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十纵文工团前后
我参加十纵文工团前后
我是1948年9月， 在济南临解放前夕，参加华东野战军十纵文工团的。我是胶东人， 怎么会跑到济南去参加文工团呢？说起来，这里有个机会， 有段经历， 大致是这样的。
我的老家在山东即墨老城东门里神路街， 紧挨着刘家祠堂， 南北屋。 早年我爷爷曾经在这里办过私塾学馆。 有五间坐北朝南的大厅堂。里面摆着十好几张大方桌。前面有个花木繁茂的大院子。后来战乱年代，各家都把神厨搬回家， 刘家祠堂就变成了临时兵营。
大约在1948年春节前后，住进了一个国民党中央军的军乐队。他们每次在院子里演奏， 都会引来许多人来看热闹。我总挤在最前面。这么多的洋鼓洋号，从来没有见过， 感到很新奇。大概在这年的五六月间， 军乐队又从青岛招来了五六个中学生。 他们住在隔壁街，黄家胡同。我一有空， 就钻过去看他们吹号， 学打小鼓，学五线谱。什么都很新鲜， 心里很羡慕。
有一天， 副队长兼乐队指挥，王再兴老师突然问我，多大了，读几年书，在家干什么。我很爽快的回应说我十四， 小学毕业。他只嗡了几声，没有再说话。过不几天，他老婆（我母亲叫她王太太， 她就住在刘家祠堂厢房。有时会到我家借家把什用， 相互认识）来我家对我母亲说，我家王先生看你家老三挺灵活的，想招他到军乐队里来学黑管，并特别嘱咐，平时你想进都进不来，因为招收新学兵，还剩一个名额，千万不要错过这个好机会。母亲说， 好是好，就是世道很乱，到处都在打仗，王太太说， 再怎么打， 也不可能让军乐队几个人去打仗。小孩子从小学个技艺，艺不压身，以后干什么都吃得开。我母亲认了她这个理， 答应说好。就这样，不用考，不用试，顺顺当当去报了名，很快通知我可以去军乐队吃饭了。仍然住在自己家里，可以到黄家胡同跟青岛来的新学兵一起学习了。
我学吹黑管是位姓隋的教官单独教的。母亲看我每天吃得饱饱的，每天高高兴兴，他的情绪也舒展了许多。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两个月，突然一天，隋教官拿了一套旧军装交给母亲说，这套军装是借来给你老三穿的。 太长太宽，给他改改，并说济南那里战事吃紧，部队要调去济南加强防守，因为胶济铁路沿线很多地方被八路占领了， 火车不通，要做飞机去济南。上司要求穿便衣的家属一个都不能上飞机。母亲一听慌了神，赶紧跑去找王指挥， 大概是想把我留下。那时我的内心世界很小，外界时局变化什么都不知道。只想着坐飞机去济南，看看大城市。母亲回来时， 情绪平缓了许多，说王指挥说，部队调动是常有的事，等那边战事停息了，部队还会回来的。
说走就走，我很快就和军乐队乘车平平淡淡地走了，（没有想到，这一走就是好几年。一直到54年，我到上海参加军队的文工团学习时，我给母亲写了信， 母亲收到信后， 马上坐火车赶到上海，我才同母亲再次见面）。
赶到青岛沧口机场，大概在中午时分，我们上了一架美国军用运输机。开飞机的是美国鬼子，里面没有座椅，我们靠着机舱壁坐在自己的背包上，一关上舱门，外界什么光景都看不到，心里感到怕怕的， 糊里糊涂就飞到了济南。一下飞机，机场到处都是当兵的，乱糟糟，还没有看到大城市济南什么样子，就被军用大卡车拉到了一个叫做普利门的地方，住进一座原来是纺织厂存放棉纱的大仓库，院子里很多树。听说是军乐队葛队长亲自打前站安排好的。他是提前随部队来济南安排吃住，后来说他病了， 住在亲戚家里，可他这个亲戚住在哪里谁都不知道。又听说他可能看到形势紧张开小差了。
