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的掌舵人:张仪(长篇连载,讲述那段最稳定的乱世)

本文借鉴了“xajh2001”的观点,现在已经和该作者达成共识,并得到了他的理解与支持。有两处借鉴了他的观点,一个观点是秦惠文王要扶持一个魏系外戚的势力来打压楚系外戚,而第二个观点是齐国表面伐赵,实则为了吞燕。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他写的文章,对我的启发非常大,有一篇名叫《战国秘史》的,以上的两个观点都取自这篇文章,是一种类似推理的非常严谨、系统的学术性文章。前几节的有一些地方与该篇文章有重合,但是后面的也将与《战国秘史》脱离。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7 12:31:44 +0800 CST  
我们认为张仪只会耍嘴皮子,然而能说会道的人在我们身边比比皆是。
我们认为张仪只是个纵横家,然而研读国际的人在我们身边比比皆是。
是什么让张仪能够胜过我们,除了运气还有什么?
我会在接下来的故事中为大家揭开:
张仪,是决战的掌舵人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7 12:32:42 +0800 CST  
类型:历史、权谋、军事
商业合作:qq1835830845(请注明来意)
预计字数:三十万字到六十万字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7 12:35:45 +0800 CST  
第一节 暗潮汹涌
楚国郢都城下,一天深夜。
外面飘起了虚幻的雾,但依稀还可以看见半轮朦胧的月,若隐若现,竟带有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昭阳的府上此刻却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楚国的各位高官今日应昭阳的邀请,来到他的府上好吃一顿。而此刻这些高官们也已经是醉了三分了,脸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红晕,满口的酒气,时不时还带出一些污言秽语,惹得是哄堂大笑。
此刻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舞女的身上。
楚地的女子自是与北国的女子不同。这个“宽柔以教,不报无道”的“南方之强”,无论何时何地,都弥散在一片情感炽热、光陆怪离的世界中。
这些舞女穿着深衣,时而做祈祷状合掌,时而纤腰一握,似翩然欲飞。“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她们在众人的眼前大肆放纵着奇美与浪漫,与府外的那一轮明月相互地映衬着。
昭阳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正位上,闭着眼仔细地听着乐师敲打的编钟,演奏的曲子是《阳春》和《白雪》。昭阳很喜欢这两首曲子,尽管他对这两首曲子并不是很了解,但他确实享受曲高和寡的感觉,也许只有这样的乐曲才配在他的府中演奏。
下面的人推杯换盏,而昭阳一人闭着眼睛,有节奏地用手在桌子上打着拍子,嘴里时不时跟着哼唱起小调,这倒是一副有趣的画面。
今天昭阳老爷子是真的高兴,连平日里那些门客都能够蹭上一口饭吃。
张仪坐在一个角落里,他没有心思享受乐曲的高雅,也没有兴趣去看舞女的曼妙,他只想好好地享受这丰盛的晚宴。尽管他是魏国的贵族后裔,但是一个穷书生的出身让他平日与“奢华”这两个字离得很远。张仪盯着这一桌的佳肴出了神,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刚从鬼谷子那里毕业出山,他想要大展宏图,但是却接连碰壁。自公孙痤担任魏国的相国后,朝廷已经慢慢成为了子夏创立的西河学派的朝廷了,贵族把控朝廷已经成为不可逆的事实,张仪一介布衣,又怎么可能再跻身进魏廷呢?
于是他来到了楚国,他听说楚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国君贤明、上下一心。张仪当年跟随鬼谷子读书时就曾感叹楚国的强盛,他幻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够辅佐楚王成就一番霸业,就像管仲辅佐齐桓公一样,这才是大丈夫一辈子该做的事业啊。
“诶张仪,你说这楚国人还真是蛮夷,这周礼上讲晚上不喝酒,这帮南蛮子还真不管这套。”旁边的一个门客看到张仪发愣,不知他怎么了,于是拍了拍张仪的肩膀,硬生生的找了一个话题。
张仪吓了一跳,转过头故作声势道:“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在上柱国昭阳的府上,你怎么这么口无遮拦。你来楚国日子还少,像我这样,见的场面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说着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随后便继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7 12:36:36 +0800 CST  
那个门客表面上绷着脸,内心早就憋不住想笑了。这张仪和他都是一同来到昭阳府上没有几天的人,而且他也是刚从魏国赶来的,现在居然装出一副自己什么都懂的神气模样。他越想越好笑,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音。
张仪顿时皱起了眉头,想怒斥那个门客两句,可无奈这时候嘴里都被饭菜填满了。那个门客感觉自己做得有一些过,刚要赔个不是,就看见张仪腮帮子鼓鼓的,眼睛又瞪的像两个球。这副模样直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而张仪只好一边努力地咽下嘴里的饭菜,一边连忙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再笑了,可这只能让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各位,”昭阳厚重但已经微带醉意的声音从正位那里传开,偌大的府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今日老夫宴请诸位是因为老夫得到了一个宝物。”昭阳笑着,招了招手,一个仆人恭敬地用双手托出来了一个盒子。
“诸位可想知道这盒子里是什么啊?”昭阳故意卖了个关子,颇具得意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里面肯定是无价之宝啊。”“是啊,您老人家好福气啊。”“您就别吊我们胃口了,快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紧接着其他的人也都跟着附和。
张仪自顾自地低头啃着鸡腿,嘀咕道:“什么无价之宝,我看盒子里就是一破烂,哪里比得上这一桌珍馐。”
“你们真的想看吗?”昭阳神秘地笑着,说着不紧不慢地打开了盒子,用双手从里面捧出了一块碧玉,然后用宽大的袖子在上面轻轻地擦拭了一番。
“诸位可知这是什么?”昭阳举起来给大家看。
这块玉的美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好像从水中浸过一样光泽、柔润,处处都透露出一阵阵的灵气。
“这是和氏璧!”一个人惊呼道,声音也因为过于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这可是传世之宝啊。
相传卞和曾在荆山脚下发现了一块璞玉,先后献给了楚厉王与楚武王,结果因为玉工的误判,被冠以欺君之罪而砍掉了双足。最终楚文王命人剖开这块璞玉发现真的是稀世之玉,遂命名为和氏璧。
张仪对这块玉也是略有耳闻,探出身子低声问道:“这玉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邪乎?”
