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头条〗听母亲讲那“六零年”的事情



谨以此文,奠祭我的那些曾经鲜活,但逝于“六零年”那场恐怖大饥饿的亲人们!
谨以此文,祭奠那些跟我的亲人同样逝于那场去之不远,却让亲历者谈之色变的骇人听闻的大饥饿的人们!
谨以此文,告慰我的母亲及千千万万个跟我母亲一样,有着相同的永远流血、无法愈合的心灵创口的母亲们!

事实真相,不容遮盖;生命尊严,不容践踏!

——题记

一、写在前面

为了母亲那一次次呜咽的泣诉,为了那一个个曾经鲜活的亲人的容颜,为了成千上万死于那场饥饿的生命的尊严,我拿起了笔。我知道,我的笔很无力,根本不足以承载如此众多的生命之殇,但希望能够以此绵薄之力,慰藉那另一个世界里从未得安放、从未能安息的鬼魂。

先明确如下几个问题。
1、“事情”不是“故事”。母亲没有文化,没有想象力,自然也不懂得编故事。她所说的只能是“事情”,是对自己过去亲身经历事实的陈述,而非依据道听途说添枝加叶的文艺作品,更非凭空虚构的随意编造玄虚“故事”。在起码的生命尊严面前,任何虚拟,都是罪恶。
2、“六零年”的含义。这里所说的“六零年”,时间上并非确指一九六零年,而是指从一九五九年到一九六一年的饿死人的三年间。即伟大的GCD “领导人民翻身得解放”之后的第11个年头;事情上是指发生在“人民”已经翻身作了11年的“主人”之后的事,而非发生在“万恶的旧社会”的事。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在我儿时印象的作文中,都把从母亲那里听来的这件骇人听闻的罪恶,记在了“万恶的旧社会”的头上,“当家作了主人”的“新中国”是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的。作为一个特别的历史阶段的代名词,民间的称谓并不统一,在河南驻马店生活过那段时间的我的岳母,则称那个时候为“五九年”。虽然称谓不一,但其所对应的时代却非常明确,即官方所谓“三年自然灾害”时期。
3、为何今天要记写这些?
原因有三。
首先,后世应该还那些死于那场人祸的屈死者一个说法。逝者固然已矣,但历史不应沉默。没有开口讲出真话的历史,人间便远去了真相和正义;缺少了真相和正义,这世界便只能是狮子、老虎们的天下。狮虎横行霸道,则必然贱民如猪狗。
其次,网上不时看到些怪论,让人无法保持沉默。那场骇人听闻的人间惨剧,发生的时间如同昨天(去今仅仅五十四年,比日寇入侵要晚二十多年)。惨剧虽然发生的时间很近,但是书本上看不到记载,民间里也逐渐鲜能耳闻。真相的缺失,不仅让沐浴着CCAV的阳光和雨露长大的年青人义愤填膺,以为这纯粹是“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试图抹黑他们一贯敬仰的某尊大神及某神组织;也让一些为了从主子那里得到更多施舍的骨头的畜生们,有了更多摇尾和狂吠的机会。这是对真相的抹杀,也是对死难者的亵渎。为此,这里只陈述一些事实,让那些不曾有机会了解到这段历史的人,能够有机会了解一点过去;也让那些漠视、无视、掩饰,甚至否认,甚至颠倒是非的人,能够有勇气以自己起码的良知,面对无数死于那场人为饥饿的灵魂!尽管这里所陈述的相对于当时的整个社会来讲,实在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但在当时的那个“**主义大家庭”中,你自然能够窥斑知豹。
第三,我母亲属大龙,过了新春羊年,已八十七岁;父亲属马,新年也已八十有五。他们都还健在,而且耳聪目明,记忆良好,语言清晰。两三年前,母亲患过轻度脑栓塞,作CT检查时发现伴有一定程度的脑萎缩。但这丝毫不妨碍她对那段往事的刻骨记忆。可是,再过三十年之后,再过五十年之后呢?那个时候,我的母亲和父亲以及他们这整整的一代人都走了的时候,能够开口讲话的“活的历史”不在了,后人又该从哪里读到这段历史呢?文字的历史不许有,“活着的历史”又不能久,难道这段历史的恐怖记忆,就该永远地彻底湮没灭失吗?酒足饭饱的人们,难道不应该听一听茫茫夜雨的旷野中,那无数游荡着的因饥饿而死的亡魂们,此起彼伏的哭嚎和呐喊吗?
4、这里所记的内容以母亲口述为主,兼及其余。另外,母亲作为一位那个年代的不识字的村妇,对于所经历的事情虽然记忆很深,但是却没有太强的时间观念,所以,牵涉到的时间无法精准到确切日期。