我们自打住进仓库后， 就和上级失去联系，没有电话，没有步话机，也没有传令兵送信。军乐队的大小事都由王指挥做主，平时大家就很尊重他， 爱听他的话。这段时间里，新学员很单纯，照样练习吹奏技术，学习乐理，老队员吃饱了没事，爱上街溜达。打听街头巷尾老百姓的议论。回来就传播小道消息，说周围山头都被八路占了，很快就要攻打济南城。王队长每天早晨起床后， 都要打好背包，收拾好行李，一看有部队往城里调动，就要赶紧跟上往城里跑。在这段时间里，我特别特别想家，想我母亲，想家的味道就像一团乱麻塞在胸口吐又吐不出， 吞又吞不下。特别特别难受。
我是1948年9月， 在济南临解放前夕，参加华东野战军十纵文工团的。我是胶东人， 怎么会跑到济南去参加文工团呢？说起来，这里有个机会， 有段经历， 大致是这样的。
我的老家在山东即墨老城东门里神路街， 紧挨着刘家祠堂， 南北屋。 早年我爷爷曾经在这里办过私塾学馆。 有五间坐北朝南的大厅堂。里面摆着十好几张大方桌。前面有个花木繁茂的大院子。后来战乱年代，各家都把神厨搬回家， 刘家祠堂就变成了临时兵营。
大约在1948年春节前后，住进了一个国民党中央军的军乐队。他们每次在院子里演奏， 都会引来许多人来看热闹。我总挤在最前面。这么多的洋鼓洋号，从来没有见过， 感到很新奇。大概在这年的五六月间， 军乐队又从青岛招来了五六个中学生。 他们住在隔壁街，黄家胡同。我一有空， 就钻过去看他们吹号， 学打小鼓，学五线谱。什么都很新鲜， 心里很羡慕。
有一天， 副队长兼乐队指挥，王再兴老师突然问我，多大了，读几年书，在家干什么。我很爽快的回应说我十四， 小学毕业。他只嗡了几声，没有再说话。过不几天，他老婆（我母亲叫她王太太， 她就住在刘家祠堂厢房。有时会到我家借家把什用， 相互认识）来我家对我母亲说，我家王先生看你家老三挺灵活的，想招他到军乐队里来学黑管，并特别嘱咐，平时你想进都进不来，因为招收新学兵，还剩一个名额，千万不要错过这个好机会。母亲说， 好是好，就是世道很乱，到处都在打仗，王太太说， 再怎么打， 也不可能让军乐队几个人去打仗。小孩子从小学个技艺，艺不压身，以后干什么都吃得开。我母亲认了她这个理， 答应说好。就这样，不用考，不用试，顺顺当当去报了名，很快通知我可以去军乐队吃饭了。仍然住在自己家里，可以到黄家胡同跟青岛来的新学兵一起学习了。
我学吹黑管是位姓隋的教官单独教的。母亲看我每天吃得饱饱的，每天高高兴兴，他的情绪也舒展了许多。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两个月，突然一天，隋教官拿了一套旧军装交给母亲说，这套军装是借来给你老三穿的。 太长太宽，给他改改，并说济南那里战事吃紧，部队要调去济南加强防守，因为胶济铁路沿线很多地方被八路占领了， 火车不通，要做飞机去济南。上司要求穿便衣的家属一个都不能上飞机。母亲一听慌了神，赶紧跑去找王指挥， 大概是想把我留下。那时我的内心世界很小，外界时局变化什么都不知道。只想着坐飞机去济南，看看大城市。母亲回来时， 情绪平缓了许多，说王指挥说，部队调动是常有的事，等那边战事停息了，部队还会回来的。
说走就走，我很快就和军乐队乘车平平淡淡地走了，（没有想到，这一走就是好几年。一直到54年，我到上海参加军队的文工团学习时，我给母亲写了信， 母亲收到信后， 马上坐火车赶到上海，我才同母亲再次见面）。
赶到青岛沧口机场，大概在中午时分，我们上了一架美国军用运输机。开飞机的是美国鬼子，里面没有座椅，我们靠着机舱壁坐在自己的背包上，一关上舱门，外界什么光景都看不到，心里感到怕怕的， 糊里糊涂就飞到了济南。一下飞机，机场到处都是当兵的，乱糟糟，还没有看到大城市济南什么样子，就被军用大卡车拉到了一个叫做普利门的地方，住进一座原来是纺织厂存放棉纱的大仓库，院子里很多树。听说是军乐队葛队长亲自打前站安排好的。他是提前随部队来济南安排吃住，后来说他病了， 住在亲戚家里，可他这个亲戚住在哪里谁都不知道。又听说他可能看到形势紧张开小差了。
