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烟花,只开一瞬:雷立刚情感散文小辑

爱如烟花,只开一瞬

——雷立刚情感散文小辑





《爱如烟花,只开一瞬》


○ 那年烟花特别多

八年以前,我爱上了一个女子。那时候,其实都还是小孩,我念大二,她念大一。时间过去得毕竟已经太久,只能记起一些羽毛般飘浮的片断,印象最深的是和她一起去新都县的乡下找一个算命先生,那时跟她认识刚刚两个星期,手都还没有碰过。我们背着行囊,像来自千里之外的远方的客人,去的却只是距成都二十余公里的乡间。我们的打扮怪异而新潮,那时我刚刚二十出头,还是桀傲不驯的年龄,像很多爱画画的人一样,我的牛仔裤永远洗不干净,东一块,西一块,有着各色的油彩,她笑我是故意弄上去的,其实不是,画过油画的人都知道,稍不注意,衣服裤子上就会粘上颜料,免不了的。不过,膝盖部位的那个破洞确实是我故意割的,但我死活不承认,我说是一次旅行时被荆棘划破的。

而她则的确是那种很会打扮的女孩儿,而且看起来比我成熟,一点不像大一的新生,后来我们正式谈恋爱,不少人都说,你怎么找了个比你大的作女朋友,其实她比我小一岁。话说回来,在那次新都乡间的旅程里,她还不是我的女友。因为走错了路,我们返城的时候,天已经快黑,路过一户农家,他们正好在放烟花,是那种逢年过节常见的一根棍子般可以射出简单花样的普通烟花。那时还没有禁燃爆竹,无论城乡,遇到红白喜事常放些烟火,记忆中,那年烟花特别多,我迄今也不知道那户农家为什么会放烟花,但我记得那些转瞬即逝的花儿很美。

回到学校,已经十点过了,我们都舍不得就这么分开,在女生寝室楼底下第一次手拉着手,傻傻地站在树荫里,直到十一点,大楼即将关门,她的背影才消失在楼梯口。从那一刻起,我想我爱上了她。

但她爱上我似乎要晚几天,我们开始一起上晚自习了,有一次,我故意在草稿纸上写满她的名字,然后装做去上厕所。我想,我离开的那一阵子,她肯定会看我的草稿纸,然后便会以为我在走神,在满脑子想着她,我猜她会感动。等我回来,她果然看了,并很不相信地看着我笑,说,这又是你的诡计吧。我说,才不是呢。她半信半疑,但依然被感动了。

因为我清楚那其实只是一个小花招,所以那件小事长期都未曾感动我自己。但是,直到今年七月以后,我才突然发现,那样的花招是多么让我珍惜,因为我再也没有搞那种诡计的心力了。我异常清晰地感到,即便再喜欢一个女子,也绝对没有费那些心思的兴致。有些东西只能经历一次,相同的花招,一次之后,你就懒得再玩,或者即便再玩,也没有了最初的激情。

……激情像烟花一样在最缤纷的时刻消逝,在最灿烂的瞬间凋零,爱如烟花,只开一瞬,这叫我们要怎样才能再相信爱情?


○ 淡水河边的烟火晚会

我和那个女子,从93年到95年,有过一生中最纯真的时光。我们曾一起爱上郑智化的歌曲,她最喜欢听我唱《让风吹》,但那首歌卡厅里一般少有,所以更多的时候,我唱的是郑智化的《淡水河边的烟火晚会》。

淡水河在遥远的台北,我们当然没有去过,于是就自作主张,将每一个喜欢的地方,霸道地命名为淡水河,将每一种接近烟火的光亮,都命名为烟火。因此我们参加了两次“淡水河边的烟火晚会”。一次是在天主教堂,93年12月24日,我们一起去教堂里过平安夜。那里在做弥撒,人流如潮,水泄不通,刚刚拼尽力气为我和我的女孩找到教堂里的一个立足之地,就有教士举着圣灯和圣水过来,那圣灯的烛光摇曳,我们说,它多么象烟火。

