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沛实在不愿意承认，安照自己村里老人的算法，“牵头搭尾(mi)”，他追了这个女人“两年”。
从大年三十表白，到正月初二早上差点被拉黑，从鸡年追到了狗年。除了挨了一顿骂，一无所获。
老沛大年三十扛着木梯子，楼上楼下贴好春联。歪着脖子抽着烟，在自家门口摆好了烟花炮竹，点好了没事干。发短信问她在干嘛。
对方半天回复说在睡觉，老沛说，听说城里禁放烟花，要不要到乡下来放炮仗。
对方说，不了，要睡好了等朋友晚上出去嗨。
老沛说，啥朋友啊,不会是男朋友吧？
对方说，男朋友，不存在的。
老沛说，啊那我就放心了。
对方问，你放心啥？
老沛说，没男朋友的话，他打算先追她，再娶她。新年新愿望。
对方赶紧叫老沛打住，说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说着把准男友的聊天截图都发给老沛看了。
老沛看了想半天，家里老人喊，叫老沛跟着去上坟。
老沛跟着，在各个坟头又歪着脖了点了一通炮仗。


老沛经这一打击，人格有点分裂。
上着坟都不专心。心里不知道抱怨谁。一通胡思乱想，天马行空。
自己跟自己说话，觉得全世界都像是人格分裂。
想着，过年上坟烧纸，元宵放炮，家里烧香祭门神灶神，应该属于道家传统。他认为中国人在生死问题上，一直遵道教，人死了，要选阴宅，糊纸房子烧纸钱，请，也是请道士做法事。
其它时候，也遵其它的教。
读书当官遵儒教。上山拜佛遵佛教。
到了需要泡妞制造浪漫气氛的时候，还要过圣诞节，是天主教。
但是，从重要性排序上面看，泡妞当官相比生死大事来讲，算小事。
骨子里，还是遵道教，虽然看上去人格很分裂。
其它的东西，比如公司文明，城市文明全部照搬欧美日。
大到自然科学社会学科法律法规。小到电视节目，包装牛奶生产线，和比如街区改造，全部照搬美国人。
顿时觉得全国人民都有严重的人格分裂。

这一想，开心了很多。
不过晚上实在是没事可干了，上网找两部电影，一直看到四邻八乡十二点大放烟火，吵得耳朵嗡嗡嗡的响。

大年初一，心有不甘，又给那女人发微信，瞎篇了一整套如何爱上她的故事。说那天饭店偶遇，觉得她一见如故，看着像邻家姑娘。
不过这没诚意的故事，显然没骗到人，还招了烦。
其实，老沛打死也不说，当时看到她，是因为觉得她的奶子比较挺。

老沛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很多不够直白的男人，估计都没愿意明说。
据说有一项调查，发现男人对女人奶子其实普遍存在期望值过高的毛病。
主要的原因是在真正了解它之前，只能通过欧美油画，哺乳期妇女。
男人和女人奶子之间产生隔阂的因素，同时还有胸罩生产厂家，日本AV产业，日渐成熟的美容整形，还有柳岩的走红…
老沛在这个问题上，走了不少弯路。
老沛看到第一个女朋友的胸部的时候，有点失望，虽然嘴上说了赞美之词，过了几天就把她甩了。然后找的第二个女朋友，又有点过份，听了别人讲，有下垂的风险，就又换了一个女朋友，这时候，才总算比较满意，可是最后的结果，也不是特别好。
老沛觉得，自己在探索女人奶子的道路上，完全可以和专家学者对晚清寻找救国出路一样的曲折。
老沛看过一本张鸣先生写的书，叫《重说中国近代史》，他的观点老沛非常赞同。
按照张呜先生的观点。在那个不得不改良革新的年代，其实没有完全分立的两派，慈禧太后，李鸿章，和最后的亲王，都在探索，康梁和孙中山的作用却被历史过份夸大了。
只是比较可惜，他们都不太成熟，最后都失败了。
这些失败，老沛觉得，跟自己的探索过程也差不多。
老沛认为，不管国家和个人的历史，总归存在众多偏见，历史书上的东西，和别人嘴巴里的事情，总是存在偏见。
好比如，女人胸大胸小，做爱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影响，下垂不下垂你也管不着那么宽，在自己手里没下垂不就好了嘛。
这是老沛最后自己总结的。

