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一组

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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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东方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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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下半学期,父亲给我买了辆51寸重磅自行车,还是托城里的亲戚买的。永久牌。娘骑回来,停在场中。我凑近,坐垫在我胸脯和脖颈之间。一看这大家伙,我不喜欢,一万个不喜欢。一扭头就走。心里蔫蔫歪歪,恼恨父亲。我个子矮,把坐垫放低,需要屁股扭来扭去才勉强踏全圈。人对不喜欢的事物很难产生好感,一旦产生了恶感,以后很难改变看法。所以我骑着这车从来没有开心过。有段时间,我赌气,宁愿步行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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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本意是想买辆小型的跑车。小车轻便灵活。掂着脚尖能够得着地,有种稳妥可靠的安全感。对于正在发育的我,骑着正合适。其实小车也有不好的,当时的小车都是一个式样,包链条的,一旦掉链了,尤其是前后齿轮错位的话,链条重新挂上去很麻烦,一手油污,还不好弄。我喜欢小车,考虑它的轻便,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事物,往往一厢情愿把事情往简单处想,考虑不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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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父亲提过,那怕买辆旧车,可父亲不同意。他说,小车子不派用场,后坐上夹夹书报杂志,中看不中用。也是,那时不象现在遍地都是旧车,农村人家很少有买旧车的,坍面子。父亲喜欢实用,重磅车可以买米驮重物。我要小车父亲买了大车,父亲不满足我,我就跟父亲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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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乡下还都是泥路,后来才是碎石路柏油路水泥路。刚下过雨的泥路,泥粘在轮胎上,卡在挡泥板里,动弹不得,又抗不动自行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欲哭无泪,只好对着车子生闷气。被太阳晒过的泥路,硬梆梆的,坑坑洼洼,大车抗得住颠簸,扎实;小车伶伶仃仃,骑着看上去象马上会散架似的,瘦饥。大人的眼里和孩子的眼里看事物有不同的情形。父亲看事情,都从自己的角度,不会顾及儿子的感受。跟父亲摩擦的事情多了,才慢慢悟到,父亲在行事方式和处理事情上缺乏弹性,用单一视线看待事物,结果只能把应对的矛盾浆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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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了摩托车,这车就归我父亲骑。尽管我用这辆自行车买米驮重物也不过两三次,没怎么派用场。尽管是大车,如果经常派大用场,还得花钱改装一下,换平板钢圈和粗钢丝。父亲的脾气,他想怎么样,无法改变他。给我买车,在饭桌上提过。那天娘骑了个新自行车从仓库场上过,我一点也没有得到新车的喜悦。那时的车子,虽然已经不怎么稀奇,但百十好几的钱也要几个月工资。当时,我骑车不熟练,他们怕摔坏,也并不放心让我骑。因为不喜欢,所以这车我从来也不去擦它。任它灰尘雨水侵蚀剥落。因为是父母的钱,他们肉痛,看我不爱惜,就骂我,我不卵睬他们,他们越窝火。我,父母,这车,就多了一层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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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这车的时候,我十三四岁,二十五年以后,城市禁摩,为了出行,我才买了第二辆自行车,赛车,是我中意的款式。经过这二十五年,我已经从心底谅解了父亲,父亲生活农村底层,他的认知能力和人生经验不足以应对这个日益纷繁复杂的社会。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08-31 12:38:00 +0800 CST  
不说话

