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他更成功——张仪的仕途与人生
(续上）
“从前有个宋国人，看到自己田里的庄稼长的很慢，于是，就一个一个地把禾苗拔起来，结果禾苗都死了。”
惠文君的故事讲的干巴巴的，一点都不生动，这个故事如果从公子疾口中讲出来，估计能笑倒一大片。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惠文君问公子疾。
“不明白。”
公子疾一点不感到惠文君的故事有意思，如果是刚进门时，他肯定用自己的讲法给惠文君演习一遍，但是他现在没有心情。
“真的不明白？”
惠文君不相信公子疾对这个故事的含义不了解。弟弟不是一直很聪明吗？
“大哥，我真的不明白。”
公子疾一脸诚恳。
“那好，我给你说吧，这个故事讲如果一件事不按规律来，过于超前，结果会适得其反。”
“你是说现在对大良造封君属于拔苗助长？”
公子疾不相信。
“对。”
“可是，不能这样啊，大哥，你要看到千百万双眼睛看着的啊，你如果这样对待战争功臣，人们会说你小家子气，女人一样，连个封君都舍不得！”
公子疾真的急了。
(续上）
惠文君也生气了，“又不是我不愿意封他，是他自己不愿意要，不信你去问他？”
“他会不愿意被封君？”
无论如何，公子疾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信不信由你！”
惠文君不再看公子疾的脸。
公子疾脑子里昏沉沉的，他摇着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不会的。”
突然，公子疾听到惠文君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阿疾，在你心中，大哥和公孙衍谁重要？”
声音冷冰冰的，令人心慌。
公子疾迟疑着，不用抬头，他就能感觉到惠文君的目光像闪电般地照着自己。
“说啊！”
惠文君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大哥，不回答这个问题，行吗？”
公子疾求助的目光看着惠文君。
“不行。”
惠文君的声音似乎很空洞。
公子疾稳稳神，语气坚定地说，“在我心中，大哥和大良造同样重要。”
(续上）
5、最后一根稻草由魏章送来
还是在雕阴之战刚结束，公孙衍向惠文君请假。
“我想回家看看父母，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另外，我的大妹妹今年出嫁，也顺便给她操办一下。”
“行。”
惠文君看着公孙衍消瘦的面孔，很是心疼。公孙衍太累了，回家歇几天也好。作为国君，他觉得应当表示一下自己对下属的关心，于是说道：
“新郎帅吗？”
“一般，是那种很本分的人。”
公孙衍恭恭敬敬地回答。
“你准备哪天走？”
惠文君又问。
“初五吧。”
公孙衍回答。
“还有四天。”
惠文君算了算。
“对。”
“回去后，代我向老人家问好，祝他们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多谢！”
“实际上，这次你可以把他们接来，在咸阳养老，天天见面，也免得两头挂念。”
“他们在老家已经习惯了，不愿意出来，我给他们说过几次了，他们就是不肯。”
“既然不肯，你就常回家看看。”
(续上）
第二天一早，惠文君就派人向公孙衍送去了绫罗绸缎等礼物，说是给公孙衍的父母和家人的。
公孙衍很高兴地收下了。
之后几天，惠文君没有给公孙衍安排事。公孙衍也就没有到宫中，而是日夜不停地处理各种事情，该交代的交代，该安排的安排，忙的不亦乐乎。
这天，公孙衍突然想起，张仪已经来咸阳几天了，听说和国君也见过面了。
“见见他。”
公孙衍决定。
好像猜着公孙衍要见他似的，张仪没等公孙衍派人去请，就主动拜访公孙衍来了。
(续上）
见面寒暄几句后，公孙衍问张仪，“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秦国？”
张仪不好意思地说，“有些忙。”
公孙衍毫不留情地说，“我看不是忙吧，而是你没有想好是不是来，好像秦国会害你似的。”
自己的想法当面被人揭穿，张仪感到很不自在，但是他心里却是暖烘烘的，因为公孙衍不是恶意，而是关心。
“确实很忙，不是托辞。”
“还不是托辞呢，你的东周和赵国之行我都知道了，我正准备派人去接你，好在你自己来了。”
这下张仪无话可说了。
“不管咋说，来到这里，就安心吧，说实话，秦国比外面传说的好多了，虽然许多人说秦国自从商鞅变法后，制度定的很死，官员们的工作必须当天完成，不能拖到第二天，以及不管任何人犯法，一律同样处罚，绝不姑息迁就，但是你想过没有，秦国的这些规定，难道说不是本来就应该的吗？官员们凭什么要把今天就能完成的任务拖到明天！公子王孙犯法为什么不能与庶民同罪！难道公子王孙就比平民百姓高贵不成！”
张仪认为公孙衍说的有道理，秦国的这些措施确实比东方各国老办法更受下层百姓的欢迎。
(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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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秦国真的是重用人才，不像有些国家挂羊头卖狗肉，打着招纳人才的幌子，做着任人唯亲的事情。你好好干吧，会有出息的，国君不会亏待你的，无论你干哪件事，他都看着呢。”
张仪连声说，“是，是。”