“那还能有假?据说我祖上还与这位卞和相结识呢。”一位门客插嘴道。
“哎呦这位张大人一定是有自己的高见咯?”另一位门客已经喝的烂醉如泥,瘫倒在了地上,虽然吐字已经很不清楚了,但还是没有忘记半开玩笑地去讥讽张仪。
张仪白了他们一眼,没有理会。他感到自己很委屈,就因为他在与鬼谷老师学习时喜欢偷同学的东西,结果处处不招人待见,但这也是穷怕了啊。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7 12:37:42 +0800 CST  
听到这么多的赞美之词,昭阳更显得意气风发,他捋着自己的胡子,借着酒兴道:“今日老夫也不扫大家的兴,这块玉你们传着看看吧。”说着一挥手,示意仆人将它传与众人观赏。
这位碰着盒子的仆人壮着胆子凑上前,附在昭阳耳边轻声地劝道:“上柱国,这可是无价之宝啊,这底下人多手杂的,我怕……”
昭阳瞪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传给众人看。这位仆人知道这是昭阳喝醉后做出决定,又违抗不得,到时候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他恐怕是性命难保,真让人两难。
编钟的声音再次传进了人们的耳朵,清脆却不尖利、轻灵却不浑厚。一次次的敲打伴随着和氏璧传经一个又一个人的手中,而真正享受这可以与心灵产生共鸣的天籁的人,恐怕不会是昭阳府上的这些势利之徒了。
舞姬、美酒、佳肴、月夜……多么的美妙啊。张仪陶醉于这一切,然而早已喝得不省人事。什么和氏璧,那不过是显摆他昭阳地位的一块破石头,张仪这么想着,伏在桌子上,逐渐进入了梦乡。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7 12:38:01 +0800 CST  
离宫里正烛光辉煌,歌声婉转,舞姿动人。秦国国君嬴驷坐在裘皮上,手中端着盛满美酒的玉爵,细细地品着。
美酒相伴、佳人歌舞,这无疑是令人向往的,但嬴驷却没有一丝的快乐,有的只是莫名的空虚,甚至是害怕。他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模糊,好像是要在苍茫无尽的宇宙中抓住什么,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白天,他刚刚车裂了商鞅,车裂了那个先君最倚重的臣子,车裂了那个为秦国做出了贡献的商君。嬴驷站在宫墙之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盯着被紧紧栓在五匹马上的商鞅。
“乱臣贼子,其罪必诛。”嬴驷淡淡地说道。
嬴驷说的声音不大,但却让听到的每一个人都如被凛冽的寒风刮过一样,从心底害怕起这个秦国的新君,其手段之狠毒、处事之精明在此时一览无余,远超孝公,恐怕这以后的日子更是不好过了。
商鞅呆呆地望着天空,望着这片他曾为之付出了自己毕生心血的秦。他心里此时再没有任何的波澜了,只想尽快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行刑!”一声命令划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功过是非,留与后人评说吧!”商鞅高声叫嚷道,随后便是一声凄惨的叫声。
血喷溅到了天上,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洒落在地上,慢慢地滩成了一大片。人们惊叫着,捂住了眼睛不敢去看。地上只剩下了残缺不全的零散的肢体与成河般的血液。
秦国变天了,秦国已经变完天了。
接下来的秦国,该何去何从,臣子们不知道,连嬴驷本人也陷入了迷茫。
“秦君深夜唤臣前来,不知有何事?”嬴疾走进离宫时迈开的步子拿捏的很合适,既作为一个武将那样迈开了步子走,以显示应秦君的召见是刻不容缓的,又遵循着周礼那般不敢走的太快,其实他并不是看重那已经不再合时代潮流的周礼,而是来到这离宫,也有必要显出几分沉稳。嬴疾走到秦君面前,施以大礼,恭谨地问道。
嬴驷挥了挥手,示意那些歌女乐工退下。离宫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灯火微微摇摆的声音。
