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妖非妖,道非道,一个道士的求道之路

天色才亮,红莲打房中出来,见元一不知何时也靠着山石睡的正香,日出前的露水还是寒凉了些,于是便替他折回房取被褥。
韦从风听见响动,微微睁开眼,乍见浩瀚苍穹,深吸一口气吐纳,顿觉神清气爽。
“不要!”
元一也醒了,第一眼看见红莲,一口回绝,起身余怒未消,抬头说道:“不早了,我不能再懈怠了!”
“好!”
韦从风坐起笑道:“少年心事当拿云!有志气!”
元一对他翻了个白眼,韦从风看着他满脸尘土难辨面目,暗自摇了摇头,挥袖扬起池中的水,直往他脸上泼去,那水好似有眼睛,又像黏在元一脸上,任凭元一挣扎闪躲,不一会儿就将他的脸抹的干干净净。
“哼!”
元一在水池里照着自己的倒影,气得蹲在地上,抓起泥沙就往自己脸上抹去,端的比先时邋遢更甚。
韦从风着实哭笑不得,伸手遮住双眼撇过头去。
“你懂不懂何为君子含垢?”
元一正在得意,余光扫到一角女子衣衫,一回头,红莲取出帕子轻柔地擦着他的脸,身边萦绕着芙蓉花清浅的气味。
红莲揩净他的脸,幽幽道:“听闻贵派子弟都是爱洁之人,里外俱如冰雪。”
元一怔怔地看着红莲,忽然发觉她比韦从风要顺眼些。
虽然她不是人。
“韦先生?”
一只青鸾从天空的彩凤白鹤间翩翩落下,在韦从风头来回顶盘旋,韦从风点头,“你是——”
“主上之事已毕,衣冠冢就在钱塘。”
青鸾说罢就飘然远去,韦从风脸色一变,如此说来,那位已然践约。
想必,无输楼已收了他的人头。
韦从风想的不错,此刻无输楼里,丹朱看着锦盒中双目紧闭,神色泰然的人头,脸上满是隐而不发的怒意。
他没有想到白垚竟真的将人头千里相送,连一句谢都不肯来道一声。这样一来,死人嘴里能说出什么话?!
“还真是死得干脆!”
他喝了口茶,静心想想,吩咐下人道:“把这人头送给天庭的人。”
无输楼里没有废人废物,好歹也要用一用。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4 22:46:00 +0800 CST  
楼主来了,有人吗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5 16:31:00 +0800 CST  
日头渐渐热了起来,元一还在地上划拉着,颇是聚精会神,韦从风心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若一直是这样的劲头,资质又好,青广山何愁没有重振门楣之日?只是,这性子还得再磨一磨。”
他正想着,红莲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叹气道:“你成日家坐井观天,又不见你施法落咒扶乩请神,莫非还指望心想事成?”
韦从风知道她话外之音是在自责拖累了自己,笑了笑,宽慰她道:“命里有时终须有。”
红莲看了他一眼,“你闲暇时固然散淡,可只要肩上有了担子,哪里肯歇下来。”
“呵呵。”
这话令韦从风深有知己之感,但受用是一回事,实话却是另一回事。
他笑着摇摇食指,“这担子可不是我一个人的。”
红莲定定看着韦从风,“你还指望天庭?”
“无论是谁,都会有自己的指望。”
韦从风凝望着碧空,仿佛能从轻絮似的浮云中看见巍巍的琼楼玉宇,“天庭最是精明,必定也不想神器被更多人所知,那自然就会下功夫,总要保一保这尘世。否则,单单凭我一人之力,哪里顾得过来?”
红莲垂眼,“天庭这般待你……”
韦从风自嘲笑道:“待我好得很,我原本还要入仙籍。”如今想想,当初果真入了仙籍,早不知犯了多少天条,旁人是在斩仙台上落个碗口大的疤,自己怕是要被凌迟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红莲也跟着气笑了,“如今再交投名状也不晚。”
“红莲。”
韦从风转头看着她道:“我不是在忧心你怨怼过甚。你从来明大义、识大体,我怕的是你心中两难,到头来委屈了自己。”
红莲眼睫微动,想要说什么,元一在下面猛地起身,不住转身,抬头望着四面八方。
韦从风不知他又动了何种心思,刚要问,一片树叶飞来,他攫在手中,看了看风向,顿时明白了元一为何有此举动——如今的时节,为何会刮西风?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5 22:38: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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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6 16:13:00 +0800 CST  
“天有异象?”
红莲同样有所觉察,韦从风站起远眺,海市里似乎并无异样,天色也依旧碧湛,他心道:“西方属金,莫非是兵戈之兆?”
他一时不愿说破,于是道:“偌大的海市也算的一处不小的基业,且静观其变。”
红莲点头,又看了看四周,疑惑道:“虚云去了哪里?这样放心的下青广山的活宝贝?”
