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和养蚕(河边故事之四十)


大约在上小学前至初中阶段,有一阵子我非常喜欢养花,或者养殖一些小动物,虽不精于养殖,总疏于打理,有时兴趣转移较快,但却时常从中体会到一种付出和收获的惊喜,一种调适生活、享受成果的乐趣。

养花的兴趣应是源于爷爷的濡染,他退休后就没见他出过远门,就闷在院子里侍弄他养的那些花,或者斜躺在竹椅上看花。他养的花确实不少,光盆栽的就有好几十,也有种在地上的,编一个小栅栏围着。院子里摆不开,他就发挥了木匠的特长,在房前的空地搭了个木架子,像楼梯一样,上下五六层,两三米长,都摆满了盆花。爷爷早上起来到晚上临睡前,都要看看这些花,浇水施肥,松土去杈,摘掉干枯的叶子,扶正倒歪的花枝,我也经常打打下手,自然学会了种花的门道,也就萌生了养花的乐趣。

五六岁时我就开始在自家的院子里养花,刚开始的一些是从爷爷那里挖来的,无非是些芨芨草、小金菊、八月菊、鸡冠花、太阳花、芋头花、羊粪蛋子花之类,基本上全是当季不能过冬的。从家里或者街上的犄角旮旯里寻找破锅烂盆,还有缺了口的瓷碗、罐头瓶什么的——那时候村子内外不缺这些东西——都被我收集起来,种上了花,摆在了猪圈的围墙上,香椿树下,反正都是一些不碍事的地方。父母每天忙着生产队里的农活,无暇顾及我在鼓捣些什么,只要是不妨碍他们做事,一般是不干涉的,也不关注,但有一种花例外,母亲很喜欢,那是一种叫做芨芨草的,也就是凤仙花,每年夏天开出红色、紫色、白色的花,有单瓣的,还有几片花瓣挤在一起的,可以摘下来,捣碎,取出一些堆在妹妹的指甲盖上,然后用芸豆叶包上,缠线捆上。夜里睡一觉,第二天芸豆叶子早就在睡梦中脱落了,指甲却变红了。那时候村里的小姑娘染指甲就用这种芨芨草,隔壁邻居有两个比我们大些的姐姐,经常过来摘。

养花着了迷,有时就到野外,在沟渠边或水池岸,寻一些刚长出新叶的树苗,几厘米至一乍长不等,大多是果树苗,大人叫腚眼子树,说的是树种随粪便或者不经意地遗落在野地里的,通常长不成个,有桃树、苹果树、葡萄树。在根部深深地挖下去,裹上些土,抓紧了,挪进瓦盆,放在院里,挤在其它花卉之中。可是不久树苗渐渐枯萎了,叶子耷拉下来,一般这样移来的都难逃夭折的命运。依然还是在野外转悠,或者在游戏的过程中发现鲜嫩的树苗,再移进家里,乐此不疲。
我很羡慕爷爷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花盆,虽然形状单一,但是大大小小的,挤满整个木架,在村里我还没有见过谁家有这么多的花盆,谁家院子里竟然种这么多的花。村里养花的人家我几乎都走遍了,软磨硬泡地索要、交换,反正最后我种的花把院子的角角落落也摆满了,虽然几乎没有一个像样的花盆。

曾经有几年的时间,一开春就开始张罗种花,上学后依然如此,课余的一部分时间我就花在养花上。只是后来学业越来越紧张,初中二年级就离开家去亲戚家借住,高中更是一周甚至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有时回到家也是匆匆忙忙,不是赶写作业,就是拿些馒头咸菜准备返校,哪有心思再打理这些花,渐渐就忽略了。但意想不到的是父亲开始照顾起它们,只是花色品种大大精简,而且大多数被移栽到院子里的一个角落,四周立着砖头围成一个半圆。至于我养花用的那些坛坛罐罐,早就不知去处。

那是父母顾不上我的学习,更别说养花了,他们为我提供了我需要的一切自由空间,培养和发展自己爱好和兴趣。养蚕则是学校或者老师给我留下的自由和空间。

在农技中上初二的时候,我个子不高,却被班主任安排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紧挨着后门。那年春天班里兴起了养蚕,我也不知从哪里得到两只,在纸盒里养着,放进课桌的抽屉洞里,下课后就掏出来看看,摆弄欣赏一番,同学们有时也围拢过来瞧上两眼,评论几句。刚得到蚕宝宝的时候,它们就像两根线头一样,又小又细。我们那里根本就没有植桑养蚕的,但是偶尔还能见到一两棵桑树,从三姨家到学校的路边就有一棵。每天上学就顺道摘上几片叶子,放在纸盒里,看着蚕宝宝一圈圈地啃食桑叶,像技术熟练的工人在打磨一件玉石一样的精细、耐心。随着蚕宝宝逐渐长大,需要的桑叶越来越多,更要命的是养蚕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一棵碗口粗的桑树哪能经得住这么多人去采摘。实在没辙了,就约着同学午饭后结伴去河堤,那里有成片的桑树,手指般粗,一簇簇的。隔三差五去一次,能满足蚕宝宝好几天的吃食。再说等到桑葚成熟的时候,河堤的诱惑力更大了。有一次边摘桑叶,边把饱满的桑椹塞到嘴里的时候,迎头碰到一位老人愤怒得几乎变形的粗糙的脸,手里掂着一把镰刀。我们还以为这些桑树是野生的,竟然不知道已被人承包了。那天有惊无险,我们狼狈地逃回学校,至于桑叶,只能再想别的招儿了。

虽然摘取桑叶的难度越来越大,需要走的路程也越来越远,但是蚕宝宝一如既往地健康茁壮成长。后来在盒里放上草棒树枝,它们竟然在上面吐出一圈圈晶莹的蚕丝,接着把自己包围起来,直到看不到它们为止。

几年前我作为单位选派的第一书记曾经深入沂蒙山区的一个村庄开展扶贫工作,初春的一天我第一次走进村庄时竟然惊奇地发现那里是远近闻名的养蚕村,在和村民一起摘桑叶一起喂蚕的时候,经常想起初二时期养蚕的那段经历。也正是从那年开始我竟然改掉了贪玩的毛病,注意听讲、认真学习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养蚕滋生的责任感和上进心。我很高兴,两只蚕宝宝伴我度过了一个重要的学生时光,至今难忘。
楼主 有任京杭  发布于 2018-04-10 13:36:57 +0800 CST  

楼主:有任京杭

字数:2122

发表时间:2018-04-10 21:36:5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4-22 19:05:1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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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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