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他更成功——张仪的仕途与人生
(续上）
公孙衍很有兴趣地听着，他有不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
你知道吗，去年义渠发生了内乱，他们烧杀抢劫，一度把战火燃烧到我国边境。国君听说后，决定派庶长操前去平定。在路上，司马错和他谈了平定的办法：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庶长操认为可行，就采纳了这个建议，最后顺利地平定了乱局。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说的好！
公孙衍击案大叫。
如果这样说，他倒真是个人才了。要知道，义渠乱时，像一团麻似地，很难理出个头绪。从哪里下手，真的令人头痛。
确实是这样。
公司少官赞同公孙衍的分析。
此人的战略眼光超出了一般的领军将领，如果再历练几番，就可以做为大将了。
公孙衍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司马错不但智谋过人，而且作战勇猛。还是在义渠战场上，他率领三千部卒，在虎头岭连续奋战四个昼夜，冲进敌人阵地五次。最后，全歼敌军八千人。
公子少官补充道。
这么厉害，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呢！以后，一定要把他带到身边，多培养培养。
公孙衍暗暗决定。
在这次出战魏国的前夕，公孙衍向国君惠文君请示，从庶长操处要来了司马错。
(续上）
眼下，看着坐在面前的司马错和公子疾，公孙衍心中充满了喜悦。此二人都是人人所称的俊杰人士，日后前途不可估量。且不说日后，马上就要到来的决战就是二人实战本领的大好机会。
大良造，司马错说他有对魏国作战的好主意。
公子疾对公孙衍毕恭毕敬地讲道。
是吗？
公孙衍朝着司马错问道。
是。
司马错回答的不卑不亢。
讲出来，我们听听。
公孙衍鼓励他。
是这样，我认为对魏国作战，要坚持出其不意原则，不打持久战。
司马错侃侃而谈。
原来不对是这样想的，公子疾听后，心中暗说。
这个想法很独特，没有听别的将领说过，看来司马错还是有些想法的，公孙衍心中说道。
我的想法是千里突击，烧毁其粮草。我已经派人探知他们的粮草囤积在黑石，驻军是五千人。
司马错一句话出口，公孙衍和公子疾都愣住了。这司马错也确实够厉害的，敌人的粮草在哪里和有多少看守人员都已经摸得清清楚楚了，真是做大将的材料啊！
（续上）
黑石离这里有多远，你知道吗？
公孙衍盯着司马错。
知道，大约八九百里。车辆轻装上阵，估计四天就可以到达。最不济，第五天，也能赶到。
司马错用手指在地上划着。
这么远偷袭人家，如果被魏军发现了怎么办？
这是公子疾在插话。
公孙衍也是这么想的，他还没有问，公子疾就替他说出来了。
很不好办。
司马错的回答很诚恳。
公子疾说，我倒有个办法，可以试试。安排一支部队攻打富县，引诱龙贾把目光转移到南边，然后你带人悄悄从北边出发，绕过甘泉，插入魏军后方。
不妥。
公孙衍脱口而出。
司马错和公子疾看着公孙衍。
司马错的方法总体是好的，但是需要更细化一些。千里行军，偷袭对方，很难不被对方发现。我的建议是，绕的更远一些。
绕到哪里？
司马错和公子疾齐声问道。
赵国。
啊！
二人都大吃一惊，这也绕的太远了吧。况且赵国会答应吗？如果赵国不答应，会不会引起新的麻烦？或者大范围的战争？
你们不要惊奇，听我说。兵法就在于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就因为没有人想到我们会绕道赵国，所以我们偏偏这么做。估计魏国、赵国都不可能想到这一点。
公孙衍告诉二人。
那就不是四五天了？
司马错小心翼翼地说。
(续上）
对，四五天的时间肯定不够了。你是不是担心，时间越长，被敌人察觉的可能性越大？
是。
这点我也想到了，但是若要偷袭粮草，只要如此，把握性更大。整个对魏国战役的成功率更高。
司马错点点头，偷袭敌人粮草这主意本来就是他想出来的，当然知道敌人的粮草被破坏后对整个战局的影响。
有一点最关键的你们想到没有？
