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婷婷心里有些打鼓，舅舅从小就对自己疼爱有加，她还是第一次见舅舅这样生气。
吴婷婷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好吧舅舅，我听你的，以后不再掺合这件事情了。”
“这就对了。”高局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下来：“婷婷啊，你要记住，舅舅这么做，绝对是为了你好。好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没有了，”吴婷婷赶紧摇起了脑袋。“那个，舅舅你忙着，我先走了。”说罢，她避开高局手术刀似的眼光，逃也似的向门口跑去。
“等等！”高局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吴婷婷心里一惊，心惊胆战的回头问道：“舅舅，还有什么事儿吗……”
“婷婷啊，你也不小了，也有了稳定的工作，是时候谈个男朋友了。”高局他拿起身边的一个笔记本，翻了几页说道：“舅舅替你联系了一个，小伙子刚从美国读书回来，生物工程专业的博士，优秀的很呐，你这个周末就见见……”
“啊？”吴婷婷一脸的愁容：“不用了吧舅舅，我又不着急……”
“你是不着急，可我着急呢！”高局眼睛一瞪：“你爸妈也着急，整天催我给你介绍对象，你倒好，整天跟没事儿人一样。你们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太散漫自由了……”高局叹了口气，朝吴婷婷摆了摆手：“好了，快去忙吧。”
吴婷婷像得到了特赦令一般，赶紧逃离了副局长办公室。

她从十七楼一路跑到了七楼自己的办公室，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
“怎么样？高局签了吗？”吴婷婷刚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早就侯在那儿的卫毅平就迎上来急切地问道。
“签你个脑袋啊！”吴婷婷白了卫毅平一眼，没好气的说：“都是你这个狗头军师出的馊主意！”
“啊？难道打亲情牌不好用？”卫毅平殷勤地做出要搀扶吴婷婷的样子，一脸的无辜。
吴婷婷推开卫毅平的手，板着脸说：“让开让开……高局不仅不签，而且还把我狠狠训了一顿。我说，你以后能不能别老把我当枪使？”
“那你……你没把我供出来吧？”卫毅平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切，就知道自保。告诉你，姐姐我多重义气，才不会做叛徒呢。”吴婷婷坐到自己办公椅上，瞟了卫毅平一眼：“要是换了你，肯定早就把我卖了吧！”
卫毅平坏坏地一笑，转到吴婷婷身后，伸出手给给她捏起肩膀来。“那哪能呢？我卫毅平可是出了名的讲义气，人称祁东市公安局的乔峰……”
“切，就你这样的还乔峰……”吴婷婷一把打开他的手，不屑地说：“少借机占我便宜。告诉你，这事我不干了，你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哎吆姐姐，别介呀。”卫毅平啧了一声：“你不出马，这事儿更没谱了。”
吴婷婷双手一摊，无奈地说：“不是我不帮你，我这不都试了吗？可高局他不吃这套啊。他还特意嘱咐我，千万不要与这件案子扯上关系，否则会很危险……”
“越是这样说，越证明那件案子有问题。”卫毅平脸色肃然了许多，若有所思地说：“只是，怎么才能搞到那些案卷呢……”
两个人不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了钟表走字的哒哒声。
许久，卫毅平凑到吴婷婷身边，轻声说：“喂，女侠，我又想到一个主意……”。
74