另一次是在西南民族学院,可能是94年,过彝族年,民院的彝族学生在操场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我和我的女子一起去凑热闹。那个夜晚的天气应该很冷,尤其是在操场边的石凳上,寒风猎猎,令我们始料不及。我把我的外衣给她披上,然后自己去篝火边跟着别人跳,她开始只是远远地坐着,看着我笑,我一次又一次地喊她过来,她后来终于也加入进来。我们牵着手,围着火,笑容象烟花一样绽放。对了,还有篝火,篝火也象烟花,它燃的时间稍微长些,但最终还是化成了灰烬,

就在那第二次淡水河边的烟火晚会后不久,我听一个伤过心的人说起一些关于爱情的秘密,她说许多年来有着这样的传说:爱情很容易变老和变质,一般两年,就会憔悴不堪,一般七八年,就将彻底破碎,或者转化为别的感情,比如亲情,比如同情……我不怀疑这种说法,但我曾一直抱着侥幸,侥幸地想,我的爱情或许比旁人的浓些,或许是独特的爱情,不会重复所有情侣的轨迹。但是,我错了,我在错误之后,才明白,每一个人都会觉得他或者她的爱情是独一无二的爱情,是最坚固的爱情,但其实,所有的爱情都只能坚固到某个份上,人有多么爱自己,就有多么爱他的爱情,只是,爱自己是永恒的,爱他的爱情,却是有时限的,什么时候连最后一丝激情都耗尽了,爱情也就没了。

我们果然也未能逃脱爱情的规律,在六年前,我和那个女子相爱两年之后,彼此都感到疲惫,很累很累,于是分手。那应该是95年中秋节前后,我们撕毁了最珍惜的一张合影。那是我的正式的初恋,我在那场初恋过后,第一次失去了爱情。她曾经那么深地爱过我,然而却依然说散就散,回忆因破碎而美丽,我从此对完美的事物心存戒意。

……淡水河边的烟火晚会,去年相守的人今年或许已在天涯,既然爱的那么深都可以变作路人,这叫我们要怎样才能再相信爱情?


○ 爱比烟花寂寞

在我第一次失去爱情约摸三个月后,我有了第二次爱情,有意思的是,我的两次爱情,爱的居然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我和那个女子在分手三个月后,重新走到了一起,仿佛是第一次爱的延续,但我们都知道,我们开始的其实是另一段恋情。

然而,你只要很深很深地爱过了一次,你就永远也不能再那么深地爱任何人了,哪怕面对的就是你当初最爱的人……有些行为是不可重复的,或者说,有些行为只在特定的年龄段才可能发生。爱情其实很象地下的煤矿,它们经由数亿年的沉淀,才千辛万苦地由无数郁郁葱葱的树木化成,而一旦开采起来,却用的那么快。激情象大火熊熊燃烧,很快就会把一个人心中贮备的煤矿烧完,而那时,即便你曾经深爱的人再次来到你的身边,即便你的理智仍然在催促你去爱她,但是,你去哪里找新的煤矿呢?煤已经用完了,火,也就只好任它熄灭。人世间最无奈的事莫过于此,你以为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去对她好,但其实,已经不复可能。

我们的爱情因此而显得异常平静,它的周围笼罩着浓郁的亲情,亲情使爱情无法呼吸,它比烟花还要寂寞。在我和那个女子从最开始相恋算起的第五年,我们结婚,第七年,我们互相凝视,我是她的丈夫,但我仿佛更像是她的哥哥,或者弟弟,或者父亲。她是我的妻子,但却仿佛更像是我的姐姐,或者妹妹,或者母亲。总之,什么都像,就是不像爱人。

于是,在第八年,我们离婚。我和那个女子,在一起八年,竟然感觉比养育自己二十余年的父母还要熟悉,我怀疑,人与人之间,太熟悉了,免不了就要攻击,子女总容易对父母不满,也是这个道理,只是他们之间有着血缘,无论如何总是割不断的。而过于相爱的人组合成的夫妻,必然会过于熟悉,然而夫妻终究不是血亲,如果没有孩子的纽带,那就只好分离。曾经爱的越深,就会越不甘心,就会撕咬得越发血肉模糊,留下很深的伤,深到已经看不到伤痕,如同根本没有伤过。那时,才是真正的麻木,才是真正的无所谓,才是真正的对爱死心,才是真正完全平静地面对从此陌路的昔日恋人。