几次失败下来，老沛也到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年纪。

老沛这种大龄单身青年，对婚姻生活的想像，就如同专制国家的人，对民主政治的想象，总以为民主国家的人很幸福，又觉得民主制度充满战乱的风险，老沛总觉得，婚姻生活充满幸福，又总以为弄的不好也是离婚分财产，又想又怕。

到了初二早上，老沛再给这个女人发微信问候的时候，挨了一顿骂，扬言要把老沛拉黑，还说老沛前段时间在朋友圈发裸照的时候，就觉得认识老沛，简直就是人生中的大不幸。
老沛就不敢说话了。

关于裸照的事可以说明，老沛在朋友圈装逼的水平，应该属于上乘。年初，老沛开着一辆破飞度，一个人往拉萨来回开了一万多公里，秒杀了朋友圈百分之九十安安份份上班的人。
到了年尾，又背着登山包到处爬山。
有一次忘了把保暖内衣换成速干衣，没到半山腰就满头大汗，不得不把衣服全脱了，要把保暖内衣换出来。
兴致一来，脱了个精光，还往厚厚的雪地上趴下去，打算戳个洞出来，结果效果不是很好，拍照拍不出当时的伟岸。
脑子一转，用手机定时自拍，给自己拍了张裸照，发到了朋友圈，不过还是在伟岸处打了马克赛。
等到了山顶，打开朋友圈一看，收到了这辈子朋友圈最多的回复，心想这逼装的确实成功。

就是没想到，居然埋下了祸根，招了自己表白目标的极大反感。

按照老沛的逻辑，男人解开女人衣服看奶子的过程，都是军事政变，靠的是年轻人对改变世界的极度渴望。这个世界对年轻人而言，就是自己新住进去的房间，最喜欢打扫。
就像切格瓦拉那样，年轻人的恋爱都没考虑过推翻现政府之后的重建问题。脑子里没有想过让一个国家进入有序是多么困难。
推倒女人和推翻政府以后都容易陷入战乱和迷茫。
老沛在感情问题上，这几年的失落，跟切格瓦拉最后被密秘杀害一样，外人完全搞不明白。
老沛常说，一个人就像一部机器，要时常检修反省，才能运行良好。但也不能一直处在检修状态，那不是反省，那就是闲置。
老沛就是闲置了好几年了。

老沛的三段感情，就像革命家推翻了三个政权，最后都陷入了战乱。以老沛最近几年的表现，就像美国政府对待朝鲜问题一样，该接触的都接触了，就是下不去手去推翻。
这几年，老沛跟女人孤男寡女坐在车里的时间，多的像这个世界没有进入民主体制的国家一样多。但是被老沛推倒以后脱下衣服的，却只有一个酒喝的脑子迷糊的已婚醉鬼。不得不说老沛当年的犀利战刀，如今已经锈成了铁榔头。

正月初三的时候，阿怡给老沛发微信，让老沛请客看电影，老沛犹豫了两秒钟就答应了。
阿怡在老沛这里，就是众多没有进入民主体制的国家中，接触最多的一个，主要原因是阿怡经常主动挑衅老沛，又进退有度，不仅年轻漂亮，身材高挑，骄傲自信，有脑子有情商，老沛在阿怡面前，只能乖乖地当司机，吃饭还要主动买单。
阿怡这个人，到了周末不上班的时候，会像猪一样，睡地天昏地暗，不好打扰。
以老沛以往的经验，主动约阿怡比较困难。
老沛一个电话打去约她出去玩，后果是比较严重的。比如传说中惊驾了女王的奴才，随时被拖出去砍了脑袋。老沛在电话里听出自己的行为已然令到女王陛下声音颤抖气愤不已的恐怖，着实不是一般意图明显的少年可以承受得住。
阿怡宫里，如同帝国治下雄兵百万。一共加了一百八十个微信QQ群，每天公务繁忙。每个群里有一千八百个群众子民里，八点八成是阿姨死忠粉。随时待命听候差遣。
阿怡平常统治之暴烈残忍，比如秦王嬴政，简单粗暴，经她统一之后焚书坑儒简化之后的语言体系，只有三句而已：卧操，尼妈，滚。

