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家常生活之五二三 帅哥,祝福你!

我的家常生活之五二三 帅哥,祝福你!

至今也不清楚,帅哥到底是不是个正常人。
初次看见帅哥,是去年秋季的一天,我去菜地的半路上。
樊洼西路北侧的人行道靠近董铺水库“大水缸”,绿化带紧连着一条栽满法梧而今绿荫匝地的林间小路。风景秀丽,环境优美,东西方向来往的行人大都喜欢走这一边。
我就是在这条路上不期而遇迎面碰到帅哥的。后来我曾想,为啥我第一眼就会对帅哥有异常的印象?
其实当时的帅哥与大多数去水库游玩或钓鱼的小青年穿着、发型及神态都差不多,本不该引起我特别注意的。
帅哥长得倒是名副其实的帅哥。
他最多二十岁出头。高挑匀称的身材;面容清秀;看他黑眉细眼,鼻梁弧弯,更是带点女孩味儿。一头乌黑的半长发,一件深色的西服上衣,为他平添了几多潇洒。
只是他的面色暗黄,脸庞清瘦,没有他这个年龄应有的丰满、润泽与神采。
不过,不是因为他的帅气,那天我确是“与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
也许是他视而不见、漫不经心的表情?也许是他冷淡漠然、灰暗无光的双眼?抑或是不甚洁净熨帖的服装?还是他手中拿的一根树棍子?反正总给人有点儿怪的感觉。
其后又在这条路上见过他几次。一次比一次加深了有点儿怪的印象。
一是每回都要拿一根不长不粗的树棍子;一是油黑的头发越来越显凌乱;还有是到冬天的时候,他穿了一件草绿色军大衣,敞开的衣襟露出贴身的单衣,很不相称;而且军大衣上淡淡的污迹与折皱,好像随时随地躺下睡觉当作被子用的样子。
渐渐的,一个虽不确定但却疑似的想法浮上心头;他,会不会是个疯子?
而一旦起了这个疑心,再看他就像是疑人偷斧似的,所有的疑点越发放大,怎么看怎么像疯子了。
不止一次说过我的胆小,怕黑,怕孤独,怕这怕那,其中就有一个怕疯子。
说到疯子这个名称,在我们淮北老家是对各种各样神经失常一类人的统称。不管你是神经病,抑郁症,还是心理障碍啥的,只要人家看你行为反常,那就全都当疯子对待。
几十年里我碰到过好几个疯子,反正我是避而远之,既不敢走近他,更不敢跟他搭话。好呢,他不理你;不好呢,他突然歇斯底里大发作,什么事做不出来?都说神经病人若伤害正常人,他还不付法律责任呢。
如是,我对帅哥也就这个态度。路上遇见,基本都不敢迎面看他,当然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刺激了他。轻者给我个难看,重者给我个意想不到的伤害,我哪里受得了?
谁知冤家路窄,怕啥有啥。今年春末夏初的一天,我正在水库边菜地干活,却发现疯子帅哥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穿着变成了一件长袖衫与一条短马裤,不搭配也不整洁。还是那副视而不见、漫不经心的表情;还是那双冷淡漠然、灰暗无光的眼睛;还是暗黄的面色清瘦的脸庞;还是手中拿着一根不长不粗的树棍子。只是比原先似乎又瘦了些;大约是置身于春光明媚、莺歌燕舞景色的缘故吧,看上去他似乎比先前稍稍精神了些。
他目空一切、直视前方,径直从我的菜地旁边走过去,就像没看见我这个人一样。
我屏声静气,故作淡定,也当没看见他一样,继续种我的菜。
此后几乎每天他都要从我身边走过来,走过去。而且只是他一个人,独来独往,从来没见有任何别的人与他同路或交谈。
菜地朝南不远处,最多不过几十米,紧靠马路就是水库尽头。那儿有两间破旧、低矮的灰瓦房,可能是村庄搬迁的许多年前,建在水库边沿护鱼人的小屋吧。原来这儿就是帅哥的栖身之所。
好在相安无事。他从不看我,我从不理他。至于他从哪里来?他是什么人?他怎么吃饭?有没有生活来源?诸如此类问题我不止一次问过水库边种菜的人,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
他似乎就是个游离于人群边缘的谜一样的人。他视身边、周围的我们为不存在;我们则因为无从了解、不知底细而当他是与我们无关的一个人。
不想有一天这种静默的相持忽然被一个人无意中打破。但叫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会是粗心的不爱说话的我的丈夫。
那天我正在小河汊边菜地除草,丈夫走过来带点神秘的语气对我说道:“知道是谁用咱的地龙了。”
几天前,丈夫放在河边草丛中的地龙不知被谁下到河里了。丈夫并没刻意寻找,他说反正就是个旧地龙,谁用谁用,不就两个小鱼小虾的事么?