文/东方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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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很会说话。话一说多,我突然觉得,娘在拧我屁股,拧得还很痛,我就不敢说话了。经常被拧,我就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了,学会了看娘的脸色说话。怕被拧屁股,我发觉不说话比较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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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读书,成绩从来没好过,娘就一直对我实行专政。为了抗拒娘的苦口婆心,我选择不说话。越对抗,越不被娘喜欢,越不被喜欢,越对抗。不说话,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俗话称“暗毒头”。娘那时年纪轻,有足够的精力来对付我。我越不说话,她越是要我说话。她越是要我说话,我越不说话。娘用尽办法,后来无计可施,对“暗毒头”表示了彻底的失望。对失望后的我,放松了管教,任凭我抬着头数白云身上的羽毛,一数小半天;任凭我拿了牙刷把螺丝壳上的青苔刷光,又放回河里。她就觉得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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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为了验证我是不是神经有问题,就拧湿了毛巾朝我头上辟辟啪啪打,我跳起来就逃,娘看我反应挺机敏,就骂我装痴子,想逃避割羊草,是故意的。娘把偷懒的帽子扣在我头上,我歪转了头艮紧了牙齿反驳她。娘看我顶嘴,不服管教,越是火冒三丈,湿毛巾就越重。吃尽了湿毛巾的苦,我就不愿再作无谓的争辩,选择不说话。从那时起,对于无法辩白的事,我就不争辩,一个人对付强权,咽下所有的委屈苦恼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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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不喜欢我,我就只有穿旧衣服补裤子。碰到有班级活动,我就躲在人背后或角落里,希望别人不要注意我,如果要我发言,我就脸红耳赤,胆小怕事,就结结巴巴说不象话。说不象话我就选择不说话。不会说话,我成了个可有可无的人。成了可有可无的人之后,内心倒变得自由自在。我梦想过成为百万富翁,梦想过指挥千军万马,独独没有梦想过成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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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使自己不穿补裤子,有一个暑假,我拼命刮蟾蜍浆,到药店卖了两块钱,结果,娘怕我乱花,为了不使我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被收缴了,说是帮我保管。三十年后也没还给我。结果,补裤子脱不掉,初中三年一直穿着。读书不好,挣钱没劲,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对任何事情都失却了信心,我就更不愿意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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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五个同学走在街上,不知谁提议去拍张毕业留影。我裤子的右膝盖已经磨成了一张网,窘得不好意思,只好把左腿翘在右腿上。照片出来以后有同学说我老卵,我心里只能苦笑,因为我不知道会不会把我磨破的右膝盖拍出来。由于无法解释的自卑和苦楚,我只能选择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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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很多时候我选择不说话,在于我知识结构的狭窄,很多事情我没有资格讲,我一个穷光蛋,不可能大谈特谈投资理财;还有时候我不说话,是我对有些事情早就思考过的。一次饭桌说谈到中国的民主进程,大家谈得很热烈,我肚子里却想说,“历史往往是很草率的,历史不可能被设计。”这句话就可推翻所有的假设,但我憋着没说。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08-31 12:39:21 +0800 CST  
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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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东方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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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白雪路,到新莲路,就来到了公司,每次跨进公司,我总感觉到大门和我的胃囊象一对地下情人,暗通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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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县南街上店家的吆喝声,我能感觉到脚底的轻快,能飘起来。神清气爽,没有压力,脚底就能飘。我走的这几条都是热闹的路段,每天上班时间,电瓶车汽车把城市挤压得凌乱不堪。我象是这个城市的局外人,跨着松散的步子,一身的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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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一松,总能注意到“司令”。绿军服蓝军裤黄军帽,腰攒武装带。枯瘦的指间夹着香烟,蹲在农机公司的台阶上,等着他手下的兵——那群永远也不会再出现的红卫兵小将。对于老头来说,时间永远停留在他那身装束的时代。曾经为这身装束疯狂,也被这身装束所湮没了。在老头眼里,现代的汽车汹涌,现代的灯红酒绿,都可以见鬼去,在他精神世界里唯一存在的就是带领小将们砸烂一切牛鬼蛇神的英雄情结。人人很多时候都是活在臆想中,只是很多人一觉醒来,都能一把抓住现实,“司令”却被英雄情结永远麻痹了,从此,他的世界再也没有忙碌忧愁。我有很深的个人体会,所以从来不同情或讨厌“司令”,我倒觉得,人生中能有一段辉煌拿出来显摆显摆,麻痹自己,人活在臆想中未必不好。人都是现实的过客。疯子只是摆脱了俗世的纠缠获得了精神的自由。正常人和疯子,仅仅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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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常见老头冲冲地走在街上,步子里也还不乏当年的那种硬气,只是嘴里的口号声轻了,颠着头一路喃喃自语。我总担心他过马路。站在斑马线上,三十秒的绿灯,既要防备同方向右拐弯的车辆,又要当心对面左拐弯的车辆,能清晰地听到汽车摩擦空气的呼啸,连成一片,气流飞掠过人的脸,就生出被现代潮流欺侮的恼怒。城市什么时候能停顿一下,给人群一个喘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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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流汹涌中没能过完马路,绿灯已经转变成红灯。身边的直行车又开始了新一轮冲刺。无数次过马路的实践表明,不闯红灯根本过不了马路。交通灯的设置方便了汽车,却没照顾行人。一次过路就是一次犯规。好在警察不较真,汽车不较真,行人是弱势,更没资格较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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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要过白雪路桥。步行就是好,可以不慌不忙爬在栏杆上看河水。人活得累的时候,就忘了风,忘了河水,忘了阳光。河水清爽,河里有水藻;起风了,河里就有波澜;阳光一照,河里就波光艳潋。都被我惬意地看在眼里。每当风高兴的时候,拂动着河边一棵老柳一起来凑热闹,我、河水、老柳,组成了一个静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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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抬头,还能注视到莲花新村。一个新建的小区,很大很单调。刻板地矗立在河边。极少的住户使里面显得空空荡荡,和外面拥挤的人流形成了反差。一圈围墙,把悠闲和忙碌截然分开。心里老在想,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有钱,也去买一栋这样的居室,有时又想,不知这样的居室能否安放自己的肉体还有心灵。我无缘无故地害怕,怕找到了理想中安放自己肉体的地方,自己的心灵却找不到了。我这生最大的障碍,就是学不会取舍。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08-31 12:41:43 +0800 CST  
又一个“标题”党产生了!小李佛,快来对暗号:))))))))

