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行

1. 游子
在村口，我让出租车停下
司机师傅说可以送到家门口
我笑着摆摆手，说声谢谢
故乡，我更愿意一寸寸地接近

马路宽阔，两旁绿油油的庄稼地
故乡，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展开
依然高海拔的云，云下红砖绿瓦安谧的村庄
故乡就近了

2. 明渠
去父亲坟上，经过曾经的明渠
早已被复垦的一马平川
曾经的水泥板灌溉渠
流过脚面的清清渠水，都没有了

这个地方我还熟稔，在很多次的梦里
渠水清澈，年少时的倒影清亮
绿油油的麦子，竟然让人感觉到瘆得慌
故乡，你已面目全非，物是人非

3. 茔绕
荒草爬满了父亲的坟头
坟头的柏树上，妈妈前年系上的纱巾
已被风风雨雨漂得发白
在风中，像写满经文的哈达

爷爷奶奶辈儿的，还在村头晒太阳
伯伯叔叔婶婶哥哥们，长眠于此
岁月总是开着荒唐的玩笑
无常对于一切的解释，只有沉默只是沉默

4. 场院
小时候每年端午之后，是压场的时候
泼上水，用耙子刨开闲了多半年的土层
碌碡套上簸楗，一家人套上绳子
边碾边撒草木灰，碌碡连轴碾出平整的场院

簸楗早已多年前劈了柴，碌碡被风化的像掉了牙的老狗
场畔的杏树还在，黄花还在茵陈还在
满地的劈柴，满眼的绿色像延绵铺展的青衫
这么多年的孤独我一个人，只为回来看一眼这碎成八瓣的青山

5. 弟弟的婚礼
这次我回来，是参加弟弟的婚礼
老年人越来越老，年轻人我认不出来
也有认不出我的长辈，要一次次地报父亲的名讳
好人啊！他们如此说，她们一遍遍地喃喃自语

这么多年，故乡认不出我了
是我离得太久还是太远？和故乡隔着一张车票
这么多年打拼想要出人头地的我一个人
在一场婚礼的纷乱中，像多年以前穿着中山装的父亲

2018.4.23 苦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