韦从风无奈,“他就是不放心,才要生出些事来。日头毒了,仔细别晒了你。”
二人正要下去,头顶出现一片阴云,由远及近,天空中除了凤凰,旁的飞禽连忙避之不及,随着一声洪亮的鸣叫,周围刮起一阵大风,原来是只大鹏飞过,翅翼遮天蔽日,好不慑人。
“这倒是难得。”
韦从风随口说了句,无意间低头一看,如遭雷击,立刻飞身下了房顶——原来,元一不知几时发现了虚云藏匿的五行弓,此刻他正持弓在手对着天上,地上的尘土裹挟着一根雷击木,变作了一支箭。
怪不得他再不追问五行弓的下落。
韦从风对五行弓的来历一清二楚,三足金乌尚且败在其祖手下,何况大鹏?然而他更担忧的是另一则:元一修为有限,五行弓如今亦不能射日,即便其父在,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若海市的有心人见了这弓的下落,只怕又要起风波。
毕竟这把弓上刻的,是苍青子的鼎鼎大名。
那些藤蔓不停左右摇摆,欲进还退,也不知该不该拦着这小祖宗,烦难地扭成一团。
元一自忖身在这宝地,奈何闷了多时,被人严加管束着又不得施展拳脚,那和青广山又有甚不同?正巧他也是头一回目睹,正兴冲冲地对着大鹏,实也并无伤它之心,充其量不过想要射根翎羽下来开开眼,冷不防眼前一花,韦从风出现在自己面前,青着脸沉声道:“小友箭术超绝,此地再无旁人,施展一番也是白搭。”
“笑话!你道旁人都似你眼皮浅没见识,全然不认得青广山的弓?”
韦从风着实怒其不争,厉声斥道:“你也知道人人都认得!”
元一被唬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手中的弓猝然落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根藤慢慢伸过来,将五行弓悄悄勾走,重新送回了虚云房中。
直到日色重回,元一便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烈日下,汗流浃背,树藤爬来想替他遮阳,但他却丝毫不领情。
红莲看着于心不忍,韦从风道:“由他去,就是虚云在,也不会让他如此胡来。”
“胡来什么?亏我在外面替你们打听消息,你们就这么在背后编派我?”
虚云正好回来,来不及细问,回头一看元一,不禁皱眉道:“好好的又怎么了?”
韦从风没好气道:“方才你青广山差些就蜚声海市了。”
“小孩子家家爱闹腾罢了。”
虚云尚不知何事,满不在乎,随口说道:“无输楼这几日关门大吉。听闻东家立下大功,得了天上的人意,上天领赏去了。”
韦从风愣了愣,往房中走去,“不知大鹏翎毛与贵派的五行弓相比,哪件更稀罕些。”
“你这话……”
虚云听得有些恼,然而他话才脱口,韦从风已关上房门,红莲冲虚云指了指他的厢房,虚云顿时明白过来。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6 22:48:00 +0800 CST  
饭点巡楼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7 10:53:00 +0800 CST  
“元一。”
虚云走到他面前,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可还记得门规?”
元一不敢抬头,低声答道:“无故擅动五行弓。”
“亏你还记得!”
虚云第一次对元一疾声厉色,“你爹每次动用皆要请弓,更不用说当初你二师叔带着五行弓下山……”
他心口发闷,喉头涌出发甜的血腥气,强行忍下,接着道:“旁的事,随你如何淘气,我都能由得你,只这一件!”
虚云的手高高扬起,举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过了片刻,他面色惨然地后退几步,凄笑道:“我才是青广山最大的罪人。”
虚云说着吐出血来。
“五师叔!”
元一吃惊不小,再者早有悔意,膝盖不禁一软,虚云皱眉,挥手道:“要跪就对着你爹的弓!”
红莲在旁看着,眼见元一直挺挺跪下,地上被骄阳炙烤得火辣辣,颇觉可怜,但也知道分寸,并未上前。
“几时跪不动了就起来。左右这里不是青广山,没有掌律弟子看着你!”
虚云见状,扔下一句话,随后径自留下元一独个跪在院中,他在路过红莲时冷冷瞥了她一眼,意在告诉她,这是青广山的家事,旁人不便插手。
等他回到厢房后,掩上房门,忽然猛地靠着门,无力滑到在地,宿疾的痛楚好似刮骨,令他汗出如浆,连施针的手都颤抖不已,他试了几次未果,索性扔了银针,咬紧牙关强忍着。
不一会儿,院中响起袅袅琴声,仿佛一阵阵清风,吹得人块垒大消。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7 22:45:00 +0800 CST  
韦从风回到房中,心下生闷,见桌上放着酒,举杯一饮而尽,随即听见红莲弹琴,发觉这琴声颇有宁心之效,于是打坐调息。待他闭上眼之后,耳边很快便四下俱寂,然而房中残余的一股酒香却始终飘散不去,按理,此刻应五觉六识皆明净如无物才是。
他正感疑惑,忍不住睁开眼,不料自己竟置身于一处荒地,眼前竹烟流光,有微弱的笛声从箨龙间传出,原来自己已神游物外。
想必那酒大有玄机。
既来之,则安之,韦从风辨音而行,进了竹林,前面有个玄衣男子正背对自己站着,缓缓放下了手中之笛。
“你在寻我?”
