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2018年6月15日《内蒙古日报》文艺评论版

文/ 李悦

最近，远方出版社出版了路远的小说集《色的狂想》。
《色的狂想》是由四部中篇小说组成的。正如作者在《后记》中所说：“这部集子里的人物大都是汉人，但他们活动于荒原，便有了‘野味儿’，有了鲜明的地域性，反倒成了另外一种汉人了。”不错，细读这四部小说，还真是觉得这些汉人是另一类汉人，即不同于内地作家所写的农民，也不同于内蒙古作家们所写的农民，他们是离开了土地的“流浪者”，是鲜活地存在于路远小说里的一组群像。
第一篇《褐衣人》讲的是一个“赶尸”的故事。“赶尸”原本就神秘而又恐怖，再加上“卧底”与复仇，情节自然精彩而吸引人。从主题上来说，依然是路远一直醉心的那个主题：复仇与宽恕。我认为此篇并非是路远的上乘之作，故事的曲折离奇使得叙述文本降低了身价，读此篇我除了钦佩路远讲故事的才华之外，对其文学价值并不给予过高的评价。
第二篇是刊载于《十月》上的《乐园》。当年这一篇小说曾在中国文坛引起过不大不小的风波。先是《作品与争鸣》几乎用了一整期来转载，并且一反常态，同时刊发两篇评论文章（按惯例都是一篇褒奖一篇批评）都是严厉的批评，或者可以说是“严厉批判“。其两篇文章已经远远超出了文学评论的范畴，就连作者无意间落款的写作日期都成了精心安置的”阴谋“。我认为这部小说标志着路远在文学创作中进入了一个更高的层次。如果说《褐衣人》还在津津乐道地讲一个主旋律的故事，而在《乐园》里，作者明显地开始探讨人的内心，研究人性的本质。从这时开始，路远不再是为了讲故事而讲故事，他在讲故事的时候开始审视人性的光明与黑暗，并且力图在寻那珍珠般可贵的文学价值。
第三篇《青盐垛》发表在《当代》上。应该说这一篇如《乐园》一样厚重，它别具一格的叙述方式使路远的小说才华初现端倪。草原上，一片古老的盐池，一群整天与盐打交道的汉子们，当然，也有温柔如水的女人“鳗”。依然是一个复仇的故事，但这一次，复仇不再带有宽恕的意味——劳改归来的汉子原本已经洗心革面，但，复仇的怒火却被一个心机重重的“种狸子”给重新点燃。人与人的关系不再是路远从前小说中的那些汉子们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恰恰相反，为了权力，可以尔虞我诈，可以暗布陷阱，可以将一具女性的尸体数年保存于青盐垛中，为的是有朝一日让它喷发怒火烧毁对手。狸子的不择手段使我们看到了于连式向上爬的卑劣，他的自我毁灭在社会底层有着更为广泛的社会意义。
第四篇是发表于《江南》上的《紫太阳》。主人公依然是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但这个小人物参过军，见过世面，所以，他不甘心被家乡的那棵老树所束缚，他想挣脱那条索链，放飞自由的身心。有人说主人公树狗才是真正的“于连式”的人物。我认为在攀附权贵上，或者说是在力图改变自身命运上，树狗是带有浓厚的“于连式”的色彩，.但他是老树庄走出来的农民，他的一举一动都着带浓重的“中国特色”。如果说路遥《人生》中的高加林的失败是他自身太脆弱.的缘故，那么，树狗理想的破灭便有了几分宿命的色彩——命中注定！尤其要提到的是这篇小说的叙述语言，作者惜墨如金，使用了非常凝炼的短句子，形成了与路远其他小说截然不同的古韵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