒,醒后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他爬起来,见母亲不在房间里,看了看窗户,一缕阳光从窗帘旁边那一指宽的玻璃缝处射进来,投到雪白的墙壁上形成一条耀眼的黄金。屋里静悄悄的,他侧耳一听,外面没有一点声音,他有些疑惑,下床走到门边轻轻拉开房门,见大厅里空荡荡的也是没有一个人影,心说母亲这会儿是不是出去了呢?在这间屋子里,除了母亲外他谁也不关心,尽管他知道父亲杀人是因为母亲而起,他也很憎恨母亲,但是,现在寄人篱下,母亲不能离开他,母亲是他唯一的趸船,离开这条趸船他的心灵就找不到停靠的地方。


他走到大厅中央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突然看见一间房门上贴有孙悟空的彩色油画,他一直很喜欢孙悟空的画像,就被吸引着走过去仔细一看,只见画上的孙悟空手搭凉蓬,腋挟金箍棒,脚踏筋斗云,一副俯冲的姿势。站了一会儿,他想,母亲不是出去了就是在房间里,要是在房间里,那她会在这两个房间的其中哪间呢?他用耳朵贴在门上屏息聆听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他又推了两下关着的房门,见门纹丝不动,他轻轻喊了两声“妈妈”,仍然没有回应,心想,莫非母亲出去了?

“你干什么!”突然,一个声音从陆晓白身后响起,仿佛屋子都被震得微微地颤抖起来。


陆晓白吓了一大跳,忙把手缩回来,转身一看,见是吴志强,他一脸怒容,正拴着皮带从洗手间方面走过来,说:“看你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想偷我东西?”


陆晓白连忙解释:“不是的,表哥请你不要误会,我是想找我妈妈......”


吴志强几乎高陆晓白一个头,在陆晓白的眼中,吴志强就是一堵巍峨的墙,在这堵“墙”的面前,他感到局促不安。吴志强偏着头睥睨地看着他“逆时针”转了一圈,样子凶狠。陆晓白心惊肉跳,不敢随意走动,不知道他会把自己怎么样?

“找你妈妈?哼,”吴志强伸出食指自信地对着自己的脑袋指了指,“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种低级骗术也想来蒙我!你这个乡巴佬,一只井底之蛙,是不是猜我房间里放有贵重东西,想乘人不备据为己有?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吴志强正在经历生理变声期,嗓音变粗,听起来就像一只公鸭在嚎叫。


陆晓白受此奇耻大辱,暗里很生气,但是他惧怕对方,所以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说:“我真是找我妈妈......呜呜呜......”越想越委屈,不禁哭了起来。


吴志强不但没有动恻隐之心,反而变本加厉地大声说:“小偷小偷,你这个被娘抛弃了的小偷!赶快滚出我家,否则我打得你屁滚尿流的!”


陆晓白哭得更加大声了,吴志强不仅冤枉他,而且还造谣说母亲抛弃了他,他很气愤,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用头倏忽朝吴志强肚子上猛力一撞。吴志强毫无防备,不由自主地“噔噔噔”朝后接连退了几步摔倒在地。


吴志强屁股摔得生痛,很快爬了起来,大声咆哮。他从小到大,除了被母亲打过外,还没被人欺负过呢,只有自己欺别人,不曾想,这会儿竟然被一个“毫不起眼”的臭小子侵犯了,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奇耻大辱。他刚一爬起来,就饿虎扑食般朝陆晓白扑去,他要狠狠教训他一下,让他牢牢地记住不能在“老虎窝”撒野!


陆晓白见他气势汹汹地扑来,知道一场恶战不可避免,就收住眼泪,硬着头皮上阵。然而吴志强牛高马大,膂力过人,弱小的陆晓白哪是他的对手,才几下子,陆晓白就被打倒在地,不住呻吟。


此时,杨芝芳从外面拎着菜回来了,她一看到吴志强骑在陆晓白身上打他的情形,就把菜往墙根一丢,跑过去抓起鸡毛掸子朝吴志强的身上用力抽了三下,接着又朝躺在地上的陆晓白大腿上用力抽了一下,嘴里骂骂咧咧:“作死的,老子看你们打......”


一场打斗在强权的干预下偃旗息鼓了,但陆晓白的身上已是青一块紫一块。


陆晓白忍痛爬了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姨妈,不知道是感谢她还是怨恨她。


杨芝芳瞪眼说:“看什么看!难道我教训你错了?有本事跟你妈去!”