……当伤口恢复得如同从来没有过伤口,一切仿佛平息,只是偶尔会感到爱比烟花还要寂寞,如果我们曾经真的深爱,为何最终还是不能天长地久,这叫我们要怎样才能再相信爱情?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6 15:27:00 +0800 CST  
好的,多谢朴素兄,我每天贴2篇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6 20:08:03 +0800 CST  
雪山脚下远眺瓦尔登湖


我不常写日记,也没有专门的日记本,在某些特别的日子里,如果我想记录下一些什么,我会随手找一本正在阅读的书,在它的空白处写下一些零碎的思绪或者经历。这个下午,在郭家桥,我整理我的书籍时,无意之中,我翻到了《瓦尔登湖》书页上我的一些昔年的笔迹,它们是这样的:

2000年4月30日,清晨,日隆镇——昨晚,可能因为高原反应,我头痛,气紧,半夜醒来,很久无法再入睡,因为头痛得厉害。不得以,为了通过思考什么来忽略头痛的感觉,我构思了一篇小说,叫《德格印经院》,如果哪天真有兴致把它写出来的话,会是很唯美的作品。就这么过了一两个钟头,我终于又迷迷糊糊地睡去。醒来时,天已大亮,只听得阿若在兴奋地大叫:“天晴了,天晴了”。我抬眼从窗口望出去,不远处群山的雪峰在阳光下圣洁地闪亮着。只能用圣洁这个词语,别无其它选择。起床,站到走廊上,才发现,近旁的田地和房顶上积了白白的一层雪。原来,昨夜“嗽嗽”下着的,居然是雪,而我却还一直以为是雨,还为今天的天气担心了一夜呢。看来,四姑娘山的神灵在护佑着我们旅程的快乐。

这些文字,今天读来,还是泛着一种清新的优美,虽然我已经不再喜欢清新的感觉了。我将这本精装的《瓦尔登湖》放在手里轻轻地摩索,往事扑面而来,令我措手不及。

我是在99年12月6日,在成都“西藏饭店”近旁的图书批发中心购买了这本《瓦尔登湖》的,在此之前,我认识的好几个“艺术气质者”在我面前声情并貌地推崇过它,反而使我对它有了抵触情绪——我本能地反感那些不少人喜欢的东西。而我那天之所以买了它,仅仅因为我喜欢上海译文出版社的这本书的封面设计,喜欢那封面上金黄的树叶,和那个异国男子手拿船浆的背影,以及那些模糊的水中倒影。

时至今日,我非常怀疑那封面上的湖泊是否就是瓦尔登湖,我认为应该不是,因为梭罗笔下的瓦湖,有着一种永世不会变更的幽远,而封面画中那湖,美则美矣,却有一种无法释怀的世俗之气。


2000年五一假期,我和阿若应一个藏族女友的邀请,到四姑娘山看望她和她的新郎。这一对藏族新人,就在四姑娘山脚下的日隆镇。阿若带了很多的换洗衣服,而我简单的行囊里,除了一些旅行必备品,就是一本《瓦尔登湖》。之所以带这本书,原因也简单,就是当时我虽买它将近半年,却一直没兴趣读完,常常是读几页就丢在一边,我怀疑,是否因为在都市里心静不下来而导致如此。我想,如果在遥远的雪山下面,我依然没有兴致把它读完,那说明,我真的不喜欢梭罗。我想要验证一下,如果我确实不喜欢他,我不打算为了显得自己象个隐者而宣称喜欢梭罗。
但是,在雪山下的头两天,我依然没兴趣看它。第二天的日记是这样的:

2000年5月1日,下午,日隆镇——昨天下午,去了双桥沟,风光如此动人,如世外桃源般令人心静如水。在峡谷纵深处相对较易攀登的一座山峰上,我和阿若一直登上了雪线。回来后,累极,倒头便睡。今晨,吃了早饭,我们一行四人便往长坪沟而去,汽车一直将我们送到了海拔4000米的喇嘛庙,然后我们步行进沟,路况极差,费尽力气,也只到了“枯树滩”,那儿已是极美,但据说,后面的风景更美,可惜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再往前走了。