“你不要这个样子，唯唯诺诺的人我是不喜欢。在我面前，什么话你都可以说；不管对错，我都不会怪你。不信你问问公子疾他们，我因为意见不同批评过人没有？”
张仪从前就听说公孙衍性格豪爽，没想到真的如此。在魏国时，二人相见，虽然也交谈过，但是不像现在这样。可能是地方不对，公孙衍有些话不好说的缘故吧，张仪猜测。
“怎么不说话啊？”
公孙衍看到一直都是自己说，张仪听，于是就催促张仪讲讲自己的看法、想法。
“等大良造从宁秦回来后，我们再讨论吧，我今天是听说你准备回乡探亲，专门前来给你送行的。”
说完后，张仪又补充一句，“本来我前几天就要来的，但是自己的事情没弄好，没心情，所以就没有过来。”
(续上）
“没弄好时你更应该过来啊，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帮帮忙呢？其实，我在上次从魏国回来后，就向国君谈了你的情况。”
公孙衍很热情。
“是我做的不对，是我做的不对。”
张仪忙不迭地说。
“没有什么对不对的，主要是能找到机会，正儿八经地把你的才能施展开来，比什么都好。”
公孙衍一席话说到了张仪的心窝里，他感动的差点哭出来。萍水相逢的公孙衍，比起三年同窗的苏秦，品格高尚多了。
“陈轸也到秦国来了，你知道吗？”
公孙衍问张仪。
“我听说了。”
“怎么回事，你们没有见过面吗？”
公孙衍很奇怪。
“没有。我在咸阳，除了国君，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大良造。我想看望其他人应当在拜访大良造之后。”
“你考虑事情也太那个了，我对这些不在乎的。陈轸你从前就认识，这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以后大家好好交流交流。”
“好。”
“听说国君已经给你安排了任务？”
前几天，公孙衍听说惠文君已经给张仪封了个小官做。
“安排了。”
“好好做，你的水平比我强多了，机会顺利的话，你的前途将一片光明，不可估量。”
“大良造言重了，张仪只希望认认真真地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至于其他，根本没有考虑。”
(续上）
公孙衍离开咸阳，前往宁秦省亲的第三天，惠文君又一次召见了张仪，和他聊了半个时辰。
张仪感到这次的气氛比上一次严肃多了，因为惠文君脸色很不好看，一点笑容也没有。
“听说，你从前和公孙衍认识？”
惠文君的声音冷冰冰的。
张仪凭直觉认识到，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不然国君怎么这么问问题。上一次他提起公孙衍时，还没有直接题名道姓，而是称呼的官职。
“在魏国时见过一面。”
张仪说的是事实，他确确实实只在魏国时见过公孙衍一面，从前二人根本不认识。
惠文君直愣愣地盯着张仪。
张仪打了个寒颤。
“公孙衍和惠施认识吗？”
惠文君又问了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
张仪回答。
“为什么你来秦国没有通过公孙衍，而是通过魏章？”
惠文君毫不放松对张仪的提问。
是啊，当时怎么没有一开始就想到公孙衍呢！既然认识公孙衍，却不走公孙衍的门路，而是找一个从没有见过面的魏章，怎么解释这个事呢？可是，当时自己因为苏秦的事，正在气头上，早把公孙衍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怎么说他才能信呢？
张仪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
(续上）
“当时，没有想起来。”
张仪实话实说。
“真的没有想起来？”
惠文君不信。
“真的没有。而在那个时候，薛义山又说他认识魏章，能通过魏章把我引荐给君侯，所以我就找了魏章，没有找公孙衍。”
张仪唯恐惠文君生气，没有称呼公孙衍的官职，而是顺着惠文君的意思，直呼公孙衍的姓名。
惠文君的脸色有所缓和。
“在魏国时，你听说过没有魏罃邀请公孙衍到魏国做官的事？”
张仪想了一想，“听说过。”
惠文君紧逼一句，“听谁说的？”
“田需。”
“田需是谁？”
“我们邻居家的二小子，后来在魏王跟前作谒者。魏王有一次闲聊时和他说起公孙衍。”
“你还记得魏罃的话吗？”
魏罃说的话？魏罃说过什么话啊？张仪想啊想，啥也想不起来。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了，又不是自己的事，早忘的一干二净。可是，看眼前的情况，惠文君对公孙衍有很大的意见，不然不会这样刨根问底儿。干脆，我给他编吧。
(续上）
刚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妥。
不行，前几天，公孙衍对自己还那么好，比亲兄弟还亲，自己不能胡扯乱编！
转念又一想，我不编，给国君说什么呢，我说我记不清了，他会相信我的话吗？如果他不相信，连我一块儿怀疑的话，我就麻烦了，别说升官发财，以后还能在秦国呆吗？
可是，如果胡编乱扯，我对不住公孙衍啊，他对我实在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接着，张仪又想到，如果对住了公孙衍，很可能被从秦国赶走，可是如果被从秦国赶走了，我到哪里去呢？
张仪翻来覆去，拿不定主意。
惠文君盯着张仪，张仪的迟疑不定，更是加重了他的疑虑，他越发猜想，公孙衍和魏国有什么勾当？
“说。”
惠文君的眼光如刀。
(续上）
妈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张仪就豁出去，说一次昧良心的话。再说，我编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公孙衍啊，我真的没别的办法，原谅我吧。