谁知可巧给遇上了。
“是谁?”我随口问道。
丈夫用手朝南一指:“就是刚过去的那个年青小孩。”
咦,那不是帅哥么?我深感意外,忙问丈夫咋回事。
“他来收的时候,我说你是用我的这个地龙吧?他没吱声。我又说,你用就是了,我现在不用。”
“那他咋说?” 我急切地追问道。
“他啥也没说,走了。地龙里也没捉到啥。”
我有些失望,也有点庆幸:“我没跟你说起过,他可能是个神经病呀。多亏你不认识他,能跟他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不然你要是刺激到他,那麻烦就大了。”
我又慎重嘱咐丈夫道:“既然你一开始就把他当正常人,还是这样继续保持下去。我听说治神经病没啥特效药,最好的方法就是亲情、友情和心理安慰。以后你见到他还像对正常人一样,该咋说咋说。这样对他的病有好处,就算是我们对他的心理暗示治疗吧。”
自那以后,帅哥再没用过我们的地龙。可当我的丈夫下地龙时,他有时站在一旁看。只是一直不说话。
他到底怎么啦?他为啥不说话?
丈夫说:“他不是疯子。他的家一定就在附近。可能跟他家人有点啥事,不愿回家。”
我的地邻小木木说:“有一回我在路上见他边走边吃一份凉皮,那大约就是他的一顿饭。一个大小伙子就吃那一点凉皮,哪够营养?胖阿姨,你想,他要是有钱,何至于这么苦?我觉得他是个流浪者。”
我的另一个地邻巧巧说:“看他长得人有人,个有个的,不像有啥毛病呀。”
于是我下决心找个合适节点,跟他说话,一探究竟。
第二天可巧见他端个放着脏衣服的塑料盆,走我跟前过。
我赶紧笑着搭讪,先喊了声:“帅哥!”
我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名实姓,正不知如何称呼他,急切中想到时下流行的称呼,叫他“帅哥”。
他连脚也没停,脸也没转,看都不看一眼。
我哪里顾得上我的什么面子不面子,还是笑着跟他打招呼:“帅哥,去洗衣裳啊?”
“嗯。”
他终于低低地嗯了一声。尽管语气平淡,我却听得如雷贯耳,心花怒放。
如雷贯耳是因为,原来他的嗓音独特,悦耳,与众不同。
想象中他的声音应该如醉汉般粗糙、尖利、刺耳,叫人厌恶。但其实,他却像孩童般稚稚的,沙沙的,柔柔的,好比是娃娃鱼类似婴儿哭的叫声,让人一听就心软、心疼的感觉。
心花怒放是因为,原来他并不是冲上来就吐我,抓我,骂我,打我。他还有如此动人的嗓音和标准的普通话搭理我。
隔了会儿,他端着衣服回来了。我又赶紧迎上去笑着说:“帅哥,你看,这一片都是我种的菜。我拔一点送给你。”
“不要。”头也不回走过去了。
有好几回都是这样。我让他吃我的菜,其中一回我还摘好蚕豆给他,他看都不看,只说:“不要。”
反倒把我高兴的,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嗓子:“帅哥,你啥时候吃自己来摘啊。”
我有些放心了。这说明他即便有病,也不太重。
急忙和丈夫还有小木木她们分享。
丈夫曾去他住的小屋看过,说是外间屋顶破烂;里间又脏又潮,没有床铺,只有几件衣服胡乱扔在地上。
我和丈夫商量:“家里有咱儿孙们不穿的衣服,明天我拿两件送给他换洗。”
“这大热的天,那么潮的屋,蚊子能不叮死人呀。把咱家那顶小蚊帐送他吧。”
“他不一定要。”丈夫说。
“马克思说,。。。。。。。。我要是有钱,一下送他五十万,保他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小木木说。
实在浅薄,小木木口中的马克思语录我从没听说过。不光听不懂,现在连写也写不出来。我知道她爱经济,大概读过《资本论》吧。
但是她说的五十万我听懂了。我也同样没有五十万,要送只能送二百。
不过,我也担心他不会要。前几年看电视新闻,说是一个寒门学子上大学拒绝慈善组织捐助。是啊,人家孩子有自尊,我还很钦佩呢。
有一天,帅哥破天荒问正在菜地刨地的我:“蚯蚓?”