“公子疾啊,你说商鞅是个功臣吗?”嬴驷盯着手中的玉爵把玩着,没有看嬴疾。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7 16:34:15 +0800 CST  
“商鞅虽然有功于秦,”嬴疾一边说一边偷着用眼打量着秦君嬴驷,见秦君没有什么意见,继续说道,“但是他居功自傲,功不及过。”
“不,他可是大功臣。”嬴驷把玉爵放在一旁,站起身来,绕到自己的君座处坐下。
“臣不解。”嬴疾道。
“哈哈哈哈,智囊这是跟我在装糊涂啊。”嬴驷大笑道,“来人,给公子疾看座。”
“谢秦君。”
“这商鞅啊也算是个功臣,但是能力太差了。我大秦若真想在这大争之世有所作为,靠他?你说能行吗?”嬴驷略带癫狂般地说笑着,“所以,为了给更好的人才腾出位子,寡人必须杀了他。”
“经秦君一点拨,臣好像明白一些了。”嬴疾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嬴疾虽然年岁并不大,但却在秦宫中素有“智囊”的称号,他早就谙熟君王的那套心理,所以该装糊涂时他是一定会去装的。
“哈哈哈你明白?寡人都不明白你明白?”嬴驷继续发疯般的笑着。这个秦国的新君就是这般癫狂,但他却是异常的清醒明智。
嬴疾不语。
“寡人问你,”嬴驷挺直了身板,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用一种近乎诡吊的语气问道,“这商鞅究竟是不是因寡人的政令而死啊。”
“商鞅自取其祸,就算秦君您不杀他,早晚有一天也会如他所说的那般‘作法自毙’的。”嬴疾深知嬴驷这句话蕴藏的杀机,虽是嬴驷的弟弟,但君臣有别,还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便好啊。”嬴驷听罢将身子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重新举起了玉爵,缓缓说道:“公子疾,你说日后秦国这路该怎么走啊?”
嬴疾皱了皱眉,略思忖道:“臣以为自献公、孝公变法后,秦国国力强盛,当以东出为主。”
“东出……”嬴驷仿佛被说中了心事,喃喃道。
离宫的灯火依旧在微微地摇摆着,摇摆着,似在诉说着什么。秦国的大业,嬴驷的大业,便从这一个普通的晚上开始了。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7 17:55:23 +0800 CST  
魏地的雨,下得淅淅沥沥。正如这纷乱如麻的天下大事,时刻都困扰着魏王魏罃。
此年是魏罃在位的第三十二年,秦军进攻魏国的岸门,魏军战败,魏将魏错被俘虏。
刚刚散朝,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魏王终于不得已承认了事实:魏国已经衰落了,在自己的手中。当他在朝堂上听到魏国再次战败的消息,他很是沮丧,以至于相国惠施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没有说话,独自一人向寝宫走去。
走廊里以檀木为梁,宫壁也是淡雅浅棕色,仆臣们有序地排列着,处处显示出一派王室的庄重。
壁画上面画有魏国先祖毕万的画像,一个年轻的将军一马当先,弯弓射杀敌人,神情自若,威风凛凛。正是毕万随晋献公征讨下了那些魏、霍、耿等周围的小国,才有了魏氏显赫的今日。后来魏文侯更是将魏国的霸业推倒了顶峰。
可那都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
这个雄心勃勃的魏王罃,虽因为想统一三晋而使魏国陷入了四面出击的困境,然而他却没有气馁,他坚信只要努力一定会有天助的。
“我王啊,现齐君任用邹忌为相,国力强盛,已成为天下最为强大之诸侯。我王可与齐君会盟,互尊为王。”惠施追赶上魏罃向他谏言道。
“那齐国桂陵、马陵,重创我魏军,寡人报仇还不及,相国你居然让寡人与齐君结盟?”魏罃停住脚步,转过头来责问道,“你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还是故意提出这事来恶心寡人。”
“臣不敢,臣的意思是……”惠施忙解释道。
“罢了,你从朝堂一路上追到寡人的寝宫前也该够了吧。”魏罃皱起了眉显出了几分不耐烦,“要说等寡人先睡醒一觉再说。”
“臣不许。”惠施犟道,“臣一定要把话说完。”
“好好好,你说。”魏罃压住心中的不快耐着性子听他说。
“大王您难道一直不都在想统一三晋,重复往日我大魏国的光辉吗?”
