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通吃:杜月笙传奇

写在前面的话


提起杜月笙的大名,想必各位都不陌生。即使对他最不熟悉的,顺口背出他的几条名言也是小菜一碟。诸如,“头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气。末等人,没本事,大脾气” “不要怕被别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说明你还有用”,等等。这些所谓的杜氏名言,几乎是耳熟能详了。
我在此次动笔之前,也自恃对他了然于胸。但随着翻阅的资料越来越多,我心虚了,头上不断冒冷汗,一个问题开始绞缠在脑中:我们以为的那个杜月笙,真的是杜月笙吗?
几乎同时,另一个问题也接踵而至:杜月笙到底是谁?
是啊,杜月笙到底是谁?我想,这才是此次写作的重点。
简单粗暴的说,他就是旧上海叱咤风云的青帮教父。
但准确地说,他是个传奇。
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成为上海滩说一不二的人物,这样的经历,大概只有“传奇”两个字能够解释。
他15岁独身闯荡上海滩,从卖水果的小伙计做起。但天性不安分的杜月笙,不可能甘心一辈子做个小商小贩。于是,他告别水果行,加入到了街头混混的行列中去。靠着一身胆气和智慧,他渐渐闯出了点名气。拜老头子、入青帮,这是杜月笙扬名立万的序曲,而进入黄公馆,则是他功成名就的第一步。在黄公馆这个绝佳的舞台上,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通过几次漂亮的出手,他终获黄金荣的赏识,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在取代黄金荣的位置后,他更是长袖善舞、纵横捭阖,不仅将传统的烟赌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而且进军工商界,成了令人咂舌的商界大佬,社会地位急剧上升,成了黑白两道都不敢小窥的社会名流。
该如何评价杜月笙的一生?这也是个问题。
他是如此复杂,复杂到几乎分裂。他就像一个五彩缤纷的多棱镜,稍微旋转一下,就能展示出截然不同的色彩。前一秒钟,这色彩可能是黑,而后一秒钟,它可能又是白。在他身上,有一个词语始终如影随形,那就是:矛盾。
因此,对于杜月笙来说,所有简单的标签都是失效的。唯有从布满矛盾的碎片中,才能窥见他那张不动声色的脸。
杜月笙出身黑道,少不了打打杀杀。但他从不以勇武为荣,而瞧不起读书人。相反,他对知识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因为自己读书少,他就重金聘请说书先生,为他说书,从中汲取营养。对于子女的学习,他也是十分重视。一旦成绩不佳,他就会严厉批评,有时候甚至施以体罚。而与文化名流的倾力结交,也说明了他对文化的仰慕。国学大师章太炎亲自为他改名的事情,一时传为美谈。
在蒋介石发动的“四一二”政变中,杜月笙甘为马前卒,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尤其是他设计诱杀工人领袖汪寿华,更是增添了自己的罪孽。但是,面对日本人的入侵,他却铮铮铁骨,积极组织“抗日救国会”“抗敌后援会”,还帮助戴笠创建抗日“别动队”,全力以赴支援抗日。1937年,上海沦陷前,面对日本人的威逼利诱,他坚决不当汉奸。在民族大义面前,毫不含糊。
关于旧上海的三大亨,时人有个评价:黄金荣爱财,张啸林能打,杜月笙会做人。这里的“会做人”,重要的一条就是仗义疏财。杜月笙一生经手的钱财何止亿万,但临终前,他留下的遗产却只有区区10万美金。这让众亲友唏嘘不已。即使落到这样寒酸的境地,但在临终前,他还是坚持烧掉多年来别人写给他的所有欠条,这种境界,的确非常人所能达到。
这就是杜月笙的传奇,这就是传奇的杜月笙。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4 02:38:00 +0800 CST  
第一章 苦少年立志出乡关
时光飞速逆回,带着我们回到并不遥远的1888年。
1888年,正是清末光绪十四年。此时的清王朝已经病入膏肓,在风雨飘摇中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
这一年,中国大地上发生了很多事:京城、山东、东北奉天等地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地震,而安徽怀宁等地则遭遇了水灾。另外,首任台湾巡抚刘铭传正式上任,台湾省正式建立。
如果这些都不算什么的话,那另外两件事情大概可以算是大事了:1888年12月17日,北洋水师在山东威海卫的刘公岛正式成立。几乎同一时间,慈禧老佛爷一声令下,开始大肆修葺供她消暑的颐和园。
本来,这两件事不该发生交叉,但充满戏剧性的是,修葺颐和园所用的3000万两白银,是以海军经费的名义筹措的。也就是说,本该拨给北洋水师的军饷,被挪用到了颐和园身上。
这两件事合在一起,就成了清朝灭亡前的一件大事。而此时,内忧外患的清王朝距离它最后的葬礼还剩下区区23年。
总之,这是一个乱世。所谓乱世,必是充满了变数的年代。既有变数,就会有英雄枭雄搭台唱戏。
杜月笙,可谓生逢其时——这年的8月22日,在上海浦东高桥镇的一栋旧房里,杜月笙呱呱坠地。接生的婆子看了看这个不起眼的小疙瘩,毫无二致。她洗了把手,接过杜文卿微薄的酬金,连声喜都没道,就颠着小脚回家去了。她不会想到,这个出生于贫困之家的小娃娃,日后会飞黄腾达、八面威风,几乎将整个上海滩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也不能怪接生婆有眼无珠。因为,与大多数非凡之人出生时的盛况不同,杜月笙出生地太普通了,既无神物驾临,也无红光满室,她的母亲更没有梦到月亮、太阳、星星之类的星球坠入怀中——而这些异兆,历来被当作传奇人物的人生起点。细细琢磨,有点类似赢在了起跑线上的感觉。
不过,如果非要寻找特别的地方,那就是,这一天正好是民间俗称的鬼节。所以,这个孩子一出生,家人都说他带有一身鬼气。但尽管如此,幼小的杜月笙还是给父母亲人带来了不尽的欢乐。
杜文卿,是杜月笙的父亲,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一直在为生活努力奔波着。他曾在茶馆当过跑堂,也在码头做过丁役,后来终于有了点本钱,就与人合作在几十里外的杨树浦开了一家小小的米店,但时势艰难,买卖越来越不好做。
杜月笙的母亲朱氏,靠着给有钱人家洗洗衣服,挣来一点微薄的收入,辛苦持家。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杜月笙刚满周岁的时候,朱氏病了。没办法,朱氏只好抱着襁褓中的杜月笙,步行几十里,去投奔在杨树浦开米店的丈夫。
可是,杜文卿米店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店中存下的陈米,早已卖了出去,而米价却一天天见涨,卖米的这些钱,根本就买不来多少新米。眼看着一天比一天难以为继,偏偏这时候妻子和儿子又来了,而且朱氏还有病在身。
面对这种情况,杜文卿更加忧愁。好不容易把朱氏的病治好,眼看着米店却开不下去了。于是,朱氏就和丈夫商议,进纱厂做工。当时,杨树浦有好几家纱厂,很多女子在里面做工。
天有不测风云,眼看着境况略略有所好转,却在一夜之间变得物是人非——再次生育的朱氏因难产与世长辞。
看看刚刚死去的妻子,再看看刚来到这个人世的女儿,还有尚不懂事的儿子,杜文卿悲痛难抑,号啕大哭。
哭完之后,他还得挺起脊梁,料理妻子的后事。杜文卿掏光口袋,为妻子买了一口白皮棺材,然后在亲人的帮助下,总算是把灵柩抬回了高桥镇。
朱氏的死,使杜文卿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但他必须挺着,如果他死了,一对刚刚失去母亲的小儿女还能依靠谁呢?他把杜月笙和他的妹妹一同抱回杨树浦,三人相依为命。
对杜文卿来说,生活太艰难了——忍受着丧妻之痛不说,还要挣钱糊口,还得照顾襁褓中的孩子,他实在是支持不下去了。最后,在亲友的劝说下,为了给三人都留条活路,只好忍痛把女儿送给了别人。
这件事,在杜月笙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什么印记,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猜想到的是,从那一刻起,他对生活的感受,肯定不再布满阳光。
许多年后,沧海桑田,杜月笙已成为名动全国的知名人士之后,曾千方百计寻找这位胞妹,但直到他逝世,这个骨肉团圆的愿望也没能实现。也许,那个襁褓中的孩子早就夭折了。
生活之残酷无情,对谁都是一样的。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4 02:44:33 +0800 CST  