问好楼主!东方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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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好久没贴文了,谢谢,也问候兄弟
:))))))))))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08-31 12:43:07 +0800 CST  
糗大了

文/东方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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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的地方不开伙仓,一日三餐都在外面打发。早上去新雅吃小馄饨。嫩嫩的阳光一闪,阴影里象是我一个朋友在打电话,熟悉的小灵通,熟悉的黄色上衣,熟悉的秃额,连垂挂在肩上的也是熟悉的乌黑贼亮的牛皮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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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是老学究,喜欢关注那些过去的、老去的、死去的事儿。不知道一个人的兴趣点会不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人,反正我那朋友文史研究得多了,一身学究气,少年暮色。脑袋里文史装了一大摞,却把额顶一大摞头发研究光了。曾经自吹读遍图书馆馆藏的所有古籍。这是他在跟我喝茶时吹的,我也不想考证。但我有句话一直捂着怕打击他“但愿你能读遍所有的女人。”竖排版的线装书我一翻就头晕。多读女人能把人从古代拽回生活中。就象北京人元谋人,你先把面前碗里的红烧肉吃了,再去研究屁股上的尾巴怎么不见了。先把日子活踏实了,再去关心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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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邮局门口,侧着身正在电话。秃额上闪着神气的亮泽。其实,我应该怀疑,他今天怎么骑了一辆自行车。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可惜没被我捕捉到。我有个经验,这类我无法捕捉的意念,常会成为我生活中的谶纬。我离他越走越近,他泡着电话有滋有味,已经大半个身子背对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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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他又来邮局办事。好几次我出门都能在邮局门口撞见他。不是邮寄资料就是取钱。朋友干巴巴走在街上,恍惚置身于别人的热闹中。他不关心猪肉,不关心奥运,更不会关心超女和艳照门,却喜欢为考证钱谦益家里的玛瑙台绞尽脑汁。有一次,我恶作剧问他柳如是用的是中国电信还是中国联通,他歪着头想了老半天才说去打114查询一下。爱好的缘故,结识了很多生活在外地的本地籍老人,所以朋友象只通手,年纪不大,熟悉很多本地以前的风物人事。