“无一日不卧薪尝胆。”魏罃被点到了痛处,瞪着眼睛说道。
“臣提出的魏齐联盟之事正是为我魏国有朝一日能够统一三晋啊。”惠施道。
魏国被齐国接连两次重创后,损兵折将,魏罃也是痛定思痛,想要恢复魏国的霸业。很多臣子都曾提出了强魏的方案,但终究也跳不出李悝的那一套,都是自强谋求发展。这次却完全不相同,惠施提出了用外交的方式来强大魏国的提议,这颇让魏罃感到眼前一亮。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8 09:05:48 +0800 CST  
“哦,你说说。”魏罃开始好奇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惠施靠近了一些。
惠施抓住这一机会,谏言道:“我王您想,那齐国是东方大国,而近日一直在打击赵国,所以臣以为,齐国必定是要向东延伸自己的势力以达到可与楚国对抗的国力。那么我们魏国不如就借齐国给我们带来的势,整合我们魏国的领土,进而统一三晋,恢复往日之光辉啊。”
“惠相你的意思是,”魏罃沉思了片刻,捻着自己的胡须道,“利用齐国。”
“我王圣明。”惠施拱手道。
“那齐国这蕞尔小帮以前欺负我们大魏国的仇就不报了吗?”魏罃想到桂陵马陵两场战役,心中仍是忿忿。
“这正是臣接下来要说的。”
“快讲。”魏罃催问道。
“在说之前,臣想先给大王您讲一个故事。有一位很精明的猎人,他看到了一只老虎,刚想要捕猎却又发现了另一只。一只老虎尚且还可以应对,但是两只却会难以招架了。于是猎人舍弃了自己筐里的一块肉,两只老虎为争食撕咬起来。等到它们打累了,猎人轻而易举地擒获了这两只老虎。”惠施讲的头头是道。
“惠相啊,你的意思是说这魏国就是这猎人,齐楚就是那两只老虎。寡人只需要放下暂时的仇恨,是这样吗?”魏罃问道。
“正是这样。不如我们先暂且向齐国折节,这样的话楚王必定发怒,就会发兵攻打齐国了。”
“那下次你就有话直说,绕来绕去的。”魏罃拿白眼扫过惠施,继续道:“那就有劳相国你前去周旋下此事吧。”
“还需要去齐国。”惠施补充道。
“你心里明白不就完了吗。”魏罃此时被惠施逼得有些哭笑不得。
“臣一定要让大王您知道。”
“好好好,寡人知道了。您老人家赶紧、麻溜的,回到您家中也歇息歇息吧。”魏罃向打法瘟神一般送走了惠施。
“臣告退。”惠施施礼后便缓缓退下了。
惠施明白,自此不论是魏国还是他自己,都不会再有以往那般安逸的日子了,后面的路将更加的难走,而且一招不慎满盘皆输。魏国也开始掺和进了新一轮的大国博弈中了。
魏地的雨,依旧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并不准备停下来。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9 06:09:43 +0800 CST  
宴会本来是一片祥和,大家都沉浸在美人美酒之中。昭阳睁开了那已有些倦意的眼睛,向旁边的一个仆人问道:“这和氏璧传了大半天也该都赏完了吧,你下去把那玉收回来吧。”
昭阳醉眼迷离地望着这觥筹交错的场面,自己笑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戎马一生。他虽是昭氏,是楚国的公族,但他没有因此成为纨绔子弟,反而从小便立志要辅佐楚王重现当年庄王那样的雄图大业。现在人生已经过半,他也算是实现了当年自己的理想。金戈铁马、舌枪唇剑、案牍劳形,几十年的岁月在他的眼中匆匆地划过,宛如流星划过幽深的天际,只让观看的人留下无尽的回想。而他辛苦操劳半生,楚王赏赐的这块和氏璧,也是他功名最好的体现。
“不好了,那玉……”这位仆人跌跌撞撞地跑到昭阳的面前,附在他的耳旁轻轻地说,但只说了一半便不敢再说下去。
“嗯,怎么了?玉怎么了?”昭阳被从回忆中叫醒,一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玉……不见了。”仆人把头低下去不敢正视昭阳,生怕看到他那双眼睛里会喷出火来。
昭阳听到后什么也没说,用手极其颤抖地举起了酒爵,一口气饮干了爵中的酒,随后用袖子擦了擦嘴,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昭阳唤来一个仆人对他说:“一会宴席结束了,给我好好地搜每一个人的身,听明白没有。”
“上柱国您不必,我赌定是张仪偷的。”这位仆人信誓旦旦地说。
“哦张仪?这是谁?你为何赌定是他偷了我的和氏璧啊?”昭阳站起了身走上前去问道。
“必定是他。我刚才看见他就偷偷摸摸的往自己的怀里藏了什么东西,而且我听说张仪这个人在上学的时候就不务正业,整日做一些偷鸡摸狗的营生。”这位仆人讲得头头是道。
“嗯,那就先把他拉下去审一审。”
一两个卫士冲了下来,由于是从后面绕了过去,所以没有惊动其他的宾客,把躺在桌子上熟睡的张仪架到了一件屋子内。
张仪睁开了惺忪地睡眼,不解地问道:“这是哪啊?你们要做什么?”