公孙衍问二人。
那一点？
二人异口同声。
这支偷袭的部队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
我想到过。
这是司马错在回答。
千里行军，孤军深入，陷入敌人的包围中，即使成功，要想从敌人的重重围困，堵截中杀出，也是难上加难。敌人的粮草被你烧光了，他们还不对你恨到骨髓里。
(续上）
考虑过解决办法没有？
公孙衍看着司马错。
没有。
司马错回答，其实他已经考虑过让大军在安塞附近攻击地方，做为对他的间接接应，但是考虑到这么大的人员调配和作战方案，应当是由公孙衍决定的，所以他没有说。
这点公孙衍不会想不到吧！
司马错心里说。
做为将领，应当想到下一步的。
公孙衍轻轻地说道。
安排一支军队在北边某个地方接应他们，是不是很好？公子疾问公孙衍。
是很好。
公孙衍笑笑，但是他没有要求公子疾说下去。因为，这时，他心中已经有了全盘布局的思路。
单靠千里突袭不行，必须加上声东击西，另外再有灵活机动，根据战况及时调整，才有可能打好对魏国的一仗。特别是偷袭部队进入魏国境内后，是坚持放火烧粮，还是相机而动，都不应该绝对化，正确做法必须是能烧则烧，不能烧再或战或走。这就要求指挥官有非常机敏的战争感觉，不能全靠兵书。
(续上）
你们对龙贾了解吗？
突然，公孙衍向二人抛出这个问题。
了解一些。
公子疾回答。
我和他知道的差不多。
司马错想了想。
龙贾的优点是什么？
这个，司马错和公子疾没考虑过。平时，他们想的最多的就是，龙贾如何如何愚蠢，贻误战机，老是龟缩在长城后面不动。很少考虑过他有什么优点和长处。
任何人都是有长处的。就像龙贾，如果他没有一点长处，魏王也不会用他做大将的，况且一做就是二十几年。
公孙衍提醒他们。
龙贾忍耐力强，公子疾想起一条优点。
对。
公孙衍赞赏道。
他不会为眼前利益所动，司马错也想到一点。
你们说的这两点都对。正因为他忍耐力强，所以他能够二十几年一动不动，守卫边疆；也因为他不为眼前利益所动，所以他能够在许多将领，比如公子卬、魏错等都失败时，还能成功地守住西河地。我推测，魏王看中的可能就有这两点。
停停后，公孙衍接着说，龙贾这个人绝非无能之辈，他是个对魏王忠心耿耿的人，深受魏王信任。他的守御之道虽然不是很高明，但是很有效，千万不可轻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忽然间，司马错想到了这个兵法书上讲了好多次的道理。
3、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公孙衍一时沉默
从麻洞川大营听到公孙衍率领的秦军大举进攻富县时，镇守边陲二十年的魏国大将龙贾失眠了。
富县本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按常理，秦军进攻富县不应当大惊小怪。但是，龙贾预感秦军进军富县只是个幌子。
也许，他们是想发动一次大战役。
龙贾喃喃自语。
可是，秦军在哪里发动大战役呢？雕阴、安塞、洛川？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或者，他们在组织一次全面进攻？
猜不透。
龙贾很头痛，他已经听人说秦军在前线的领军人物是公孙衍。关于这个人，他了解一些。不久前，指挥军队夺取阴晋的就是他。据说此人是个多面手，比商鞅更要厉害。
不行，要在富县打一场狙击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然后，加强整个洛水防线。
但是，总体方针仍然是敌动我动，敌不动我不动。
确定好战略方针后，龙贾披上衣服，走出寝房。他一个一个营房视察，发觉士兵们情绪低落，他很吃惊。
大仗就在眼前，怎么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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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不远处，两个士兵的谈话传进他的耳朵。
听说，前线很紧张啊？
是啊，我也听人这样说。