朋友端一只四平八稳的饭碗,基本没什么事。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今天遇见,而且还这么早,邮局还刚开门,有些高兴。我突然想捉弄他一下。也许人身体里都有一股玩弄别人的欲念。程度轻就是玩笑,程度重就成了权谋。其实朋友呆板,这主意有点溲。跨着他的自行车,绕到他身后,踮着脚,握住龙头直往他的胯裆里钻。他凑着电话正热乎着,猝遇变故,猛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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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脸上带有恶作剧后的得意,贼嘻嘻笑着望着他,看到他脸的一刹那,突然僵住了。有几秒钟,惊愕地呆立在那。看清了他的脸,原来是不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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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解地看着,举着电话愣在那里,一脸莫名其妙。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懵住了。象是电影中的定格镜头,好一会才醒过来,疑惑中连声地呵责我。我事后才会意,一个男人死抱电话不放不是暧昧就是为钱。难怪他口气里有被我搅黄了某种好事后忿忿的躁怒。青天白日撞见了大头鬼,他躬着背拍打胯裆里的尘土。我红着脸连声道歉,象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慌慌忙忙甩脚开溜。直到吃完一碗小馄饨,稍微缓过神来以后,耳根子还在隐隐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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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想想,我跟朋友交往几年从没见他骑过自行车,一直电瓶车。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08-31 12:44:02 +0800 CST  
农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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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东方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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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到了城里感觉花花绿绿,就想做城里人。前几年,有城里人受够了罪——人际间的花花肠子,街市里的嘈杂喧闹。厌倦了,就做起乡下人来,租了几十亩地,建了几间屋,挖了河塘栽了树,做起了寓公。

做寓公的是朋友的朋友,夫妻俩,在乡间建设已经五年了,颇具规模。几间瓦屋,一个凉厅,远处还有个暖棚,很有点隐居的味道。刚到,猫猫狗狗先窜出来摇头甩尾巴,动物发嗲,可爱的一塌糊涂。去时正是盛夏,朋友热心,邀请、安排、联系,琐碎细节组织得面面俱到;朋友细心,一应吃食渔具遮阳帽连个毛巾都准备妥当了。让我这个酒鬼异常兴奋的是,还带了一坛绝版的“福贞”黄酒。

“福贞”黄酒是老常熟人的记忆。凡沾点小酒的,都要翘拇指。可惜“福贞”黄酒“帆船”酱油这些品牌只能是老人们闲聊的回忆了。没想到我如此幸运,还能品尝到如此陈年老酿,心里乐开了花。好酒藏了几十年,打开来,浓缩成半甏,舀出来,都成了浓浓酽酽的浆汁。加进一些冰块,香浓甜,一口下肚,爽歪歪!舌苔上残留着沾染了丝丝缕缕的激动,俨然做了一回小神仙。

我不善社交,一般懒得搭理人。不是熟稔,见人说话留三分。但主人不同,搬个凳子,海阔天空地闲谝,没有隔膜;性格开朗,学养丰富,很投缘,使我多了崇敬和佩服。在城里呆久了,各阶层人物面目了然于胸。浑浑噩噩的太多,年纪一大把,还围绕着女人,金钱转圈圈。举手投足处处流露出猥亵的市侩。主人农庄只有投入,没有产出。我们去,还要招待,他不可能靠经营来获得收入。在这里造园植树,享受生命,超脱的选择,为在名利场上挣扎的人开启了一道别样风景。

一个人的每一个举动,影响他的都是知识和环境。要作出异乎寻常的选择,必然是经过了长久酝酿和知识结构潜移默化的影响。主人并不富裕,并不是那种大富大贵以后躲避江湖险恶才引退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钱永远不够,这并不能以简单的贪婪来定论。很大程度是社会裹挟下生存压力所导致的,使人活着失去了目标和信仰。主人作出这种和时人截然不同的行为方式,选择宁静和安逸。但他手里不多不少的财富也使他有资格作出这样的选择。在街上来来去去的人群中,有无数为生存挣扎的人,越是底层,收入越是微薄,生存越难。每一个衣食不愁的人都是这个社会的幸运儿。

起先去,心里有丝怯怯的。他们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为的就是求清静,我们常去,打扰多了,会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样,惹讨厌了,有了心结,相互之间就很难解开。去得多,了解深,才发觉我的揣测纯粹多余。主人大度、热情,但并不是李叔同式摒弃世俗后的老禅入定,也没有“悲欣交集”式的大喜大悲。而是享受一种生活方式。人都在追求中探索灵魂的出路,茫茫尘世中,大家都是处在“此心何尝有定向,此身何尝有着落”境遇里,谁又能一眼看到自己的死亡呢。