他开门见山,韦从风反问道:“阁下知道我是谁?”
男子微微摇头,也不转身,“我只知你身边有钱塘水府的人,东君的侍婢曾辗转告诉我,他日若有与水府的人同来者,或可一见。没想到灵鹫侍者今非昔比了,戾气太重,想来不是,另一位……呵呵,青广山若得了消息想寻我,不会遣个小儿来此。”
他停了停,又道:“放心,那瓮里不过是掺了些华胥国的酒,只可引人入梦耳。茫茫人海,想要寻个素未谋面之人,当真是难之又难。记得当日天庭来捉我,还是你在一旁围魏救赵。”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韦从风一惊,快步走上前道:“你便是那个堕天的仙使?!”
然而那男子与韦从风仍是距离数丈,既不多,也不少。
“我姓葛,行七,你叫我葛七便是。”
葛七话语淡淡,听着无半点起伏,仿佛七情全无,“天上地下,要找我的人,着实多不胜数,恕我不与足下打照面了。”
这样的遭遇,不愿见人也无可厚非,而韦从风自是要捡紧要的问,“你的天人五衰……”
他盯着葛七的手,血肉似乎一如常人,心中不由七上八下。
“治得好,也治不好。”
仿佛知道韦从风在看什么,葛七轻轻转动着自己的手,继续说道:“但天庭是不会肯用这个法子的。”
韦从风急切追问道:“什么法子?!”
“你知道了也无益处。”
葛七道:“今日是想告诉你,眼下我尚在人世,天人五衰于我已无碍,但我如今尚不能现身,至于解法,也无可奉告。”
韦从风不解,“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何堕天?”
葛七当即答曰:“求死。”
“如今则为偷生?”
沉默片刻后,葛七开口道:“回去问问灵鹫侍者,堕天究竟是何种滋味。”
韦从风还欲再问,脚下的地面忽然裂开,他转眼便掉了下去,顿时醒了过来。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8 22:32:00 +0800 CST  
@七道罗 2016-07-29 10:24:00
大家名字都有七字,哈哈哈哈哈哈,姑且猜一猜
是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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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洪……对,出场的这位是他的后人,答对了求放过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9 16:14:00 +0800 CST  
韦从风醒来后,梦中情形历历在目,红莲的琴声犹在。他看了看桌上,二话不说,直奔外头,问伙计这酒从何而来,伙计此刻神志清醒,忙带着怯意道:“就是海市中那棵珍枝树下的卖酒老妪,价钱虽便宜了些,但都是好酒……”
珍枝树下?海市瑶草异卉花团锦簇,但珍枝树只有一棵,似青梧高十丈,有朱露色如丹,汁洒其叶,地皆成珠,其枝似龙之倒垂【出自《洞冥记》】颇是显眼。
韦从风依稀想起些眉目,树下似乎是有这么个老妪。
“她几时开始卖酒?”
“早得很。”
“日日都在?”
伙计连连点头。
既是如此,韦从风也不急于一时了,于是便先折回去找虚云,转头见元一还一动不动地跪着,叹了口气,上前叩了叩虚云的房门。
过了会儿,房中传来虚云带着笑意的声音,“韦兄这是错了眼,还是错了脚?”
他虽是玩笑,可听着似乎大是疲累,倒像是和谁斗了一场法似的。
韦从风犹豫道:“你若扛得住,我有些事要问你。”
门忽然开了。
韦从风进去后,见虚云半躺在地上脸色不佳,尚未问候,虚云已先嘲讽道:“难得你也有心急火燎的时候。”
他支撑着坐起身,正要喝酒,韦从风道:“你没觉得这酒哪里不对?”
虚云不作理会,举盏啜了几口,长长吁气,“华胥国的酒可不容易喝的上。不过我早施了针,不会再做梦了。这番手脚,可动不到我头上。”
他说着瞥了眼韦从风,韦从风摇头,“本也不是冲你来的。”
“哦?真是可惜。”
虚云打了个呵欠,“那韦兄想问什么?敢情着了道?”
韦从风定了定,盯着虚云问道:“你可认识葛七?”
虚云笑笑,伸手抹了把嘴,“韦兄读没读过《抱朴子》?”
“葛洪之后?”
“正是。我在天上时和他有过几面交情,其人无趣的很,攀谈几句有如嚼蜡。不过,也就这样的才能在天上活的安之若素。按理,以韦兄你的性子,和他应结不起梁子才对。”
韦从风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眼道:“不是梁子。”
“不是?”
虚云费解地看着韦从风,“那你何故无端提他?再者,你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么号人物?”
韦从风一手覆额,“虚云兄,你当初犯的是哪条天规?”
“呵呵呵。”
虚云变了脸色,冷笑着将酒盏里的酒泼在一边,“韦兄到底是来问话,还是来审贼?”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9 22:50:00 +0800 CST  
韦从风睁眼道:“是我莽撞了。”
他说着,抬起头,“虚云兄,对天人五衰,你可相信世上当真有治本的法子?”
“这话问的玄。”
虚云揉了揉脸,“你问过荒魂渡那位不曾?”