是为前言。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8 22:52:00 +0800 CST  
@hjm50 2015-02-18 23:10:22
大年三十,咱不忆苦思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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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大年三十正是家家团圆欢度佳节的时候,写这些实在不合时宜。影响了您的心情,抱歉!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8 23:25:00 +0800 CST  
母亲一生共生了九个儿女。“六零年”之前,母亲生育三儿一女,我跟另外的五个兄弟姐妹是生于六零年之后。“六零年”的时候,大哥名叫“进成”,10岁;二哥名叫“双城”,8岁;三哥名叫“铁城”,4岁。那个晚些时候出生的小姐姐,因病夭折。母亲说,如果不是生病,这最小的一个到“六零年”肯定也是饿死。“六零年”之后,母亲又生下姐姐、我及另外三个弟妹。

五八年的八月十五前后(父亲对这个时间比较确定),外地来村里招工人,村里差不多有二十来个青壮劳力被招过去了。这些被招过去的壮劳力去的是不同的地方。我父亲跟几个去的是淮南的一个炼焦厂;二叔跟同去的几个去的是离凤台县不远的一个叫临淮岗的地方,他们是在那儿修闸。父亲走后,家里就剩下母亲和三位年幼的孩子。

五九年秋上,生产队里的食堂的粮食供应已经非常紧张,上面没有粮食几天拨不下来,队里的食堂有时候几天开不了“伙儿”。
饥饿已经严峻地威胁到了大家的生存。
十岁的我大哥跟着母亲去食堂打饭,我10岁的哥哥提着装水的陶罐打稀饭,因为饿得无力,走路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刚打来的半罐子稀饭全倒在了地上,我哥哭,我娘也哭。食堂打饭的“道(音)嫂子”可怜我母亲,说:“成娘,你孩子多,可怜,我多给你拿一块馍,你赶忙回去吧。”说着,就偷偷把半块馍塞到我母亲的衣襟里。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8 23:29:24 +0800 CST  
@Unknow丶Q 2015-02-18 23:34:52
吴仪中国要发展,连锁必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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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这干嘛呢?咱可以不发这些吗?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8 23:37:22 +0800 CST  
五九年的腊月初一,村东头的韩仲山两口子,同一夜饿死!韩仲山外号“老胡”,是一位会锻磨的石匠。因这是我村最先出现的有人被饿死的情况。当人过他们家的时候,发现饿死的不止“老胡”一个人,同时饿死的还有他的老婆!需要补充的是,他们两口子饿死后不久,他们的两个已经十来岁的大半人高的两儿子——老大小名叫赖渣,老二小名叫赖货,也不久先后饿死。他们一家,成为村里最早的被全部饿死的绝户。需要说明的是,村里最早饿死人的这个“腊月初一”的确切的日子,我母亲已经不记得,这是前年我从村里的一位名叫韩金法老人那里听讲的。韩金法老人跟被饿死的韩仲山一家都属于东队(我们在西队)的。在讲这个日期的时候韩金法老人再三强调,因为是腊月初一,又是村里最先饿死的,还是两口子同一天饿死,再加上韩金法老人当时是东队的干部,所以这个日子记得比较清楚。
需要补充的一点是,佐证这件事实的韩金法老人已经在去年(2014)去世了。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00:02:18 +0800 CST  
关于为什么在大年三十的除夕之夜写下这么不合时宜的沉重东西,我想说的是,不忘亲人,不忘逝者,才能让我们这些后者真正得到灵魂的安稳。否则,我们能够堵上耳朵,闭上眼睛,不听不看另外一个世界的亲人的灵魂的哀号与悲泣吗?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00:13:31 +0800 CST  
@70年的夜太黑 27楼 2015-02-19 00:48
你妈87岁,你多大年纪?六零年的事你不记得,还要你妈讲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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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05:44:44 +0800 CST  