“你又有什么馊主意？”吴婷婷斜眼看着他，警惕地问：“咱们丑话说前头，这次你还是自己身先士卒吧，我可不给你当枪使了。”
“看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当枪使，你把我们庄严神圣的合作说成什么了？”卫毅平轻轻把手搭在吴婷婷的肩膀上，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不分高低贵贱，小同志，你不要有情绪嘛……”
吴婷婷甩开他的手，一脸的嫌弃：“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能不能有点正话？快说，又有什么馊主意？”
卫毅平又拿出一份空白的案卷借阅申请表，拍到了吴婷婷面前。“高局不签，咱们替他签上怎么样？”
吴婷婷脸色一白，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卫毅平说：“你疯了啊！伪造领导签字，你知道这种行为是什么性质吗？！”
卫毅平瞪起眼，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姑奶奶，你小声点行不行？你先别着急，听我给你分析分析……”
“分析个脑袋啊！”吴婷婷把那张空白的申请表扔给卫毅平。“打住，这个事儿没得商量，我绝对不会同意你这样做。”
卫毅平眼珠子转动着，把吴婷婷拉到了椅子上。“我跟你说，咱们这么做啊，不叫伪造。而是……而是先斩后奏。咱们要是查出真相来，再跟高局道歉说明情况，我想他肯定不会怪罪于我们，反而会嘉奖我们为局里分忧的责任意识……”
“先斩后奏？”吴婷婷狠狠瞪了一眼卫毅平：“我看高局知道了，会把咱俩先揍后斩吧！”
“哎呀，你怎么这么胆小怕事呢？古今往来，凡成大事者都是不拘于陈规，大胆行事，要都像你这样瞻前顾后的，怎么可能成功呢？”卫毅平脸上浮现出些许的焦急。

“再说了，咱们把卷宗借出来，几个小时就可以看完，看完马上就还回去，我再想办法把借阅记录删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咱们把事儿办了，而且高局还不知道。”
吴婷婷叹了口气，对卫毅平招了招手：“行吧，你有这本事你就去弄吧，我不拦你了。但丑话说前面：这事儿跟我没关系，高局要是把你活捉了，你可别把脏水往我头上泼。”
卫毅平抹了抹鼻子，凑过脸来，嬉皮笑脸地说：“嘿嘿，看来咱们又形成统一战线了。不过……这字，还是得由你来签……”
“什么？！”吴婷婷抬头看着卫毅平，气鼓鼓地嚷道：“你想什么呢？还想让我当替死鬼？告诉你！没门，我绝对不干！”
“哎呀，你别激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卫毅平摆出一脸的恭维。“这事儿啊，没你还真干不成。我仔细研究过你的字迹，咱们局里啊，也就是你跟高局的字迹有点像，要不怎么是亲戚呢。你来签这个字，咱们还有可能瞒过档案室那两个大姐，要是换别人，肯定不行，连试也不用试。”他把脸凑到吴婷婷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另外，咱们借出这个卷宗，也不仅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的梦中情人啊……”
“什么梦中情人，你胡说什么呢？！”吴婷婷又羞又怒的喊道。
“你想啊，8年前的枪杀人质案，是徐环的滑铁卢啊，你就不想知道案件的一些细节和隐情吗？万一你发现了另外的线索，能够给他翻案呢？……他可是你的男神啊，你难道不想为他做些什么吗？”
提到徐环，吴婷婷的心不禁跳了起来，双颊也变得红扑扑的。

卫毅平说的没错，8年前的“8?23”枪杀人质案导致了徐环被开除出公安队伍。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她觉得徐环完全不是一个有暴力倾向和嗜血的人，8年前的这起案子，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呢？或者有什么差错？如果自己能从卷宗里查出能翻案的线索，那岂不就能帮徐环洗刷冤屈了吗？”
可是……要让自己模仿高局的签字……
吴婷婷双手捂住了脸，她的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卫毅平走上前来，正色道：“模仿一个签名，拯救两个人的正义……吴婷婷，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这句话彻底摧毁了吴婷婷的心理防线，她腾得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卫毅平喊道：“拿笔来！要钢笔！”
半个小时后，当她手拿已经伪造好高局签字的案卷借阅申请表来到档案室门口时，她仍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模仿局领导签字，私自借阅绝密级别的卷宗……一旦被发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不敢去想。
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要做这么疯狂的一件事情。
人这一辈子，总有某些时候，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疯狂举动。
她深深吸了口气，走进了档案室。
档案室的大厅并不宽敞，屋内的空气并不是很好，整个房间有些憋闷。吴婷婷走到借阅处宽大的工作台旁，发现两个管档案的大姐正靠在椅背上打盹。