“段前辈无意治此病。”
“只怕是无力罢。”
虚云扯了扯嘴角,想起旧事,起身以肘支膝,不忘揶揄道:“不过也不尽然,韦兄,你是得他真传的得意门生,兴许冰寒于水,青出于蓝,他日杏坛之上唯你一人耳,和琉璃药师佛也相差无几。”
经他一提,韦从风想了想,道:“段前辈那本《蛊经》,起初就是给你的。”
两下寂然。
片刻后,虚云目光微动,忽然嗤笑了声,“那,倘或我此刻想要,韦兄能否默下?凭韦兄的才智,必定易如反掌。”
韦从风起身往门外走去,“你几时真心想要了,我即刻写下给你。”
他前脚刚跨出门槛,带上了门,身后便掷来一个酒盏,碰在门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午时已过,日头躲进浓厚的云雾里,半明半暗地打着晃,风一丝一丝吹来,倒也吹散了几分暑意,韦从风慢慢走到元一面前,看着地上淡淡的影子,开口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起来罢。”
然而奈何元一头也不抬。
“受罚自是应当,但你不见得一直蹲在坑里起不来。”
韦从风说罢,打算往外走走,刚巧红莲从房里出来,韦从风思忖,虚云此刻甚是疲累,而他也不放心自己外出时再将红莲留在这里,正要说话,红莲迎面走来,微微皱眉,神色带了几分嗔怪,“你这人是生了根不成?一直杵在这里,也不让他们叔侄说说体己话,还不出去。”
韦从风笑着摇头,忽然问道:“红莲,你喝了酒不曾?”
红莲歪着头,眨眼道:“舍不得?”
见她无恙,韦从风也放下心,往袖中取出她的钗,往她头上插好,“韦某再不中用,也无需你以钗换酒。”
“是我自己要喝,不过是便宜你罢了。”
红莲耳后一热,抚了抚金钗,忍笑低头,二人一同往外走去。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30 22:43:00 +0800 CST  
既然出来了,韦从风有心去珍枝树下看个究竟,引了红莲往那里走,走着走着,红莲问韦从风道:“方才似有只青鸾给你捎了话?”
“此时若是给她知晓……”
韦从风笑了笑,故作神秘,低声道:“情话。”
“你才是喝高了白日做梦!”
红莲显是丝毫不信,咬了咬唇,“看你能瞒我多久。”
“芙蓉元君冰雪聪明,法眼无讹,有什么瞒得过你去。”
韦从风转眼望见了那家典当行,正想着几时进去会一会那老鼋,看一眼剩下的三件神器,碰巧有人带着一堆字画进去,他一拍额头,想起张家的美人图尚未交还。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之人从某处角落爬起来,像是午睡醒了,动动筋骨,一路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地拍掌跑跳,不知是哭还是笑,口中念念有词道:“君以此兴,必以此亡!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过路人纷纷避之不及,颇是厌恶道:“输不起就别上无输楼啊!”
“哪里来的花子!”
一队人马本在前面威风凛凛而行,骑着一色雪白的龙驹,赤金明珠鞍闪闪发光,那是龙宫使者,见了那疯人大是不悦,举起珊瑚鞭抽了他一下,啐道:“瘟星!”
“也不知谁才是瘟星!”
有人瞧不过眼,翻着白眼道:“真是!海市谁人不知道龙宫那几位的德行!一日就遣人来看一回,金山银山算什么,几时输了水晶宫才叫痛快!”
龙宫的人大为光火,然而转眼就找不到说话之人,再想想海市水深难测,也只能忍气作罢。
那疯人的皮肉挨了一下,血肉顷刻复原,浑然不觉痛,他随手抓了几下,手点着龙宫的几位咯咯笑道:“哎呀,白灼虾,趁热好吃得很!一只、两只、三只、四只……闲钓三鳌烹四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听着大有玄机,韦从风心中一凛,龙宫的几个虾兵更是怒不可遏,“你这花子满嘴胡沁什么!”
谁知他笑着笑着,忽然又嚎啕大哭起来,“浪如焰,焰烧天,天地似无间!”
“放肆!”
就在龙宫再次下手之际,他脚下猛地发力,登时跑了个没影。
周围的人纷纷笑道:“真是疯话!”
但韦从风没有笑。
红莲也没有笑,蹙眉悄声说道:“好不吉利。”
二人满腹心事地行至珍枝树,但见枝叶间结满了璎珞似的红珠,枝头还挂满了各色金玉铭牌,多为祝祷祈福之用。
树下,一个老妪正在沽酒,韦从风走上前,试探道:“好酒。”
老妪笑答:“自然是好酒。客官不妨尝一尝。”
韦从风看出她是茱萸精所化,道行有限,又道:“这酒可是自家酿的?”
“不是,是那些讲究的酒肆打破了的酒瓮,不能拿与贵客,就贱卖给老身了。”
如此便查不出这酒从何而来了。
“这里的酒……”
红莲琢磨着韦从风为何过来,恍然道:“就是我遣那伙计买的。”
韦从风微微一笑,“我就说,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酒不好?”
