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长篇原创:暮色下的洮儿河(第一章 下)

​​ 池震宇在小院门口下马,牵马进院,把马栓在院里的一棵枣树上。把钱褡裢又搭在肩上,开门进屋。屋里土墙上掏了一个小洞,放进去一个小碟子,小碟子里装了半碟菜籽油,一根灯撚正在发出微弱的亮光。火炕上,老娘盘腿坐在炕桌旁,一只手拿着针线,一只手拿一只鞋底子,正在纳鞋底子。媳妇正抱着儿子喂奶。



池震宇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老娘抬头一看是她儿子,惊喜的叫道:"儿子,你可回来了。可让妈惦记死了。"扭着小脚下炕来看她儿子。媳妇叫杨三风,柳眉风眼,瓜子脸,性格泼辣,为人仗义直率,遇事有主见,能干肯吃苦。屯子里男女老少都叫她风姑。池震宇不在家,家里的二十亩地,二头牛都由杨三风打理。家里家外打理的景景有条。



杨三风也把孩子放在炕上,下地张罗给丈夫烧水做饭。池震宇拦住了媳妇,对老娘说:"妈,咱们得马上离开。"转身卸下钱褡裢,放在炕上,对杨三风说:"不吃饭了,马上收拾东西,马上去你娘家。"杨三风吃惊的问:"出什么事了?"池震宇说:"义和团败了,洋人和朝廷都在抓义和团呢,很快就会来池家庄了。"杨三风说:"屯子里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些人呢?"池震宇神色暗淡,说:"都死了。"杨三风说:"那得告诉他们家人哪。"池震宇说:"来不及了,你把隔壁二大爷请来吧。"杨三风转身出门,请过来二大爷。



二大爷是池姓的长辈,走进屋里,池震宇对他说:"二大爷,义和团败了,出去的人都死了,明天洋人和朝廷就会来抓我。我带回了一千多两银子,都是从官府和教会搜来的,原打算闹完了义和团,给池家庄出去的兄弟们分一分,回来置点家业。现在他们都死了,就把这银子给他们的爹妈吧。我得马上走,二大爷你给他们分了吧。"二大爷说:"都死啦?唉,这些家可怎么过呀,风姑先收拾东西,我马上去把他们家人叫来。"说着,急匆匆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家人们哭泣着来了。池震宇把银子分给大家,又劝说了大家一会儿,然后说:"二大爷,乡亲们,清兵快来了,我不想在屯子里和他们干,躲出去了。以后还能见面,你们保重。"说完,搀扶着老娘,走到院子里。



杨三风抱着孩子,拎了一个包袱,也跟着走到院子里。院子里拴着池震宇牵回的那匹马。池震宇从屋里又拎出一口袋小米,搭在马背上。推出放在墙角的独轮车,把老娘抱到车上。杨三风把包袱也拴在马背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解开缰绳,脚踩马蹬,跃上马背。池震宇推起独轮车,走出小院。杨三风一抖缰绳跟上。一家人向大山深处的杨家沟奔去。池震宇判断的没有错,天亮的时候,一队清兵扑进了池家庄。



池震宇一家赶到杨家沟时,太阳已经落到山后,暮色升了起来,山峰渐渐隐藏在黑暗中。杨家沟群山中闪出一个山凹,茂密的森林遮蔽了山口。森林里有数条小径,在森林里弯曲盘旋,绕来绕去绕到原点,只有一条小径能绕到沟里。杨三风熟悉这条小径,带着池震宇绕进了山沟。走进山沟,里面豁然开朗起来,山沟很深,沿着平缓的山坡散落十几栋茅草房。房后的山坡上是密密匝匝的菠萝棵子和桑树棵子。池震宇仔细观察沟里的地势,心里暗暗赞叹杨家祖先选了一个躲避战乱的好地方。



杨三风领着一家人来到了一个大院套门前,跳下马上前拍门。出来一位老仆人,隔门问:"是谁?"杨三风喊道:"侯大爷,我是三凤,快开门。"被叫侯大爷的老仆人叫道:"三小姐回来了啦?快进来。"嘎吱一声,打开了大门,听到声音,杨三风的爸爸妈妈都赶了出来,妈妈一把搂住女儿和外孙,大哭起来,叫道:"风儿啊,娘担心死了,你们可平安回来啦。"



杨三风的父亲叫杨润清,是光绪初年举人,做过一任知府,致仕回到老家,隐居在杨家沟。杨润清老人迎上前去,对池震宇老娘说:"亲家到了,快进屋。"又埋怨老伴说:"你看你,亲家母也来了,你就知道抱着女儿哭。"老伴不好意思的松开手,向屋里让亲家母。池震宇扶着母亲,杨三风抱着孩子,在杨润清老人和老伴簇拥下走进正房。