(接上)

1892年,杜月笙5岁。这一年,不幸再次降临他这个明日大亨的身上。这年冬天,杜文卿突然染病,尚不及医治,便一命呜呼了。
所幸的是,杜月笙的生母辞世以后, 杜文卿又续弦张氏。这才使父母双亡的杜月笙有了一个扶持他的继母。张氏为人善良,知书达理,对待杜月笙如同己出。
杜文卿辞世后,生活的重担就全压在张氏身上了。沉默寡言的张氏,此时无比坚强。她一边照料着杜月笙,一边设法为杜文卿筹备衣衾棺木。一切办理妥当后,母子俩一身孝服,哭着扶柩还乡。
和杜月笙生母死时一样,此时这娘俩也无钱埋葬杜文卿。她带着杜月笙,把杜文卿的棺材放在朱氏的旁边,然后也用稻草覆盖。
这两口棺材在那条田埂上放置了许多年。数年后,不知为何,两口棺材之间,长出了一棵黄杨树,枝繁叶茂,盖住了那两口棺材。
二十多年后,杜月笙已经成为名动一时的上海滩大亨。此时,他最大的一个心愿就是好好的把父母安葬了,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可是,杜月笙一生笃信风水。迁葬父母这样的大事,他当然得找风水先生看看。结果,几位风水先生看后都告诫杜月笙:那两口棺材万万不能乱动,否则,风水就会被破坏。尤其是那棵黄杨树,关系到杜氏后代的命运,一定要保护好。
杜月笙听信了风水先生的劝告,直到后来,他在高桥镇建起杜氏宗祠后,也没有把父母的灵柩下葬。
张氏领着杜月笙料理好杜文卿的丧事后不久,又回到了杨树浦,独自支撑门户,继续开杜文卿遗留下的米店,以资度日。
1893年,杜月笙6岁,张氏在极度贫困的情况下,勒紧裤腰带,把他送进了一家私塾,启蒙读书。
第二年,由于社会局势的恶化,张氏拼命维持着的米店,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只好关门停业。此时,走投无路的张氏,只好带着7岁的杜月笙又回到了高桥镇。
回到高桥镇后,杜月笙母子一度失去了生活来源。幸好张氏吃苦耐劳,起早贪黑靠为人洗衣服,赚几分钱,聊以度日。尽管境遇如此艰苦,张氏还是节衣缩食,每月拿出5角钱,把杜月笙送到了另一家私塾读书。一连读了三个月,到第四个月时,张氏实在拿不出钱来交学费了,她抱着杜月笙痛哭了一夜。
杜月笙从此辍学回家。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杜月笙8岁那年,更致命的打击又降临到了他的头上——把他视若己出的继母张氏突然失踪了。
当时,在浦东一带有一种叫做“蚁媒党”的流氓组织非常猖獗,他们声势浩大、行径卑劣,专打弱小女子和年轻寡妇的主意,先是对其威逼利诱,一旦得逞后,要么逼其改嫁他人,要么直接卖进青楼。
有人猜测,张氏也许是被“蚁媒党”所拐,但杜月笙年幼,家中又无他人,根本无法调查追究,所以,只好不了了之。
此外,也有人说,张氏可能因为不堪生活的重负,自己跑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张氏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杜月笙从此彻底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流落街头,加入了高桥镇野孩子的行列,整天在茶馆赌棚流走,东家一顿,西家一顿,聊以活命。
后来,好在他还有个亲人,就是生母朱氏的母亲、他的外婆了,收留了这个孤苦伶仃饥寒交迫的孩子,给他一个容身之所。
生活虽暂时安定下来,但杜月笙却早就成了一个野孩子。13岁那年,他加入了当地的一个小团伙。团伙里头是一群游手好闲的少年,他们有的偷,有的骗,有的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这些人的熏染下,杜月笙开始偷了东西拿出去卖掉,再用这些钱去赌博。
赌钱,永远是输多赢少,所谓“十赌九输”就是如此。一旦输红了眼,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一次,杜月笙在赌场里输完最后一个铜板,然后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可就在快走出门口的时候,听到赌场里头幺三喝六的声音,身体里一股原始的狠劲涌了上来。
他走回刚才的赌台,对着老板说:“我再赌5个铜板。”
老板不客气地说:“小叫花子,你还有钱赌吗?”
杜月笙伸手从裤腰带里摸出一把刀子,扎在赌桌上,瞪着血红的眼睛说:“我的右手小拇指,值不值5个铜板?”
也许是被小小年纪的杜月笙这种杀气给镇住了。老板同意再让他赌一把。
结果,他又输了。
一看自己又输了,他可不能真的把小拇指头留在这里,于是转头就朝门口跑去。可赌场里的打手岂能让他轻松逃脱,一把就把它抓了回来。
杜月笙心想,这回完了,弄不好小拇指头就得留在这了。可他神情却相当自然,看不出一点波澜。
赌场老板再一次被这个孩子的气势镇住了:“难道你不怕我剁你手指?”
“愿赌服输,爷爷今天就把它留你这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这股子血性,说着,杜月笙把右手小拇指伸了出来。
赌场老板哈哈一笑:“我要你个手指头有何用?给老子把这个小兔崽子的衣服给我剥下来!”然后又说了一句:“这衣服是你欠我的5个铜板,留下衣服赶紧给我老子滚!”
打手三下五除二,将杜月笙的小褂子、小裤子统统扒了下来。然后,在他的小屁股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滚吧!”
杜月笙不想就这么离开,毕竟,被人扒光不是件光彩的事儿。他在想,如何才能把衣服抢回来,哪怕是只抢回一件裤子也好啊,至少可遮羞。但打手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而是一个劲儿地往外轰他:“快点给老子滚!”
杜月笙一看没办法,只好悻悻地走出门去。
在门口外,估摸着打手们追不上的时候,杜月笙突然停住,朝着赌棚内大骂:“操你姥姥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跪在老子面前磕头求饶。”
从这件事上,我们可以发现,13岁的杜月笙已经开始表现出了他日后借以闯荡上海滩的重要素质:一种傲视群雄、蛮横霸道的“狠劲儿”。
以后,无论是对金钱、欲望、社会地位的追逐,还是情感世界中的猎取,杜月笙始终都带着这股子在高桥镇练就的狠劲儿。
骂完后,杜月笙大大咧咧地朝家中走去。
杜月笙到家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午饭。首先看到他的是舅父。舅父见他光溜溜地回来,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一步冲上去,狠狠地拧着他的耳朵问:“小兔崽子,你又闯什么祸了?”
杜月笙也不喊疼,也不回答,任凭耳朵在舅父的手里变成了麻花。
这种无声的反抗让他舅父的怒火更加旺盛,他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仿佛下一秒钟,杜月笙的耳朵就会离开他的身体。
可任凭舅父多么用力,杜月笙就是不搭腔。
这下轮到舅父害怕了:真要把外甥的耳朵拧下来,那就麻烦了。想到这,他不甘心地松开了手,朝着杜月笙大吼:“你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其实,即使舅父不赶他,杜月笙也不想在高桥镇继续胡混下去了,他知道,在这个破地方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
而不远处的大上海,五花八门,五光十色,那里才是男儿大显身手的地方。
打定主意后,他决定跟自己唯一的亲人外婆告个别。然后,边走边讨饭,一路讨进上海。
在老外婆眼里,此番离别,恐怕是再也不会见面了。回想起杜月笙坎坷的身世,心中一酸,忍不住热泪盈眶。
临别前,老外婆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连着请邻居写的一封介绍信一块塞在杜月笙的小包袱里,再将包袱挂在他的肩上,老泪纵横。
“孩子,以后外婆就不在你身边了,全靠你自己照顾自己啦。”
杜月笙也早已泪流满面。他转身,扑通跪倒在地,给老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哭着说:“外婆,若以后不能风风光光回家,我发誓永远不再踏进高桥镇半步!”说完,他起身走上船头跳板。扭过头去,不再看自己的故土半眼。
船开了。
这头,船头上立着一个倔强的少年,眼睛望着大上海的方向。那头,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立在凉风里,满脸哀痛。
出发了!日后翻转上海滩易如反掌的那个枭雄,终于初次迈进了供他他表演的那个十里洋场。
他在心里大喊:
高桥镇,别了!