“孙姐，韩姐，打扰了，我来借个卷。”吴婷婷轻轻敲了敲工作台的台面，十分客气地说道。
“噢，稍等……”体型稍胖，年龄偏大的那位中年大姐打了个激灵，用睡眼朦胧的眼神瞟了吴婷婷一眼。“把借阅单给我。”
吴婷婷暗暗呼了口气，把紧紧攥着他借阅单递了出去。
“哟，小吴也在啊！”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浑厚的嗓音，吓了吴婷婷一跳。她下意识地把握着借阅单的手缩了回去。
“于队，您怎么来了。”吴婷婷转脸一看，来的人竟然是于东青。
于东青走到工作台旁，眼神似乎有些异样。“到这儿来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要借卷宗了……难道你不是？”他走到吴婷婷身边，打量了几眼，问道：“伤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再休息两天？”
“哎呀于队，千万别让我再休息了,我都在家里憋坏了……”吴婷婷做出委屈的样子：“对了于队，您怎么还亲自来借卷啊，这种跑腿的事情让我来不就得了。”
于东青似乎有些心事，心不在焉地答道：“哦，没事，大家都很忙，能自己干的，我尽量自己干。”他指了指工作台：“你办完了吗？”
“哦，我不急，您先来。”吴婷婷赶紧摆手，把于东青让到了前面。
于东青点了点头，把借阅单递给了韩大姐。
韩大姐跟于东青打了个招呼，接过了借阅单。
“哟，还是个绝密卷呢？于队，没准您得多等会儿，这绝密卷好像都锁在B区了，B区的钥匙我可得好好找找。”

说完，韩大姐扭动着丰满的腰肢，走进了案卷存放区。
绝密卷宗？该不会是………吴婷婷原本就悬着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于队，也在调查“8.23”枪击案？
这也太巧了吧。
关键是，绝密卷宗的借阅是要通过高局签字的。即便是于东青这样的高级干部也不例外……难道高局给他签了？
不可能，高局刚才明确告诉她，除了他和廖局长之外，决不允许其他人借阅这个案件的卷宗。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于东青，这位高局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也使用了和自己一样的手段：伪造高局的签名。
可于队长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借阅这个案件的卷宗呢？要知道，一旦被发现，那么高局对他的信任，以及他原本光明的前途可就毁了。
“婷婷，你发什么呆呢？”于东青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对了，你要借哪个案件的卷宗啊？最近你那里应该没什么案子吧。”
吴婷婷一时有些语塞，她支支吾吾地答道：“那个，我…调个以前的一桩杀人案卷宗，学习一下……”她抬头看了眼于东青，于队长的眼神已经由异样变为了狐疑。
不好，他怀疑我了。
好在这时，心宽体胖的韩大姐及时出现了，手里拎着一大捆棕色牛皮纸做封面的卷宗。“于队长，来，你要的卷宗，帮忙接一下……哎，怎么这么厚啊，还这么沉，一看就是大案子……”
吴婷婷注意到于东青眼神发亮，下巴在微微颤动。
“谢谢韩大姐。”于东青接过那一大捆卷宗，向吴婷婷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出了档案室。
看着于东青匆匆离去的背影，吴婷婷心中生疑。
于队长做事一向沉稳，今天他借卷怎么急匆匆的，不太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啊。
她走到韩大姐面前，装作不经意的问：“哎，于队长怕是又碰上大案子喽……对了，韩姐，于队长借的什么卷宗啊？怎么有那么多本？这得是多大的案子啊。”
韩大姐坐在座位上喘着粗气，胸脯因为刚才拎卷宗而剧烈起伏着。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把于东青的案卷借阅单亮给了吴婷婷：“呐，就这案子，你自己看吧。”
吴婷婷拿过借阅单，不由得心里一沉。
借阅单上赫然写着：“档案号：GX23212004654。”
更令吴婷婷咂舌的是，分管领导审批栏里，一个用黑色中性笔所签的高局的名字，龙飞凤舞的落在那里。
只是，吴婷婷一眼就看出这个签字是假的。
因为，自己的舅舅签字，从来都是用自己粗头的钢笔，绝对没有例外。
。
75