老沛跟阿怡的接触过程，可以用绝望无助来形容。甚至自创一门学科来抚慰自己已经稀碎不堪的心。旁人听了，估计只能用贱人经济学来理解。
老沛在阿怡身上的投入，像极了这几年破了产的那些只会买涨杀跌的股民。
也像被乐视老贾那辆超跑忽悠了几百万的投资者。
你不能说中国股市和老贾就是骗子，去起诉他们。就像老沛伤心绝望的时候，打死也不承认阿怡就是个骗子。
老沛觉得，人是天生有跟自信的人犯贱的本性。他不知道，这世界上最自信的人，和骗子都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就像天才和疯子，都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阿怡一坐到副驾，就把座位放倒，两条白花花的大脚一直架到驾驶室台面上，高跟鞋的跟就顶住了前挡风玻璃。老沛看了这一幕，突然想起《乘风破浪》里的那次车震，他也想知道，那个高跟鞋长长的跟，能不能在车震的时候因为后车撞击，插出两个洞出来。
阿怡转头看老沛色迷迷的眼睛，问他看啥？
老沛说，你，看过《乘风破浪》没有？
阿怡说，没！
老沛见自己笑话没市场，只能自己乐一下，好缓和一下车里无聊的气氛。
阿怡说，你又笑啥？
老沛说，没啥。你想看哪个电影啊？
阿怡说，就剩一部没看过了。

老沛心里犯滴沽，也不知道阿怡都跟哪些臣民私下约会去了。不过脑子马上习惯性刹车，买好了票，两个人去看了电影。
阿怡又说肚子饿，要去吃夜宵，吃了夜宵跑到古街上瞎逛，阿怡永远在前面自顾自东跑西跑，老沛像个跟班随从。最后负责把阿怡带回家。然后一个人开车回家的路上，把车里音箱开的老大，摇下车窗把自己冻一个激灵。

老沛失魂落魄，第二天什么也不干，躺在家里晒起了太阳，样子看去像抛锚的船，和散架的车，晒着太阳的母猪，和刚刚交配完的公狗……调整了一天的心情，开始重新规划蓝图。
家里按排的相亲，眼见是逃不过去。
在老沛这种半吊子政治经济学家看来，相亲这种事，就跟缅甸或菲律宾的宪政分子去跟军政府谈民主化改革一样，简直就是找死。既没有军事实力，也没有皇家血统，随时会落到一个尴尬的地步上。就算谈到那么光景了，也还是要看别人的脸色，怎么也硬气不起来。
就比如房子这种事情，以老沛的实力，和单枪匹马组建一个独立的武装力量一样，难如登天。在老沛看来，正统的不用房子车子做交易的婚姻，本就是一种常识。但是这种常识，就跟所谓的普世价值一样，在这个世界上，目前正在遭人嘲笑。
虽然如此，老沛还是去了，回来的时候。老妈问他：你怎么穿了这件衣服就去了？
在这件事情上，老沛总感觉自己心怀悲壮。
好比如，说好用枪决斗的，其中一人带了把刀。这里可能有两种情况，此人家中没枪，或者此人想死。但是不管哪种情况，都叫勇气可嘉，慷慨赴死。老妈说的：你怎么穿了这件衣服就去了。意思就好比如，本来应该带枪的，你咋带着刀去了？

春节长假快结束的时候，阿怡约老沛去爬山，回来下到半山腰的时候，老沛接了个电话，还没挂，就摔了一跤，趴在地上半个小时也起不来，阿怡在旁边笑了半天，后来才知道，老沛把手给摔断了。
电话里一个女的在问，你怎么啦，怎么不说话啊，问你呢，我结婚，你来不来的？
阿怡也听到了，问老沛，这人谁啊？
老沛沉着脸半天，说，前女友！
那表情，痛苦的像当年蒋介石听到北平和平解放，傅作义投敌叛变的消息一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