上海滩,老子来了!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4 02:46:07 +0800 CST  
@大漠长河13 3楼 2013-06-24 11:00:04
不错。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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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兄弟关注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4 11:39:07 +0800 CST  
第二章 水果店里做个小伙计

1902年春天,杜月笙终于踏进了令众多冒险家梦牵魂绕的上海滩。此时,他只有15岁。
杜月笙在上海滩的第一个落脚点,是位于十六铺的一家叫做“鸿元盛”的水果店。这家店的老板是杜月笙老家一位邻居的亲戚。
见到老板后,杜月笙赶忙拿出外婆给的介绍信,递到他的手里。老板看完信,又打量了一下杜月笙,觉得他身体虽不算强壮,但脑子看上去比较灵活,于是就收留了他,让他在店里当学徒。所谓学徒,就是听老板和师兄们使唤,跑跑腿儿打打杂。不过,学徒只管吃住,没有工资,每月只有两块钱的零用钱。
最初的几个月,杜月笙老老实实的呆在店里,随时听候老板和师兄们的吩咐。他勤快,头脑又活络,总能将事情做得十分漂亮。渐渐的,他得到了老板的认可,开始受到重用。
“鸿元盛”做的是水果批发的买卖。它从更大的水果店或者直接从开到码头的轮船进货,然后再转手批发给专门零售的水果店和小摊贩,从中赚取差价。
杜月笙得到老板的赏识后,开始参与外出接货和联系小水果店、小摊贩。
从水果店的小天地里走出来后,杜月笙开始见识到了上海滩的丰富多彩。虽然这仅仅是大上海的小小一角,但它足以让从乡下来的杜月笙大开眼界。
十六铺的街道上,大烟馆、赌馆、花烟间应有尽有,鳞次栉比。其间,车夫、小贩、赌徒、小流氓等各色人等,鱼龙混杂。
进入这个环境之后,杜月笙如鱼得水。之前,他虽然在水果店里老老实实的干活,但那不是真正的杜月笙,那不过是他初到上海滩,为了生存不得不为罢了。真正的杜月笙应该是在上海滩的繁乱缤纷中叱咤风云,而不是躲在一家小小的水果店里做着低眉顺眼的小伙计。
但杜月笙知道,外边的世界虽然精彩,此刻却还没有他的半点位置。不过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这江湖上会有属于他的名号,而且是大大的名号。
此时,也许没人会理睬一个小小的水果店伙计的弥天梦想,但多年之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杜月笙把这个誓言变成了现实。
在外边跑了一段时间后,杜月笙很快就对十六铺的每条街道每个巷子都了若指掌了。他发现,有一个叫做小东门的地方对他特别有吸引力,因为那里有数不清的小赌摊和小赌馆。
杜月笙从小就有赌瘾,自从发现了这个好地方后,他潜藏已久的赌瘾彻底爆发。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跑到小东门一试身手。由于囊中羞涩,他只能在路边的小赌摊上玩玩掷色子,输赢不大,聊慰心瘾。
渐渐的,杜月笙就对此失去兴趣了。小打小闹不符合杜月笙的性格,于是他暗暗积攒零花钱,想到大一点的赌馆里去一试身手。
一天,杜月笙怀揣攒了许久的好几块钱,钻进一家赌馆,玩起了推牌九。这是杜月笙的挚爱,直到他飞黄腾达,成为上海滩的大亨之后,依然对牌九情有独钟。
这天,杜月笙的运气不错,到快要天黑的时候,他口袋里的钱已经翻了好几倍。眼看着天色已晚,水果店就要关门了,他只好忍痛收手,恋恋不舍地走出了赌馆。
不料,刚走出赌馆没多远,杜月笙就被几个专门敲诈陌生赌徒的小流氓给拦住了。
为首的一个敦实威武,一把扯住杜月笙的领子:“小瘪三,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赢了钱就想走?赶紧把钱拿出来,哥儿几个饶你不死。”
杜月笙也是个硬茬,哪儿会那么容易就把到手的钱掏出来,他不软不硬地说:凭什么?
为首的小流氓没想到今天碰上个硬茬,微微一笑:凭什么?就凭爷爷的拳头硬。说罢,他大手一挥:给我打。
他身后的几个小流氓听到命令后,一拥而上,瞬时,拳头、棍棒一齐朝杜月笙招呼而来。
杜月笙也是打着架长大的,他一点都不畏惧,左冲有杀,与这帮小流氓混战成一片。
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不一会儿,杜月笙就被打翻在地,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阿根啊,你们咋又跟人打架了?”
杜月笙一看来了救星,赶紧大喊:阿姐救我啊。
那几个小流氓一听杜月笙喊“阿姐”,马上都停了手。因为这个女人是附近一家小妓院的老鸨,其外号正是唤作“大阿姐”。杜月笙喊她阿姐,几个小流氓都以为他跟大阿姐有什么关系。
而大阿姐只看了杜月笙一眼,就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长相俊秀、眼神活泛的少年。于是她继续跟那个叫阿根的说:都是自己人,干嘛下手这么狠啊,瞧给打的。
看起来大阿姐在阿根面前比较有威望。听到大阿姐的话后,阿根赶紧把杜月笙扶起来,抱拳说道:不知道是大阿姐的人,得罪了,得罪了。
杜月笙打量了一番那个叫阿根的人,发现他身体强壮,勇猛过人,是个不凡的人物,于是有心结交于他,就把口袋里的钱全部掏出来,递到阿根的手里,说道:刚才是兄弟我冒犯各位了,这点钱留给哥儿几个买酒喝。
阿根哪好意思要,推脱道:不能要,不能要。刚才得罪了兄弟,还没向你谢罪呢。这样,钱你收好,我们哥儿几个还要请你喝酒。
杜月笙则坚持要把钱送给阿根。
这个时候,大阿姐发话了。他接过杜月笙的钱,塞进他的兜里,说道:钱你收回去,阿根你也不用请客。今天阿姐我做东,请你们吃酒,从今往后,你们就都是兄弟了。
小哥儿几个都大声说好,一块跟着大阿姐朝她的小妓院走去。在路上,杜月笙瞧瞧地把钱塞到大阿姐手里,坚持要她收下。大阿姐拗不过他,就收下了。
席间,杜月笙得知,阿根本名顾嘉棠,原来是一名花匠,人称“花园阿根”。阿根不仅身体健壮,而且会武术,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干将。后来,他成了杜月笙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为杜月笙扬名立万立下了汗马功劳。
同时,在大阿姐的授意下,杜月笙正式拜她为干妈。
当晚,喝完酒之后,杜月笙回到水果店时已经很晚了。不出所料,他被老板一阵训斥。杜月笙丝毫没在意。他知道,水果店不是他的久居之地,小东门才是他自由跳跃的大海。之后,杜月笙的心越来越野,经常夜不归宿,老板看他不再专心干活,就干脆把他开除了。
杜月笙也乐得无拘无束,开始流落街头,与那帮小兄弟们混在一起。
自由是有了,但自由的前提得是得吃饱肚子。而跟杜月笙混在一块的那些小混混,经常是吃上顿没下顿,这让杜月笙很失望,但他又找不出生钱的门路,没办法,如此胡混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只好重新回到自己的老本行——卖水果。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4 19:28:23 +0800 CST  
第三章 拜了老头子入青帮

杜月笙要拜的老头子叫陈世昌。陈世昌住在小东门,小名福生,因靠“套签子”谋生,人称“套竿子福生”。所谓套签子,是一种下等的赌博:一个铁筒,插上32只牌九,下尖上方,作签子状;或16支分成五四三二一不等的五色丝线铁签;摊主与赌客,各人插5支,赌牌九,则配出两副大牌,比较大小,赌颜色即比谁的颜色多。摊主一手抱签筒,一手挽竹篮。竹篮里装的是花生糖果。这赌摊可以赌果品,也可以赌现钱。陈世昌在上海滩虽不显眼,但他天天摆摊也还算日子过得去。
因为同是小东门一带的混子,所以,杜月笙跟陈世昌比较熟。虽然陈世昌自己没什么大本事,但却生有一双慧眼,认定杜月笙日后必然不是等闲之辈。所以,当杜月笙决定拜老头子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世昌。而杜月笙把这个想法告诉陈世昌时,陈世昌眼睛没眨一下就满心欢喜地同意了。