“上柱国的和氏璧丢了!肯定是你偷的。来人,帮我把他先吊起来!”一位仆人大声呼唤帮手,随即便来了两三个身强体壮的人,三下两下就把张仪吊在了屋梁上。
这时候张仪才明白过来,大呼冤枉但是已经没有人再听他的了。混乱中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服,从张仪的怀里顺势一掏,却掏出一只鸡腿来。
“怎么是鸡腿,和氏璧呢?”一个声音凶狠地问道,仿佛吊在屋梁上的不是一位门客,而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这时候张仪看到了他们的手里多了一条皮鞭。
大事不妙,今天就要交代了。张仪心想。
“哎呦!那玉真的不是我偷的啊。你们真的抓错人了。”张仪被吊着在一旁大声叫嚷着,皮鞭像雨点一样重重地砸在张仪瘦弱的身体上。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9 18:23:56 +0800 CST  
“这就是你们打我的理由?”张仪大叫道,“我的命好苦啊!我真的没有偷。你也看到了我怀里揣着的那就是一个鸡腿啊。”
“还在这狡辩!说,把玉藏哪了?”皮鞭继续重重地砸在张仪的身上。一声皮鞭划过空气的声音,一声张仪的惨叫和大呼冤枉,黑暗的屋子里,这两种声音有规律地交替着,形成了一支独特的乐曲。
这时昭阳背着手走了进来,抬起头望着吊在梁上的张仪。这位鞭打张仪的仆人见到上柱国来了,便退到了一旁。
“说吧,和氏璧藏哪了?”昭阳用官腔问道。
“我真的没有偷。”张仪咬紧牙关,眼中满是对昭阳的愤恨。
“不承认?那就接着打吧。”昭阳一挥手,便背着手离开了,后面立刻传来了那熟悉的“乐曲”。
半晌过后,张仪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满身是血,可和氏璧的去向却还是没能知道。
昭阳得知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把他赶出府邸,送回他家去吧。”到了宴会结束,昭阳也没有再看到和氏璧,他这一声功名的象征,便就此消失了。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丢失的不仅是一块和氏璧,更丢掉了楚国崛起的机会。
张仪从昏迷中苏醒了,他躺在了府邸外不远的一处草地上,很明显这是被扔在了这里。他抬起头看着这片星空,深邃得仿佛不可以去探测,无数的星挣脱出这片黑暗闪烁着自己。夜的气息慢慢地散开来,在空气中浸润,弥散出一种伤感的气息。
星空是那样的明镜透彻,星也是那样的耀眼,就像泪花一般。张仪的视线渐渐模糊了,他吃力地用手揉了揉眼睛,发现那竟然是自己的泪光。到现在已经虚度了二十多年的光阴,到现在却仍是一事无成,还被别人诬陷成为偷窃的小人。大丈夫活在这个世上,哪能这样过活啊。
他一颗一颗地数着天上的繁星,突然目光定在了一处,那里是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张仪默默地念着。当年从师鬼谷子时便学到,北斗七星是绕着北极星旋转的。北斗七星默默地排列着,永远地围绕着北极星转动,就像张仪他自己一样,永远是那么的弱小被动。
张仪胡思乱想着:正值乱世,很多人都凭借自己的本事换来了富贵功名,我张仪又为什么做不到呢?我要做那颗北极星,我要让别人围着我转!
张仪一步一趔趄地走回到了家里,重重地倒在了门口,闭上了眼睛。
他的妻子张氏看到他这副模样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怎么一顿饭的功夫便这样了……你如果不去读书游学,又怎么会受这份罪呢?”说着便垂下泪来,轻抚着张仪的脸,心疼地看着张仪,用力想要把他扶起来。
张仪傻笑着,抬头望着张氏,伸出了舌头,嘴巴张开动了动。张氏忙把耳朵凑过去,好不容易才听清了张仪说的话。
“你看看,我的舌头还在吗?”
张氏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眼里含着泪光回答道:“还在,还在……当然还在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仪独自嘟囔着,脸上露出了一副天真的笑容,随后便身子一斜,倚在门板上睡着了。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09 18:24:33 +0800 CST  
第二节 徐州相王
“宣魏使上殿。”洪亮的声音传到了齐国君臣每一个人的耳中。
齐君田因齐端坐在君位上,现在这个奋发有位的君主在即位初期却是个好为淫乐的人。因即位初期局势不稳,所以他故意做此姿态,随后暗中扶持自己的势力,把朝政委托给这些卿大夫。有一天宰相邹忌劝导齐君,齐君果然从善如流,一时间大臣争相提出意见,宫廷门前熙熙攘攘。田因齐趁势掌握了权柄,一年之后齐国大治。
“拜见齐君。”惠施拱手弯腰道。
“免礼。贵使来到我国,有何见教啊?”田因齐现在已经把用辞这方面练得炉火纯青,面对这个昔日的敌人,表现得不卑不亢。
“特奉我王之令,前来恳请齐君允许我魏韩两国国君一起来朝见您,会盟共商称王一事。”惠施把话说的平淡如水,仿佛这是一件无可厚非的小事。
齐相田婴刚想要与惠施辩上两句,便被田因齐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兹事体大,请贵使先回驿站歇息,让寡人先考虑考虑。”田因齐的声音很浑厚,并且不带有一点可容质疑的地方。
“告退。”惠施施礼后便缓缓退出了齐宫。
“诸位对称王一事认为怎么样?都说一说自己的看法。”田因齐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椅背上问。