陆晓白吃了一惊,怯声问:“我妈......她去哪儿?”


“谁知道她去哪儿,不要脸的!”杨芝芳不耐烦地说。然后从墙根脚拎起菜往厨房方向走去了,一边走一边抱怨:“什么时候走了我都不知道,咋不把你儿子也带上......”


第三章 离家出走



陆晓白神情恍惚,泪水纵横。刚才是屈辱的泪水,现在是伤心的泪水。他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悄悄离开他,把他留在这儿受如此大的罪。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总之,没人询问他,没人挽留他,他在这里完全是多余,就像垃圾一样多余。


杨芝芳家住在十七楼,上下楼一般都会选择乘坐电梯。但是,陆晓白没有坐电梯,因为他不懂得按电梯按钮,又对电梯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恐惧,所以他选择从楼梯道走下去。


楼梯道空空荡荡,十分静寂。陆晓白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中清晰回响,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跳动。他一路上没碰到一个人,仿佛自己正在穿越一条时空隧道。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好像这条楼梯道永远都走不完似的。当他几乎失去耐心的时候,忽然柳暗花明,来到了最底层。


他快步迈出楼宇,明媚的阳光照耀在身上,他立即感到了阳光的炎热。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栋耸入云天的楼宇,有一种巨大的解脱感。

眼前有三条路,他不知道这些路都通向哪里,也不知道走哪条路会有什么际遇,或者遭遇什么,总之是信马由缰。


他是从中间这条道路走去的,这主要是他看见在大约300米远的地方有一座石桥,桥对他来说有一种陌生的吸引力。他走到桥上茫然不知所措地站着,古色古香的桥身并没有引起他多少的欣赏兴趣。站了一会儿,他又朝前面走去。只见一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他步履不疾不徐,没有停下来的想法,就这样一直往前走着。他狠狠地想,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被姨妈那一家子看到!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他来到一处公园大门前,接着信步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向全市民免费开放的公园,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男女老少均有。


公园进门处有一条平坦的水泥路,向里面笔直延伸着,隐没在树林荫翳的转拐处;夹道两旁有青草葱茏的草坪,有婆娑多姿的翠竹,有郁郁苍苍的榕树:这里透着大自然淳朴的韵味,人身临其境,如同置身于一幅美丽的画卷之中。只是,他无心欣赏这里的风景。

陆晓白朝着夹道东张西望往前走,拐了一道弯,前面出现一个壮丽的人工湖泊,在灼亮的阳光照耀下,水面如同一块撒满碎银的镜子,闪闪发光。


湖泊岸边种有许多垂柳,柳枝柔韧细长,在微风中袅袅摆动。湖畔有许多览胜的游人,或者驻立观赏,或者一边漫步一边观赏。


陆晓白走了过去,在一株垂柳下坐下,双肘靠在双膝上,下巴靠在并拢的双拳上,看湖面鱼鳞似的不断地跳跃,看鲤鱼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潜浮。

屁股坐疼了,他便站起来四处游走。有些累了,他又坐下来休息。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他又回到了湖边,然后坐在柳树的树荫下,看形形色色的游人从湖边经过。不知不觉,他有些困倦了,于是躺在树荫下的水泥地上睡觉。


一觉醒来,见太阳已偏西,他翻身坐了起来,觉得左肩有压迫性的痛,伸出右手用力揉了几揉,痛感不见缓解,于是就放任不管。他昨天晚上没怎么吃饭,今天一天又没有吃东西,所以此时感到饥肠辘辘的,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目光在左右附近搜寻着,这是要寻找可以充饥的东西,尽管他认为在这个地方能够寻到可吃的东西的希望很渺茫。

然而可喜的是,他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被咬过的苹果,被咬处已经氧化变色,他如获至宝般赶紧爬过去,抓在手中,吹了吹苹果上沾染的灰土,迫不及待地咬下去,大快朵颐,觉得这苹果真是香脆可口,可惜就是太少。他几大口就把苹果啃完,连同核也吃了进去。


他意犹未尽,仍然感到很饥饿,舔了舔留有余香的嘴唇,再四处寻找了一番,可是没有看到可吃的东西了。他把目光投向脚边的湖面,看见一条小指般大的水蛇正在向对岸奋力蜿蜒泅游,越游越远,越远越模糊,直到隐没在暮色笼罩的水中央。


天色完全黑下来后,他才忽然着急起来,心想今晚在什么地方住呢?这个地方会不会有什么坏人?姨妈家那里是反正不会去的了,宁愿死在外面也不会去的!