有喜欢装逼的人常把一箪食一瓢饮挂在嘴上,仿佛已经洞察世事,远避名利。我最厌恶。老子说,“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举着“淡泊名利”招牌的,正是那群伪善装逼的宵小。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08-31 12:45:58 +0800 CST  
谢谢丽敏鼓励

谢谢渔舟兄捧场

:)))))))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08-31 21:06:16 +0800 CST  
陈伟宏/曾永球/秀才兄/贵族兄/华兄/奔兄

好久没来,多了新兄弟

问候兄弟们

:))))))))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09-01 18:57:57 +0800 CST  
咦,哪位斑斑好心帮我编辑了~~~~~~~~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09-01 19:15:16 +0800 CST  
专挖墙角的锄头/:_MSN_/tk543 /他她朵朵

:))))))

葛芳:天涯见葛芳兄,倍感亲切:)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09-02 15:47:51 +0800 CST  
钱贵和《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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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东方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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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想放纵了,就为自己的放纵找个理由,看《色·戒》是个不错的理由。所以大姐一提议,一呼三应,呵呵,因为公司里就俺门三个人。

为下班和电影这段空隙填点内容,就到了钱贵。好久没活动,几个人有点象攒足劲的猴子,直窜钱贵。打开包房,高分贝的音响,和过道里来来去去的人,骚扰得空气也凌乱无序,好像大家都在凌乱地应付着生活。尽管我不是头一次去钱贵,但是我在那晚才感觉到钱贵的妙处。不仅仅止于活跃气氛,更能使人疯狂。也许,人骨子里就是歇斯底里狂,在钱贵一吼,四肢百骸都放松了。难怪生意爆满。

以前一直避免去吵闹的地方。去了钱贵才发觉,我也是两面人。也喜欢热闹。也许人就是在这种吵闹和清静之间寻求平衡。使清静的人喜欢上热闹,快乐也是诱因。其实,在钱贵不是唱歌,是飚歌。跟飚车一个状态。寻找的是一种自由放纵的乐趣。这个世界拘谨太多,自由太少。大家都在沉闷的缝隙里寻找自由,冷不丁钱贵之类就瞅正空子冒出来,让你找到了发泄的乐趣。

钱贵里还有美食。美女尖钻玲珑,是个中老手。专门候在餐位前,专等美食出笼。群起而抢,奇怪,平日里的淑女,一下子成了疯婆。美女杀抢美食,平时的温文尔雅被美食的美味化解得无影无踪。人都是趋利的,男人是这样,女人也是这样。美女门槛精,吃舒服了再飚歌,这不知是不是所谓的另类瘦身,下次找个机会仔细讨教讨教。

从钱贵里出来下楼,坐在影场的茶坐里,K歌后狂跳的心才渐渐消停。身体消停,眼睛却不老实地到处晃悠,一刻不放松。搜索着美女的大腿,蜂腰,肥臀,象金头苍蝇一样在这几处肆无忌惮地停留。心猿意马。奇怪,这不知是不是叫色眼,还是文绉绉一点叫欣赏,反正离人的动物性不远。碰巧有的美女会回敬一个鄙夷的眼神,“哼,你这色狼,”内心里说不定看到被人注目,心里正美滋滋的。女人越装,男人越馋。可惜我脸皮一直炼不厚,怕遇到个把真正的良家妇女,被人看扁。好在世风不古,良家妇女少,卖骚的多。

头顶上带子滋滋地转动,画面里汤唯离我很远,美女离我很真。边上坐着美女,其实电影跳跃的镜头在眼前花花绿绿的晃动,演了些什么,看进去的很少。什么汉奸卖国,今夜我只关心美女。《色·戒》当然是诱骗美女的一个借口。乱七八糟的镜头在眼前晃,坐在软塌塌的沙发椅里,心里在乱七八糟地动歪脑筋,快速地过滤着古今中外勾引美女的成功案例。人懒,脑筋也一直呈关闭状态,连骗美女也想套用一下成功的经验。后来我才总结经验,骗美女的事业也需要技术含量,缺乏创新精神,总是很难成功。