怎么会是这样？
听说，士兵们都认为这次我们一定失败，所以都没有劲。人没有了劲，怎么不低落？
我们国家这些年比以前差远了，当年指南打北、指东打西，打谁赢谁，哪想到如今，打一仗输一仗，从商鞅那时候败到现在。
我看主要还是没有能人的缘故，要是有能人的话，那会这样。用的都是蠢人，能不输吗？
是啊，我感觉这样下去，国家都成问题。就说我们的龙贾将军吧，整个在这块战略要地呆了二十几年没挪窝，不但寸土没得，反而丢了一大块。当年吴起镇守这地儿的时候，牛的很呐，把秦国的整个河西地都抢过来了，秦国连呲牙都不敢。
嘘，小声点。
小声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听当官的说，龙贾将军不但胆小怕事，而且刚愎自用，别人的话一点儿听不进去。
龙贾的青筋暴了起来。
不给你说了，叫你小声点，你反而抬高嗓门，你不要命了。要是被别人听到，我们都是要被杀头的。
好，好，不说了。
二人的声音低了下去。
(续上）
龙贾想冲上去，揪住二人，送到他们的带队将领那里，后来一想，因为小兵的几句话，把人家的小命折腾了，也太残忍了。
算了吧！
接下来，龙贾没有了继续视察的心情，他怏怏不乐地回到就寝地。气呼呼地盘算起如何调整部署的事情。
龙贾还没有考虑清楚，公孙衍就把事先考虑的声东击西战略调整为了声东打东，三下五除二，把富县攻了下来。
然后，秦军继续向前进攻。
龙贾想，既然你不停进攻，那我就继续防御，反正我有长城优势，易守难攻，比你们强多了。
于是，龙贾下令，按照以前的一贯方针，以逸待劳，固守长城。
将士们说，这次敌人的进攻凶猛啊，如果我们再窝着不动，用不了多久，很有可能被对方困死在这里。
龙贾想起了几天前巡查时听到的小兵对话，又看看将士们的态度，然后说，你们说怎么办？
将士们说，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
龙贾说，怎么御？你们不知道，他们已经攻占了富县！
(续上）
将士们说，我们当然知道，所以才要御。至于御的办法，你是将军，我们听你的。
龙贾看看众人，我的观点是利用我方优势，打击敌人的劣势。具体来说，长城就是我们的优势，当然这也是敌人的劣势。如果我们放弃了长城，就等于和对方处于相同地位了，我们何苦呢？
有位年纪大的将领说，你讲的道理很对，问题是现在秦军已经在富县开了一个口子，如果再不把我们的部卒拉出去，估计下一个什么据点也会失手。
你讲的有道理，但是我担心中了公孙衍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乘势从北边发动进攻。然后南北夹击，一举突破我方防线，抢走西河土地。
龙贾的声音充满忧虑。
(续上）
一位声音沙哑的将领站出来，他说道，无论如何，敌人一直进攻，我们一直防御，总不是个办法。与其这样憋得难受，不如杀出去，出出胸中这口闷气。
他的建议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
龙贾听后，面无表情地说，军国大事，不能感情行事，必须考虑到我们身后的国民利益。如果不计后果，乱杀一通，那和街头混混们斗殴有什么区别。
众人安静下来。
下面说说我的部署：第一，固守长城防线；第二，从北部边界到南部边界，只要在我方管辖范围内的，严加防范；第三，富县已失，安水就成为了我方防御的总点，不能再让敌人从这个地方打开缺口。声明一点，凡是没有我的军令，贸然出击者，不论胜负，不论何人，一律军法处置。
(续上）
突然，一个幕僚附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我们的巡防人员刚才发现有一支人马从赵国境内进入了我国。
从赵国境内越过，进入我国？
龙贾诧异。
是。
幕僚轻声回答。
他们是赵国军队？
不知道。
没听说赵国军队要参与啊，难道说他们要打我们，乘着前年利用黄河打败齐、魏联军的胜利，继续进攻？不会吧，上一段还听说，有个叫苏秦的人当了他们的相国，正谋划着和魏国搞好关系，一块儿抗秦呢！不会是赵国部队。难道是秦国部队，越过赵国边境，偷袭我们。
想到这里，龙贾的心情沉重起来。
从赵国偷袭我们的话，长城天险就毫无用处了，说不定还会造成我方的被动呢!