我见过他用一根小竹竿在小河汊钓鱼,所以心领神会,知道他要找蚯蚓。
难得帅哥主动找我要蚯蚓,慌得我这里刨刨,那里扒扒。可就是连一条蚯蚓也看不到。
我嘴里不停地对他说着别急,别急,平时蚯蚓可多了,可多了。可我自己急的汗都出来了。
帅哥倒不急,他把手里的一个饮料瓶放在地头,对我示意,如果挖到蚯蚓,给他放瓶子里。
明显可见帅哥的情绪在好转,青春的活力在闪现。
不知为啥那天就是挖不到。为了不让他失望,也为了建立信任,我叫丈夫把我家钓鱼的红虫拿来一些,装进了饮料瓶。
这事过去不久,一天帅哥经过菜地时,老远就向我伸出手臂,晃动着手中的饮料瓶,第一次主动对我说出两个字:“喝水。”
我那个激动就甭提了,连连说着谢谢,谢谢。我的儿,这哪像是有病的样子?分明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就像有意印证我说他没病似的,第二天,帅哥在我的菜地水边,居然钓上来一只二、三斤重的大老鳖!
说心里话,就是我的儿子钓个大老鳖,我也不过就是这般欢喜了!我又是点赞,又是拍手,跑到他跟前一个劲夸张大老鳖的大。
随即我压低嗓门,催促他说:“快把老鳖包起来,送你小屋里去。怕渔政管理人员会来没收噢。”
他听话地抱着他的大老鳖与小竹竿,顺从地走了。
我猜测他将如何处置这只大老鳖?卖钱呢?还是吃了呢?
过后问他,他的回答是:“红烧。”
丈夫听我说了,笑笑。小木木则不然,大声否定道:“他一定卖了,二百块!”
丈夫说按现在的市价,这个野生老鳖至少得值个三、四百块钱呢。
随着与帅哥关系的改善,我自以为火候一到,想进一步打探他的身世、底细。
一天黄昏时分,我从菜地回家,一回头见帅哥就在我身后。
我故意放慢脚步,待他走到我身边,我笑着跟他打招呼。
“帅哥,我家儿孙有些衣服送给你好吗?”
“不要。”
“单人蚊帐要不要?”
“不要。”
“需不需要钱啊?”
“不要。”
“你住的地方蚊子太多。。。”
“我住网吧。”
这是迄今他说的字数最多的话!我方才知道,其实他只是白天在小屋落脚。
兴奋的我得寸进尺:“帅哥,你家在哪儿呀?你妈。。。”
他注意地看了我一眼,迟疑着重复两个字:“妈妈。。。”
我正满怀期待等着他的突破性新信息呢,想不到他却一转身离开我,横穿马路到对面去,不理我了。
我担心他因我冒失地涉及他的隐私而受到刺激,悄然离开这儿。
唉,我太性急了。
我想他是到他说的网吧睡觉去了吧?真想跟着他看看是哪个网吧,想想不妥,别再事与愿违。毕竟,他未必是个正常人啊。
不过我也得到一点安慰,网吧人多热闹,不会孤寂。安全相对有保障,不用害怕。
小木木可不这么认为:“不一定,不一定。胖阿姨可能没进过网吧。网吧里。。。嗯,嗯,反正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
确实,除了二十多年前有一次我为了找小儿子,在网吧门口朝里看过两眼,只在电视里见过网吧。
我知道在网吧打游戏对青少年身心健康有影响,可小木木说不仅如此。问她,她欲言又止。我便没勉强她。所以至今不明白,小木木为啥说帅哥住网吧不好。
自此之后,足有两三个星期没见到他。
在这两三个星期里,我几乎天天都在注意寻找他的身影。
有几次我甚至想到,会不会在电视新闻里发现那张面色灰暗的脸,而他已经。。。
我后悔,后悔自己没尽力设法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我自责,自责自己没用心触摸找准他的心理隐疾。
他的心灵兴许受过创伤,只是不知道什么缘由,伤在哪里。
是不爱上学读书学习?