后来,为了捧美女的场,写影评,不得不赞助了影像店十块钱买了两张光盘。其实影评不影评都是狗屁,我是熬不过美女的白眼,不然决不去做白痴。李安不会给张爱玲版权费,大家帮李安吵吵嚷嚷,让他铜钿哗哗地流进腰包,还获国际大奖,名利双收,影像店小老板也顺风喝了口粥汤。我们一帮冤大头又是花钱看电影又是熬夜写影评,活受罪,整个做了回义工。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12-20 18:08:49 +0800 CST  
篮球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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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东方安澜

电梯直上5楼,我忘了关照电梯工摁4,也跟着上去了。

打开电梯,看到了楼顶上有两个篮球架竖着。“喔唷,可以打篮球了。”我心里一动,脱口而出。女电梯工听我小孩子样的惊喜,怪模怪样地望了我一眼。去对面的小商品市场买了个篮球,就有了打篮球的机会。看我抱着篮球上去,女电梯工好奇地问我:“你上班怎么自由来?”我朝她狡黠地笑了笑。

楼顶上本来是停车位,夏天,市场淡季,车就不多。弄一身臭汗,全身油腻,让每个毛孔都得到释放,着实爽了一把。隔了二十多年后,又摸到了篮球,感觉好及了。从小两件事最得意,打架和篮球。乒乓是弱项,觉得那玩意儿一点点大,捏在手里没劲。还是篮球拿在手里实在。篮球在我小小的心思里还藏着一个秘密,在球场上奔跑跳跃可以在女同学面前出风头。小时候不懂,以为就我自己喜欢出风头,心里还很害羞,躲躲闪闪不敢表露。几十年以后才发现,男人女人都喜欢出风头,程度的差别罢了。

男人都有一个需要,现露自己顽强好斗的一面,突出强悍和霸道,篮球就很适合我。嘶哑着喉咙吼叫一边奔跑一边对着别人指手划脚,就有一种指挥全局的自负和光彩。看来人骨子里都有领袖欲。我一直没搞清楚怎么喜欢篮球。我个不高,体态中等,但就是当年球场上大家被我指挥得团团转。许多想不清楚的喜欢潜伏在骨子里,看到篮球架,就亲切,迷恋篮球的热情就被催发出来了。

绿色的架子上写着“中国体育彩票捐赠”的字样。不知什么时候被安放在楼顶上。好像有一个背景,号召全民体育健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这里摆了两个篮球架。招商城地区车多人多,寸土寸金,大型专业市场楼顶都辟有停车位。生意一忙,球场和停车位就不分彼此。体育设施也就摆摆样子。上面有了要求,一阵风,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原本这两篮球架也就给领导视察用的,没看到搞过什么赛事或活动。大概从来没想过真派什么用场。

世间的事物就一直在形式主义和现实主义之间摇摆。不得不承认,形式主义带有理想的色彩。侵犯现实的利益,利益就不让步,理想主义就很脆弱很无奈。所以很多事就是这样:凡是有巨大利益驱动的地方,做事就容易成功。而理想最多帮助利益化化妆而已。理想的杀伤力在于:在各方为利益争夺得头破血流时,理想出场,来收拾残局,俯首归顺。理想能坐庄,几百年一遇的事。

篮球架是摆设,不是用的。所以我在楼顶上打篮球就显得有点不识相。保安看着不舒服。他怕砸坏了汽车玻璃承担责任。其实我打篮球也是解解干瘾,早已没有了读书时那股虎气。早已过了不计后果的年龄。基本只是转个圈投个栏,溅出的球落到旁边的汽车上势头已经弱了。我也灵醒着,当然不愿凭空惹事生非。

我觉察到了保安的不耐烦,去得就少了。他们端个饭碗也不容易。经常瞅正他们空闲的时候,偷忙滑溜地去打上几圈。一看见他们人影,我就撤。入秋以后,天渐渐转凉,我的事也多起来了,尽管很近,就在头顶上,只要爬一层楼,但去的次数更少了。有一次偶然上去,看到保安干脆把篮球架抗了个位置,背了过去,不让玩球了。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12-20 18:11:57 +0800 CST  
取报