韦从风沉吟道:“醉生梦死,好不好?”
红莲不问他为何追查这酒的来源,转身看着树上的铭牌,老妪笑道:“可想挂一块?”
她说着拿出一只签筒摇了摇。
韦从风往这里看了眼,“横竖都是些吉利话,还不能由着自己挑?”
“哪里都是吉利话。”
老妪摇头,“客官现在摇出的签子,自己可看不见,但等若干时日再来,解下时方知准还是不准。”
这也稀奇。
韦从风与红莲相视一眼,各自抽了一签。
“准了再给赏钱。”
老妪接过签子,取出玉牌挂着,要二人看准,待二人走远,她低下头,签子上渐渐现出字来,一支写着:情深不寿;另一只则写着:慧极必伤。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31 22:40:00 +0800 CST  
韦从风与红莲走着走着,见有人在卖盆景,小者手掌大小,最高也不过一尺,其中牡丹芍药盛开如指肚,梅花似蝇头,柳树梧桐等不过手指长短,但棵棵皆活,树上还有鸟雀,大小似蚊蝇,水下则有游鱼如粟米,轻烟袅绕,甚为别致。
时有人前来买下,红莲摇头叹息,“原来这里也有‘天仙境’。”
所谓天仙境,便是那些术士施法落咒,将生灵由大变小,困在这方寸之间,以此夸能。
卖主正在拾掇盆景,抬起头打量着红莲,夸赞道:“有见识!看中哪件,我便宜些卖与你!”
红莲不言不语,忽然看着一方盆景目不转睛,这盆景无树无花,唯有一方嶙峋壁石孤耸水中,水花不停拍击这石壁,竟也有浪卷千堆雪的气势。
卖主挠了挠头,想不到眼前的清秀佳人不爱这似锦繁花,独独青眼这里面最没无趣的,也不知有什么毛病。
“再有二十余日,就是钱塘大潮了。”
红莲触景生情,轻声说罢后便径自往前走,卖主有眼色地拉住韦从风,指着身后道:“我还有更好的。”
“是啊,这么快。”
韦从风喃喃自语,随即对着卖主笑了笑,不作理会。
“从前主上得了几盆,凑齐了一年景【指十二月花卉】、枫猴【封侯】挂印、一路【鹭】连【莲】升……但主上说,要看美景,地上多得是,好好的何必糟践这些活物,没的都是造孽,回头全都找人出水放了。”
韦从风跟着红莲,静静听她说完,笑道:“方才做那几盆盆景的人还有良心,过段时日,那些东西就会恢复原形,只是那卖主开的价却失了公道。”
“听闻鬼市多得很?”
韦从风看了她一眼,“你总不会当真以为,鬼市里的东西尽数是鬼做的?”
“你可曾在里面做过买卖?”
韦从风佯作正色道:“凡去鬼市者不得外泄。”
红莲忍俊不禁,“你一袖清风,一袖明月,能买回东西也算本事。”
二人一路说笑,冷不防天穹紫气乍现,不少人都诧异道:“紫气东来?这是哪路神仙?”
海市里的仙使纷纷从四面八方现身,往那里飞去,其余仙籍在身者,无论是地仙或是散仙,连忙躬身下拜,更不必说修道之人。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01 22:41:00 +0800 CST  
随着紫气渐盛,云雾中透出金光,不是骄阳,胜似骄阳,紧接着,一架六条五爪金龙所拉的车驾缓缓经过,旁有鸾凤相随和鸣,仙子仙童更是望不见首尾,从海市飞去的一众仙使,以及值日星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纷纷罗列在两旁。海市颇有年岁之人大惊之下,喘着气道:“这、这是玉帝的龙撵!”
天空的隆隆声越来越响,好似雷霆一般,震得人神魂俱颤。
玉帝巡天!
红莲恹恹地别过脸,韦从风若有所思地望着天上,身边忽然传来啜泣之声,原来已有不少修道的方士匍匐在地,其中离他最近的一人泪流满面,喜极而泣地哽咽道:“今日何其有幸……”
另一人打断他,擦着脸呵斥道:“胡说,分明是三生何其有幸!”
若不是龙撵在天,这二人说着就要厮打起来。
“南天门都进不了,省省罢。”
一人摇头叹气,上前将这二人分开。
车驾一路走,车辙便在云间碾出道道斑斓霞色,直到走远,霞光还久久不散。
仙使们如流星散落。
红莲扯了扯韦从风的衣衫,方才若走动了难免显得突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韦从风亦不愿久留,不知虚云瞧见了作何感想。
“回去罢,那对叔侄的体己话也该说的差不多了。”
于是二人往回走,路上有人议论道:“无输楼的楼主回来了!”
“唉,希望那些人的手气好些,再这么输下去,海市满街都是疯疯癫癫的花子,真是乌烟瘴气!”