是早恋受到挫折打击?
是有个不幸的家庭,身世?
是逃避矛盾负气出走?
是玩物丧志,沉迷网络游戏?
是身患难言之隐,自暴自弃?
还是。。。还是。。。还是。。。
也替他设想解决方式与出路。
求助市政救助站?
或许他原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求助民政部门、社区组织?
或许他根本不愿意受到限制。
寻求他的家乡父母,亲朋好友?
或许他就是要摆脱家庭羁绊,云游四方,寻求所谓自由。
或许。。。或许。。。或许。。。
民以食为先,吃饭是头等大事。还是先解决经济来源问题。
要不,给他找一份打工?
要不,陪他一起拣废品?
要不,鼓励他用自己特有的嗓音强项,去应聘解说、主持什么的?
要不。。。要不。。。要不。。。
设想很丰满,可现实是他不再出现。
好在那天于去年第一次遇见他的地点,我终于发现了马路对面人行道上骑共享单车的帅哥。
新型的单车,配上新潮的流线型头盔,帅哥显得越发帅气,似乎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左手好像拿着手机,边骑边低头在看。
不知这这段时间他发生了什么变化?是不是他如梦方醒,豁然开朗,尽释前嫌?是不是他受到某种因素启发,悟到人生真谛,振奋了精神?是不是他自己战胜自己,增添了自信,重新回到原来的正常轨道区间?
但至少我已知道,他有手机、共享单车、流线头盔,骑行于络绎人流里,没有远离现代生活和社会。
不管怎样,我感到稍稍放了心。
又是一天清早,晨露晶莹,水库如镜。鸟语花香,绿柳绦绦。我在菜地用剪刀剪下遮挡阳光,影响蔬菜生长,低垂及腰的多余柳条。
一抬头见帅哥骑一黄色共享单车,头戴紫色流线头盔,正从小屋方向沿河边小路向我的菜地驶来。
小路很窄,长满青棵野草。一边临水,一边菜地。但见帅哥行车自如,灵活轻巧,瞬间就倒跟前。那一刻,我看他就是个朝气蓬勃、青春焕发的训练中的自行车运动员!
我像受到感染,心情一下子轻松而舒展。我向他挥舞双手打招呼,由衷夸奖他的高超车技。
突然,一个想法如电光一闪,当即我便放声大喊:“帅哥,帮个忙!”
这是一年来我头一回叫他做事,叫他帮忙!我的用意不言自明。
他神情一震,立马应声而至。扎下车子,将询问的眼神投向我。
我笑着指指头上的柳条:“我个子没你高,请帮我拉低点,我好把它剪掉。”
此后他的一个动作如同永久的画面,回味无穷地定格在我的眼前。
但见他一顿足,一个潇洒的弹跳,颀长的身体原地腾空而起,只轻轻一抓,一把柳条即在手中。
啊,帅哥,多么希望此时你那篮球健将般的身姿,成为你新的人生的开始!
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又是好长时间没看见帅哥了。
我在心里对他说,如果你已从沼泽泥泞里抽身站起,我但愿再也不见到你。
楼主 王羽兰  发布于 2018-01-30 16:44:07 +0800 CST  
两个帅哥放在一起。
楼主 王羽兰  发布于 2018-01-30 17:02:57 +0800 CST  
五篇一起沉。
楼主 王羽兰  发布于 2018-02-01 17:18:22 +0800 CST  
六篇在一起。
楼主 王羽兰  发布于 2018-02-20 17:12:11 +0800 CST  
还是六篇在一起。六六大顺!
楼主 王羽兰  发布于 2018-02-22 16:29:47 +0800 CST  

楼主:王羽兰

字数:5464

发表时间:2018-01-31 00:44:0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22 17:05:14 +0800 CST

评论数: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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