   文/东方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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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下午两点,我要步行30分钟,去邮局取一份日报。

邮局不是不送,而是统一送到底层的市场办公室。办公室人手不够,送到我们4楼的公司,就时有时无。我下楼去拿,大概办公室人多手杂,有好多次空跑一趟,没拿到,不知搞到哪里去了。问?只有一个镜片后以一秒钟一百次的频率向你眨着老鼠眼,算是回答,问不出名堂。

跟办公室和邮局方面多次交涉,电话费可以订一份报纸了,还是没有结果。干脆,我去拿吧。唉,世界上很多事情,没有结果就是最大的结果。招商城地段是最忙碌的,车辆横冲直撞,见缝插针,一有碰擦,堵车是常事。如果你开车坚守规则,那你就等到晚上吧。这里没有秩序,装不得绅士。在这里,步行也要多个心眼,经常是左窜右跳,穿插迂回,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三轮车磕碰一下。所以吵闹打架是家常便饭。在这里,守住一个“狠”“横”字诀。

到了投递组,说明情况,给我报纸。有几个月,拿这份报纸成了我的功课。我们为商家服务,对商业信息比较敏感。报纸是一个信息源。受商业利益的驱动,大小不同的商业体组成了一个商业链,都围绕着经济这个蛋糕,在拼命争抢。社会像是一个以钱为燃料的机器,在日夜不停地运转,制造更多的利润空间。所以日报在我眼里,也是一份商业广告。但是那几个月,报纸也没真正起过什么作用。小城市小地方,活动空间并不大,也就那几个人。生意上更多靠的是平时积累的人脉关系。

每次取报,给我的都是不同的人。我很想问一问,谁是负责我们那片的投递员。本想沟通一下,最好能通融一下。不知为什么,一直没问。不是没兴趣,而是懒得问。我去拿,他们漫不经心地给我报纸,我去拿,他们随便给我一份,给我的感觉,本地的日报,他们每天派剩多余的有的是,无所谓多一份少一份。我这样每天去拿,后来几次我们公司的信件却仍然由办公室转送上来的,我就更感觉他们松散的工作态度。

我在QQ有个朋友,他也是干邮政投递的。跟他聊起这件事,他哈哈大笑。一句话就点穿了意思,“其实大家都是在混日子”。是啊,我每天取报纸,尽管麻烦,但事不多,拿就拿呗。天天步行30分钟,就当是健身。在邮政投递一线的都是合同工,今年做完了不知道明年。领导拿起鞭子抽一下,人就动一动,主动做好某件活,吃力并不一定讨好。一个投递员辛辛苦苦跑一大片地方,赚的钱还不及邮政正式员工的奖金。

聊天是晚上,聊过以后睡觉前,我一直咀嚼着他的话。觉得有点怪怪的涩涩的,不是滋味。象是彗星划过夜空,突然想起爷老头子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做七荡八坐九困十”。社会分配的法则是:底层做坯得七成,闲荡的二流子得八成,坐办公室公务员得九成,困困觉睡睡高干病房的得十成。我从来没问过老头子是哪里批发来的这句话,但老头子肚里古话一大摞,这话当然不是他原创,他没这智慧,我估计还是老辈一代代传下来的。看来这个分配公式,新中国和旧中国是一样的。这个社会不管怎样改头换面,还是脱不了新瓶装旧酒的江湖手法。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12-20 18:14:31 +0800 CST  
风兄好
:)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12-20 18:15:38 +0800 CST  
贫民妇女/北华兄/曾永球/我是谁的小宝/小李佛/山岭野老/丽莎大姐
嘎玛丹增/微微的似水流年/金斧子/提兄/透透/湘江往北/vivien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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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乐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08-12-20 18:20:23 +0800 CST  
摞柴庐