“谢天谢地,好在没教天上瞧见。”
韦从风听罢思忖道:“无输楼几时看上这些人的神智了?能值多少?况且说的都是些不吉的谶语。”
灵台倏地灵光一闪。
是了,这几位若神志清醒,岂会有胆量说出这等悖逆狂言?!可是,无输楼又意欲如何?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02 22:36:00 +0800 CST  
驿站里,虚云歇了良久才缓过气,忽闻天上的动静,起身出门一看,远远地只望见那团紫气,可他见识过,知道那是什么,不由连连冷笑。
元一跪的双膝发麻,他也听见了,却并未像以往那样心神不定,但地上的水塘映出的景象仍是让他惊诧莫名。
“知错能改便好,与其长跪不起,不如先把今日的课业做了,毕竟再过段时日,海市不知是何等光景,我也不知能保你到几时。”
虚云慢慢上前,伸手想要抚其顶,元一脸上有些不自在,略略避开,虚云的手稍有迟滞,拍了拍他的肩头,“切记,你既是青广山的弟子,也是大师兄的血脉。家声门楣,无人有你一般的幸运,也无人有你一般的重担。”
元一眉头紧锁,虚云继续道:“五行弓就在我房中,你若想在射术上有所精进,随时都可来找我。”
“此地空置许久,没有几位要找的人。”
院外,伙计不知在打发谁,虚云也懒得计较,心道:走了算你们捡回条命。
“睁眼说瞎话!”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不服道:“我亲眼看见他们二人从这里出去……”
一个老者接口,悠然道:“罢了,人家既然疏于会客,又何必强求?别叫人说咱们白鹤门仗势欺人,山水有相逢,果真有缘,自有再见之时。”
“可是……”
“如今海市晦明不定,子弟中属你最得诸老垂青,万万不可因在外就荒废了自家本事,如日后有难测之事,届时仗义之辈纷纷拔刀相助,你难道想堕了白鹤谷的脸面?”
“师伯教训的是……”
虚云听了半晌,打了个呵欠,听得脚步声渐远,对元一道:“你看,人同此心。”
说着,他靠在树上,抱臂自言自语道:“回来还跟做贼似的。”
韦从风和红莲走进院中,方才回来时险些迎面撞上,韦从风不愿见他们,红莲更是能躲则躲,虚云笑道:“无非是摘了果子抹不开脸,试试水有多深。倘或当真有心,怎么连个拜客帖子都不递一张。”
“他们也确实出了力。”
虚云哂笑一声,转头看着二人道:“你们在海市都看见了?”
韦从风点头,红莲推说乏了,独自回到厢房中。
“起码还有件好事——帝流浆【《子不语》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快来了,机不可失,我要去办事了。”
虚云看了看元一,又对韦从风使了眼色,沉吟道:“我顺道想想该用哪种方子,韦兄,你可千万识趣些,万一再惹恼了她……自求多福。”
韦从风目送虚云离开,元一也站了起来,愣愣地望着天上。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03 22:37:00 +0800 CST  
夜色将至,天上的星辰亮的要比平日早些,云气聚散不定,海市不如往日那样喧嚣,毕竟帝流浆难得一遇,众人不敢有所闪失,倘或错过了,岂不可惜。
韦从风坐在院中观望天象,红莲低头抚琴,心思全然不在天上。元一原本独自在房中面壁,过了大半夜,终究是年少心气,难免急躁了些,他走到门外,韦从风仍是两眼朝天,不过伸出手冲他举了个馒头,元一别过脸,坐到红莲面前,听了一会儿,也渐渐入神,手指不觉轻声叩击琴桌相和。
“你也懂音律?”
一曲弹罢,红莲笑问元一。
“知道。”
元一点点头,“这首是《淇奥》。”
昔日,虚云琴棋诗书皆精,才名亦盛,元一打小与他最是亲热,当然受益匪浅,如久居香兰之室不觉其香。
“听闻你五师叔极是风雅,看来是近朱者赤。”
元一撇撇嘴,红莲刮了下他的鼻梁,“你模样生的这样俊,听闻资质又高,日后临风吹箫管,还怕越不过你五师叔?”
韦从风看了他们一眼,“该怕的,应是满袖桃花。”
元一眨眼,直往衣袖里翻看,“什么桃花?哪来的桃花?”
红莲忍笑瞅着韦从风,韦从风扬眉道:“道士又不是和尚,娶妻生子寻常的很。”
元一本就不傻,稍稍想了想就明白过来,不悦道:“不过是些不足挂齿的雕虫小技,若是碍于修道就舍本逐末了。再说,韦姓某人一技不通,你还不是中意的紧。”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04 22:06:00 +0800 CST  
韦从风笑了笑,红莲面浮轻霞,正想说他胡说,元一梗着脖子,又抢着道:“从前别的仙剑门造访青广山,有些女弟子看我五师叔的眼神就跟你差不多……”
红莲奇道:“那你五师叔又是什么眼神?”
“哪有眼神。”
元一看着桌上新鲜的菱角芡实咽了口口水,“他连正眼都不怎么瞧她们。那段时日不是躲在药庐就是下山去了。”
红莲剥了个菱角递给他,“你娘也来过青广山看你吗?”
