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1

(一)
“这个社会很奇怪吗?”刚参加完毕业典礼的万德林回到寝室,点燃一根烟,靠在一个光板床上,对正在打包行李的室友阿松问道。这个四人床铺的寝室已经提前走了两个室友了。他提的这个问题是不需要阿松回答的,功能类似诗句“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中的“噫吁嚱”,作用是引起别人的注意,然后发表一些感慨之类的东西。
阿松浓眉大眼,头发自然卷曲,酷似唐代造像之中的西域之人,因此有个不伦不类的外号叫魔里荭。
“……一点也不奇怪,”对于忙碌不语的阿松来说,万德林显得过于深沉,他向即将告别的空间中吐了一口不规则的烟圈继续说道,“有什么奇怪的呢?对一个东西感到奇怪是因为我们没见过,没经历过,或者是见过、经历过却没有思考过。思考不是某个人想想心事而已,不是的,思考也是不是琢磨琢磨一些生活小技巧,思考应该是一项工程,首先,它必须先有一张图纸或者某种规划,然后需要一些材料和力工去构造它。那个那个所谓的工程从何而来?那些规划从何而来?那些材料从何而来,到哪里去找力工?这都是问题。大学生是一帮不幸的人,他们从幼儿园起就被某些人规划好了人生,你想活出不一样的人生几乎是不可能的,大学是批量生产劳动力的地方,不是实现梦想的地方,所以你看,大学生中百分之八九十的学生都在忙着搞对象,因为搞对象是纯私人的东西,只有它才可以对抗整齐划一的生活。巴尔扎克曾说,‘个人主义才产生人类所有的伟大业绩(玛西米拉·多尼)’,我们所有的理想都隐藏在‘个人主义’这个被歪曲和雪藏了的东西里面。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们被过分地圈在了‘集体主义’这个猪圈里,使我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和谐圆满,也使我们随时带着对人生的满足的微笑任人宰割,法国那些启蒙大师就是从欧洲中世纪的黑暗里走出来,首先学会思考的人,他们个个学识渊博,他们构造了一个恢弘的大厦,把里面分成一个个的小房间,像loft公寓一样,把他们那些无家可归的思想一个个装进那些房间,让它们安定下来,让它们修生养息,之后欧洲甚至世界上所有的变革都来自于那些公寓的房客。我觉得我们缺乏的正是这种启蒙。你看看我们这些正走在路上的人,我们的青春赋予我们欲望和激情,我们用我们的欲望和激情织出一匹匹绫罗绸缎,然后正试图替我们自己缝制一件五彩的衣裳,但我们却都是盲人,何去何从,根本就没有方向。那些所谓的成功的人士呢?他们是我们的引路人和启蒙导师吗?不,不是的,我要说他们都是骗子,你可能会耻笑我太过偏激,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总说些励志的话是为了你的前途吗?不,不,不,他们在给批量出厂的劳动力套上为他们服务的枷锁。那些根据他们的意愿讲授励志课程的老师就是他们的帮凶。他们把极少数成功的案例当成普遍的社会现象加以夸大,然后得出一个富丽堂皇的结论,让你热血沸腾,让你盲从,让你听命于他们,让你不但目盲还让你永久地失去自我。我们是工科学生,我们都学过概率统计,抽样调查的理论告诉我们,样本越少,统计的结论越不准确,世界上那几个富豪的人生怎么能成为几十亿人的普遍人生呢?我这么一说,你再去听那些骗子讲课,不就跟听德云社相声一样了吗?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奇怪的社会,我这么一说,你还感到奇怪吗?是不是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你是一个空想主义者,”阿松捆好行李,坐在刚腾出来的光板床上,也点燃了一根烟,“我就没觉得我自己像你说的那种盲人,我生活的目的很简单,毕业后找个差不多合适的工作,然后找个老婆,生个孩子过日子,人生很短,很快就过去了。”