“柴庐摞的好,媳妇讨的巧”。生产队的时候,农活好坏,往往和娶媳妇挂钩。

夏收颗粒归仓以后,生产队仓库场上,堆满了脱粒后留下来的麦秸捆,分到各家各户后,男人们扁担上的任务,就是挑回家,作为一年烧灶引火之用。从仓库场上挑回来,散满了一院子,家里都是清新的麦秸秆的味道,夏熟的气味都在麦秸秆里面,但一点也没有诗情画意。大太阳底下的麦秸,从割麦、捆麦、脱粒到挑回家,没有一次不是在和麦芒肉搏。麦芒划过裸露的胳膊和背脊,引来奇痒和刺痛,火烧火燎的,使得晚上难于入睡。夏收里,和谷仓一样满的,是辛苦。

生产队时,许多农活,都需要提早打章程,以便配合农事和季节。摞柴庐也是。年后的雨天,不出工,父亲就在家打稻秈,小孩子常常帮着大人分稻秸,打好两大卷,以作柴庐的坡顶。然后是齐挤五六个或者七八个稻柴捆,把头上扎起来,作柴庐的顶。做这个顶,扎好以后要把稻秸分成像斗笠的顶芯模样,要容易泻水,很有些窍门,详细我也描述不上来。稻秈和庐顶这些都是需要预备好的。同样需要预备的,是柴庐的筑基。在院场角落不碍事的地方,用碎石碎砖块,铺一个二米开外见圆的柴庐基,而且基础要抬高一点,防备下雨积水。

俗话说,摞柴庐是“三分摞,七分看”,就是说在外围,把麦捆搠给摞的人,并且要看好柴庐的圆整度、和整体的垂直度,时刻要提醒摞的人。夏天天光长,摞柴庐,用的是早晚空闲时间,日头里要挣工分,所以摞柴庐像打仗。摞一个新柴庐,很吃功夫。空闲紧加上脾气的缘故,好婆和父亲搭档,就经常打嘴仗。好婆在下面搠柴,叫父亲这里拔出一点,那里收进一点,父亲自我感觉良好,不服帖好婆的建议,说摞柴庐不是绣花,结果,摞着摞着会发生倒塌的窘况。前功尽弃,好婆就在下面一个劲的唉唉唉,父亲下来抽烟,喘口气,埋怨好婆提醒的晚。

争吵的折衷,就是摞的时候,先拿芦席围一下,有芦席圈起来做标杆,这就塌不到哪里去。摞柴庐是个技术活,如果要领证考级的话,我外婆是一级,父亲最多三五级。也不知我外婆是怎么把女儿嫁给他的。看来,民谣说的也不对。又或者,外婆的女儿也污,不是巧媳妇。反正这谣言,不适用于父亲。父亲摞柴庐,极不自信,笨手笨脚就只有嘴皮子来是。好婆就提议他,拿芦席围一下。芦席一圈围好,这样才托胆,开始摞。芦席围了圈,搠柴的人,要把柴捆抛过芦席圈的高度,使搠柴的人,费力很多。

父亲仗着力气好,嘴巴老。可是力气和技术是两回事。父亲遇到外婆就服服帖帖。外婆在上面摞,父亲在外围搠柴,也不用父亲多提醒,更不需围芦席,外婆摞的柴庐,四周光洁、圆整,有刀削斧砍般的景致,加上新麦柴泛出金黄的油亮,看着赏心悦目。和父亲摞出来像被天狗啃过那样子有天壤之别。我从没见过外婆和父亲搭档争吵过。父亲把柴捆搠给外婆,外婆接过压在膝盖底下,揉进柴捆的空隙里,一个力气好,一个技术高,有一气呵成的感觉,配合的天衣无缝。等到结顶之时,外婆披好稻秈,结好庐顶,顶中央插好防台风的竹扦,从梯子上下来,父亲总要适时来一句“只有吾邑老丈母卖得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父亲一嘴油,外婆顺耳朵。听了马屁的外婆,一扫干活的疲惫,神态笑意嫣嫣,得意洋洋,大概这就是外婆把她女儿嫁给父亲的原因吧。

2017、1、31
楼主 东方安澜  发布于 2018-05-20 09:09:11 +0800 CST  

楼主:东方安澜

字数:11055

发表时间:2008-08-31 20:3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5-21 02:37:1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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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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