“后面的风景更美,可惜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再往前走了。”这是多么无奈啊,人的一生中,如此的无奈究竟有多少?有没有一千?有没有一万?王安石在《游褒禅山记》中,不也无奈地说过,“愈进愈难,而其见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明知前面的风景更美,但我们却已经无力向前,这是永恒的遗憾,这是与人的生命如影相随的无可奈何。

在这美丽的雪山之下,在这远离尘嚣的静谧之处,我终于有了阅读《瓦尔登湖》的心境,但是,在这高原上,我已经太累,回到寓所,只想睡一睡恢复体力。我知道,不仅是隐居,哪怕是欣赏隐居,也需要力气和条件,需要悠闲和物质的基础,尤其在这个时代,象梭罗那样低成本的隐居,已经成为事实上的不可能。我用手轻轻将这本书放到枕头下面,我和它在梦中作别。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7 15:35:53 +0800 CST  



第三天上午,我拒绝出去进行“集体活动”,终于获得了一个人独自面对雪山发呆或者阅读的时间。那天,我的记录如下:

2000年5月2日,上午,日隆镇——今天上午的阳光特别晴好,我坐在旅舍的走廊上,任阳光温柔地在我的肩上,头上,背上荡漾。所有的游客都进山去了,整个走廊里除了我就再无旁人。于是,我翻开《瓦尔登湖》里“倍克田庄”一章,轻声地朗诵起来,因为用眼睛默读,我时常会走神,趁现在没人,不会有人笑我,我赶紧念出声来试试。

但是,在颂读的过程里,我依然时不时忍不住侧过头看看四周的景致:近处,是稀疏散落在山间斜坡上的用片石砌成的藏族民居,稍远,也就是一百米开外吧,是几座高约两百米的馒头般的小山,当地人说这些山象女子的乳峰,不过我认为太牵强了。这些馒头山的后面,便是雪山了,我左侧视野内正好有一座秀挺的雪山,在蓝得无限澄澈的天空下,它洁白得如同天鹅的羽毛,还如同天空中那些大朵大朵的白云,那些云朵,如此纯净,象游牧民族般在无边的天空中忧伤地流浪。

实际上,“倍克田庄”一章,并非书中写得最好的。我最喜欢的是“声”和“寂寞”那两章,另外,“湖”那章也很好。梭罗最让我感动之处是,他根本就不是为了当一个隐士而隐居,甚至他根本就不在意隐居,他有一颗孩子般纯净的心灵,他说,“我本性就非隐士,要有什么事情让我进一个酒吧间去,在那里坐得最长久的人也未必坐得过我(见第六章《访客》)”他是如此的真诚,一点也不加掩饰,他的理由是这样的:“有了伴儿,即使是最好的伴儿,不久也总会厌倦,弄得很糟糕。(见第五章《寂寞》)……我到瓦尔登湖去,并不是去节俭地生活,而是为在那里可以尽量减少些麻烦(见第一章《经济篇》)”他还颇为得意洋洋地说,“我最大的特长就是需求极少。”呵,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在商品时代里,这是一个必将永远失败却永远在自己内心世界里自我加冕为帝王的小孩儿。


2000年5月3日,我们又返回了都市,我的日记也便就此中断,而我对《瓦尔登湖》的阅读,也便中止,直到今天,我依然只读到“旧居民,冬天的访客”那章的开头处。这本书,我至今没有读完。

一年零两个多月过去,我在一个叫做郭家桥的地方过上了一种比较自由的生活,主要原因是我工作累了,我想利用手中的存款,过一段轻松的时光。我们每个人都是人生的过客,这条路反正没有尽头,为什么不在走一程之后,停下来歇息一阵子呢?许多人永远都在匆匆忙忙地赶路,象一匹骏马,虽然神采飞扬,却从来没有细看路边的风景。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当一头牛,犁一阵子地,就休息一阵子,顺便仔细欣赏一番景色,不亦快哉?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拒绝隐居的时代。如果一个人意识不到这一点,企图逆潮流而动,当一个隐者,这将是十分可悲的。