“六零年”的二月份,村里饿死人的情况已经相当严重。据那时从淮南焦厂请假回来的父亲说,村里已经找不到有力气的壮劳力,饿死了人,也没有力气大的人能弄出去埋掉。他回来的那些天,天天埋死人,有时还不止一个;在家的12天当中,基本天天埋死人。这看到村里人饿死人的情况这么严重,父亲跟母亲商议说:“我在厂里的时候,听说这边饿死人的情况历害,我不相信;我从家里走的时候还好年好景的,咋能会饿死人呢?可现在真的这样。我在家里不行啊,啥吃的都没有,我还得回去。”临回淮南的那天早晨,父亲从村东经过,在经过一家屋子后面的时候,听到了那家人的屋子里传出来哭声。他就走过去看看,是大全(韩世崇,今年六十多岁,中风几年了,行走不便,口齿不清)的爷爷夜里饿死了。父亲跟另外一个人把他埋掉。这是父亲这次回来的十二天当中,埋的第十三个人。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07:21:46 +0800 CST  
@70年的夜太黑 2015-02-19 00:48:14
你妈87岁,你多大年纪?六零年的事你不记得,还要你妈讲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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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出生在六零年之前,并且能够记得那些事,以我前面亲人的遭遇,恐怕你永远也不可能听到我在这儿说话了。我是六零后。我的母亲在六零年这场劫难之前生下四个孩子,那场劫难之后,就只剩下了我大哥。劫难之后,又生下五个孩子,我上面有一个姐姐;然后是我,再然后,就是我的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他们都在农村,基本都是文盲。所有的兄妹当中,就只有我念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07:29:53 +0800 CST  
父亲需靠两只脚步行回淮南他“当工人”的地方,路上没有吃的不行。家里早已没了一粒粮食,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作为父亲路上的干粮呢?母亲最后的办法,是偷!偷什么?偷生产队废弃的油房里的比擀面杖稍粗一些的牛皮绠。为什么母亲会注意至这个东西?因为我父亲之前就是给生产队打油的“油匠”,而且这油房离我母亲住的地方不远,出门也经常从门前经过。这绠是用数根切割成的一根根的窄窄的牛皮条绞合而成,轧油的时候用来夹紧“油梁”出油的关键部件之一,但那个时候这套轧油的土设备早已没了用场。牛皮绠也不知什么时候,早被饥饿的老鼠咬成了几段。母亲觉得,也就只有那个东西煮煮能吃了,于是,趁天黑的时候,偷偷从那油房的门洞里,用小木棍儿一点一点往外划拉。费了好大事,最终成功把那段不到两尺长的牛皮绠偷了出来。母亲把这偷来的宝贝弄回家,基本没有放到水里涮,就直接放到锅里偷偷地反复地煮起来了。煮熟后,怕父亲用牙吃不动,就用剪刀把那牛皮丝剪成了一个个指甲大小的丁字块儿,给父亲用小布袋装上,带着路上充饥。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07:45:31 +0800 CST  
要回去给父母拜年了,回头过来的时候再接着更新。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07:47:28 +0800 CST  
父亲“当工人”走后,家里母亲带着三个孩子住的是我二爷(我爷兄弟两个,我爷老大。二爷的事后面会写到)家的灶屋。灶屋对门的过道,住的是“纪(音——后同)娘”。“纪娘”比我母亲小不了几岁,喊我母亲“嫂子”。她带的也是三个孩子,年龄跟我那时的三个哥哥差不多大小。老大是女儿,名叫“纪”,当时十来岁;老二也是个女儿,名叫“凤仙”七八岁的样子;第三个是男孩,母亲已记不得他的名字,也记不清楚他的大小了。“纪娘”的丈夫叫“狼”,大名叫韩士龙,跟我们是同宗族的近亲。“狼”当时跟我二叔他们一起出去当工人,去的是临淮岗修闸。后来,他们一家除了出去做工的“狼”之外,“纪娘”跟她的三个年幼的孩子,共四口人,在“纪娘”饿死之后的不几天之内,也先后都饿死了。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09:10:12 +0800 CST  
食堂里开不了伙儿,家里呢?先前村里干部带着人一次次挨家搜粮,甚至老鼠洞都被翻过来,哪里还能有可吃的东西。除了土坯垒起来的床铺、一个去食堂打稀饭的瓦罐、几个破碗,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这让母亲拿什么来给她三个年幼的儿子活命?
一天,“纪娘”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离我们三四里远的一个名叫梁庄的村子,那里有户人家要“讨小孩”。她说那村的境况比这边的要好一些,并且那边还有我们一个亲戚、我父亲的小姑——嫁到了那里。家里没有办法养活,不如把孩子送给人家托个活命。父亲不在家,将亲生骨肉送人,母亲自己作不了主。“纪娘”就过来跟我母亲商量:“俺大嫂(我父亲兄弟两个,父亲老大,所以‘纪娘’称我母亲‘大嫂’),你小孩儿多,‘成爹’(因我大哥名字叫“进成”,本地习俗,长辈或者同辈份的便称我父亲“成爹”,称我母亲“成娘”)又不在家,总不能眼睁睁让孩子都饿死在家里啊。不如送给人家,托个活命。‘只隔千里远,不隔一块板(家里的上了一些年纪的老辈人至今称棺材叫“板”)’啊。”