必须搞清楚这支部队的东向和来源。
(续上）
在富县攻下不久，公孙衍加大兵力向安水进军。另外，在龙贾的军事会议召开的同时，他派出公子疾率领的一支部队在北边的安塞开辟了第二战场，以引开魏军对司马错率领的焚烧黑石粮草军队的注意。
公子疾遵照公孙衍的部署，在安塞强攻猛打，日夜攻城。他先是安排五百名弓弩手在五百步外向守敌射击，然后派出攻城部队树立云梯，强行攻城。可惜，每次的进攻都被魏军都打退了。
他们有长城可以借力。
于是，公子疾改变战术，白天休息，晚上攻城，折腾魏国部队不能休息。几天后，魏国军队明白了公子疾的意图，也白天休息，晚上防守。
公子疾知道敌人已经中计，突然在白天发起了强烈攻击，几个时辰后，进攻的先头部队已经有部分人登上了城头。
胜利就要到来了。
公子疾一阵欣喜。
可惜，他高兴的太早了，魏军的后备部队迅速地补充了上来，把秦军又一个个砍下城头。
这时，龙贾已经弄明白从赵国进入魏国的不是赵国的部队，而是秦国的部队，并且这支部队不是沿长城南下，攻击魏国的长城主力部队，而是朝着粮草所在的黑石进军。
龙贾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公孙衍真狠啊，他要派人烧我的粮草。
(续上）
安水、安塞之外，公孙衍又在亥谷发起攻击，看样子，他要把长城个据点全部变成战场。
我们这是全面开花战术。
公孙衍在战争间隙，对身边的幕僚说。
有个幕僚笑了，没有听说这样打仗的。
公孙衍也是一笑，打仗还有什么规矩，这不能那不能的，如果那样的话，人的灵活性就没有了，仗就很难赢了。
可是，你把战线拉的那么长，能有效果吗？
有。
幕僚还是怀疑。
正好这会儿不忙，我给你们讲讲。这些部队在第一阶段都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掩护司马错完成烧毁敌人军粮的任务。即使司马错率领的部卒完不成任务，也不要紧，他们起码可以大大动摇魏军的军心。这时，战争就进行到了第二阶段，我们长城沿线的部队就真正发起进攻，朝着人心涣散的魏军出击。魏军失败就在那个时候。
(续上）
可是，万一我们的一支部队突破了敌人的防线，进入敌人内部呢？
又一个人提出不同意见。
那正好。我们的策略就是，攻进就攻，攻不进就等机会。只要不失败，第一阶段的目的就达到了。
大良造高明，众人齐声说道。
高明谈不到，我只是懂得随时变化而已，不像龙贾死守兵法，缺乏灵活。我估计，现在他已经发现了司马错的部队。
他们会出兵消灭司马错的部队吗？
他们肯定会出兵，但是能不能消灭，就看他们的本事了。要知道，我们在长城沿线的攻击已经牵制了他们的全部兵力，他们从前线是调不出人来的，至于后方，现在也很难，因为魏国早不是十几年前了，前年他们被赵国用黄河水淹死了几万人。
司马错一定会胜利吗？
实话说，你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因为，黑石还有守卫部队，并不是没有人看守。
如果司马错动动脑子，会有办法的。
是，我想他只要能进前，肯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