在我看来,抛开那些以复出为目的的袁世凯类型的虚伪隐居不谈,真正的隐居无非两种。一种是梭罗那种以此为乐的,另一种则是鲁滨逊那种因天灾人祸被动离群索居的。

我一直不喜欢笛福,也不喜欢他的《鲁滨逊漂流记》,2000年1月10日,我在该书的扉页上随手写下一些读后的杂感:本书关于海岛上的前半部分,十分有真实感,因而也就十分感人。另外,笛福在书中对上帝及魔鬼的思考及人性的思索,也有一定深度,他还提出,任何人,尤其是所谓“文明人”,不应借上帝的名号,用“替天行道”的名义代替上帝去决定别人的生死和命运,这是我所欣赏的观念。这些,或许才是本书的价值所在吧,至于此书的写作水平,我却实在看不上眼。不过,这本书本来就不是以小说写作技巧为目的的,它的意义在于恰巧出现在历史的那个转折时期,它成了见证西方文明在十七世纪中后期迅速扩张的文本之一,有着一种资本主义在萌芽时期的天真淳朴,虽然,这种精神在今天已经步入暮年。

是的,这种精神,在今天,已经无可奈何地开始了它的衰落,我以为,当一种文明或者社会精神已经不再能容纳隐居者的时候,这种文明也便开始衰落了。在美国,今天如果还能再出现一位梭罗,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而在这个全球一体化的时代,与资本主义一起衰落的,还有古老的华夏文明,确切地说,应当是汉文明。在今天的这片华夏古国的土地上,你已经不再可能找到竹林七贤,作为一种与主流文明相抵抗的隐士精神,已经在整个地球上迅速绝迹,仿佛若干世纪前一种叫做恐龙的动物的迅速消逝,无可挽回而又让人绝望。在今天这个喧嚣的时代,一切的归隐都显得可笑而且令人怀疑。




这种怀疑暗含着一种对于人类文明的失望。文明发展到今天,究竟应该何去何从?西方的远见卓识之士已经将振兴人类文明的希望寄托在古老的东方文明尤其是华夏文明身上,而东方文明其实又已经如此老迈,步履维艰。

西方的文明其实是一种人与自然竞争的文明,在某些时候,它能激发出巨大的能量,使人类得以最高效率地向自然掠夺,但是,当这颗蓝色星球再也夺无可夺时,最后的结果将是玉石俱焚。而华夏文明,本质上讲是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文明,但它多么象一个草食动物,在肉食动物般的西方文明跟前,它难逃被撕裂并分而食之的归属。

从某个角度来说,整个华夏文明就象一个隐居者,它隐居在爱琴海之外,在一个叫“远东”的地方,它自得其乐地不断重复着自己,它就象是一头牛,最开始,面对象一只猫一般弱小的西方文明,它的草食者的本性使它不可能去扼杀这个小猫,但是,当猫终于长成了一头猎豹,于是,牛的隐居生活就永远成为了一种绝望的期盼。

这头牛还没被吞噬,它正在自我疗伤,疗那百余年来反复被猎豹撕咬的伤口。但是,要么它由牛也变成一头豹子,甚至一头狮子,要么它在自以为疗好了伤之后,依然要被命中注定地咬断喉咙,除此之外,我看不到还有什么可能。