尽管未经跟父亲商议,尽管有很多不舍,但除此之外,又能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无奈,母亲只好同意,将那她那时最小的儿子——年仅4岁的我的三哥铁成送人,以图保个活命。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09:18:49 +0800 CST  
@zsy730 2015-02-19 07:52:06
帮楼主顶一个,写这些东西一定要真实,真实才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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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对,虽然不能保证字字绝对真实,但我会力求做到那样。因为如果刻意弄虚作假,所言势必经不起任何推敲,那就是对逝者的亵渎了。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15:18:59 +0800 CST  
@天壤之间 2015-02-19 11:53:03
把这段 历史 记下来,让后人知道它,知道中华民族曾经有过这么一段经历,给逝去的长辈一个慰藉,是我们这一代对这段 历史 还有所了解的人的责任。那些不敢或者不愿意面对这段 历史 的人可以选择不看,但这段 历史 不会因为你的无视或者粉饰而改变。不能正视自己的 历史 的就走不出 历史 的阴影,知道了那段艰辛的才会更加珍惜现在的安定祥和。支持楼主,排除干扰,坚定的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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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楼上的鼓励。我想,我应该能所把我母亲跟父亲所讲的这些记在这里,给愿意看到的人看。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15:20:32 +0800 CST  
@追到你累死 2015-02-19 12:08:56
支持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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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15:20:52 +0800 CST  
@阿黑哥20 2015-02-19 11:02:18
不堪回首。谢谢楼主,希望楼主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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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楼上!是呀,每当回忆这样的事,就如同把伤口一次次无情地挖开,应该没有谁希望这样。可是,这毕竟是那一代亲人们所经历过的生死历程,有人甚至希望历史对此彻底失忆。如果我们自己都不去记他们,又有谁愿意去记他们呢?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15:24:43 +0800 CST  
@pzypxxl 2015-02-19 09:18:56
正视 历史 ,关注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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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需要的就是事实,就是真相。有人不愿意正视,但我们不可以无视。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15:25:49 +0800 CST  