“那不是猪一样的生活吗?”万德林愕然了,“你这四年的班干部不是白当了吗?你不觉得人生应该有更高的追求吗?每个思想家首先都是一个空想家,因为我们的大脑是用来思考和想象的,而不是像虫子一样只处理一些简单的刺激信号的。空想的过程就是设计一个理想中的大厦的过程,那个真实的大厦可能我们终其一生也无法见到,但那是我们的方向,我无法忍受被别人安排过的命运,也无法忍受像你说的那样庸庸碌碌的生活,你可能是在开玩笑,但你说的那种人比比皆是,他们理直气壮地过一种与家禽和家畜没有实质区别的生活,还要把这种生活喊出来以突出自己有某种与众不同的个性,我都懒得嘲笑他们,他们说的话,我连听上一句都觉得浪费了几秒钟的黄金时光,和几秒钟排斥这种浪费的黄金时光,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人死了钱没花了,而是人的心智还处在幼年阶段的时候,生理上却成熟了,人类强烈的繁殖欲葬送了多少人的才华和智慧呢?很多人都是死在了青春期里,而青春期过后幸存的人也都奄奄一息了。难道我们不应该用我们短暂的一生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吗?”
“那么亲爱的老弟,你要留下点什么呢?既然这个世界像你说的那样,满是蠢猪一样的生灵,我们有必要为他们留下点什么吗?即便是你真的留下了点什么,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你还是什么也不知道,这又何苦呢?这样活着岂不是很累,潇洒点吧,老弟,我们还年轻,我们既帅气又有才气,有那么多漂亮女人等着我们去爱呢,哈哈哈……”这个西域人感觉到很开心,他以为戏耍了他们未来的思想家。
“蠢猪当然不值得我们去关爱和同情了,我们即使留下点什么也不是留给他们的,他们就像一些散养的动物,吃饱了,喝足了,有繁殖交配的对象就行了,他们不需要思想,你就是留给他们点什么,他们也会把黄金当成粪土丢掉,不过他们也是不可或缺的,就像食物链一样,最底层的生产者永远是最庞大的,要不然那些不需要动脑的活谁去干?总不能让思想家亲自动手吧?对于女人,颜值是一种迷魂剂,是一种诱饵,如果男人真正想得到幸福,对于女人的实质不得不查,她们把自己修炼成一只蜘蛛精,撒出弥天大网,把被他们捕获的男性们按照俗世标准进行分类,把穷鬼、色狼、丑鬼、榆木疙瘩、菜墩子等劣质品和过期制品剔除掉,把新鲜的高富帅留下,她们依据颜值和功力的不同,织出大小不等的网,大网选择面就宽些,小网选择面就窄些。你必须要了解这些才可以处对象,才可以去追求你喜欢的女人,故意掉到她的网里。但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做不到这些。男人是理性动物,这一点我很少跟谁争论,女思想家在世界上是罕见的,但是男人的理性和思考的本领一遇到女人的迷魂剂便都失效了,统统变成了白痴,这能怨女人吗?显然不能,这都是本性使然,能够冷静看待本性的人基本上有一半已经成仙了。其实男人有男人的优势,很少有女人主动爱上一条笨公牛,最初吸引女人眼球的也许是肌肉和财富,但最终必然是才华,不然三毛就不会爱上七八十岁的西部歌王王洛宾了。只爱钱的女人都是奴隶,她的主人是金钱。在两性的世界里,只有男人才会认真对待爱情。日本作家芥川的朋友用一次失恋做素材,居然写出十部小说,用心之良苦可见一斑。芥川还写过一个叫信子的文艺女青年(《秋》),她多愁善感,这是一个作家的基本素养之一,然而她婚后成为丈夫的附庸,为了维持婚姻中女性必须遵守的道德,她得看丈夫的脸色生活,几年后,她曾经爱慕过的一个男同学一步步成为作家,她沦落为家庭主妇,那些多愁善感没有变成闪光的星星,却随着黄昏的雾霭飘散在一声声的叹息中了。究其原因,女人把男人当成了生活工具,而男人把女人当成信仰。生活只能造就蠢物,信仰才孕育伟大。”
这是他们大学四年中最后的辩论,之后就各奔东西了。
楼主 竹马2019  发布于 2020-04-30 08:58:35 +0800 CST  

楼主:竹马2019

字数:2902

发表时间:2020-04-30 16:58:35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9-21 09:25:4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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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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