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恐袭再起:对马克龙改革的又一次 “不信任票”? 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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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两年,法国又一次爆发了震惊全国的恐怖袭击案件。2018年12月11日,一名恐怖分子手持自动步枪向斯特拉斯堡圣诞集市中的人群射击。法国内务部长卡斯塔纳称,恐袭案造成了2人死亡、1人“脑死亡”,以及12人受伤,其中6人重伤。据称,其中一名遇难者为泰国游客。

案发后,700余名法国警察,连同2架直升飞机在斯特拉斯堡街头不停搜索,最终在12月13日晚,警察认出了切卡特并试图将其逮捕,但嫌犯谢里夫·切卡特(CherifChekat)持枪开火,随即被警方击毙。法国各大电视台纷纷插播了上述消息并播放斯特拉斯堡的现场视频。视频中显示,在切卡特被击毙后,现场响起了一阵掌声。

值得注意的是,这次恐袭案爆发的时间,正好与迄今仍席卷法国的“黄马甲骚乱”重合——或许这并不是巧合。

“再一次,恐怖主义入侵到了我们的国土内。”

斯特拉斯堡枪击案案发6小时后,法国内务部长卡斯塔纳(ChristopheCastaner)宣布将风险等级提升至最高。但枪击案对法国的冲击,并不会立刻随着嫌犯的死亡而消失。

“再一次,恐怖主义入侵到了我们的国土内。”负责调查全国恐怖主义案件的巴黎检察官雷米·海茨(RémyHeitz)说。这意味着法国官方将此案定性为“恐怖主义袭击”。

斯特拉斯堡位于法国东北边境,这里是不少经典爱情故事作品的取景地,更是欧洲委员会、欧洲议会等重要机构的驻地,被誉为继布鲁塞尔之后的“欧洲第二首都”。

事件发生地斯特拉斯堡的“大岛”(GrandeÎle),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之一。当地时间12月11日晚上8点,岛上正举行当地闻名远近的圣诞集市——这个集市每年都会吸引上百万的游客,是斯特拉斯堡自1570年开始延续至今的古老盛事。

据目击者称,恐袭者手持自动步枪走上石桥,然后径直向集市中的人群先扫射一轮,然后再走下桥到岛上继续开火,并一边开火一边高喊“安拉胡阿卡巴”(真主至大)。

据美联社12日报道,本地居民尤安听到“两三下枪声”,随后是一阵尖叫,当他走到窗边时,看到人群在四散奔跑。“我拉上了窗帘,之后更多的枪声传出……随着它(枪声)离我越来越近,我被吓呆了。到处都是尖叫声。”

在数轮射击后,恐袭者碰上了巡逻中的士兵——这些巡逻行动正是在2015年恐袭案后,新制定的“哨兵行动”的一环。

英国《卫报》11日报道,斯特拉斯堡市民卡米尔·贝尔瑟尔(CamilleBelsoeur)说,那时他正在朋友家,还把枪声误以为是鞭炮声。“我们打开窗,然后看到士兵在(对恐袭者)开枪,大概12到15发。”

“快回家!”他听见士兵对还在外面的人喊道。

在数轮交火后,恐袭者负伤并劫持了一辆出租车逃离现场,消失在大众视线中。

据法国警方称,恐袭者在此前曾经有过犯罪记录,并被法国安全部门列入“恐怖/激进化观察名单”(Fiche“S”)。而在恐袭案发当天,警方正前往嫌犯家中,试图就其犯的其他罪行,对其进行抓捕,但嫌犯已经不知所踪,只在屋内里面发现了若干手榴弹。

“斯特拉斯堡是欧洲和平与民主的象征。我们将始终捍卫自己的价值观。欧洲委员会与法国同在。”恐袭发生后,欧洲委员会主席容克在推特上对枪击案的受害者表示同情,同时强烈谴责此次枪击事件。

欧洲议会主席安东尼奥·塔亚尼也在推特中称,议会“不会被恐怖袭击所威胁到”,“我们会继续努力巩固自由与民主,使它不被恐怖主义暴力所侵害。”恐袭案后,欧洲议会大楼宣布暂时关闭。

法国总统马克龙对遇难者表示了哀悼,并称“恐怖主义依旧威胁着整个国家的核心”。

又一起“独狼式”袭击

恐袭案的嫌犯名为谢里夫·切卡特(CherifChekat),29岁。切卡特有着与此前数例恐袭案相似的背景:据法国安全系统称,切卡特并不是今年来逃难至法国的难民,而是出生在斯特拉斯堡的本地居民。而他的名字“谢里夫”或许能透露出一些关于他的信息——这是个非常典型的阿尔及利亚人的名字。

在殖民时代,频频与英国争夺殖民地落败的法国,把目光投向了北非与西非这片广袤的土地,而今天的突尼斯、阿尔及利亚等地,也一度受到法国的殖民统治。

二战结束后,与英国几乎全盘放弃殖民地不同,法国依然与它的前殖民地保持紧密的经济政治联系。“战后,法国从东欧、北非等地引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但与东欧不同,来自北非的移民由于文化差异,并没有有效地融入法国社会。”中国社科院欧洲研究所研究员彭姝祎对南方周末说。