他想到自己这会儿孤苦伶仃的,就对母亲产生了怨恨,觉得是母亲有意抛弃自己的,他不会原谅狠心肠的母亲。

他悲伤地想,既然没地方去,不如将就呆在这儿吧。

此时,湖畔的照明灯突然一齐亮起,稀稀落落的分布在各个地方,橘黄色的灯倒影在湖水里,仿佛是浸泡在里面的一样。一阵清风掠过,湖水与灯光一起荡漾,水里的“灯”也在晃荡,仿佛碎了一般。

十点过后,公园里的游人渐渐离去,最后只剩下陆晓白。

陆晓白又渴又饿,他移步到湖边,俯身到湖面伸手捧水喝。湖水是贮蓄的死水,吸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鱼腥味,忍不住全部喷进湖中,湖面立即响起一阵短促的“唰啦”声。

此时,一个穿制服的公园保安闻声走了过来,用手电筒朝陆晓白一照,厉声问:“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陆晓白被吓了一跳,一转身,一道强烈的白光刺得他赶紧闭上眼睛,心想此人凶巴巴的,大概不是什么好人,不知道他会把自己怎么样?越想越害怕。

保安以为他是附近的野孩子,就斥责道:“赶快滚出去!难道你不知道晚上十二点后,这公园内不准游客逗留吗!”

陆晓白听是赶自己离开的,就稍稍放心些。他移步离开,但忘记了是从哪个方向进来的,慌里慌张的走错了方向。

保安见状又厉声说:“站住!你去哪里?”

“我出去。”陆晓白怯声说,心又提起来了。

“大门在这边!”保安不耐烦地指了一下。

陆晓白折回来,朝着保安指引的方向跑去。他一口气跑出公园大门,累得心发慌,好像力气都快要使完了。

他喘了几口气,然后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路上黑灯瞎火的,不见一个人影。他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广场,在朦胧的月色下,那里似乎有一个黑影在慢慢地移动,他立即想起了段兴明讲述的鬼怪故事,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

广场及周围没有灯光,他不知道那黑影是人还是鬼,他停下脚步,踌躇不前,虽然很害怕,但好奇心又驱使着他继续注视。

那个黑影慢慢地朝这边走过来,不声不响的。这时有路过的汽车灯光打在那影子身上,陆晓白看是一个人,一个仿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放心了,老人都是行动迟缓、暮气沉沉的,不会伤害小孩子。

这个老人叫汪兴贵。他看到陆晓白后,犹豫了一下,就径直走到陆晓白的身边,柔声问:“孩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听这苍老的声音,估计有六十岁了吧?

“我......”陆晓白本想说无家可归的,可是又觉得没必要,素不相识的告诉他干什么呢,他又不能帮助自己。

“是不是被父母打骂了,赌气跑了出来?”汪兴贵关心地问。

陆晓白摇摇头,心想要是被父母打骂又好了,不知道他们知道自己儿子艰难的处境后会作何感想。

汪兴贵见他吞吞吐吐的,越发想知道究竟:“那我就搞不懂了,既然没被父母打骂,你一个人三更半夜的跑出来干什么呢?”

“我无家可归。”孩子的心思单纯得如同一杯白开水,别人持续对他关心,他就当成一种恩惠,对这种恩惠最好的回报就是如实回答。

汪兴贵上前两步,微微俯身看着他问:“你家是哪里的?你在这里有亲戚吗?”

陆晓白想,绝对不能告诉他姨妈家住在这儿,否则看他一副热心肠的样子,可能会把自己送回姨妈家的,也不能告诉他自己的家庭地址,要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家庭地址,说不准会想法联系当地的派出所把自己送回去的(他想起了去年同村的小狗子国庆节期间与爸妈一起去外地旅游,不知怎么搞的小狗子走丢了,后来被好心的警察送回家的事情),再说家里已经没有了亲人,被送回去自己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想想就气馁。还有,警察肯定会告诉老爷爷自己的父亲是个杀人犯的,他不想让老人知道那件可耻的事情。于是,他胡乱编了一个假地名搪塞对方,还说自己在这个城市没有一个亲朋好友,来这里主要是母亲逼他写暑假作业,他心烦,就偷偷跑了出来。

前面说是无家可归,后面说是不想写作业偷偷跑了出来,这种自相矛盾的说法并没有引起汪兴贵的怀疑,他认为孩子厌恶学习很正常,叹了一口气说:“可怜的孩子,跟我一起走吧。”