“魏王说，如果公孙衍到魏国，他就把惠施撤职，让公孙衍做相国。田需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你说的不是假话？”
“不是假话。”
张仪把自己的话说的能斩钉截铁。
“关于公孙衍，你还知道或者听说过别的什么话没有？”
惠文君感觉到，小人物张仪刚来秦国不久，不可能说谎话，估计他没有这个胆量。
“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张仪想早点结束这场对话。
“你走吧。”
惠文君的眉头邹的更紧了，拳头也握得更紧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在他脑海中突然间形成了。
(续上）
张仪不知道，就是他的胡编乱造的几句话，决定了公孙衍在秦国的命运，也决定了二人从此之后的顶峰对决。
当然，要说凭张仪的几句话，惠文君就把公孙衍从天堂拽到地狱，鬼也不信，惠文君也不会那么傻。
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的人物起了关键的作用。这个关键的人物在今天早晨派人快马向惠文君送来一封密信，信中说了一个除了惠文君外，别人都不会相信的事：
“公孙衍准备在宁秦举兵造反。”
于是，在经历了陈轸的劝说、公子疾的哀求和张仪的欺骗后，这封信成为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把事情弄的不可收拾了。
(续上）
6、公孙衍无路可走
离宁秦还有百里路程的一个小村庄，是公孙衍刚刚停下来休息的地方。
“明天我们就可以到家了。”
看着村庄里的土屋草房，公孙衍一脸兴奋。
一路上，由于沿途官员的热情招待，他这位雕阴之战英雄人物原本在今天就可以回到家乡的行程被无可奈何地推迟到了明天。今天一定得抓紧，不能再耽搁了，公孙衍提醒自己。
“李四，过了这个村子后，我们走小道，加快脚程。”
“偷偷摸摸的？走小道？”
李四不满意地咬着舌头。
“我主要是想避开接待的人们，图清静，节省时间，哪是偷偷摸摸的？就你说的难听。”
“避不开算啦，人家前庄的赵富贵做个三老，整天在庄子上还耀武扬威，吆三喝四。你的官比他大多了，如果被人听说是从小道上偷偷回家的，庄子上的人还不把你损死。”
“呵呵，损人能把人损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公孙衍对李四的话不以为然。
刚说完话，公孙衍就听到远处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作为经历过大小无数次战役的将军，他对声音非常敏感。
这是战车！
公孙衍听了一会儿，立即作出了判断。
(续上）
此时此地怎么会有战车出现？莫非前方发生了战斗？或者发生了骚乱，以及其他突然情况？不会吧，自己离开咸阳才两天时间，出城时咸阳还是一片歌舞升平景象，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啊！
正在公孙衍琢磨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战车来到了眼前。哦，是公子疾的人马。
“难道前线又发生战事？”
公孙衍猜测。
“大良造，奉国君命令，请你回咸阳。”公子疾下了战车，对公孙衍深施一礼。
“有什么大事吗？”
公孙衍问公子疾，他想如果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国君不会令他在这回乡探亲的中途急转回去的。
“有，赵国在西北向我们挑衅，攻占了我们两个城邑，并有扩大之势，因此国君命我前来请你回去。”
公子疾面不改色。
“好吧，我们回去，”公孙衍无奈地对李四说，“看来我们又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抽出时间了。”
（续上）
回程不到二十里，来到一个小市镇，突然又一群人冲了过来。公子疾一见，脸色大变。
公子少官来了。
公子疾的车队停住了。
公子少官对公孙衍施礼之后，对公子疾说，“兄弟，有件事我想和你找个地方说说，行不行？”
“在这里说不行吗？”
“不行。”
公子疾迟疑片刻，然后说道，“好吧。”
兄弟二人说罢，就离开众人，向外走去。公孙衍想跟上去，后来想想，他们没有叫自己，肯定是有些话不希望自己听到，于是就没有跟过来。
“我们到哪里？”
公子疾问。
“前边有个小房子，我事先看过的，里面没有人，就我们兄弟两个，谈点事情。”
公子少官优哉游哉地说。
“那么神秘干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注意我可是有任务在身啊。”公子疾开始玩笑。
“对你能敢有什么勾当！你要是不放心不去算了。”
公子少官也是嘻嘻哈哈。
(续上）
“去，怎么不去呢，就凭你这大老远的跑来，我也得去啊。”
公子疾边说边走。
“别耍了，这就到了。推门进去吧。”
公子少官还是笑盈盈的。
“不会有陷阱吧。”
公子疾朝公子少官望了一眼，然后推开了门。
“当然是陷阱！”
公子少官的声音变了。
刚进入房间的公子疾立即被屋内两个大汉架住，摁的牢牢的，靠到了墙边。
“二哥，怎么回事？”
公子疾大呼。
“没有什么事，你委屈一下，我借个东西用用。”
公子少官朝公子疾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