隐居的不可能,也就是回归的不可能。肉食者已经和草食者抵额相向,使得每一个躲避的身影,都将在绝望中脱下隐身的外衣。■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7 15:37:47 +0800 CST  
@楚些 2012-02-07 09:53:40
记得我来天涯不久,正是立刚兄正火的时候,我好像记得第二次新概念作文大赛的一等奖得主里就有立刚兄。我还记得,因为这个,你去了川师。
看到这几篇文章,就想起岁月是一把雕刻刀这句话,基本上,我们都被它削的七零八落。
若是单将文章的话,第一篇得了神韵,第二和第三气息弱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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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已经远离网络许多年了,无意中发现,自己竟然渐渐人到中年,这才明白老是一件并不遥远的事情,因此想把自己曾经的旧散文整理一下。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7 15:47:00 +0800 CST  
@泉之泪 2012-02-07 09:44:41
很不错,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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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7 15:47:21 +0800 CST  
@项丽敏 2012-02-07 09:12:37
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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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版主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7 15:47:51 +0800 CST  
@微醉里的清醒 2012-02-06 22:08:12
爱情是什么?我理解为,有点激情,有点无惧畏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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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7 15:48:40 +0800 CST  
@梅妃雪子 2012-02-07 08:59:35
不错,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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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7 15:49:00 +0800 CST  
@chvava 2012-02-06 20:45:19
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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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7 15:49:41 +0800 CST  
@吾随风舞 2012-02-06 20:22:36
当伤口恢复得如同从来没有过伤口,一切仿佛平息,只是偶尔会感到爱比烟花还要寂寞,如果我们曾经真的深爱,为何最终还是不能天长地久,这叫我们要怎样才能再相信爱情?
在爱情面前,我们能吃一堑长一智吗?恐怕不能。
白头偕老、天长地久,固然最好,但若不得,回忆曾经拥有纵然会疼痛,却也有甜蜜。
雷哥,元宵快乐!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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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也祝福你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7 15:50:31 +0800 CST  
@4305205 2012-02-07 15:57:45
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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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支持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7 21:04:20 +0800 CST  

少林寺里的苔丝和紫霞仙子



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即便我以手加额,依然无法确切地记起,究竟是在哪一年,我们所有的孩子,狂热地迷恋上了电影《少林寺》。
应该是81或者82年吧,我肯定还在读小学二年级左右。或许是在夏天,我们象潮水一样涌进了影院,看那场让我们这些70年代前期出生的人从此将无尽的憧憬和武侠挂钩的电影。有的孩子看了五遍,甚至八遍,就象不久前的某一年许多年轻人反复观赏《铁达尼号》那样,这场关于江湖,古刹,隋末动荡的时代,有名和无名的英雄,以及洁净而无望的爱情的电影,陡然席卷了那些焦灼的心灵。
我家不算富裕,加上父母很严,所以我只看了一遍。这就使得我在今天对《少林寺》的回忆显得特别的零碎。我只隐隐约约地记得那象羊一样洁白的牧羊女,那正义而勇敢的少林武僧,还有那些在战场的追击和被追击中滚滚而去的马的铁蹄。寂静,悠远,带着一点点因为出家而不再能靠近爱情的淡淡的伤感,这就是最本原的少林寺在我脑海中反复回味并最终定型于我的青年时代的模型。

这个模型使我想起了一个少女,这个少女名叫苔丝。我是带着无尽的惆怅阅读《苔丝》的,记得是在一个夜里,我将这本书最后一页读完的那一刻,四周如此寂静,悠远,带着小说中那两个相爱的人因为过于深爱而一再隔绝的悲哀,苔丝,这个真正纯洁的女人,这个令人心疼的受了伤害的名字,终究还是没有任何人的胸膛可以成为她的眠床,她无处安睡。
有时候觉得,苔丝仿佛不是生活在萨默塞特郡以东,巴斯以南的英国乡间,而是生活在一座中国的寺庙里,那座寺庙人声鼎沸却又异常空旷,香火弥漫却又异常凄凉,充满正义却又充满伪善,洋溢着热诚却又在热诚中将人和人隔离。这座寺庙,我叫它少林。


