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奴,终生牵挂



阿咪是一只中国本土狸花猫和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长毛猫的后代。我是在一个领养平台上遇见她的,那时候的她一张稚嫩的小猫脸儿上生着狸花猫特有的美丽斑纹,黑白相间的毛色,以黑色为主,整体看上去,活像一只毛茸茸的大黑耗子。活泼好动,任性顽皮。正因为这些性格特征, 阿咪的成长颇有些挫折。

五周大的时候接回家,离开妈妈断了母乳,变得很贪吃。奶糕粮一天要吃上许多次,即便是夜里,她饿了就会上窜下跳,这里爪爪,那里挠挠,直到把你折腾醒。有一天,困极的我,喂错了猫粮,饿极的她也分辨不出,于是乎,早晨醒来看到一地的呕吐物着实吓了我一跳。阿咪这一病几乎是致命的,她脆弱的胃肠道像被抽掉了似的,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吐得干干净净。我一度以为阿咪要离开我了。她蜷卧在一张橡木小椅子上,耷拉着脑袋,一双大眼睛失了神采,你来到她面前,她只是下意识的撩起眼皮,而后又闭紧,在闷热的八月里,瑟瑟发抖。医院跑了几次,每次都是折磨,因为阿咪太小了,针头又太大了。好在,经过不懈的努力,阿咪捡回一条小命。

此后,我拿出照顾小婴儿的劲头来照顾阿咪。我克服重重心障收养了她,我是要让她平安长大的。

为什么要收养一只猫?我常常这样问自己。也许是因为我与猫的缘分一直是未完待续的状态,也许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愧疚与遗憾,又或许是因为,我的梦里,始终有猫。

很多年前我家住平房,三间正房,坐北朝南,南墙根有两间各自独立的小屋,一间做厨房,一间放杂物,而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正是这个杂物间。

推开杂物间的门,一股陈腐的气味儿扑面而来,昏黄的灯光映照下,烟尘泛起。门板不知被什么顶住了,我只好侧身而入。这间小屋,只有四五平方,终日阴暗,一扇很小的,透不进多少光线,不能开启,也不能称之为窗户的玻璃框子,十分随意的镶嵌在墙上。一口大缸立在墙角,用不规则的木头片拼成的盖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另一边是一摞装着杂物的大麻袋,一直堆到接近房顶的高度,如果没有大缸的支撑,那一堆大麻袋迟早是要垮塌的。我用手扇了扇漂浮在鼻翼边的尘土,轻咳了两声,随后拿出笤帚和簸箕开始打扫。啃剩的鸡骨鱼骨,干燥的粪便,积尘和细软的毛团儿纠缠在一起,木屑,还有从麻袋上掉落的,纤维样的东西,这些统统被我扫进了簸箕。最后,当我俯下身,拿起那只乘着食物残渣的铝饭盒的盒盖子,把它倒扣过来,在地上敲打时,一个脏兮兮的猫脑袋,从麻袋堆的最顶端探出来,喵呜一声。见我望着它,不做任何反应,就又是一声喵呜,似探寻,又似有疑问。

我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来,当时自己关上杂物间门时的心情,只有那双一蓝一黄的猫眼睛,穿过时间的夹缝,似探寻,又似有疑问的望着我,一直望进我的梦里,梦里的我,十六岁。

那年,爸爸抱来一只成年的波斯猫,通体雪白,长而密的毛,缎子似的,一只眼睛蓝色,一只眼睛黄色,粉嫩嫩的鼻头,粉嫩嫩的小肉垫,可爱极了。

我记忆中的大猫是十分美丽的,至今我都没见过像它那样美丽的大猫,而且,她的行动举止颇有些曹植在《洛神赋》中描写宓妃的神韵,“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日,飘飘兮如流风之回雪”,又好像西洋油画里穿着白色柔纱蓬蓬裙的贵妇,慵懒,优雅,贵气逼人。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这句话是讲世俗之外的美人的,放在美猫身上竟也适合,尤其是这种外国美猫。她没有一顾倾人城,而是在二八月间将方圆几里之内的公猫撩拨得欲火难耐,每夜聚集在我家房顶上哀嚎,高亢如悲壮的勇士,低沉如将死的痴汉,他们之间还要爆发小规模的内斗,凄厉的叫声穿云破雾,搅扰得四邻八家好不烦恼。

