钙奶饼干

母亲节前夕,母亲在济南的大哥家突发重病,住进了医院,我请假紧急从海口赶往济南。所幸母亲的病因发现及时,抢救也到位,命总算保住了。我在陪床的日子,大哥买了几包钙奶饼干,用以在来不及吃饭时充饥。我嚼着既熟悉又陌生的钙奶饼干,望着病榻上羸弱的母亲,心中五味杂陈,童年的记忆像一段段抖音视频一样纷至杳来。
我的童年基本贯穿了上世纪整个七十年代。在那段物质匮乏的岁月,在贫困的鲁西南农村,钙奶饼干和麦乳精、高梁饴糖绝对算的上是食品中的“战斗机”,奢侈得让人既垂涎欲滴,又望而却步。我们这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农村孩子,平常吃的是窝头,喝的是稀粥,过年才能吃到白面扁食(饺子),对饼干这种高级营养品只能可望而不可及。
有一年闯关东的本家大伯回来,带了许多很稀罕的礼物,其中就有钙奶饼干。他破开包装一片一片地分给前来看新鲜的孩子们,当分发到我手中时,我却死活不要。母亲满脸歉意地说:“恁看这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听到这话我的眼泪夺目而出,飞奔出去,跑进一片小树林,虽然泪流如雨,却始终一声不吭。天黑了母亲找到我,责怪我爱慕虚荣。我当时根本不懂什么叫虚荣,只是站在那儿抽泣。母亲又说我“犟得很”,我承认了,因为我小时候村里的大人们都很少叫我的名字,只叫外号“三铁牛”。
第二天下午我放学回来,看到家里的桌子上赫然放着一包钙奶饼干。黄颜色的塑料包装纸在夕阳下放射出一种神秘的光芒,引诱我放慢了脚步,流着口水一步一挪地靠近,好似在观赏一件宝物,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渴望。母亲用围裙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斜靠在门框上说:“三儿啊!吃吧,这是咱自己买的。”我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纸,抓起饼干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就吞了大半包,最后竟呛得咳嗽起来。母亲端来一瓢水:“慢慢吃,不要噎着了。”我喝水时才想到母亲还没吃,就掏出一片饼干递给母亲,难为情地说:“娘,你也吃。”母亲把我的手挡回去,说:“俺去乡里赶集时已经吃过了,你尽管吃,不够咱再去买!”就这样,一袋饼干就在我一个人的嘴里报销了。
过了几天,我正在酣睡,迷迷糊糊听到院子里有人讲话,仔细一听,原来是母亲和邻居李大娘。李大娘说:“那20个鸡蛋说是今天还的,为哈才还了10个啊?”母亲说:“实在是不好意思,俺家的老母鸡不知为哈,这几天不肯下蛋,只有10个,恁看能不能再迟几天,我再帮恁家锄几天地。”李大娘说:“恁男人在外边上班,恁一个人拉扯几个孩子不容易。算了,地就不用帮俺锄了,到时把鸡蛋还了就行。”我顿时明白了,原来我吃的那包饼干是母亲借李大娘的鸡蛋换的。要知道,在那个年代,鸡蛋对于普通农民来说,就是孩子的学费,就是过年的扁食馅,就是全家的看病钱啊!我“哇”的一声哭起来,跑到院子里跪在母亲身旁,抱着她的腿说:“娘,往后我再也不吃饼干了!”母亲慈祥地抚摸着我的头,流着眼泪说:“傻孩子!”
楼主 洒家云龙散人  发布于 2019-05-20 08:56:21 +0800 CST  

楼主:洒家云龙散人

字数:1151

发表时间:2019-05-20 16:56:2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21 23:05:4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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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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