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垭墓地考古发掘日记摘录(11)

(接上期)2005-6-2 晴
这几天下雨,工地停止发掘,工作人员在室内写记录、做资料。做得快的人没什么事,自由活动。考古工地就是这样,下雨天不能上工,一般就在室内做资料,这就算是休息。
傍晚时分天放晴,我到工地,看明天是否可以开工。工地到处都是稀泥,像片沼泽,一脚下去陷得老深。走了一圈,弄得一身泥水。看来明天发掘肯定不可能,有些探方还积有很深的水,明天上午先安排人将水舀出来,等晾一天后方有可能。我并没有就此回到室内,雨过天晴之后,北泰山庙一带显得格外清新明朗,是难得欣赏这片自然风光的时机。

北泰山庙是一片充满湖光山色的田园之地,因其缺少更多的现代气息,使得这片山水有足够的空间来停歇浮动的心灵和忙碌的目光。雨后乍晴,北泰山庙新空高悬,头顶上的天一尘不染,那怕是一丁点儿别的颜色都被风清理出去,抛得无影无踪。那高高的天空像孩子的脸、孩子的笑,纯净而天真。在这样的江边悠闲地行走着,人的眼睛和心灵都如同头顶的苍穹一样博大、空旷。发掘工地正处于汉江边上,宽阔的江面蓝得像天一样,使得天和水难以分开。不过,江面不像天空那样空荡,船儿和网箱使江面比天空多了一些生机。当然,江面是少不了水鸟的,鸟们或群游,或成对嬉戏,将本应该平静的水面闹得多了几分情致。隔得较远的水面看不到水鸟,而水鸟却悬挂在空中,闲舞。那飞动的翅膀搅动着如纱的薄云,使天空也动了起来。傍晚,蓝天是水鸟们的舞台,它们在无边的舞台中跳着属于自己的舞,丝毫不在意是否有人在欣赏,是否有人能看懂它们的舞姿和舞语。不在意别人的态度是一种态度,这种态度是一种超脱,是一种境界。当然鸟们是否有这种境界,谁也不知道。不过,整个北泰庙除我之外,再也没有人在欣赏头顶上的鸟舞,但丝毫没有影响鸟们的热情和欲望,那不时的鸣叫,似乎是在告诉人们,天空是我们的。远方就是著名的武当山,雨后的群山呈深绿色,一座座山峰并不算高,却如箭似镞,直指天际。从远处看,那一字形排开的山峰,却也婀娜窈窕,它们手挽手,相伴相依,缠缠绵绵,像马家窑彩陶盆上那踏歌而舞的少女。

我喜欢北泰山庙这个地方,除了它是个面积大、时代早、内涵丰富的古代墓地之外,其极尽美丽自然的风光也是我喜欢的重要原因。不仅我喜欢,其他人也是如此,在我们发掘之时,常就有人来踏青旅游,有的还带上做饭的工具,在此野炊,足见其景色之美。北泰庙墓群中的吉家院墓地,是整个墓群的中心。吉家院是一片平坦的荒地,随库水的季节性涨落而情景各异。每当春至,大地复苏,吉家院便是茵茵的绿地,比一般足球场还要让人眼馋,当库水消退也就是冬日,那种豪放虽不及北方强劲,但足以让人体会到冬天的力度。

吉家院是一处早晚景致各异的地方。嫩绿的新芽,尖尖的、嫩嫩的,诗人喜欢用它做诗,画家喜欢用它作画。我们这些考古人不懂诗画,只是觉得它好看,尖尖的芽如绿色地毯里长出来的小淘气,弄风弄雨。尤其是早晨,那些芽尖上挂着透明的水珠,亮亮的能照太阳;小小的水珠将尖芽压弯,欲滴而未滴,让人心悬着,很怕这些透明的希望滴落下来。草地中不仅绿芽多,还有各种各样的小花,这些小花在绿芽中更显得明艳。谁也叫不出它的名,只见它们都是些矮矮的身高,小小的朵儿,白中带蓝,蓝中泛白地装点着绿草的绿,当然绿草衬托它的艳。每当傍晚时分,各色的蜻蜓都喜欢在花上停留,由于小花太小,承受不起,那精灵般的蜻蜓似乎知道小花承受不起似的,所以它们只是在上面点一下,马上又飞起,飞到别处去,像是有意逗小花玩。早上村民们会将家中的牛羊都赶到这里来,成批成群的,所以这里又像是牧场,只是少了些大西北一眼看不到边的感受而已。每当看到那些牛羊贪婪地啃蚀着这片美丽,很让人有些不忍心,真想捆住它们的嘴。不过,尽管它们终年如此啃蚀,但美丽却依然还是停在那里,且日新月异。

吉家院最美丽的时间,还不是春天的早晨,而是夏日傍晚。傍晚的吉家院是金黄色的,晚霞洒在平平的草地上,蜻蜓、蝴蝶、小鸟在金色的霞光中各自画着飞动的画。而天空将它们的画融合在一起,而构成一幅风景,这不是某家大堂中悬挂的风景,而是悬挂在天与地之间的一片自然。这风景随各自的意象自然地分为四个层次:最底层是如毯的绿草、无名的小花,及绿草之上蜻蜓、蝴蝶,它们共同构成这风景的底色。再是由小鸟组成鸟态画面,这画中的鸟族有画眉、鹌鹑,还有叫不出名的,它们有会飞、会跳的,还有会唱的。但它们共同之处是,都飞不高飞不远,却唱得很动听。平时,鸟们像是故意与我们逗乐,在周围飞飞停停,或躲进不远的草丛中。即使飞,也只飞出数十米,接着就停下来,对着我们唱上几句,再一头钻进入它们的世界。再上层是天空中的鸟儿,它们都是从水库中飞起来的,不知道它们要飞向何处,也不知道它们从哪飞来。它们苍劲、雄健的翅膀像支巨大的画笔,在蓝天中泼云洒雾,将自己矫健的身影深深地印在湛蓝湛蓝的天空。有时高叫一声,能使所有的人都去寻找它的踪影,巨大的翅膀将晚霞抖得纷纷扬扬。最上层是无穷的天穹,蓝天拥着晚霞,晚霞佩戴着云彩,云彩在晚风中飘动,无边无际、无穷无尽、无拘无束、无章无法、无影无形,于天际、于人间、于北泰山庙。

这幅画还有它的外景。其外景是江,江面上的船,船上的网和收网或下网的人;当然,还有江那边的山,山上的树,树中的庙宇,庙宇中的香火……
我在汉江边上慢慢走着,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未完待续。
楼主 秦风楚雨巴山月  发布于 2018-07-20 08:40:39 +0800 CST  

楼主:秦风楚雨巴山月

字数:2161

发表时间:2018-07-20 16:40:3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7-22 12:03:09 +0800 CST

评论数: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