终于,大美猫私奔了。

找了半天,无果。过了两天,她自己回来了。曾经柔顺蓬松的白毛打了结,灰头土脸,精神也不好,随便吃了几口就睡了。此后,三番两次离家,为了维护名贵猫的血统,也为了送养人的嘱托,不得已,将她关在了杂物间。除了每天我开门送食水连带打扫,她再不见天日。起初的声声哀嚎,我是硬着心肠听下去的,后来她终于一声不吭了,我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儿,倒也安定得很。阴暗的杂物间,不辨白昼夜晚,没有日暮晨昏,我把茫然无措痛苦万分的她丢在那儿,任凭一片死寂吞噬着这个美丽的生灵。现在想起觉得很是心痛,那时的自己是个罪人。

梦中的我推开杂物间的门时,人和猫的界限是模糊的。我呆立着,随着光线一点一点消失,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我推进无边的黑暗,当被压迫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袭来,我开始挣扎,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挣扎只能稍微缓解痛苦,更可怕的是隐藏在黑暗边缘的孤独,杀手一样,伺机而动。最终被杀死的不是我,而是大猫。

大猫趁我打扫的机会再次出走,且一走不回了。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觉得她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她回来了。大着肚子回来的。初秋的夜晚,她生下了一窝小猫。我以为她终于能塌下心来过日子了,没想到,她生完小猫,等恢复了体力,便在谁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不辞而别。这个世俗之外的美人,果然是独立的,托孤之后,一骑绝尘。

她托付给我的小猫,我拼劲全力绞尽脑汁的来进行人工喂养,无奈天气越来越冷,最终还是折损了两只。我用鞋盒子埋葬了它们,那座小小的坟茔一直留存在我的记忆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大猫的愧疚便又多了一重。

日久年深,在与梦境不停地纠缠中,在冥冥的缘分牵引中,我遇见了阿咪。阿咪叫阿咪,大猫也叫阿咪,此时的阿咪正酣睡在我的臂弯里,肉肉乎乎,结结实实的,即真实又温暖,我要一直陪伴着她,不离不弃。





楼主 包租婆2590  发布于 2018-12-22 11:23:35 +0800 CST  
三花又出现了,多日不见,也祝你冬至快乐!


楼主 包租婆2590  发布于 2018-12-22 18:25:18 +0800 CST  
窗外的景色混沌沌的,楼宇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纱幔,有些恍惚,书上的字也混沌沌的,也有些恍惚。我撩起眼皮看看天,天地之间氤氲着雾霭,不清不楚,暧昧得很,人在这种情境之下也困乏得很。
将手中的《考工记》安顿好,站起身,手扶着栏杆向外眺望。只这一望,我便看见了它。
它坐在楼下的矮树丛里,身影在稀疏的叶片底下影影绰绰,那渐黄微绿的颜色反衬着它的白色皮毛,格外醒目。
它来了!我要去喂它!我只说了这一句,便风也是的披挂整齐拎着猫粮开门下楼了。随着哐啷的一声,孩子他爸说了句什么,不管是什么,都被我生生的截断了。我等了多日,等得便是这次重逢。
它坐在转弯处的坡道上,正东瞅西看,我轻唤一声 ,它便一溜小跑,大尾巴直立着,连那叫声都带着颤音。我蹲下身子,它围着我转,试探性的碰一碰我的裤管 ,仍旧一味地叫唤,没有了先前祈求式的呜咽,仿佛见到了久别的什么人,有些压抑的兴奋,底而清脆。
我掏出猫粮,放在石砖地上,它打着小呼噜,开心的舔食。它还是一副警惕的样子,这条窄窄的绿地坡道,好像暴露了它似的,一边吃一边左右查看,稍有动静,便缩了颈子退回到矮树丛里,一双眼睛盯着猫粮,耳朵左右摆动,两只前爪不停交替扶抓地面,那副渴望,急切,而又十分局促的样子煞是可人。
终于,我在地上放下最后一把猫粮,抖了抖空袋子,说,我要走了。它立刻停下,抬头看着我,舔了舔嘴唇,低呜了一声。我没再说话,伸出手,想摘掉它头上落下的枯叶,它偏过头去,伸出小拳头挡了一下,随即伏下身子,卧在了地上。
我听见楼上的窗户打开了,有人在唤我,我应了一声,转身跑回。我不敢回头,我怕它跟来,如若跟来,我该如何处置?它要的我能给吗?想给给不了是力所不能及,即是不能及又何必招惹 ,难道就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圣母心吗?
等我复又俯瞰窗外,窗外仍是一片秋色,矮树丛里已不见它的身影。它有栖身之所,才会如此决绝,吃饱了便不做盘桓。明日呢?见或不见,我的挎包里始终有一份猫粮。
楼主 包租婆2590  发布于 2018-12-23 18:20:41 +0800 CST  
她买了一只喝水的水桶送给我,看样子我还需要一台迷你饮水机。
我说,为什么你的水桶是蓝色的,而我的是粉色的?
她答,因为我喜欢真实,哈哈哈!老妈,像你这个年龄的女人,需要有一颗少女心,再说,这不是粉色,是紫色。
说完,她就穿上羽绒服去坐地铁了。关上门,我急忙忙走到落地窗前,趴在栏杆上瞧着马路上的灯海车流。
稍顷,她的身影在小区门口闪现,街灯下,显得纤细瘦长,面包式的长羽绒服一点不臃肿,滑雪帽,双肩背包,手提袋,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年轻,可真好。她摆了摆手,保安叔叔开了门,她点头致谢,疾步走出,跨过小街,一下子跳进对面大楼的阴影里,再转个弯就是地铁站了。那幢大楼的底商是健身房,一大片窗户玻璃幕墙似的,临窗的跑步机不见一个空位,那些挥汗的人们啊,应该,也必须是健康的吧!