“来过一次。”
许是时日久远,元一提起时也未显得十分伤怀,略有怅惘道:“我娘说,她和我爹的姻缘是定数,命中注定只有这么多,她来是接我去斗姥娘娘的仙殿,说那里少一个侍奉童子,问我可愿意。如不愿,那与我的母子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顿了顿,托腮回忆道:“其实,我在梦里见过我娘带我去那里,殿中云气浩淼,除了玉柱就空空荡荡,外面尽是数不胜数的星辰,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好生无趣,哪里及得上青广山。况且我师公我爹他们都由得我,我便留了下来。”
真是小儿见识。
红莲与韦从风相顾摇头,她剥着芡实,“可你若去了,此时说不得已经名列仙班了。”
元一将芡实一把塞入口中大嚼道:“但人人都会在背地里说,斗姆宫的那位仙童,是如何位列仙班。”
“有出息。”
红莲替他擦了擦嘴角,抬眼见天上倏地一亮,群星猛地黯淡下去,紧接着,一丝丝金线从天而降,线上穿着无数橄榄形的金光——帝流浆已至。
韦从风端坐不动,光华渐渐聚集在他的心口,慢慢隐没,红莲随意伸出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承接着,不少帝流浆落在琴上,隐隐有悦耳的脆响。
元一与韦从风一样,用的是道家心法,光华虽因他的资质而比韦从风更为迅速地聚集,但因修为所限,况且又是第一次经历,帝流浆总由心口散落在地。
他越急,掉落的帝流浆便越多。
红莲叹了口气,看着他爱莫能助,此乃修道各人的造化,委实强求不得。
就在这时,韦从风双目垂帘,说道:“玄关守一。”
元一看着韦从风的情形,如何也不服气,但这话他听在耳中,依样画葫芦,果然比先前有所长进。
过了半个时辰,天上的星辰渐渐又亮了起来,韦从风起身舒展筋骨,大觉血脉通泰,红莲不曾用心于此,觉得不过尔尔,揉了揉元一的头,叮嘱他早些休息便抱着琴回房了。
而元一更是懵懂,只知大有益处,但一时间说不上来。
“我……我五师叔去了哪里?”
眼看韦从风亦要回房,元一忍不住问道。
“韦某人不知。”
韦从风头也不回道:“等他回来,你自己问便是。”
元一颇是泄气,随手往桌上摸去,才发现桌上已经空空如也,再看韦从风一路往前走,脚下一面掉着菱角芡实的壳。
虚云不在他处,正在岛上铸剑,纯青炉火熊熊燃烧,一柄剑在火上被烧的通红,在他重锤之下火星四溅,方才无数帝流浆落在剑上,化入其中,使剑身发出淡淡的金光。
“呲——”
剑身没入水中,一道剑气直冲斗牛,然而却在半空消弭,原来虚云怕此剑的宝光引得旁人觊觎——毕竟海市的招子又多又毒。因此他事先在周围布了阵法,以此瞒天过海。
虚云打量着手中的剑,随手一挥,吹毛断发。
“恭喜这位朋友了。”
有两个人影冒出来,在暗处笑道:“今日相逢也是有缘,有什么宝贝,拿出来大家一起开开眼。”
“两位想是吃帝流浆吃的撑了,寻些珠子磨粉会好受些。”
虚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有人在附近吸月华,只是此刻听他们说话的气息,也能想见大致的情形。
“懂不懂见者有份的规矩?!”
虚云淡淡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与你们计较,识相的就快走。”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05 22:58:00 +0800 CST  
“嗖嗖!”
飞剑汹汹袭来,虚云漫不经意地抬手,两柄剑就在他面前骤然停下,虚云叩了叩剑身,不屑冷笑道:“如今真是谁都能飞剑了。”
他随意扫了眼剑身,上面并没有名字,不由嗤笑道:“又是哪里来的野道士?”
二人按捺不住,怒而现身,指着虚云叱道:“你这厮见过多少世面,也敢大放厥词!”
“呵呵。”
虚云笑而不语,回身用新铸的剑往两柄剑上斫去,一阵火花与声响过后,地上满是断剑的残片。
一人气得浑身发抖,“你可知这是哪里得来的?”
虚云眼中闪动,“天赐之物,爱逾性命,是不是?”
他转头望向他们,“蠢货!天上有好的也轮不到你们!这狗当的真是不值当。”
在用剑砍斫时,虚云已经察觉到了这两把剑的来历,心头顿时无名火起。
“住口!你敢毁坏天上的神器,管保叫你……”
说话之人还没说完,眼前有什么东西飞来,他顺手一挥,谁知那竟是活物,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钻入他体内,他整个人全然瘫倒在地,七窍流血,然而动弹不得。
同伴比他要机灵,早已悄悄往后退,逃命之际更是比平日要快上不少,他不时回头,乍一见虚云就在自己前面,面目比方才又狰狞了几分,仿佛是十八层地府爬出的鬼魅,脚下不由一软。
虚云怜惜地摸着手中的剑,他只望自己能得个痛快,然而虚云知道他心中作何想,摇了摇头道:“你不配。”
“我……我……我是天上……”
虚云缓缓转过脸,眼中暗流汹涌,看着他道:“送你句话,下辈子投胎,别和天庭有牵扯。”
天上飘过朵朵乌云,虚云一步步走来,经过地上之人,地上生出藤蔓,将他的手脚口鼻牢牢缚住,一点一点拖入地下。
“怎么,如今都开始饥不择食了?”