“老爷爷,您能给我一碗饭吃吗?如果给我饭吃,我就跟您去,我可以帮您做家务,我在家里经常做家务,可勤快了!”陆晓白一想起香喷喷的白米饭,就情不自禁咽口水。

“别说是一顿饭,就是十顿饭我也供你。”汪兴贵说,“你是不是饿坏了?走,前面有一个夜宵店,我带你去吃。”

陆晓白高高兴兴地跟着他七弯八拐走了半天,可是也没看见什么夜宵店,老人也好像忘记了似的。再走了二十多分钟,老人把他领进一幢陈旧的楼房。

楼梯道没有照明灯光,黑黢黢阴森森的。别看汪兴贵上了年纪,爬楼梯却轻车熟路,而陆晓白跟在他后面只能摸索着走,磕磕绊绊的很不习惯。从进楼宇开始,陆晓白就隐隐害怕起来,这不仅是对陌生环境的害怕,更是对老爷爷的底细一无所知而畏惧。

汪兴贵住在五楼。进屋开灯后,陆晓白见房间并不大,也十分简陋。厅里的茶几上杯盘狼藉,鱼鲠、鸡骨头与纸巾到处都是,地下堆着十多个啤酒瓶子和扔了一地俯拾即是的烟蒂。

汪兴贵叫陆晓白乖乖坐在沙发上,他称去煮面给他吃。陆晓白应了一声。陆晓白看见茶几上的杯子里盛有半盅水,也不考虑它脏不脏,端起杯子就“咕嘟咕嘟”地喝,喝完了,很解渴地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

陆晓白下意识地捏了捏手指,心说自己刚才疑神疑鬼的,错把老爷爷当坏人,哪有坏人好心煮面给自己吃的?戒备消除后,他就仔细地观察起屋子来了,只见墙壁上有的地方的石灰块已经脱落了,呈现出一片斑斑点点状;门头正上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画符,绘制得十分怪异,仔细分辨,见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的字样;最里面的墙边摆放着一个像小坛子似的器皿,坛颈上系着一条约指头宽的白布,坛子下压着一张折叠的白纸,折叠面写有毛笔字,墨汁浸透到了纸背。

他好奇地走过去移开坛子,把折叠纸铺开,一眼见到一张被相框框住的彩色相片,相片上是一个披着长发的漂亮而端庄的女子,相片旁边放着一张火化证明,把火化证明拿开,白纸上的字一览无余,只见写着歪歪扭扭的几行字:我爱妻王艳已得癌症去逝,她生病期间花光了家里所有钱,还欠下一大笔债,现没钱安葬她,希望各位父老乡亲可怜可怜她,捐点款替她买一块墓地。谢谢!

陆晓白吓了一跳,不由得退后几步,心说:“原来坛子里装的是死人骨灰啊!”他瞳孔扩大,目不转睛地盯着坛子看,越发毛骨悚然,忽然眼前出现一道幻影:一股青烟从坛子里冒出来,接着出现一个青面獠牙、披头散发的鬼怪,鬼怪径直朝他走过来,吓得他肝胆俱裂,赶紧闭上双眼并“啊”的大叫一声,迫不及待地转身就跑。可是才跑几步,头就撞上一堵软塌塌的东西,他不由得噔噔噔往后退几步摔了个仰八叉,摔得眼冒金星,一阵眩晕。他见到胡子拉碴的一张陌生面孔倏忽朝自己面门逼下来,他又是“啊”的一声尖叫,身子骤然一缩,用双手紧紧蒙住眼睛。

“喂,你失魂似的干什么!”

陆晓白听到沙哑的声音的同时脑门上被手掌重重拍了一下,他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年青男子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

年青男子把陆晓白拉起来。陆晓白揉了揉脑门,定眼一看,见他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米七左右的个子,挺着个大肚皮,好像肚子里面装着个皮球似的。

“我害怕。”陆晓白朝那个小坛子一指。

“不用害怕,里面装的是木灰。”男子走过去拔掉坛口塞的白布团,把坛子倒立起来,果真从坛子里掉出一堆木灰。

陆晓白疑惑不解,坛子里面装木灰究竟是为何?
楼主 牟毅  发布于 2018-04-29 23:02:56 +0800 CST  
作者QQ:3071611307
楼主 牟毅  发布于 2018-04-29 23:20:02 +0800 CST  
五一劳动节!
楼主 牟毅  发布于 2018-04-30 14:08:38 +0800 CST  
第四章 丑陋的面目

汪兴贵从厨房里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递给陆晓白。陆晓白心存感激地接在手里,只见满满的一碗面条上放着一大块用菜籽油煎炸得焦黄的鸡蛋。他已经饿得肚皮贴在脊梁骨上了,所以迫不及待地用筷子把鸡蛋夹放进嘴里大嚼起来。

“我碰到他独自在外面流浪,就把他带回来了。”汪兴贵眯着一双眼睛说,“小虎,你看用他作饵,可信度是不是更高些?”