陈世昌告诉杜月笙,三天后开香堂,正式收他为徒。
和杜月笙一起开香堂拜老头子的同参兄弟有十多个,其中一个叫做袁珊宝,是跟随杜月笙多年的好兄弟,日后,在杜月笙称霸上海滩的过程中,他立下了赫赫战功,是杜月笙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三天后的深夜,月朗星稀。杜月笙和袁珊宝怀着兴奋的心情,从小东门出发,前往八仙桥的一座小庙。拜师仪式将在那里举行。他俩早已准备好了拜师红帖,袋里放着一个敬师的红包。在进香室以前,按照帮里的规矩,他们都只能算是“倥子”,拜师完毕之后才能正式成为青帮的一员。
青帮是旧中国的第二大帮会,仅次于洪门,相传已有三百余年的历史。关于青帮的起源有许多说法,但实际上它是在清朝雍正初年为承运漕粮而形成的。
话说雍正年间,雍正爷为了畅通粮运之道,张出皇榜,由钦差田文镜招募勇谋之士兴办水路粮运。当时,杭州有三位异姓好友揭皇榜愿受此任。这三位依年岁长幼而分,分别是翁宕、钱坚、潘清。
翁宕是江苏常熟人,字福亭,号德慧,祖籍山东聊城。翁宕出身秀才,但体会到书生百无一用,遂弃文从武,投奔嵩山少林寺学习武术。学成下山后,加入天地会,与一干绿林好汉为反清复明的大业奔走。
钱坚是江苏武进人,字福斋,号德正。钱坚的父亲是个商人,他从父亲那里继承了精明的脑瓜。但在十六岁那年,钱坚的父母先后去世。钱坚对经商没什么兴趣,遂弃商从武,研习拳术,后加入天地会,与翁宕同属天地会首领张岳的部下。
潘清是浙江杭州人,字清宇,号德林。潘清的祖业殷实,所以家境一直都很富裕,潘清从小就很聪明,读书识字,过目不忘,在诗词歌赋方面也很有天赋,后来也是弃文从武。
上述三人,被称为青帮“后三祖”,既然有“后三祖”,那自然就有“前三祖”。
“前三祖”中,第一代祖师为明永乐朝的文渊阁大学士金幼孜,后来成为五台山的高僧,法号清源禅师。第二代祖师是罗清,是清源禅师的徒弟。第三代祖师是陆逵,号道元,是罗清的弟子。
其实上述三人与青帮的形成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只因陆逵是青帮创立者翁宕、钱坚、潘清三人的师父。于是,追根溯源,便有了“前三祖”。
青帮创立初,翁宕、钱坚、潘清三人共同创建了3堂6部24辈,并制定10大帮规,使青帮发展为非常严密的帮会组织。3堂是:翁佑堂、潘安堂、钱保堂。6部为:引见部、传道部、掌印部、用印部、司礼部、监察部。24辈按:“清静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礼、大通悟学”排列,一字一辈。10大帮规为:一、不准欺师灭祖,二、不准扰乱帮规,三、不准蔑视前人,四、不准江湖乱道,五、不准扒灰放笼,六、不准引水带跳,七、不准奸盗邪淫,八、不准以卑为尊,九、不准开闸放水,十、不准欺软凌弱。
清帮曾经鼎盛一时,但在太平天国运动之后,清帮势力几乎被清洗殆尽,帮众遂作鸟兽散。直到鸦片战争后,上海成为繁华的开放口岸,很多青帮的徒子徒孙便云集于此,以各种方式谋生,重振了青帮的势力。
辛亥革命前,上海清帮中以“大通悟学”四字辈居多,而以大字辈为最高。陈世昌是“通”字辈。杜月笙拜陈世昌为老头子,按顺序列为青帮中的“悟”字辈,是很低的辈分了。
拜师的当晚,杜月笙和袁珊宝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事先约定的小庙。他们到达时,陈世昌和邀来撑场面的一些青帮前辈已经等候多时了。
但拜师有拜师的规矩,杜月笙和袁珊宝不能直接进入庙门,而要经过一定的程序,才能进入。
只见,杜月笙这帮人在一个引见师的带领下,走到门前。
片刻之后,引见师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里面便有人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引见师不慌不忙地答道:“我是张某某,特来赶香堂。”
引见师回答的话语,都是青帮约定俗成的切口。按青帮的规矩,在开香堂仪式中,任何人都不能答错一个字。
接下来,依然是这种切口的问答。
只听里面的人继续问道:
“此地抱香而上,你可有三帮九代?”
引见师答道:
“有!”
里面又问:
“你带钱来了吗?”
引见师又答:
“129文,内有一文小钱。”
一切都对答如流。庙门“吱呀”一声敞开,引见师便把杜月笙等人领到神案之前。
神案上摆着17位祖师的牌位,正当中的一位是:“敕封供上达下摩祖师之禅位。”
神案前,陈世昌端坐在一张靠背椅上,他的两旁,并排坐着前来赶香堂的前辈。
接着,有人端来一盆水,从陈世昌开始,按着辈分的长幼,一一净手。净完手之后,又有人端上来一大碗海水,从陈世昌开始,依次传下去,一人一口,喝时嘴巴不许碰到碗边——这是斋戒。
斋戒完毕后,抱香师走出行列,高声念道:
历代祖师下山来,
红毡铺地步莲台;
普渡弟子帮中进,
万朵莲花遍地开。
这是请祖诗。在抱香师念诗的过程中,杜月笙等人在各祖师牌位前磕头烧香,这时庙门被关紧,抱香师宣布:
“本命师参祖!”
——所谓“本名师”,就是这帮新人要参拜的师父,也就是陈世昌。
此语刚落,陈世昌离座就位,面向神案,先默默念了一首杜月笙一个字都没听明白的诗,然后自报家门道:“我陈世昌,上海县人,报名上香。”他报完之后,连着磕了三个头。在他的背后,在场的人纷纷如法炮制向着神案磕头。接下来,杜月笙等人跟随着引进师参拜命师,之后又参拜在场的本门爷叔。
参拜完毕,杜月笙又学着众人的样子,把预先准备的拜师帖和贽敬呈递上去。拜师帖是一幅红纸,正面当中一行字:“陈老夫子”,右边写三代简历,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左边由引见师领先签押,附写上了年、月、日。而按照规矩,在拜师帖的反面写着一句誓词:“一祖流传,万世千秋,水往东流,永不回顾!”
递上拜师帖之后,赞礼师分给各人三支香,杜月笙等人捧香下跪,恭听传道师介绍帮内历史。介绍完毕,陈世昌俯望着跪着的众人问道:
“你们进帮,出于情愿,还是人劝?”
众人皆大声答道:“出于情愿!”
听罢众人的回答,陈世昌继续大声喝道:“既是自愿,要听明白,本青帮不请不带,不来不怪,来者受戒,进帮容易出帮难,千金买不进,万金买不出!”
跪在地上的一帮人忙连声回答:“是,是!”
接下来,是拜师仪式的最后一步。只听陈世昌威严地喊道:“小师傅们受礼!”
受礼完毕后,拜师的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最后,陈世昌给新收的徒弟们讲起青帮帮规及帮内各种切口、暗号、动作、手势……讲完这些后,他又严肃地说:“你们掌握了这些,无论走到什么码头,只要青帮人在,亮出牌号,就能得到帮助。但如用错,被视为冒充,也会招来杀身之祸。今后你们都是‘悟’字辈的人了,要熟记切口,好自为之。”
自此,杜月笙及其10余位“同参兄弟”便正式成为青帮成员了。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4 19:29:15 +0800 CST  
(接上)
恰好,自己在“鸿元盛”时的师兄王国生,自立门户,开了一家叫做“潘源盛”的水果店。当初,杜月笙跟王国生的关系不错,想到这,他就找到王国生,希望能在“潘源盛”谋得一个差事。
王国生向来对杜月笙比较欣赏,认为他脑瓜聪明,讲义气,于是便收留了他,并对他礼遇有加。
杜月笙是个知道孬好的人,王国生这么对他,令他十分感动,他决定不再胡混,好好帮着王国生做生意。
杜月笙心思活泛,又很讲义气,在他的帮助下,“潘源盛”的生意越做越好。王国生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跟杜月笙说:月笙啊,如此做下去,我敢打赌,不出两年,你也能独立门户,开一家自己的水果店。
杜月笙的志向虽不在此,但听到王国生这么说,内心还是很高兴的,于是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如此过了数月。
直到有一天,杜月笙在外出要账的时候,碰着了顾嘉棠。
顾嘉棠一见杜月笙,立即埋怨道:好久不见了,是不是把兄弟们给忘了?