虚云仰头,望天蔑笑。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06 23:18:00 +0800 CST  
盛宴已过,海市又热闹起来,韦从风在房中正打算静坐小憩,回头看见元一在门外探头探脑,不由打开门,“菱角吃完了,水池里还有。”
“谁来讨食?!”
元一正要恼,气焰忽然低下去,抓了抓头,不安地左右四顾道:“君子慎独。”
韦从风听他如此歪解,撑不住笑的伏在门上,若非红莲已经灭了灯,自己早笑出声来,“这也是你文武兼修的五师叔教的?”
元一见诳不了韦从风,大是尴尬,然而心里也不再像往日那样看轻他。
韦从风笑够了,终是侧身让元一进屋。
“你五师叔出去办事了,有了帝流浆相助,想来不会太久。”
除了虚云,没什么会让这祖宗进自己的门。韦从风一面说,一面点上安神香,然而耳边听不见元一聒噪的追问,他正觉奇怪,回头乍见元一脸色有些不对,心下明白他有所误会,于是斟酌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五师叔……如今变了……”
韦从风皱眉摇了摇头,昔日,虚云为了青广山不择手段,神佛难挡,眼下固然只是得过且过,人不犯他,他不犯人,可是,若青广山遭人算计,难道他不会重蹈覆辙?怕只怕新仇旧恨变本加厉。
这世间,本就爱恨难明。
韦从风一时间也不知该向元一如何说明,何况连他自己亦不清楚虚云接下去有什么打算,这也正是自己迟迟不愿将神器的来龙去脉告诉虚云的原因。
如果易地而处,换做自己是虚云,手中又有机会焚天煮海,会不会拼死一搏?韦从风脑中隐隐作痛。
好在元一不明就里,既然听韦从风这般说,不禁松了口气,韦从风看在眼里:倘或虚云得知自己被同门尤其还是元一这样编派,只怕是要痛断肝肠了。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07 22:06:00 +0800 CST  
忽然,韦从风想起一件事,“那把弓还在他房里……”
为了以防万一,韦从风正要去虚云房中,元一单手结印,五行弓慢慢在他背后出现。
韦从风见状笑了笑,“看来果真是出息了。”
不料,元一听见夸奖却不见得意,反而失落地坐了下来,趴在桌上,徐徐叹气道:“我从小就听师公说过,当年五师叔被选作入室弟子时,年岁和我现在差不多,可是孤身挑了玄明山的三怪。”
“小小年纪作甚学人叹气。”
韦从风听了并不意外,伸手翻开反扣的杯盏,提壶倒茶,“你五师叔的际遇世所罕见,常人不可与之相较。况且,你有如今的资质,也是十分难能可贵了。”
他欲言又止,忍下规劝的话,也只能言尽于此,再说下去,怕这祖宗又要动气。
元一抬起头看着韦从风,“你当年出道时,除的是哪里的妖怪?”
韦从风喝了口茶,微笑道:“我一介草芥之辈,名不见经传,如何能与你五师叔比?再者,贵派斩妖除魔的事迹数不胜数,不是可歌可泣,便是大快人心,难道你自小听得还不够?”
然而元一不肯善罢甘休,始终报以殷殷目光,韦从风暗中摇头苦笑:敢情这是大半夜睡不着来听说书的。
“那只白虎是什么来历?可是你的坐骑?为何不见你骑过?”
韦从风记得那时元一并不在场,青广山的弟子应也不会多嘴舌告诉他,故而韦从风诧异问道:“你从何得知?”
“我在山上看见了虎爪印,缠了他们好一阵功夫。”
这个疑惑在元一心头盘桓许久,青广山上决计不会有这等猛兽。
尘封多时的旧忆如潮水席卷而来。
半晌,韦从风转头看着窗外的皓月,沉吟道:“师友父兄。”
元一猛地起身,颇是大吃一惊,手中的茶水泼洒出来。以他的门庭出身,自是从未有过这样‘荒唐’的念头。
韦从风回首看着元一,“可还要听?”
元一点点头,韦从风想了想,娓娓而道:“那时,我还是个孤魂野鬼……”
月色如水,笼在海市之上,渐渐被风吹淡,长庚星则亮了起来,昭示着黎明将至,再黑再长的夜,终有结束之时。
元一的眼皮越发地重,眼前的烛火花作一团氤氲,韦从风含笑注视着他,倏地察觉虚云已经回来,正在窗外悄无声息看着屋内。
虚云看了眼元一,向韦从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韦从风对他点点头,眼看着元一沉沉睡去,替他盖了件衣衫,吹灭了烛火,悄声起身出屋。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8-08 22:30:00 +0800 CST  

楼主:翠蔓扶疏

字数:2929

发表时间:2015-04-01 05:32:5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31 14:51:2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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