楼主 包租婆2590  发布于 2018-12-23 18:52:46 +0800 CST  
背对阳光,温暖都是金色的。
我看着她,她便是个孩子,
她看着我,我成了她终生的靠山。
一簇细软的绒毛在空气中飘落,
无声。


楼主 包租婆2590  发布于 2018-12-24 09:25:36 +0800 CST  
玫瑰花苞与干枣子泡的茶,为这疏寂的冬天,增一抹暖色。
正午的阳光在楼宇的雕琢下,刀片似的,劈在我的窗棂上,斜斜的,冰冷得耀眼。楼下的冬青绿成一团,那一团小小的绿茵底下放着一只猫碗,里面的猫粮终于见了底儿。
昨天下午,老师从外面回来,推门便唤我,媳妇儿,三花来了!就在楼下,我从它身边路过,它对我喵喵叫!我应了一声,抄起棉袄准备下楼。算了,你别去了,外边特别冷,我去喂吧。我包好猫粮递给他,他转身就走, 身上携来的冷气还未及消散,便又随他出门了。
我趴在护栏上,瞧着楼下的冬青,和卧在冬青底下抖抖索索的三花。
三花站起来了,弓起脊背,昂起头,往前迈了几步,复又踱回来,把头埋进猫碗,我仿佛听见了咔吃咔吃的声音,它的兴奋,我的舒心,都在这声音里了。
我敲了敲窗子,向楼下招了招手,那个一旁站立的男子抬眼看向我,立时,一朵太阳花在北风里绽开。
在善良的人身边,可以无惧寒冬。


楼主 包租婆2590  发布于 2018-12-24 12:42:21 +0800 CST  
有多冷?看看我家龟子们就知道了,冰镇的。




楼主 包租婆2590  发布于 2018-12-28 08:58:19 +0800 CST  
今天收拾橱柜,看见了这罐婴儿羊奶粉。当初猫五个星期大抱回家,肠胃不好,差点挂了,就给她买了婴儿羊奶粉喝,喝着喝着,她就不喝了,身体也硬朗了。剩下这半罐,还没过保质期,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还是我喝了吧。我刚冲好,她的毛脑袋就凑过来了,闻了闻这曾经熟悉的味道,走掉了。


楼主 包租婆2590  发布于 2018-12-28 10:26:57 +0800 CST  
水灵灵的多肉,
给这个荒寂的寒冬以生机。








楼主 包租婆2590  发布于 2018-12-29 17:37:47 +0800 CST  

楼主:包租婆2590

字数:3826

发表时间:2018-12-22 19:23:35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09 23:55:41 +0800 CST

评论数: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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