杜月笙忙说:怎么会?只是最近手头的活儿太多,实在是忙不过来。
顾嘉棠看他一副良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几个月不见,你变得这么老实了。
杜月笙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顾嘉棠接着说:我刚发了一笔小财,走,走,一块去试试运气。
杜月笙知道,顾嘉棠是要拉他去赌博。之前,他已经下决心戒赌,所以刚开始杜月笙不肯,但实在拗不过顾嘉棠的盛情,就跟着去了。他想:就破这一次戒,下不为例。
但到了赌场后,潜伏在杜月笙内心的赌魔彻底控制了他。他一睹就是三天两夜,直到把自己积攒的钱和刚讨要回来的“潘源盛”账目上的钱都赌光,才失魂落魄地回到“潘源盛”。
王国生看他这副模样,立刻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告诫杜月笙:凡事得有个度。你这样连着几天不回来,太耽误店里的生意了。
在得知杜月笙把店里的钱一块赌光了之后,王国生更是一声叹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杜月笙则发誓:国生哥放心,我一定会把账上的亏空补上。
王国生语重心长地说:账上亏空就亏空了,只要你以后好好干活,别再去赌了就行。
王国生的大度,让杜月笙愧疚万分。
但赌瘾一旦上来,就如洪水猛兽,他根本控制不了。况且,他还想着把账上亏空的钱赢回来。
就这样,杜月笙的赌瘾又泛滥成灾。杜月笙成了赌馆的常客。
但杜月笙的运气实在太差。几乎每赌必输。于是账上亏空的钱也越来越多。到最后,杜月笙一发狠,决定豁出性命,试一试自己的老千之术,把钱给赢回来。
抽老千是赌场的大忌,一旦被觉察,即使不丧命,也会被弄成残废。
杜月笙深知这一点。但此刻,他觉得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了。
很遗憾,大概是杜月笙的千术太拙劣了,他刚使出来,还没赢得一个铜板,就被人发现了。
好在杜月笙机灵,他拔腿就跑。
这次他的运气不错,赌场的人居然没有追上他。
一口气跑到“潘源盛”水果店之后,他二话没说,就昏倒在了地上。
这可把王国生给吓坏了。他赶紧扶杜月笙上床,并派人赶紧去请大夫。
杜月笙一病就是一个多月,在王国生的悉心照料下,总算是可以下床走路了。
生病的时候,看着王国生忙前忙后的身影,杜月笙心里非常难受,他太愧对这个好兄弟了。
他对王国生说:国生哥,我欠你太多了,将来我发达了,一定报答你。
王国生却说:自家兄弟,不说这个,你先把病养好再说。
王国生越是宽容大度,杜月笙心里的愧疚越重。他觉得自己没脸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继续呆下去,只会继续拖累朋友。
而且鬼门关走了这一遭,杜月笙变得更加无畏了,他决心在上海滩闯出一片天地,而这个理想,靠在水果店里老老实实地卖水果是不可能实现的。于是,病好了之后,他就离开了“潘源盛”水果店。
杜月笙又跟那帮小兄弟混在了一起。
他常常跑到江边的赌摊上掷骰子、押主,后来又进赌棚推牌九,上江边小船上搓麻将。赢了钱,就请那帮瘪三朋友大喝一顿;输了钱,再去偷,去抢,去卖水果。
当时,杜月笙经常领着这帮小兄弟在十六铺一带徘徊,看到有水果船开来,就潜登上去,半偷半抢拿了一些水果,一起在大街和茶楼、烟馆、赌场叫卖。
在这段时间,由于娴熟的削水果的技巧,杜月笙被人送了两个外号, 一个是“水果月笙”,一个是“莱阳梨”。
但杜月笙知道,卖水果只能赚几个小钱度日,是饿肚子的时候才不得不做的事情。
后来,他发现了一个更好的营生——“抛项宫”,于是便领着一帮小混混专心地干起了这个营生。
“项宫”即帽子,是旧上海的小混混说的黑话;“抛项宫”就是几个人配合,趁行人不主意的时候,抢走他头上的帽子,然后转手卖掉。
不得不说,杜月笙的脑瓜确实聪明,干一行就能精通一行。没多久,杜月笙又练出了一手“抛项宫”的好功夫。通常,他跟在一个人后边,待走到人群拥挤的地方,往前轻轻一挤,这人头顶上的帽子就不翼而飞了,再一瞧,帽子居然在杜月笙的手里。接着,他转过身去,动作麻利地一扬手,那顶帽子就像安装了发动机一样,从上空掠过人群,十分准确地落在十丈远的一个同伙手里。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动作的干脆利落堪称一绝。
一天下来,几只“顶宫”到手,然后拿到旧货摊上一转手,便有几块银圆进帐,小兄弟几个,就可以吃喝几顿了。
在这一行干久了,杜月笙又渐渐感到不满足了:这毕竟只是些小混混干的勾当,要想发达,必须从小混混混成大混混,混成大亨,而要混成那样的人,必须有势力。而上海滩黑道上,最有势力的当属青帮。
于是,杜月笙决定拜“老头子”入青帮。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4 19:29:48 +0800 CST  
@帅or燕 5楼 2013-06-24 16:23:07
太无语了,才开头,还得慢慢的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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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两章,慢慢来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4 19:34:11 +0800 CST  
睡前自顶。各位好眠。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5 02:20:43 +0800 CST  
第四章 黄公馆里寻个靠山

有了青帮做靠山之后,杜月笙已不再是那个靠着卖水果和“抛项宫”聊以果腹的小瘪三了,他决定带领着小兄弟们大干一场。
当然,此时的所谓“大干”不可能和日后的叱咤风云相比,但它却是通往大亨之路的必要的历练。这个时期,他主要做诸如抢收“小货”、“拉船”、“拆梢”之类的营生。
所谓抢收“小货”,就是强行收买、包买轮船水手由香港以及海外带来的走私货;“拉船”就是半路拦截农家小船,这些小船都是从浙江等地运送蔬菜水果到上海的,他们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强行买进小船上的农产品,然后再以市场价卖出,转手渔利。“拆梢”即敲诈勒索,就是对那些没有靠山、小本经营的商户进行敲诈勒索。
凭着过人的胆识和脑瓜,杜月笙在十六铺一带的白相人中名声鹊起。渐渐的,他又不满足了。在他眼里,这些营生不过是些小玩意,以他的能力,应该做些大事。
他需要一个鲤鱼跳龙门的机会。
不久,这个机会就来了。
陈世昌有个师兄弟叫黄振亿,一向对杜月笙十分赏识。一天,他告诉杜月笙:“我想把你介绍进黄公馆做事,你愿意吗?”
听到黄公馆三个字,杜月笙一阵激动,仿佛身上的血都涌了起来:“如果我能进入黄公馆做事,日后一定报答爷叔的大恩。”
杜月笙的激动是有道理的。黄公馆就是大名鼎鼎的黄金荣的府邸。在当时的上海滩,黄金荣三个字是块金字招牌,只要跟这三个字沾上边,在上海滩的黑白两道基本就可以畅行无阻。
黄金荣祖籍余姚,生于江苏苏州,出身小商人家庭,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垫,十三四岁时来到上海,在他姐夫开的瑞嘉堂裱褙店学手艺,但他厌烦刷浆糊,贴绫纸,喜欢流连于娱乐场所——尤其是戏台旁。二十多岁时,回到苏州开了一家老天宫戏馆,并慢慢在苏州白相人中占了一席之地。
黄金荣身材矮胖,头颅硕大,有一张正田字脸,可谓天庭饱满、地格方圆,他两颊多肉,嘴润唇厚,在他那张紫膛脸上隐约可见一块麻皮,这便是他绰号“麻皮金荣”的由来。同时,他有一对大眼睛,睁开眼睛时,目光炯炯,可以看穿别人的五脏六俯似的,但是,他威而不凌,严而不厉。他穿长袍、布鞋、白布袜,不管情绪喜怒哀乐,一开口便先冲出一句:“触那娘!”
黄金荣的太太叫林桂生,人称桂生姐,可谓女中豪杰,是黄金荣不可或缺的贤内助。她是苏州府一个捕快的妻子。有一回,黄金荣单枪匹马,跑到这位捕快家中办交涉。那位捕快是个温吞水,遇事畏首畏尾,相形之下,黄金荣倒显得器宇轩昂,十分有派头。于是,林桂生对自己的窝囊丈夫暗生嫌弃之心,并对黄金荣生了爱慕之情。
二人眉目传情,一来二去,林桂生就跟那个捕快脱离了关系,嫁给了黄金荣。
当时,法租界巡捕房的工作日益繁重,急需招揽一批吃得开的好手,替他们担任包打听的工作。黄金荣有一位好朋友叫刘正康,此公是苏州商会会长,黄金荣是刘家的座上宾。有一次,黄金荣在刘家遇见了求才若渴的法租界头脑,该头脑对他极为赏识,希望他能为之所用,到巡捕房做事。黄金荣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回去跟新夫人林桂生商量,这位见识超绝的桂生姐想了想说:“你先问问那边的条件,只要能保持你个人的自由,不太束手束脚,那就可以做。”
次日,黄金荣答复那位法租界头脑:“事情我可以答应,但对‘捕房中人不得兼营别业’这一条无法接受,我这个人对于名利看得很淡,唯有一桩,兴办娱乐事业是我的嗜好。我不能为了当你们的包打听,放弃我公余之暇的个人自由。”
法租界首脑考虑了半晌,答应了黄金荣的要求。于是,黄金荣放下载苏州的营生,把老天宫戏馆交给他的徒弟徐复生搭理,自己带上新夫人去上海就职了。
黄公馆坐落在在法租界的同孚里,那是一条有着八栋两层小楼的弄堂,整条弄堂的房子都是黄金荣的,他自家住一栋,余下七栋住的都是他的朋友和手下。
关于黄金荣的这些发家史,都是黄振亿告诉杜月笙的。黄振亿讲完这些后,又说:“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我就带你去黄公馆。”
杜月笙说完一些感激的话,一溜小跑回到住所,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好兄弟袁珊宝。袁珊宝似乎比他还高兴,急忙帮着他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说:“我听说,咱们有个同参兄弟马祥生也在黄公馆做事,你去了可以找他,兄弟间相互有个照应。”一切收拾好后,杜月笙又跑去跟王国生道了个别。
第二天,杜月笙准时来到约定的地方,跟着黄振亿,朝着同孚里走去。
一路上,他既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上天终于给他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紧张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耐抓住这个机会。
此时,很多往事像幻灯片一样刷刷的从脑子里飞过:父亲的去世,继母的失踪,自己流落街头的日子,码头上白发苍苍的老外婆……
杜月笙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的确,他的身世太凄惨了,他经历了太多同龄人不可能经历的事情。但他硬生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并在心里暗暗发誓:我杜月笙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一飞冲天。
不一会儿,黄公馆就到了。从进入黄公馆大门的那一刻起,杜月笙的眼睛就没闲着:雄伟的门楼、宽阔的天井、门廊两边那些神气活现的保镖,以及天井里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都让杜月笙目不暇接。
保镖通报之后,黄金荣在一个小赌桌旁接待了他们。
只见黄振亿走到一个方头大耳的胖子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黄老板,我介绍的小囝子来了。”
“喔,让我瞧瞧。”那个胖子放下手里的牌,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杜月笙。
杜月笙知道,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黄金荣了。看到黄金荣扫描仪一样的目光,杜月笙一阵紧张。但仅仅是片刻之后,他就放下了这份紧张,并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连这点场面都紧张,以后还能成什么大事?