可是那个时候,4岁(虚岁)的三哥太小,再加上严重的饥饿,根本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母亲也已基本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又哪里背得动三哥走那三四里远的路。好心的“纪娘”就说:“大嫂,正好我去纪舅(她弟弟)那里,他在油店桥(离我们有十来里远的一个集镇)挖河(那里有条不是太大的河,名叫‘谷河’),顺路,我拐个弯,跟你一替一歇背着送过去吧。”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母亲留下10岁的大哥“进成”和7岁的二哥“双成”在家,自己跟“纪娘”背着三哥“铁成”,出村往南走,去我们村西南方向的梁庄,去亲手把她只有4岁的儿子送人。每当想到此,不都不敢设想一位做母亲的心灵是什么样子的。两个迎风就能吹倒的大人,轮换着艰难地背着个孩子。好不容易到了梁庄村北的路口,碰巧,隔着一条沟,母亲和“纪娘”几乎同时看到对岸那个长她们一辈儿的嫁过来的“小姑”,就马上打听。原来,母亲的那位“小姑”是去食堂打饭。她听了我母亲的来意,也许是真的本来并没有要讨小孩儿的人家,也许是那位“小姑”不愿意给自己增添麻烦,只说:“我不知道,我没有听说有谁家要讨小孩,你去问问别的人吧。”母亲向来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这冷冷的话让母亲更觉心凉。她就没有再恳求那位“小姑”帮忙打听,回头对“纪娘”说:“你去纪舅那儿吧,我跟孩子回家,小孩不送人了;就是饿死,俺娘几个死在一块儿。”这件事,在后来的若干年后我稍懂事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每年春节后去这位“姑奶”家“走亲戚”,母亲显得并不如去别的亲戚家那么热心。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15:35:10 +0800 CST  
“纪娘”去油店桥(离我们村大约八九里地的一个小集市)了,母亲一个人背着三哥往回走。再加上本来下了雨,路上的泥巴沾鞋,行走更加困难。来的时候是两个人轮换着背,现在回去只有母亲一个人,母亲的气力更加不济。走不多远就心慌气喘得厉害,母亲便坐下来歇一歇,走不多远再坐下来歇一歇。就这样一路往家挪。在路过一个村子东地的时候,看到有个人正在地里挖白菜(冬天埋下的,当时是二月了,就挖了出来充饥)。母亲实在走不动,就把三哥从背上放下来,走过去向那人乞求:“行行好,你看,我这孩子饿得要不行了,你那白菜能不能找给我点儿?……”那人看我母亲娘儿两个实在饿得可怜,就拣了个线锤子大小的带根子的白菜递给了母亲。母亲谢了人家,接过来白菜,递给了三哥;三哥抱在怀里,舍不得吃上一口。母亲背上背着三哥往回走的路上,尽管两个都饿得极度虚弱,尽管三哥才刚4岁的年纪,尽管回去之后的当晚就被饿死,可年幼而懂事的三哥,还是把刚刚到手的那段带根子的白菜朝母亲嘴边递边递边说:“娘,你吃点吧,娘吃了才有力气走路……”
尽管已经多少年过去,可每每说到这儿,母亲都讲不下去。瞥见母亲眼眶的泪水,听到母亲哽咽的声音,看到母亲悲戚的神情,我觉得,母亲那早已被泪水模糊的眼前,一定又浮现出了那几十年前的情景,又觉得那年幼的儿子正伏在她的后背,正懂事地往她的嘴边送那吃上一口就能活命的白菜,耳边也正分明地听到她儿子的懂事的声音:“娘,你吃点吧,娘吃了才有力气走路……”
楼主 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发布于 2015-02-19 15:43:17 +0800 CST  

楼主:牛妞妞扭扭妞妞牛

字数:256554

发表时间:2015-02-19 06:5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9-05 15:42:20 +0800 CST

评论数:3117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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