或许,我是对少林寺过于熟悉了,以至于因为失去了距离带来的美感而变得憎恶它。
对虚幻的武侠世界的迷恋,使少林成为一个无法规避的影子,始终与我的记忆相随。最初,可以接触到的武侠世界还很小,我记得在看了《少林寺》寺之后好久,才又在电视连续剧《霍元甲》里见到了江湖的身影。那时,我在广西南宁读小学五年级,因为当时家里普遍没有电视机,我们那些铁路工程局的小孩子,很早便在父母单位的公共电视房里占位置,我还为了争座位和另一个小孩打了一架,所以印象深刻,无法磨灭。偏偏那晚很晚才放《霍元甲》,当我们等得牵肠挂肚之际,音乐响起,《霍元甲》开始了,顿时,所有的孩子一起拍着小巴掌欢呼起来,那是多么动人心弦的童年的真挚啊……
我依稀记得,《霍元甲》里面的高手“独臂老人”,正是到少林寺里进修了一阵,回来才功力大进。《霍元甲》再次掀起了武侠的高潮,此后不久,在大陆,金庸的小说就滚滚而来了。当时,我父母所在的铁路工程队又搬迁了,我们迁到了广西紧靠海边的一座小城。我在那滨海小城里念初中。几乎全班的男生都在读金庸,很自然地,我也进入了那个瑰丽的虚幻世界。
我很不喜欢现在这个自得,世俗,俨然成了文学大师的金庸,我喜欢当年那个报人,那个虚构出另一个世界的充满想象力的商人,那个为了生计写武侠而非为了文以载道写作的当年的金庸。不过,即便不喜欢今天的金庸,我依然喜欢他笔下的那个世界,那个与我们现实生活貌似相差悬殊实则紧密对应的武侠的世界。
在金庸的那个世界里,少林寺逐渐成为一个正统道德的标准,它拥有“大力金刚掌”,能以千钧之力进攻,又有“铁布衫”神功,可比马其诺防线。它还独享着“易筋经”秘技,能让它认为合适的人脱胎换骨。总之,它成了一个无法规避的隐喻,不再属于普通人。金庸之后,少林的神化过程开始加速,尤其在90年代的流行武侠电影里,它更成为一个权威,声名卓著的“广东省十大杰出青年”黄飞鸿同志,方世玉同志,苏乞儿同志,都和少林颇多渊源。

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我问过许多80年代的孩子们,他们几乎很少看金庸古龙,60年代早期的人也是如此,唯独70年代的人几乎是伴随着武侠长大的。这里面有很多原因,中国的70年代人是个很特殊的群体,他们成长时,既不象60年代早期的人成长时环境那么禁闭,接触不到武侠,也不象80或90年代的孩子们有过于宽泛的东西可以接触反而忽视了武侠,对于70年代的人来说,阅读武侠的过程,几乎就是一个心智逐渐成熟的过程,一个“性启蒙”的过程,一个反抗正统权威并最终被正统权威接纳的过程。武侠文化由边缘文化逐渐演变成今天正统文化的一个支流,正是验证了这个过程。
当我们这些孩子再也不用偷偷摸摸躲着大人看武侠小说时,当我们这些痴迷于武侠的70年代出生的人逐渐成为社会的新生力量时,伴随着武侠文化在这一代人心中的不断演进,少林寺同时也在不断被神话,最终不再是一座寺庙,而终于完全变成了一个代词,一个象征,与1889年禁锢了苔丝的幸福的那块世俗的异国土地无异。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7 21:12:24 +0800 CST  


在这座少林寺里被隔绝的,还有至尊宝和紫霞。那是在1995年底或者稍早,我读大三或者大四。在一个叫作“三教六楼”的录像放映厅里,我第一次观看了《月光宝盒》和《仙履奇缘》。
那时的周星弛还不叫“星爷”,有着一双忧郁的眼睛。他微笑时的苦涩几乎是与生俱来的,那么地打动人心。我从看了他的《情圣》开始,一部接一部地看他的全部作品,周星弛演绎的《鹿鼎记》实在所有版本的《鹿鼎记》里最好的,他因此而在我心里具有了和金庸虚幻武侠世界里某种隐秘的联系。
所以,当《大话西游》那赵季平伤感的音乐悠然回响的那个瞬间,我立即明白了这将是一个因为过于美丽而必将哀伤的故事。月光宝盒,一个可以让岁月轮回的“时光穿梭机”,即便它能把机会再给予你,你却仍然无法抓住。在许多时候,即便我们一千次面对机遇,我们也依然将和它擦身而过,这是怎样的咫尺天涯!
而那隔世的情缘,也同样是如此脆弱,那些忧郁的碎屑啊,为何如此无可奈何?一个她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一滴泪痕,另一个她因此而心碎……她说,能拔出这把宝剑的,必将是上天安排的我的男人,他拔出了这剑,却最终不得不弃她而去……她说,我的男人是个盖世英雄,将驾着五彩祥云来迎娶我,她猜到了这个开始,却没有猜到那结局——是的,当她的男人终于恢复腾云驾雾的能力时,代价却在于,他已经丧失了爱一个女人的权利和资格……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的一切,其实都充斥着交换,每一个哪怕无心的阴差阳错,都暗含着代价。有一种规则贯穿始终,这个规则就是少林寺的戒律,它树立了某种必须遵循的交换原则,让你在得到每一样东西时必须失去另一样东西。去西天取经的宏大责任,将至尊宝和紫霞必然地隔绝。
所以我讨厌责任,讨厌少林寺里的清规戒律。就象当年那些规则谋杀了苔丝一样,它们也谋杀了紫霞。那些可敬而可悲的正人君子啊,他们是那么对自己心中的戒律充满神圣的自信,为了他们神圣的戒律,他们可以微笑着杀人而永不内疚。苔丝纯洁的天性使她与少林寺的规则拒绝妥协,于是,她最终被逼上了绞架,作了规则祭坛上的牺牲品,她不是第一个为戒律担当牺牲品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而那些围观在少林寺外景仰这座武林圣地的信徒们,还在无休止地讨论着苔丝的贞操,这是何等麻木的真实的世情!