汪小虎会意,只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他是什么地方的?”

汪兴贵说:“放心,是外地的。”

陆晓白听得糊里糊涂的,不知道他们要把自己怎么样,但是听口气,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陆晓白吃完面条后,小虎找来一块白布和一根麻绳,先用白布在陆晓白的头上缠了一圈并系在脑后,然后用麻绳拴住他的腰身,叫他跪在“讣告”前,命令他低下头,接着小虎把小坛子、相片、火化证明拿来摆放在陆晓白双膝前。

“像,很像!“汪兴贵眯缝着一双小眼睛得意地说,“一定会讨到更多钱!”

陆晓白似乎明白了,他们是要让自己假扮“死者”的家属,以此博得别人同情而捐款,他心里忿忿地站了起来,觉得这种做法实在是不道德!

汪兴贵一改和蔼可亲的作派,十分严厉地对陆晓白说:“小娃娃,你听好了,吃了我的饭就要为我做事!如果你敢不听话,我就会狠狠地打你!这个城市到处都有我的眼线,连警察也被我收买了,你不要想到逃跑,就算逃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如果你真敢逃跑,被我抓住后,我就会把你的腿打断,让你一辈子在地上爬......在讨钱时,你要表现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关键时候,最好能像模像样掉几滴眼泪。如果别人起了疑心,你不要惊慌,要镇定——你现在就给我学‘赚钱的本领’吧,学不好就不准睡觉!”

陆晓白心里直发憷,但还是反抗:“老师曾经教育过我,做人要堂堂正正,做事要正大光明,坑蒙拐骗的事情做不得!老爷爷求求你放过我,这种事情你不要叫我去做好吗?”

汪兴贵一拍茶几,只听“啪”的一声响,一个玻璃杯子从茶几上弹跳到地上,摔碎了,怒斥道:“你竟敢拐弯儿教训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陆晓白打了一个激灵,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很后悔跟这个老家伙来的,他猜测,这老家伙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汪兴贵想了一会儿,眼里掠过一丝狡猾的笑意,眯缝着眼睛说:“我以前也是个老师,就是教像你这般年纪大的学生。可是,老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专门说些不实际的大道理骗学生。学生呢,把老师说的话当金......金......”

“金玉良言。”小虎从旁说。

“对对对,金玉良言。”汪兴贵连忙说。

陆晓白嘴角露出鄙夷的笑意,心说老师都是有知识有文化、有道德意识的人,我才不相信这老家伙当过老师!

汪兴贵不但不感到羞惭,反而大吹法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最重要?当然是金钱最重要!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寸步难行......只要你乖乖听我安排,认真替我做事,我会把挣到的钱分一半给你。等你有钱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岂不是挺好?”

陆晓白暗想,金钱固然重要,但是出卖人格和尊严、欺骗他人同情心获得的钱是可耻的!

汪兴贵见陆晓白沉默不语,以为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拨动了他的心弦,使他暗自改弦易辙了,心里暗自欢喜,把陆晓白唤到身边,一脸“慈祥”地摸他的头,柔声说:“乖,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你现在就学赚钱的本领吧!”

“好吧,我学。”

陆晓白表面很顺从,然而内心是极力反抗的!他一心想着如何摆脱这老家伙和他儿子的控制,他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便伺机逃跑。

汪兴贵亲自示范,双膝怎么跪,双手怎么放,头低到什么程度,都有严格的训练要求,总之,要让人看起来像模像样、恭恭敬敬的样子。见他装模作样地跪在“讣告”前,一张笑脸瞬间便变了样——一脸悲沉,眼眶里滚出两滴泪水,如丧考妣,真是极具表演天赋。

汪兴贵命令陆晓白照他这般表演,并且口授如何才能表演得惟妙惟肖的秘诀:“你要尽量想伤心事儿,这样情绪就会表现在脸上....”他的“教授”令陆晓白很反感,但是由于他凶神恶煞的,所以陆晓白不敢有半点违抗。

“就这样跪......不对!头往下低点....脸上怎么没有一点‘难过’的样子?调整情绪,我叫你调整情绪!”汪兴贵不耐烦地踢陆晓白一脚。

陆晓白心怦怦乱跳,不敢吭声,他觉得这老家伙对待自己就像对待一条狗一样,他忽然想起父母对他撒手不管,使他遭受诸多的侮辱和欺凌,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

“太好了,就是这样!”汪兴贵一拍大腿,眯缝着一双眼睛说,“这行我干了十多年,从来没碰到过像你这样有天分的人,一学就会!”