我们自打住进仓库后， 就和上级失去联系，没有电话，没有步话机，也没有传令兵送信。军乐队的大小事都由王指挥做主，平时大家就很尊重他， 爱听他的话。这段时间里，新学员很单纯，照样练习吹奏技术，学习乐理，老队员吃饱了没事，爱上街溜达。打听街头巷尾老百姓的议论。回来就传播小道消息，说周围山头都被八路占了，很快就要攻打济南城。王队长每天早晨起床后， 都要打好背包，收拾好行李，一看有部队往城里调动，就要赶紧跟上往城里跑。在这段时间里，我特别特别想家，想我母亲，想家的味道就像一团乱麻塞在胸口吐又吐不出， 吞又吞不下。特别特别难受。
一天清晨，我们听到院墙外有人马行进的嘈杂声。开门一看，有的部队从城里往城郊方向小跑，有的部队从城外往城内方向运动。大家断定是换防调动。王指挥叫大家赶紧背上行李往城里跑，街上没有行人，店铺全部关门。军乐队走在街上，因为有两把闪闪发亮的黄铜大喇叭，还有扛在肩上的大鼓小鼓， 谁也不问你要去哪里。我们大约走了两三条街，突然跳出一个手握驳壳枪的人， 大声喊叫，站住站住，戒严了， 回去， 赶快回去。大家一听都蒙了。 回去？回哪里去？这时王指挥站出来大声喊，赶快回仓库去， 赶快回仓库去。别被别人占了。大家又赶紧往回小跑。正在这时，迎面碰上了三个解放军，一位腰间别着小手枪， 像是首长的样子， 他大声喊，站住！站住！哪个是队长？王指挥立刻站出来， 我是我是。 他两说话的时候，另外两个解放军将一家店铺们推开，引我们进去躲一躲。不一会， 首长和王队长也进来了。 首长跟大家讲， 刚才我接到连队指导员报告，有个大喇叭队往东街去了。我们才赶过来。 他介绍说，我是华野十纵队文工团团长石风。高个的叫马立言，矮个的叫刘庆隆，都是文工团的。你们今天很幸运，碰上了好机会，从现在起， 你们都解放了，我欢迎你们也能参加我们的文工团。谁愿意留就留， 谁愿意走就可以走， 我们还发给路费。不过，这是后话， 以后慢慢讲，这里是战场，不能久留，先要找个吃饭住宿的地方。从现在起，你们要听从马同志和刘同志的指挥安排。由他们带路，到文工团留守处驻地乡下去。
石团长的一番话让大家弄清的情况，放下了包袱，也缓和了紧张气氛，都很甘愿地跟着马，刘二位往长晴县乡下走去。走了大半天，又走了大半宿，走到了一个农村小学的小广场，大家又累又饿又困，一到这里就东倒西歪，文工团留守处的男女同志听说领回了一个军乐队，都兴高采烈地跑出来帮大家搬行李，将自己的地铺让出来，铺上新干草给我们住。很快就煮好了一锅香喷喷的小米干饭。这顿饭吃得真过瘾，让我记住了一辈子。
石团长的一番话让大家弄清的情况，放下了包袱，也缓和了紧张气氛，都很甘愿地跟着马，刘二位往长晴县乡下走去。走了大半天，又走了大半宿，走到了一个农村小学的小广场，大家又累又饿又困，一到这里就东倒西歪，文工团留守处的男女同志听说领回了一个军乐队，都兴高采烈地跑出来帮大家搬行李，将自己的地铺让出来，铺上新干草给我们住。很快就煮好了一锅香喷喷的小米干饭。这顿饭吃得真过瘾，让我记住了一辈子。
住下以后，来了一位名叫纪枪的指导员。他要求我们填写一份登记表，后面要注明愿意留还是愿意走。他每天给我们通报从济南前线传回来的打胜仗的捷报，讲解放军十纵队的军史，讲文工团的团史，并拿来<解放军军歌>，<东方红>，<军队和老百姓>，<打得好>,<国民党一团糟》等等歌的曲谱，让乐队练会，说等文工团集中时， 演奏给大家听听。王指挥很高兴，和老队员分头按照调性翻成五线谱，配好乐，很快就练会了。没几天， 济南战役就胜利结束，文工团下连队的同志都回来了，召开了一个大会，会上， 石风团长宣布说，经上级批准， 军乐队正式加入文工团编制序列。当时，十纵队政治部主任肖望东也到会还讲了话。他说，听了军乐队的演奏，很高兴，还当场表扬了王再兴队长。说革命不分先后。王队长把一个完整的军乐队带进了解放军文工团，立了大功。还说，文工团可以组织一下，带上军乐队到后方医院慰问劳苦功高的伤病员。文工团马上组织了一个小合唱队，带军乐队一起去慰问活动。慰问之后，军乐队因为行动不便，不能跟着大部队南下，就留在原地和文工团留守处的病号合并在一起。淮海战役后期，军乐队又和文工团会师了。这是后话。就在慰问之后，万万没有想到，我接到了纪指导员通知，将我一个人调到文工团小鬼队。临分别时，王指挥将我吹过的那只黑管装在一个黑盒子里送给了我。（我们当时都称黑管叫做卡尔奈替）