然而,最终,少林寺依然是无法躲避和反叛的,和少林寺抗争,也就是和大众为敌,作为一个集体遵循的标准,任何个体对少林的背叛都如飞蛾扑火,悲壮而必然自取灭亡。
更大的悲剧在于,那些在年轻时曾背叛过少林的人,总会在年岁渐长的某一天,莫名地回归到少林。无论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是至尊宝,他们最终都不得不皈依他们曾激烈反叛的东西。当赵季平的音乐在尾声中再度响起时,那个曾经的至尊宝,如今的孙悟空,一边吊儿浪当地将金箍棒扛在肩上,一边不断回头,他想要再多看一眼他过去的女人。
在漫漫黄沙中,至尊宝无法停下脚步,他向前走去,越走越远,终于成为一个蚂蚁般黑色的小点。而那些往昔的浪漫,该用怎样的姿势逃循,才能让他彻底忘却,不再骚扰他的平静?所有真正动了心的爱情,都有着类似的心酸,就如同你在剥着洋葱,闻起来弥漫着隐隐约约的甜味儿,但总会在某个瞬间,辣得你泪水迷离。
这使我想起了昨天刚看的周星弛的新片《少林足球》,虽然这部影片只剩下一些夸张的表情和对美国大片《黑客帝国》里动作场面的肤浅模仿,但依然有一个细节打动了我:里面有个做馒头的丑女孩儿,她的心很甜,于是她做的馒头也很甜。有一天,她做的馒头突然变得很苦,原来,她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那绝望的爱情苦若黄连,使她在和面的时候,泪水滴在了面里,于是,一万个馒头在那如同鲜花绽放的一刹那,全部比黄连还苦。
丑女孩儿懂得太极功夫,她和面的时候,泪水在面团里隐约如同太极的图形,仿佛黑白咬尾的游走的鱼,若隐若现。而那时,我突然记起,原来太极功夫的创始人张三丰先生,也是从少林寺里出来的,无论如何,他和少林寺也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7 21:13:25 +0800 CST  
@风沙漠北 2012-02-08 00:0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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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8 11:46:22 +0800 CST  
@南蛮陈洪金 2012-02-08 08:55:46
问立刚兄好!很久没有看到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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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金兄,多年不见,一切都好吗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8 11:46:48 +0800 CST  
@朱子青 2012-02-08 09:36:31
咀嚼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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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支持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08 11:47:13 +0800 CST  
@__花无心__ 2012-02-09 12:18:17
新都人来捧场,沾几点墨香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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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都很近啊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10 12:09:25 +0800 CST  
@冷月潇潇 2012-02-09 15:01:46
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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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气哈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10 12:11:21 +0800 CST  
@sdsll1979 2012-02-09 18:20:50
不错,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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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
楼主 雷立刚  发布于 2012-02-10 12:12:32 +0800 CST  

楼主:雷立刚

字数:29083

发表时间:2012-02-06 23:2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0-01 23:30:04 +0800 CST

评论数:13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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