这个心理暗示起了作用,他平和地迎接着黄金荣的目光,毫无半点怯懦。
“蛮不错。”黄金荣端详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在黄金荣看来,眼前这个小囝子虽然身体略显瘦弱单薄,但眼中毫无胆怯之色,必定是个狠角色。
得到黄老板首肯,杜月笙心中一阵激动,但脸上依然平静如水。
“你叫什么名字?”黄金荣接着问。
“小的姓杜,木土杜。名月生,月亮的月,学生的生。”杜月笙对答如流。
“月生”是杜月笙的本名,直到他发迹之后,结交了当时的国学大师章太炎,才在对方的建议后,改为“月笙”。
“好!好!”听到如此儒雅的回答,黄金荣乐得哈哈大笑,“奇了怪了,我这里的小囝子个个都叫生,苏州来了个徐复生,还有顾掌生、马祥生……”
听到马祥生的名字,杜月笙一阵高兴。看来袁珊宝的消息不假,马祥生果然也在这里。
由于跟马祥生是同参兄弟,杜月笙获准跟他住在一块。
马祥生住在厨房的灶披间。灶披间是与厨房毗连的一间小屋,里面有两张单人床,一张是留给杜月笙的,另一张住的就是马祥生。
由于初来乍到,而马祥生又是杜月笙唯一的“熟人”,所以,碰到什么疑问,杜月笙就向马祥生请教,可马祥生总是故作高深地说:“其实真没什么好说的,你自己多用心观察,自然就知道了。”
为了早一点摸清黄公馆的底细,以便成为黄公馆的得力干将,杜月笙一改过去的种种恶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尤其是赌和嫖这两大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坚决不沾,终日少说多做,内敛隐忍,冷静观察。上自黄金荣、林桂生,下至底层的身边人,每个人的脾气嗜好,他都牢牢记住,用心揣摩,以供不时之需。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5 08:35:08 +0800 CST  
@山水画姑娘 16楼 2013-06-25 09:59:34
Mark一下,挺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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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请保持关注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5 11:01:48 +0800 CST  
@夜深精尽人未眠 22楼 2013-06-25 17:37:46
杜月笙如果当年不去香港,留在大陆的话,说必定也是一个合格的扫大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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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说不定更惨,他看透了这一点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5 18:36:17 +0800 CST  
@浮华向紫陌 21楼 2013-06-25 17:20:24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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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鼓励。我尽力写好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5 18:37:10 +0800 CST  
(接上)
半个月后,林桂生的病渐渐痊愈,她把这归于杜月笙的守护有功,在家人和朋友面前,时常夸上两句说:“莫看杜月笙是个孤小人,无依无靠,他的额骨头倒是蛮高,运道邪气好。”
当时,人们的迷信观念还很深厚,不论是江湖上的朋友,或是捕房里的人物,对于某一个人的运道好不好,一向极为重视。某人运道好了,吉星高照,他出马建功的机会自然比较多,否则的话,如若印堂发黯,满脸晦气,老板或上司极可能将他冷藏一段时期,请他休息休息,以免他的坏运道连累了大家。
杜月笙既然被认为吉星高照,又深得老板娘的欢心,那在黄公馆的地位必然是扶摇直上。但即便如此,还是没能进入那个负责运送烟土的核心圈子。因为运送烟土关系到黄公馆的核心利益,半点都马虎不得。参与此事的人,个个都是精兵强将,需要胆识过人、行事机智,杜月笙虽然符合行事机智的要求,但还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证明他胆识过人。
正在这个时候,机遇再一次垂青杜月笙——黄公馆的一个惊险事件,为杜月笙证明了一切。
一天半夜,桂生姐紧急把黄公馆的所有男角色都召集到大厅,一脸严肃地告诉大家,有一票烟土的买卖,一只大麻袋已经得手,交给一人雇黄包车拖到黄公馆。可负责断后的人都回来了,而运货的那人却迟迟不到,恐怕是出了什么意外,需要赶紧派人去查找。而这天恰巧黄金荣带着一帮得力干将在外办事,所以只能是矬子里拔将军,看呆在黄公馆的男角色中,有没有人敢承接此事。
桂生姐说完之后,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担当此事。
看着眼前这帮脓包,桂生姐急得团团转,时间不等人啊,时辰一过,麻袋运送出城,那黄老板的台就塌定了。试想,黄老板自己就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总探长,如果连他的货色都被劫,那传出去岂不砸了黄老板的招牌?
其实杜月笙早就拿定了主意:这可是个天赐良机,万万不可错过。但他并没有亟不可待,而是稍微拖了一会儿。这样做,一是为了避免给人急于立功表现自己的印象,二来也能让桂生姐认识到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
片刻之后,他才上前一步,沉稳地对桂生姐说:“老板娘,我去跑一趟吧。”
这让林桂生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黄公馆里那么多虎背熊腰的伙计,但最紧要关头,站出来的却是这个瘦小的杜月笙。
桂生姐的眼里充满了赏识的意味,但同时还夹杂着一点怀疑。在这无兵可派的当口,也只能让杜月笙去试试了。
“那就派你去,要不要人帮忙?”桂生姐问道。
“不用。”杜月笙说得斩钉截铁。
他早就拿定了主意:既然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是成是败都由自己一人承担,不想跟人分享。只有这样,一旦事成,才能证明自己的分量。
问明白运送货物的路线,杜月笙向老板娘借了一支手枪,自己又带上一把锐利的匕首,大踏步迈出黄公馆,跳上一部黄包车,也不说让车夫拉到哪,只是命他向前快跑。
黄包车在飞驰,杜月笙的脑子也在飞速旋转:劫了烟土后,那贼会向何处去呢?
此刻,可谓万分火急,留给杜月笙考虑的时间越来越少。但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琢磨出了门道:既然那贼劫的是黄公馆的货,那他绝对不敢留在黄老板的地盘——法租界,同时,上海县城一到夜晚便四门紧闭,那贼也进不去。除此之外,那他唯一能去的地儿就是挨着法租界的英租界。
考虑清楚后,他又细细盘算了一下时间和行程,然后胸有成竹地对车夫说:“快点,洋泾浜!”
洋泾浜是法租界和英租界的接壤处,中间一道小河沟,浜南是英租界,浜北是法租界。杜月笙想,那贼要想从法租界进入英租界,必然经过此处。而按时间来看,他肯定还没有进入英租界。所以,在洋泾浜守株待兔,肯定大功可成。
夜色昏暗,无月无星,街上也没有路灯,杜月笙坐在车上,一边紧握着手枪,一边耳目并用,仔细搜索着可疑的人影。果然,杜月笙的判断是正确的,追出去没多远,他就发现了一辆形迹可疑的黄包车。
他朝着车夫大叫:“快,跟上前面那辆黄包车。”
车夫赶紧加快脚力。
一麻袋烟土有一百多斤重,再加上长途奔袭,所以前面的黄包车走得极慢。不一会儿,就被杜月笙赶上了。
黑暗中,杜月笙迅疾地跳下车,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偷土贼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朋友,你失风了。”杜月笙镇定地说道。
说话的当口,杜月笙的眼睛紧紧盯着车上那个人的胳膊,只要他有掏武器的动作,立即开枪。但那偷土贼显然不是什么行家里手,两只手被一百多斤的麻袋压在底下,动弹不得。
“兄弟是哪条道上的?”偷土贼哆哆嗦嗦地问道。
“待会儿你自然会知道,把手举起来,下车。”杜月笙命令道。
那贼好不容易把自己从麻袋底下挪出来,乖乖地举着双手下了车。杜月笙赶紧搜身,把那贼身上的匕首取下来,扔出一丈多远。
这下他彻底放心了,偷土贼身上再无武器。
杜月笙对吓成一团的车夫说:
“这事与你无关,待会儿,你只要把这包东西送到同孚里的黄公馆,我不但不怪罪你,还会赏你两块大洋。”
那车夫正在吓得浑身筛糠,听到杜月笙这话,如同喜从天降,就是不给他钱,他也只有听命的份儿。何况两块大洋对一个车夫来说也是不小的收入。
他赶紧点头:“遵命,遵命。”
目睹刚才杜月笙干净利索处理事情的方式,劫土贼认定他一定是黄公馆里的大人物,于是跪地求饶道:“兄弟就是混口饭吃,没想到冒犯了黄公馆,大哥饶命啊。”
杜月笙微微一笑:“放心吧,没人会要你的性命,黄公馆什么时候‘做’过人啊?”