邹忌忙出班奏道:“我王不可。魏王藏有祸心,这是要把我们往悬崖下面推啊。”
“那你认为这悬崖是什么啊?”田因齐问道。
“楚国。”邹忌正色道,“如果我们与魏国会盟称王,楚王必定会进犯我们齐国。所以臣认为与魏王相约称王断然不可。”
大夫张丑附和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魏王派使者前来的目的不纯,表面看似臣服,实则想要转移矛盾,把我们齐国架在火上烤啊。”
“嗯很好,还有人想要说一说吗?”田因齐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扫视着众人,用期许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少子田婴。
“儿臣以为,这件事可行。”田婴回过头去,面带得意地看了看那些满脸惊讶的臣子们。“楚王或许真的会进犯我们齐国,但是我们又何必怕那个南蛮子呢?如果不肯冒这一点风险而错失了这大好的良机,成侯难道不替我王感到惋惜吗?”田婴故意把“我王”两个字加重,更是让朝臣们惊讶不已。
邹忌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看到田因齐没有因此震怒反而是报以微笑,便明白了这父子俩是在唱对台戏呢,也就不再说什么。
支持齐君称王的,都很识相地把劝谏齐君的功劳让给齐相田婴;不支持齐君的称王的,看到地位最高的邹忌都不再说话了,便也都不再言语。
“众卿家不愿给寡人献计献策了吗?那今天就到这里吧。”田因齐站起了身,向后殿走去。
“散朝。”众臣子听到后纷纷转身离开了。
“诶等一等,成侯、婴子你们两个留一下。”田因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刚要离开的他们。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10 06:16:40 +0800 CST  
田因齐又坐回了君位上,却向邹忌开了个玩笑:“成侯啊,寡人没有认同你的观点,你不会怨恨寡人吧。”
邹忌听后忙跪倒在地,慌张地解释:“臣这一切都是齐君您给的,臣绝不会怨恨您。”
“哈哈哈哈哈婴子,把成侯扶起来。”田因齐开怀大笑。随后他就板起了脸,严肃地问道:“你二人是齐国的栋梁,然而齐国至今不能有一个清晰的战略规划,这令寡人每每想起,时常深夜难以入眠啊。”
“臣有罪。”两个人齐声答道。
“诶寡人不是让你们这样。都说一说,接下来齐国该何去何从啊?”田因齐再次看向了邹忌,问道:“成侯,你先说。”
“臣以为,当发展国力、富强百姓、强大军队,方能在这大争之世游刃有余。”邹忌回答道。
田因齐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继续追问道:“那当如何发展国力啊?”
“吞并燕国。”邹忌一字一顿道。
田因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转看向田婴。
田婴答道:“儿臣认为成侯高瞻远瞩,确是我齐国该一贯执行下去的计划,而且有五大好处。”
田因齐眼前一亮,问道:“细细说来。”
田婴一边说,一边度起了步子:“第一点,吞并燕国可使我齐国疆域面积倍增,从而形成对三晋的半包围之势,有利于我们接下来对三晋的军事行动。第二点,燕国久在边境苦寒之地,民风彪悍,虽然人口较少,但几乎全民皆兵,是齐国的心腹之患必须铲除。第三点,吞并燕国后齐国国力可以大幅增加,从而一统天下也是未尝不可。第四点,燕国那里的地方特产,也尽可纳入我齐国。第五点,吞并燕国后齐国就要与戎狄打交道,齐君您可借此势创立一只新军,战斗力必将超过魏武卒。”
“好,婴子这五点说到了寡人的心里。成侯你再说说。”
邹忌说道:“这固然有五大好处,可我也要说出五大难处,以供齐君您惕警。”
“哈哈哈你说,如果也说到了寡人的心里,这就是当面指出寡人的过错,受上赏。”田因齐想起了之前纳谏时的话,照搬了出来。
邹忌低下了头,忙说道:“臣不敢居功。吞并燕国固然好,但还需极度的小心。第一点,齐国可能会陷在与燕国的作战中从而陷入危机。第二点,燕国实力也并不是那样的弱小,只是平时不参与到这诸侯的纷争中,难保他们不是在坐山观虎斗,因此燕国的实力其实是不容小觑的。第三点,天下诸侯不会坐视齐国吞并燕国,这后果恐怕不会太尽如人意。第四点,齐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接管燕地。第五点,齐国吞并燕国后要时刻警惕戎狄的来犯,并从此少了燕国这样一道屏障。”
“那成侯你认为该当如何才能克服?”
“臣以为当做好外交工作。”邹忌答道。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10 10:42:27 +0800 CST  
“好。那寡人来告诉你,与魏王相约称王,便是寡人要走的第一步棋。”
“臣不解,请齐君赐教。”邹忌谦虚地道。
“寡人问你们,齐国进攻燕国,哪一国会来阻碍齐国啊?”田因齐饶有兴趣地问道。
“臣以为必定是楚国。”邹忌抢先回答道。
“你说的只对了一半。楚王固然要维持北方诸侯国之间势力的平衡,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但未必就真的能够把手伸到燕国这里。”田因齐说道。
“儿臣以为是赵国。”田婴说道。
“对,寡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赵国近在咫尺,又素与燕国是友好邻邦。燕国遭难时,赵国必定来援。”田因齐冷笑着说道,“所以寡人要找到一个国家来牵制住赵国,这魏王向来想要统一三晋,那咱们就借势帮他一把。成侯你现在明白寡人为什么要称王了吧?”