五间正房在大院里坐北朝南一字排开,两侧各有三间厢房。后院是马棚和仓房。牲口棚里几匹马在吃饲料。再往后去是牛棚,羊圈,猪圈。池震宇进屋就对岳父说:"爸爸,我还有急事要办,我娘,三风和您外孙先在您这里住上几天,三天后我来接他们。"杨润清老人关切的问道:"洋人和朝廷都在找你,你在这里躲几天再出去吧?池震宇对杨润清说:"鲁振邦被清兵抓到青岛去了,关进大牢,准备押解到京城请赏,我必须去救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杨三风,说:"这里是二百两银元宝,我要是三天后没回来,你带我养老娘和儿子吧。"说完,转身出屋,牵马走到院外,翻身上马,向山口外奔去。



池震宇去找高奉武。高奉武住在兴隆镇,池震宇没有去兴隆镇找高奉武,他知道高奉武肯定也连夜逃走了。高奉武的父母住在深山里一个叫高家营子的屯子,池震宇直接奔向高家营子。



池震宇,鲁振邦和高奉武是刚开始闹义和团时结拜的。前几年,池震宇在兴隆镇设坛口,邻近十里八村许多人来投。山东习武之风盛行,池震宇天资聪颖,从 得一身武功。这天开场子演武,池震宇提刀上场,大刀舞的出神入化,众人纷纷叫好。鲁振邦跳出叫阵,两人斗的天昏地暗,不分上下。



池震宇卖了一个破绽,向后一个翻滚,手向后一扬,三只闪着寒光的钢镖射了出来,顺着鲁振邦耳朵飞了出去。"噗,噗,噗。"钉在台上的木柱上。鲁振邦惊出一身冷汗,知道池震宇手下留情,双手抱拳,甘拜下风。高奉武从人群后跃起,一个燕子掠水,跃上比武台,腾身又跃向台下,窜向比武台旁的一座二层木楼,跃上房脊,在比武台周围蹦跳蹿越,穿房越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比武台。池震宇被推为义和团兴隆镇坛口大师兄,鲁振邦和高奉武各领一队。下来后,鲁振邦和高奉武找到池震宇,要和池震宇结拜为兄弟。池震宇欣然应允,三人来到关帝庙,燃香盟誓,结为异姓兄弟。



鲁振邦家住兴隆镇鲁家庄,家里有二百亩地,一挂马车,十多头牛,僱了两名长工,家道殷实。鲁老太爷秀才出身,是兴隆镇很有威望的乡绅,掌管家事。鲁振邦不喜读书,整天耍刀舞枪,交结朋友。近些年学着做药材生意,在兴隆镇准备开家生药铺,刚要进葯材,兴隆镇也闹起了义和团,一身武艺的鲁振邦也跟着闹了起来。



高奉武家住高家营子,他家是兴隆镇大户,家里有一千多亩地。高奉武的父亲是兴隆镇大财主,除了土地,还在兴隆镇上经营当铺,赌场。高奉武的父亲让高奉武的哥哥掌管家业,高奉武排行老二,父亲让他经营兴隆镇上的当铺,赌场。高奉武性格阴险,凶狠,贪婪。又聪明,机敏,眼睛一转就是一个主意。从小练了一身轻功,常常一衣夜行衣,窜房越脊,似鬼魅幽灵。兴隆镇上闹起义和团后,高奉武看义和团横冲直撞,清廷又纵容放任,昔日横行霸道,目无朝廷的教会都被义和团砸烂烧毀,官府也赶过来讨好。也闹起了义和团。池震宇家业虽然不如他俩殷实,但是池震宇威望在兴隆镇非常高,许多人都愿意追随他。鲁振邦和高奉武也愿意奉他为大哥。



高奉武夺得了一匹日本军马后,连夜跑回兴隆镇,当铺和赌场闹起义和团就关门了。他取出藏在墙壁夹层里的银子,又跑回了高家营子,躲藏在高家大院的深宅里,正想着向那里跑呢,池震宇来找他了。 池震宇敲开高家大院的大门,高奉武见大哥来了,出来相见。池震宇对高奉武说:"老二被关在青岛大牢里,我们结拜一场,不能半路丢了一个兄弟。我俩要去把他救出来。老二岀来后,我们三个人不能在山东呆了,我带你们一起离开山东。"高奉武说:"大哥,我跟你去救二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高奉武背上大刀,牵上日本军马,去和父亲打招呼。高太公心疼的对儿子说:"你们就俩人能救得了吗?不要让清兵把你们俩也捉了进去。"高奉武安慰父亲说:"我的轻功,子弹都撵不上,清兵怎么能捉住我?放心好了。"

楼主 渺渺孤烟炊  发布于 2021-03-14 20:16:27 +0800 CST  

楼主:渺渺孤烟炊

字数:3053

发表时间:2021-03-15 04:16:2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15 15:17:1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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