这种联系自然是双向的:大量的非洲移民涌入法国领土,迄今为止法国已有6%的人口为穆斯林。这些穆斯林移民在法国大多担任底最层的工作,难以融入法国主流社会隔绝。

目前,尚未有任何恐怖主义组织声明认领此案——这可能是又一例的“独狼式”袭击(lonewolfattack)。

所谓“独狼式”袭击,是指与恐怖组织没有密切联系的、小规模的恐怖主义袭击行动。与在恐怖组织内部接受训练的袭击者不同,“袭击者不一定就加入了什么组织——他只是受到了极端思想的影响,在认为受到社会不公的情况下催生了行动。”彭姝祎说。

袭击者的武器,可以是一辆货车、一把斧头、一把刀,或者是一个炸弹。他们的目标可以是国庆日烟火的游客、列车上的上班族、音乐节外的行人或者是教堂牧师。

这种嫌疑人、行凶手段和行凶目标高度的任意性,让反恐形势变得越发不利。此前,恐怖袭击大多是由恐怖组织训练的人员,以炸弹袭击大城市中的密集人群。这种袭击虽然杀伤惨重,但却有迹可循,警方知道怎样去防范这种恐怖袭击。但对于“独狼式”袭击而言,潜在的嫌疑人、行凶手段和潜在目标几乎是无限的。

彭姝祎认为,“独狼式”袭击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行凶者大多是海外移民的二代甚至三代。“如果说一代移民还能够返回家乡,那么二代、三代移民在法国生长,其实已经‘无家可归’,却又无法被法国社会接纳。”彭姝祎说,“由于生活在社会底层,这些行凶者往往在实施恐袭前便屡犯前科。在监狱中,类似人群的聚集反而促使了极端思想的萌芽。”

“独狼式”恐怖袭击,在法国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2016年7月14日,突尼斯籍极端分子MohamedBouhlel独自驾驶一辆卡车,冲向正在法国尼斯街头庆祝国庆节的人群,造成至少84人死亡。而随后的7月26日,两名极端分子AdelKermiche与AbdelMalikPetitjean闯入诺曼底一间正在进行弥撒的教堂中,并持刀杀害神父。

现代国际关系研究所欧洲研究所副所长王硕认为,前几年的动荡与整个社会情绪有关系。“前几年法国宗教矛盾、民族宗教矛盾突出。因此原来一些社会问题,包括福利、失业等,逐渐上升到泛政治化的程度,演变成族群对立。而且外部伊斯兰国的嚣张,也对法国国内的安全造成了影响。”

对马克龙改革的“不信任票”

2017年以来,恐怖主义袭击一度陷入沉寂:一方面法国国内加大了反恐力度、而伊斯兰国的势力也逐渐退潮;而另一方面,新上任的法国总统马克龙也被寄予了极大的希望。王硕对南方周末说,“虽然整个社会阶层依然在分化,但在那个时候社会矛盾并没有那么突出,大家的心思并没有在闹事上。”

时隔一年多,这又一例恐怖袭击,发生的时间“恰好”与迄今仍席卷全国的“黄马甲骚乱”重合——这并不是巧合。“人民再一次对改革失去了信心,法国社会又开始躁动起来。”王硕说。

今年11月17日开始,近30万法国民众纷纷穿上黄马甲走上街头,将其演变成近十年来法国规模最大的示威运动。

王硕认为,近期法国社会动荡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马克龙的改革出了问题。“由于之前传统的左右两大政党都没能成功地改革,可以说马克龙是法国人民最后的希望。”王硕说,“法国社会其实已经高度分裂,但大家都知道,法国必须要进行改革了,所以马克龙可以说获得了改革的最大的合法性。”

然而民众的耐心是有限的,彭姝祎认为,不能说马克龙改革的措施是错的,但是执行改革的具体时间与节奏都出现的很大的问题。“法国总统任期为5年,在执政后期总统通常会为了大选避免过多的改革。”彭姝祎说,“因此马克龙希望利用刚当选的声望,把改革集中地在前两年执行。”

然而,短时间内密集的改革,几乎得罪了所有人群:从学生到退休人员、从底层百姓到中产阶级,几乎所有人的利益都受到了损害。而给富人减税、给平民增税等措施,更是加剧了阶级层对立,引起了民众的愤怒情绪。

“在整个社会都在走极端的情况下,本身就受到极端主义思想影响的人群,就更有可能借助这种声势去滋事。”王硕说。

王硕认为,斯特拉斯堡恐袭案的爆发,有可能会加剧马克龙“执政无能”的形象,进一步打击对马克龙的声望。“马克龙上任时打的两张牌,一张是改革,一张是安全,最后都落空了。”

这次恐袭案的爆发,犹如一把双刃剑,也有可能让法国民众出现一种危机意识,重新团结起来。据《欧洲时报》12月12日报道,在斯特拉斯堡发生恐袭枪击案之后,“黄马甲”运动的发起人雅克林·莫罗(JaclineMouraud)呼吁示威者停止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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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8-12-18 01:10:3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19 16:51:2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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