那贼如释重负,起身想走。
“慢着。不要你的命,但你总得跟我回黄公馆,向老板做个交代吧?”
偷土贼刚刚平静地神色立马又紧张了起来。
杜月笙又是微微一笑:
“莫紧张。我们桂生姐是刀子嘴豆腐心,菩萨心肠,最多骂你一顿,然后你离开上海滩,不要再让黄公馆的人看见就是了。”
那贼赶紧谢过杜月笙,然后跟着他坐上黄包车,与拉着烟土的黄包车一块,朝黄公馆奔去。
车子抵达黄公馆后,在门口等候的兄弟们赶紧把麻袋搬进去,同时把偷土贼押进大厅。而另有人立即把此事报告了桂生姐。
桂生姐听说人赃俱获,着实吃了一惊,不得不对瘦弱的杜月笙刮目相看。
她满脸喜色地跑下楼,亲自迎接今晚的英雄。
杜月笙看到桂生姐,若无其事地汇报道:“老板娘,货已搬进厨房,人在客厅里,等候您发落。”
杜月笙一脸的平静,仿佛刚才的事情与他无关似的。这令桂生姐更是大吃一惊,他原以为,如此一个小伙计立了如此一份大功劳,一定会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如何智勇双全,如何擒获偷土贼,以邀功请赏。
但没想到,眼前这个瘦弱的小伙子居然只是轻描淡写,甚至连轻描淡写都算不上,只是简单了汇报了一下结果。
“真是个人才。”桂生姐在心里暗叹。
“好,你下去休息吧。”桂生姐对着杜月笙说。
然后,她来到偷土贼面前。与杜月笙预想的一样,桂生姐虽然是破口大骂,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也仅仅是停留在“骂”的层面,既没要那贼的性命,也没动他一毫一发。
骂完后,她一挥手:“滚吧,滚出上海滩,不要再让我看见。”
那贼磕头谢恩,从此远走他乡。
立此大功后,杜月笙充分证明了自己,从此成为桂生姐最信任的心腹干将。而黄老板从桂生姐那里听闻此事后,也是对杜月笙暗挑大拇哥,并渐渐地委以重任。
杜月笙知道,他离那个核心圈子越来越近了。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5 18:41:39 +0800 CST  
第五章 解开心中迷惑

自打进入黄公馆,杜月笙虽然是处处小心,仔细观察,但有很多谜一直藏在他的心里,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比如,黄金荣虽然身为华捕头脑,但几乎不用去上班,每天早晨很晚才起床,吃过中饭,就跟几位赌友玩牌,一玩就是三四个小时,四五点钟,赌局结束,四位赌友嘻嘻哈哈的结赌账,相约明天继续。吃过晚饭,再到澡堂里泡泡澡,让人搓搓背,捶捶腰腿,如此一天就算过去了。
杜月笙很奇怪,难道黄金荣只是挂个空衔,不用具体做事吗?
后来,通过观察,杜月笙明白了,其实黄金荣是二十四小时都在做事的。不管是在他用餐的时候,赌牌的时候,泡澡堂的时候,甚至于在睡觉的时候,捕房里有人来了,俯身凑近他的耳朵,低声的报告出了什么事情,于是,黄老板眉头一皱,眼睛珠子转两转,他也偏过头去,就在报告者的耳边,简单明了,吩咐个三言两语,报告者连连点头应诺,旋即离去。不用多久,事情就解决了。
原来,黄金荣在法捕房领一份薪水,而在家里却供养着十几个人,一旦出事,侦察的,抓人的,办交涉的,自然有人替他代劳。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只要动动嘴皮子,事情就解决了。
这个谜解开了。但另一个谜又产生了:凭着法捕房的那份微不足道的薪水,怎么支撑黄公馆里惊人的开销呢?
不说别的,单是每年的隆冬季节,黄老板一次性给叫花子们发放的新棉衣、新棉裤就有3000套,外加3000块大洋,更不用说平日的用度、赌资,以及发给手下人的薪水了。
在当时,一幢普通的房子才不到一千元。那三千元可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而黄老板在施舍这些钱物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见这些在他眼里不过是些小钱。在当时的杜月笙看来,黄老板简直是富可敌国了。
可是,这么多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终于,有一件事替杜月笙解开了谜团,令他豁然开朗。
有一天,杜月笙刚刚从外边回来,立刻感觉到黄公馆的气氛十分紧张,一排人站在大厅两边,大气不敢出,黄金荣做在中间的椅子上,看起来十分愤怒。他赶紧小心地站到马祥生身旁,心里想:大概是出大事了。
就在这时,黄金荣发话了:哪个做了家贼,自己站出来。要等到让我查出来,那后果你们心里清楚。
说完后,黄金荣环视一圈。
此时,静的吓人,众人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但片刻之后,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疑惑,就是没人站出来。
黄金荣一看这情况,反而平静了许多,大手一挥:行了,都去做事吧。
众人解散后,他留下几个心腹,吩咐道:“不要对外声张,你们给我暗地里查。”
回到灶披间,杜月笙才从马祥生那里得知:原来是公馆里失窃了。失窃的是两包很小的东西,外面用皮纸严密包裹,打开来是硬硬的一块,有点像“糖年糕”。杜月笙曾不止一次见过,装满“糖年糕”的麻袋运到黄公馆时,时间多半在月黑风高的深夜,只要是此物运到,黄公馆一定会戒备森严,连于此无关的自家人,都必须老老实实呆在屋里,不能看也不能问。
那天黄公馆里有一只麻布袋,发现被人悄悄打开了。黄老板赶紧叫人把“糖年糕”倒出来清点,结果,少了两块。
于是,就出现了大厅里黄老板大发雷霆的一幕。
这事儿发生后,一连几天,黄公馆里都是草木皆兵,人人自危,唯恐自己被怀疑为那个家贼。
好在,没过几天,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原来,有个在黄公馆当差的下人,自家兄弟从乡下来看他。没想到,他的兄弟见财起意,趁着众人不备,就顺了两块。回到乡下后立即脱手,卖了一千多块大洋,买了新房子,还娶了新媳妇。
失窃的事情发生后,此人也怀疑过自己的兄弟,但他又一想:一个乡下人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为了保险,他托人回去一趟,要问清此事。
当回来的人告诉他“你兄弟刚买了新房子娶了新媳妇”时,他一切都明白了,吓得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为了自保,他赶紧把此事报告了黄金荣,并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替自家兄弟求情。
没想到,黄金荣微微一笑:“既然不是家贼,那我就不算塌台,也就算不上什么大事情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吧。”
这事儿过后,黄公馆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得知此事后,杜月笙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那么两块东西就值一千块大洋?后来他才弄明白,那不是普通的糖年糕,而是传说中的鸦片烟土。
原来那一麻袋一麻袋的东西,都是烟土啊。他心里的谜底终于解开了,难怪黄老板手面这么阔绰,原来是靠的这个啊。那不用说,黄公馆的核心圈子就是运烟土的那帮人了。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跻身运送烟土的行列。
暗下决心之余,杜月笙才想到黄金荣饶恕窃贼的一幕,于是在心里暗叹:黄老板不愧是英雄豪杰,胸怀就是宽广,这么大一个事情,就这么了结了。
但他又有点狐疑:虽然不是家贼所为,黄老板不算塌台,但连黄公馆里都失窃,黄老板岂不是很没面子,他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窃贼呢?