并叮嘱说，有空练一练，别荒废了。当时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谢谢，再见都没有说就分开了。其实我从心底里是非常感激他的。他是我人生中领我上路学艺的第一个贵人。我听说，后来军乐队调到十兵团军训部，仍然是王再兴担任队长，五五年授衔时他还被授予少校还是大尉军衔，时间太长记不清楚。后来就失去联系了。
我被调到文工团小鬼队，使我能够一步跨进天翻地覆的中国大革命大变革的洪流之中。现在想起来， 真是幸运。跟随文工团，紧跟华野南下大军的主力部队，赫赫有名的宋时轮司令员麾下第十纵队的进军步伐，一路南下南下，浩浩荡荡，高歌猛进，向淮海战场挺近，进军路上，唱的一首歌，叫做《万众一心，大军向南》。 歌词是：
万众一心，
大军向南，
人民力量
蒋匪胆寒，
我们有毛 英明领导，
我们有朱总司令指挥作战，
我们有高度的阶级自觉，
我们有广大的人民支援，
有济南战役胜利的基础，
有曲阜会议伟大成就，
有全歼敌人的决心，
有排除万难的毅力，
人民解放军，
所向无敌，
我们向南进军，
向南进军，
向南进军，
直到全国胜利。
就在淮海战役最后阶段， 我军即将发起对被围困在双堆集里的10余万杜垏明集团残余部队的总攻前的战斗间隙，文工团组织了几个小分队，到最前线战壕里，慰问在枪林弹雨里拼杀过来的英雄指战员们，我被选中参加了小分队，（大概因为我会吹黑管），关于演出慰问情况后来我发表了一篇回忆文章，《那夜风雪弥漫》就是回忆战壕慰问真实情景的记录。
淮海战役结束后， 领导给我记了一个三等功。
并叮嘱说，有空练一练，别荒废了。当时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谢谢，再见都没有说就分开了。其实我从心底里是非常感激他的。他是我人生中领我上路学艺的第一个贵人。我听说，后来军乐队调到十兵团军训部，仍然是王再兴担任队长，五五年授衔时他还被授予少校还是大尉军衔，时间太长记不清楚。后来就失去联系了。
我被调到文工团小鬼队，使我能够一步跨进天翻地覆的中国大革命大变革的洪流之中。现在想起来， 真是幸运。跟随文工团，紧跟华野南下大军的主力部队，赫赫有名的宋时轮司令员麾下第十纵队的进军步伐，一路南下南下，浩浩荡荡，高歌猛进，向淮海战场挺近，进军路上，唱的一首歌，叫做《万众一心，大军向南》。 歌词是：
万众一心，
大军向南，
人民力量
蒋匪胆寒，
我们有毛 英明领导，
我们有朱总司令指挥作战，
我们有高度的阶级自觉，
我们有广大的人民支援，
有济南战役胜利的基础，
有曲阜会议伟大成就，
有全歼敌人的决心，
有排除万难的毅力，
人民解放军，
所向无敌，
我们向南进军，
向南进军，
向南进军，
直到全国胜利。
就在淮海战役最后阶段， 我军即将发起对被围困在双堆集里的10余万杜垏明集团残余部队的总攻前的战斗间隙，文工团组织了几个小分队，到最前线战壕里，慰问在枪林弹雨里拼杀过来的英雄指战员们，我被选中参加了小分队，（大概因为我会吹黑管），关于演出慰问情况后来我发表了一篇回忆文章，《那夜风雪弥漫》就是回忆战壕慰问真实情景的记录。
淮海战役结束后， 领导给我记了一个三等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