“臣愚钝,起先以为是齐君您想要享受称王带来的虚荣,现在终于明白了,您是要齐魏结盟共同对付赵国,以达到吞并燕国的目的。”邹忌说道。
田因齐点了点头,一招手后三个人便各自离开了。田婴径直走到自己的府上,发现惠施在那里恭候着,等待着田婴。
“惠相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田婴忙把惠施让进了府中,吩咐下人上了酒肉,便席地而坐。
惠施对田婴如此的礼让却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也没有客套便开门见山地说:“如今我王要与韩君和一些小国的国君一同来朝见齐君,尊齐君为王,同时我王也希望齐君能够承认魏的王号。”
田婴喝着酒却不忙着回答,反而转换了一个话题说道:“这是我们齐国口味的菜,惠相尝尝。”
“齐相这是禁不住这美味的诱惑了?”惠相斜视着看了一眼田婴,微笑着问道。
“正是啊,也不知魏菜是什么滋味。”田婴摇了摇头表示遗憾。
“这齐菜与魏菜,可是一个口味的。”惠施道。
“此话怎讲?这倒真想让我尝尝魏菜是何滋味了。”田婴故意装出不解的样子。
“看来齐相已经按捺不住了啊。”惠施笑道。
田婴把目光移到了惠施的身上,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随后发出一阵大笑,说道:“是齐君按捺不住了。”
田婴转了转眼珠继续说道:“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是想问问惠相您。您在学术上主张天地一体,去除尊号,如今却想方设法地让齐国称王,这难道不自相矛盾吗?”
惠施反问道:“如果说有人要打你的儿子,而你可以用一块石头来代替你的儿子去挨打,你会选择那块石头吗?”
二人没有再说话,都是笑意使然,以目会意,继续虚情假意地客套着。
在这一片的欢笑声中,齐国从此走上了一条不能再回头的道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有多么的凶险。自此以后,齐国便坚持了二十年。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10 17:24:57 +0800 CST  
徐州城,注定要在这一天载入史册。魏王、齐侯、韩侯即众多诸侯国君将率师于此会盟,共观魏齐相王的大典。
“魏王到——!”
徐州城内响彻着侍者尖锐的声音,伴随着的是一支部队徐徐开进。兵甲精锐的魏武卒一排排地在前面来路,后面一架华丽的车辇。由五匹马拉着,形体俊美矫健,马蹄敲击着地面,扬起一阵阵的尘沙。在车辇停下时马发出了一声嘶鸣,显得雄浑且苍凉。这时候人们才近距离地看清那军中的大纛旗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魏”字。
魏王罃被侍卫搀扶着下了车,在众人的注目下气派地走着。魏罃一行整体的调色是红色,在当时邹衍的五行学说已经在天下很是流行,诸侯纷纷采纳。因魏国出于晋国且自认继承了晋国的正统地位,而晋国乃是姬姓王族,当然是周之火德,魏国便继承了火德,因此无论是服饰还是旗帜都尚红。
“韩侯到——!”
韩侯武此时已经临近人生的终点,病怏怏的样子,连走路时的脚步声也像踩在云彩上一样软绵无力。韩国地处中原腹地,是每个诸侯国都想吞到自己口中的一块肉,在这样的四战之地,韩国很难得到片刻的安宁。韩侯武曾大胆任用申不害改革,却还是难以让国家真正的富强起来,直到晚年他才逐渐明白,若想在这大争之世得以保全自己,就要学会左右逢源。
“韩侯近日可好啊?”魏罃笑眯眯地问。
“魏王您的身体也不错啊,当年您乘夏车称夏王,意气风发,今日不减当年啊。”韩侯回敬道。
“这天下已有了魏王、楚王,如今又要多出一个齐王了,韩侯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魏罃看向韩侯武讥讽道。
“我韩国虽然没有精锐的武卒,然而天下强弩皆出自韩,我韩人有血性,断不会献媚于昔日的仇人。”韩侯武倔强了起来,咄咄逼人道。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10 21:53:17 +0800 CST  
“那你今日还来和寡人一同朝拜齐君?”魏罃苦笑道。若不是国家衰落,心高气傲的魏王怎会做出这等有辱国家体面的事来。
“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韩侯武叹息道。
“齐侯到——!”又是一声尖锐的喊声。
“让魏王、韩侯久等了,不榖今日应二位之邀荣幸万分啊。”田因齐一边走下车辇一边笑道。
“齐侯怎么舍得让我们在这里等您啊,这可不是尊重老人的做法啊。”魏罃在一旁故意讥讽道。
“不榖岂敢,”田因齐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先像魏王拱手施礼,又转向韩侯施礼后说道:“寡人不会让二位白跑一趟的,相王之后望二位一定要赏光陪着寡人一同去游猎,顺便笑纳我齐国所献给魏韩两国的宝物,以便富甲强兵,永结同心。”
“寡人的国家虽然小,却也拥有十颗夜明珠,每一颗都可以照亮十五辆车的距离。齐国如此的一个大国,不知有什么宝物能够相衬这大国的名份啊?”魏罃一脸骄傲地问田因齐。
田因齐不动声色,淡淡地说了一句:“齐国没有这样的稀世珍宝,不过寡人有另外的宝物。”
“是何宝物啊?”魏罃一脸不屑地问道。
“寡人喜爱的宝物是一位大臣,他叫檀子。他帮助寡人镇守南城,楚国于是不敢侵犯我国。”田因齐看了一眼魏罃继续道,“寡人还有一位臣子名叫盼子,他镇守高唐,因此赵国人不敢到东边的黄河里来打渔。寡人有个臣子名叫黔夫的镇守徐州,挨着徐州的燕赵两国的百姓就常祭祀,祈祷不要发生战争。寡人还有个臣子名叫仲首,寡人命他打击盗贼,因此人们路不拾遗。”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10 23:25:16 +0800 CST  
魏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然而田因齐却没有管这些继续说道:“寡人的这些宝物,每一样都能照亮千里,不知能否与魏王您的夜明珠相比啊?”