这个新谜在杜月笙心里盘旋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看到那人坐在地上大哭,一问才知道,他那偷了“糖年糕”之后买房成亲的兄弟,好日子没过几天就突发暴病,死了。
杜月笙心里一惊。
难道是……?他不敢多想。只是,从此之后,他更加小心了。


第六章 抱紧老板娘的大腿
虽然杜月笙决心要进入黄公馆的核心圈子,但此时他还只是个最底层的小伙计,距离核心圈子还有十万八千里。
他知道此事急不得,只能好好表现,耐心地寻找机会,博得老板的赏识,以求上位。
不久,杜月笙敏锐的发现,黄公馆的主人虽是黄金荣,但有一个人却是黄金荣最信任的智囊兼助手,黄金荣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甚至还有点惧怕。
这个人就是黄金荣的夫人——林桂生,人称桂生姐。
来黄公馆之前,杜月笙就听黄振亿提起过林桂生,知道她不是个平凡女人。如今通过自己的观察,杜月笙更认定眼光犀利、作风好爽的林桂生乃女中豪杰。
杜月笙觉得,只要抱住桂生姐的大腿,讨得她的欢心,获得她的信任,就一定有出头之日。不过,照黄公馆里的规矩:她平时很少在小伙计跟前露面,杜月笙也就几乎找不到见着桂生姐的机会。
但是,也许上天注定杜月笙不是一个凡胎俗物,所以一次次的给他提供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聪明的杜月笙也从来不辜负上天的眷顾,一次次的紧紧抓住了机会。这次,依然如此。
话说林桂生得了一场大病,而当时流行一种迷信说法:如果在病人床边派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守护,靠着他们头上的三把火——也就是所谓的阳气足,可以镇邪驱魔,有助人病人康复。
于是,杜月笙作为小伙子中的其中一员,就被安排到桂生姐病房里值班。但他与别人有所不同,别人只是把这当成一个额外的任务,而他却把这当成一个上天赐予的机会。所以,别人仅仅是人在,但心不在,而杜月笙则不但牢牢守在床边,而且全神贯注,耳到、眼到、手到、脚到、心到——但凡桂生姐一声呻吟,或者一个眼神,他都心领神会,立刻奉上桂生姐想吃的、想喝的、想要的,但凡老板娘有什么差遣或需要,他总是竭尽全力、漂漂亮亮地去替她办好。
这一切,林桂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5 18:43:21 +0800 CST  
@慕容八戒 28楼 2013-06-25 18:57:18
目力所及,写得最好的杜先生传记。客观,稳重,没有那些哗众取宠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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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过奖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5 19:49:41 +0800 CST  
@武松夜奔 32楼 2013-06-25 22:06:10
望眼欲穿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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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天两更,早一更晚一更,有时半夜还加一更。谢谢关注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5 22:26:36 +0800 CST  
回复第28楼, @慕容八戒
目力所及,写得最好的杜先生传记。客观,稳重,没有那些哗众取宠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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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夜奔 33楼 2013-06-25 22:06:39
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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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谢谢你的赞同,尽管我觉着是慕容兄厚爱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5 22:29:30 +0800 CST  
@小学生社会量 30楼 2013-06-25 20:27:43
好帖子,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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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朋友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5 22:30:44 +0800 CST  
第七章 进入核心圈子

成为桂生姐的心腹后,杜月笙开始接手一些外派差事。比如,桂生姐会安排他去黄金荣开的“共舞台”收盘子钱———戏馆里的前座和花楼包厢座位前,除香茗外还摆上果品,供观众享用,任你吃不吃都得付钱,而且价钱昂贵,这是一笔好收入,行话叫盘子钱。
接着,桂生姐又派他到妓院去取月规钱,到赌场去“抱台脚”。
杜月笙晓得,这不仅是对他的信任,更是对他的考验,因此倍加小心,恭谨从事,每次收到这些钱款后,当即回黄宅,把款子如数上交桂生姐,一分不差。
杜月笙的优异表现彻底打动了桂生姐,于是,在他的力荐下,杜月笙终于打入了黄公馆的核心圈子——抢烟土。
抢烟土是个不用本钱却利润无限的买卖,而且抢烟土甚至不需要多大的牺牲,只需要拥有强大的后台和畅通的信息。
当时,鸦片烟由远洋船只自海外运来,为了避免从吴淞口到英法租界码头一带的军警林立,关卡重重,必须在轮船靠岸前先将违禁品鸦片烟卸下。他们卸货的方式非常巧妙,算准了每夜黄浦江涨潮的时候,将装满烟土的“土麻袋”一只只的往水里拋,“土麻袋”浮在水面,体积大,目标显著,等到潮汐退去时,他们或派出舢板打捞,或由预伏在岸边的好手,利用竹杆挠钩,一只只的钓上岸去。
于是,抢土的好汉们如法炮制,先驾着舢板躲在暗处,看到浮上来的“土麻袋”,立刻靠近,然后用挠钩钩过来,拖上岸装进车里就跑。这种劫土方式,用江湖上的暗语来说,即为“挠钩”。
此外,抢土的方式还有“套箱”和“硬爬”。
先说“套箱”。
烟商接货后,一般都会存进土站。当时的土栈,都设在十六铺附近的新开河一带,这里是英、法、华三界接壤地段,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便于掩护。在运输过程中,为掩人耳目,烟商将鸦片分装在镔铁煤油箱里,由土栈里一箱箱的搬进搬出。抢土者便在光天化日之下,驾着马车在运土者附近转悠,在车中藏有煤油箱木匣,一有机会,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木匣套在煤油箱上,搬上马车便逃,令运土者措手不及,无法追赶。
这种抢法,即为“套箱”。
而所谓“硬爬”,顾名思义,就是硬抢。从事“硬爬”勾当的人,或者直接拦路打劫,或者趁其不备,打闷棍。凡此种种。
黄公馆里的烟土,就是通过上面三种方式获得的。在抢土的行动中,各有分工。黄老板负责提供信息,老板娘桂生负责在黄公馆坐镇指挥,而黄老板手下的得力干将则负责具体的抢土。
一天,黄金荣得到消息:一个南京大客商从租界买了5000两烟土,分装10大包,打算由龙华周家渡上船,从黄浦江水路偷运到嘉兴去。
这是个好机会,桂生姐当然不会放过,她立即派出以“歪脖子阿光”为首的八人去抢烟土。此时,杜月笙已是抢土大将中的一员。
当晚,阿光率众人埋伏到离周家渡几百米的地方,并把几根烂木头堆在路中央做路障。
不一会儿,运土的马车到了。马车上坐着五个人,一个车夫,四个保镖。看到前面的路障,车夫赶紧停住马车,骂骂咧咧地招呼人下车清除路障。
车夫的话音刚落,只听“呼啦”一声,车夫的脖子套进了一只绳圈,绳圈那头使劲一拉,他就被拖下车来。车厢里的人一看不好,正要掏家伙,可太晚了,此时几支手枪与匕首,已对准了他们。
套绳圈的是杜月笙。他当年干过“抛顶宫”的营生,练就了一手甩帽子的好功夫。而恰巧这功夫与甩绳圈相通,于是他稍一练习便派上了用场。
捆绑住保镖和车夫后,歪脖子阿光等人赶紧从车上翻滚下几口酒坛子,敲碎,从中扒出一包包烟土,用麻袋一装,扛上肩膀。片刻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半个时辰后,他们在一间事先约定好的小屋里聚齐,一点烟土数目,竟多了两包。
领头的阿光眼珠子一转,拔出匕首,把两包烟土切成八块,让每人拿一份。杜月笙待在一边不敢拿,歪脖子朝他吼道:“‘莱阳梨’你怕什么?老板娘要我们抢的是10包,这两包是多出来的。快拿着!”
杜月笙想了一下,迫于形势,不得不伸出手,把自己的那份揣在怀里。但拿归拿,回到黄公馆之后应该怎么做,他在心里已经盘算好了。
看到众人都拿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歪脖子阿光呵呵一笑,继而又瞪着眼发狠道:“这事儿就我们几个知道,要是有人敢到老板、老板娘那里去打小报告,老子就赏他个‘三刀六洞’。”
当抢土的八个人回到黄公馆时,桂生姐已叫人在厨房里摆好酒菜点心,她自己则端坐在大厅里等候着。
麻袋抬到大厅后,林桂生让人将麻袋里的烟土取出,一包包放在桌上,让她点数、过目。看到十包烟土丝毫不差,她十分满意,一面招呼大家坐下吃喝,一面挑出一包打开纸包,叫杜月笙切成几份,分给大家。然后对着杜月笙说:“月笙,待会儿把烟土送到我房间里。”
说完,她就上楼去了。
林桂生住二楼,她的房间,除贴身侍女以外,只有杜月笙可以进去。
众人回房休息后,杜月笙将烟土搬进桂生姐房间,锁入大铁箱后,他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即离开。
桂生姐看了他一眼:“怎么,还有事儿?”
杜月笙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快步走到林桂生跟前,把一小包烟土交到桂生姐手里,然后把歪脖子阿光私分烟土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林桂生听了,柳眉倒竖,勃然大怒,当即就要拿阿光治罪,但转念又一想:这样岂不是把杜月笙给出卖了?
于是,她忍住怒火,说道:“月笙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儿明天处理,你不要声张。”
杜月笙下楼,心里长出一口气。
楼主 巫解  发布于 2013-06-26 00:36:07 +0800 CST  

楼主:巫解

字数:89615

发表时间:2013-06-24 10:3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5-21 10:03:30 +0800 CST

评论数:79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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