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人家


一个世交的兄弟，姓王，家在西去几十公里的一个云集的山上。多少年来，我们像亲戚一样来往。每次到他那，都无比享受。

他那云山，是信阳著名的“五云”之一，所产毛尖茶，天下闻名，在他那喝茶，自然是大享受。你会说，在家不也喝茶。但在山上他家喝茶，和在山下自己家喝茶，那感觉的不同，就如孔子登东山与登泰山一样。茶叶是此处云雾里所产，水是此处山泉所出，这样泡出来的茶，那味道，是山下没有的。

我的故乡并没有茶树，也没有喝茶的习惯。但我们那也喝茶，不是泡茶叶，是放入红糖或白糖。平常一般不喝，是待客的。我的喝信阳毛尖茶，是跟着我父亲学的。我父亲来信阳工作，在单位做些采购的事，和王兄的父亲相识。他们相识的时候，应该都比较年轻，那时王兄的父亲是大队支书。

我喝信阳毛尖茶也几十年了，但喝出点味道来，时间也不长。大前年的时候，在买茶叶上和拙荆发生争执，她就带回价钱不同、外形差不多的两种茶叶让我辨别。我泡上两杯，端起一喝，说这个好那个不好。她笑笑，说你那狗嘴还怪识货哩。

茶叶的生长地不同，生长环境不同，管理不同，采摘、炒制不同，茶叶的不同也就出来了。水的不同，泡的不同，茶水的不同也出来了。信阳毛尖有个娇贵处，离不开信阳的水。而水，山泉好于河水、湖水。城里经过水厂处理的水，又等而下之了。而喝的不同，人的情感也就迥异了。

在王兄家，坐在阳光下，喝着茶，沐着清风，听他讲茶乡的人情世故，或茶叶的色香味形，像是走进另一个世界。远处山苍，近处松青，身边花艳，头上鸟鸣。一切都那么惬意。就是乱跑的鸡，羽毛上也闪烁着无尘的天光。那“咯嗒”、“咯嗒”的叫声，因茶香的浸润似乎来自天庭。你说，这样子喝茶，是不是个大享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那童子的师傅采药归来，坐在树下喝茶的情景，在王兄这仿佛。

王兄是个厚道人。几十年走南闯北，交往各色人等，年轻时还猛踹过当地穿制服的持枪者，被人称为“山大王”，这都没有改变他的厚道。嫂子也是个厚道人，每次去，都忙着做一大桌子菜，都是那样的好吃。其中最让我视为享受的，是炒鸡蛋。这并不是说满桌子的鸡鸭鱼肉不好吃，只是说我对鸡蛋有特别的感受。自然，王兄的饭桌上基本都是“土”的，或是自家产的，或是当地农家产的，或是当地山野产的，那味道自然是原始的。在城市，这原始的味道，一般很难享受到了。今天的人们自以为聪明，鄙视“原始”。可是很多东西失去了原始，人也就失去了很多活着的趣味或意义。

我年少在老家的时候，过年才能吃到肉。鸡蛋，除了过年，平常也偶尔能吃几次。肉需要买，鸡蛋自家有。但鸡蛋主要用来卖钱或换东西，一年也吃不上几个。在那时，吃个鸡蛋已是相当的享受了，所以印象很深。说来让人笑话，无形中，吃鸡蛋成了我最高的食物享受。现在，吃鸡蛋稀松平常，只是很多地方，母鸡已不是那个母鸡，鸡蛋也不是那个鸡蛋了。所以在王兄家吃到嫂子炒的、自家土鸡吃虫子、野草下的土鸡蛋，吻合了我自小养成的对食物的美好感觉。这让我十分享受，甚至让我猛然生出些人生的迷茫，怀疑我青年时的所谓奋斗，以及人类的发展，所为何来。现在的食物，丰富得很，却是这精那素，这药那剂，这化肥那化肥的，不是有毒就是无味。但转念一想，如果不奋斗，今天在故乡或许也能坐在阳光下，快意地享受自家土鸡吃虫子、野草下的土鸡蛋，却享受不到坐在茶山的松树下喝茶了。如果没有科技，我们或许还会饿肚子。人类的发展，虽然有不少反人类的地方，还是有益于人类的地方多。我还是要感谢自己的奋斗，感谢我父亲的“栽树”，感谢前人、他人的贡献，感谢国家的发展，感谢人类的进步。至少，现在我去王兄家喝茶，在交通上方便多了。这在不远的过去，还是比较艰难的。

“王哥，等夏天的时候，我来你这住几天。”前天我们去他家，饱享口福之后我说。“好啊。”王兄笑着答应道。我想看看这里的旭日，我想看看这里的繁星，我想闻闻这里早晨的清新，我想听听这里深夜的宁静……这些，别处都有。但在王兄这高高的茶山上，定与别处不同。



（二零一八年二月二十七日）



1楼 评论时间: 2018-03-12 11: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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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合礼（屈）给你家长打电话怎么不通？你现在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