惠施见状感觉凑上前来扯了扯魏王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争了。魏罃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田因齐,只见田因齐面露得意之色,却仍表现得很谦恭。
魏罃不再理会田因齐,转而面向大家,尽显王者气派,他掷地有声地道:“周天子失其鹿,我辈当共逐之!”
魏罃这一句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这是公然不把周天子放在了眼中了。不过想一想也无所谓,周天子早就是名不副实的天下共主了,如今是谁的实力强谁有权讲话,现在魏齐两国都将冠以王号,又何必再遮掩对周天子的不敬呢?
魏罃自顾自继续说:“如今齐魏两国相王,是两国永结同好的见证,是两国冰释前嫌的见证。不久后二王登台,岂不壮哉!”
“周国使者昭文君到——!”
在场的人都侧目而视,不知这周国的使者因何此时才来。
“在下昭文君,特奉我王之命,恭祝二位称王并特赐天子胙。”昭文君说话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显然这是因赶路而劳累的。
侍者没有在意这些熙熙攘攘的人们,也没有对周国的使者表示任何客气,只是像背书一样熟练地喊道:“吉时已到!恭请魏王、齐侯登相王台——!”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11 06:12:10 +0800 CST  
“礼乐起——!”
《周南》与《召南》两首带有历史厚重的音乐如炸裂一般响起了。这是《诗经》开篇的前两首,赞美了西周初年周公旦与召公奭的文治武功,赞美了他们将周文化自北向南的推广开来。
这是姬姓子孙引以为豪的时代,周武王正是在这样的贤人辅佐下,挥舞长戈,击碎了商纣王那不可一世的千秋美梦。
苍凉大气、蓬勃不羁、家国天下,昭文君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位高大的身影,他遍体鳞伤,左手持戈右手挽弓,独自一人站在夕阳下,却在望着黎明的曙光。他可以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因为该做的他已经全都做到了。昭文君不觉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要掉下来。周武王那时周国是何等的强盛,如今这手下的臣子们啊却纷纷称王了……
魏罃却没有昭文君这样的情怀,他站在最中央的位置,挽手牵住了田因齐的手,身后是韩侯和其他一众诸侯国君。魏罃、田因齐都笑着,他们一同走向相王台。
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登着,魏罃不禁想起了当年逢泽之会,他也像今天这样走上了相王台,但他自己那时也不知道,那一天的晚上,是他人生睡的最后的一个安稳觉了。
相王台上,魏罃和田因齐跪在最前面,由昭文君为这二人冠上前后都垂有十二旒的冕。
昭文君站在台上对着远方大声道:“魏王、齐侯,会盟徐州,互尊为王。天子欣闻,赐胙以贺!”随后他把两块胙肉郑重地递给了魏罃和田因齐,继续道:“拜天!”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11 18:22:36 +0800 CST  
登时鼓乐变成了《云门》,这是报知天帝降临享受祭品。接着魏罃和田因齐从侍卫手中接过递来的牺牲,象征性的送到了天帝面前,便让侍卫把它们宰杀了。这些牺牲连同玉壁、玉圭等祭品被一齐放到了火堆上,魏罃和田因齐手挽着手,共同执着一个侍卫递来的早已经准备好的火把,扔到了柴木上。火熊熊地燃烧起来,映照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更映照着他们的心。燔燎过后,便又是一系列繁琐的迎尸、献酒等等。
昭文君感慨于这盛大的周礼能够再现,也叹息于诸侯已经再也不会记得那洛阳里,还有一位可怜的周天子了。“天子祭天,诸侯祭土。”谁还能记得啊?记得的话又有人还愿意服从吗?罢了罢了,这天下早就不是周天子能管得了的了,哪一位周王不是尽心竭力想要重现往日周国的光辉,可哪一位周王又都不是在这纷乱的天下里磨平了心性。罢了,这天下就随着他们这些诸侯闹去吧。
没有人会在意昭文君的怅然若失,各国的臣子们纷纷高呼着各自的君主。场面宏达,气氛热烈,自此天下便又多了一位王。
魏罃和田因齐对视一眼会意地笑了,却都明白各自是在算计对方。魏罃不知道的是,这田因齐是一个高明的棋手。未来这盘棋该如何落子,谁也说不清。
楼主 狂飙燮上甲  发布于 2019-09-11 23:57:34 +0800 CST  

楼主:狂飙燮上甲

字数:209508

发表时间:2019-09-07 20:31:44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5 04:53:53 +0800 CST

评论数:566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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