“小子,你好好干,我把你当干儿子!”小虎也兴奋地说。

陆晓白及时收住了眼泪,不再去想悲伤的事情,因为他担心自己“过度表演”会露出马脚,被汪兴贵和他儿子责骂。

陆晓白“学业有成”,被汪兴贵与汪小虎当成了宝贝。然而,陆晓白并无半点感化之心。

陆晓白被单独安排在一间屋子里就寝。这间屋子很简陋,除了一张简易木床和一个黑漆柜子外没有其它东西。他并不关心这里有什么,只关心今晚自己怎么才能逃出去。他一进屋就见后面的墙上有一堵窗子,窗子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他琢磨着窗帘后的那一方窗框到底能不能钻出去。

等汪兴贵走出房间后,陆晓白就把门关上,还插上门闩。与那个老家伙隔离了,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想到逃,心情既激动又害怕,走过去揭开窗帘一看,见窗子上密集地固着指头般粗的钢柱,间隙仅容拳头,他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他没有完全灰心,因为他还想到可以从大门逃出去。

他关掉照明灯,在床头上足足坐了两小时,估计汪兴贵与汪小虎都睡着了,他才悄悄把房门打开,蹑手蹑脚地走出去,连大气也不敢出。屋里漆黑一团,任何物体都无法视见,但他不敢开灯,只凭大概的方位判断,朝着门的方向摸索着走去。

当他快到门边时,脚突然碰到什么东西,这东西居然出了一口粗气,接着翻一下身,陆晓白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差点叫出声来。原来是人!此人只是在睡梦中下意识地翻身,并未醒来。陆晓白又蹑手蹑脚地逃回寝室,发现自己已是汗涔涔的了。

陆晓白并无睡意,无数次想,等老家伙带自己行乞时趁机逃跑。

天亮后,汪兴贵用力拍打门板叫陆晓白赶紧起来。起床后,段兴贵告诉他,今天天气好,要带他出山,希望他好好表现,满载而归。

吃过面条后,汪兴贵把相片、坛子、白布等东西收放在一个黑色布包里,带着儿子小虎与陆晓白出发了。

他们乘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车,下车后,汪兴贵带着儿子与陆晓白朝一处繁华的商业街走去。这条商业街沿途乞讨的人有好几个,有的是腿脚残缺,有的是半身不遂,有的是年迈体弱,甚至有的是年轻妈妈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姿态或卧或跪,无一例外胸前都放着一个盆或者箱子之类的东西,里面装有少许零币。看见有路人经过,有的乞丐就一边拼命地磕头,一边说“行行好”之类的话,有的干脆装出可怜样,不言不语,守株待兔。

陆晓白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一个半身不遂的乞丐向汪兴贵挤眉弄眼,另一个年迈的乞丐也向他微微颔首。找了一处人流量多的地方,汪兴贵就吩咐小虎给陆晓白的头缠上白布和在他腰身上系上麻绳,小虎也给自己头缠白布,腰系麻绳,他接着把假讣告、坛子、相片、火化证明、募捐箱等大大方方的拿出来摆放好,然后拿出膝垫放在地上,命令陆晓白与他一起跪下。

汪兴贵则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东张西望,似乎给人一种“单独一人”的感觉,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把他与“乞丐”二字联系在一起。

陆晓白觉得用“骗子”二字安在这父子俩的头上也不为过,因为他们卑鄙地利用人们的善良行骗,丧失了道德底线,破坏了社会信用。
楼主 牟毅  发布于 2018-04-30 22:55:29 +0800 CST  
天涯若比邻
楼主 牟毅  发布于 2018-05-01 10:05:46 +0800 CST  
任意
楼主 牟毅  发布于 2018-05-01 16:18:08 +0800 CST  

楼主:牟毅

字数:14956

发表时间:2018-04-30 07:02:5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5-01 18:17:3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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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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