于东青拎着又重又厚的一摞卷宗，快步走出祁东市公安局办公大楼，走向自己的越野警车。
手里沉甸甸的卷宗勒的他手疼。也难怪，这些卷宗里面，不知隐藏了多少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啊。
于东青明白，案卷虽然已经借了出来，但毕竟借阅申请表上的高局签字是伪造的，自己要赶紧看完然后归还，否则夜长梦多，谁知道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伪造高局的签字，并不是个好主意。当徐环提出这一方案的时候，于东青是极为抗拒的。要知道，高局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虽然平时要求严苛了一些，但对自己还是十分信任的。模仿他老人家的签字，姑且不说事情败露后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就算是没人知晓，他良心上也十分的过不去。
不过，他绞尽脑汁，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别的好办法。他了解高局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性格。想通过正常程序让他签字同意借阅绝密卷宗，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最后，于东青只得无奈的采用了这个下下策。他通过社会上的线人，找到了一个模仿签名的顶级高手，模仿了一个近乎于完美的假签名。别说用肉眼，估计就连技术处的专业痕迹检验也很难检验出来。
果然，凭借着这个足以乱真的假签名，以及自己刑警队长的身份，十分顺利的瞒过了档案室大姐的眼睛，整个过程顺利的有些始料不及。

过分的顺利，让于东青感到了有些不安，尤其是刚刚在档案室偶遇的……吴婷婷。
吴婷婷……她怎么会出现在档案室呢？
如果是换做别人，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女警，更别说担心了。
可是作为一名刑警队长，于东青却觉得这个细节有些不太对劲。
吴婷婷刚刚休假归来，最近应该没有什么案件任务……那她为什么要借卷呢？难道真的如她自己所说，要借阅卷宗进行学习？
哼，拉倒吧。这话蒙别人还行，可想要骗过他于东青，还是差了点火候。局里有那么多没有归档的卷宗可以学习，为什么非要借阅已经归档的卷宗呢？再说了，就算是想要查阅已经归档的卷宗，也完全可以从电脑上查看电子卷宗啊，根本不必费力借出来。
吴婷婷出现在档案室本身就很奇怪，更奇怪的是她看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作为一个从事刑侦工作多年的刑警，直觉告诉于东青，吴婷婷似乎在对自己隐瞒着什么。
不过，现在顾不上这个了，怎么说吴婷婷也是自己的爱将，她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赶紧把卷宗复制一份，然后尽快把原本归还。
于东青边想边打开了车门，把沉甸甸的卷宗扔到了副驾驶座位上，然后跨上了驾驶座。局里人多眼杂，就连自己的办公室也不保险，因此，他决定回自己的家复制这套卷宗。

他重重踩下油门，越野警车呼啸着冲出了市局的大门。
车子飞快驶过了两个路口，这时，于东青的手机突然响了。
于东青减慢车速，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掏出了手机。
他扫了眼屏幕，心里不由得一凉。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中，赫然写着高局的名字。
于东青摁下了接听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高局，您好。”
“东青啊，你在局里吗？”高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重，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
“高局，我在局门口呢，马上就回办公室，您有什么指示？”
“有个事情你帮我办一下。”高局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你回来后，马上去档案室一趟，告诉管档案的那两位女同志，要严格执行局里的案卷借阅规定。尤其是要重申一下：绝密案件的卷宗，除非廖局长和我亲自出面去调取，否则禁止任何人查阅。记住，要马上。”
高局的话让于东青不禁打了个寒颤。
自己前脚刚借出卷宗，怎么后脚高局就给他来这么一通电话？
是巧合吗？
如果是巧合，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跟高局共事几年，他从来没有提到过档案的问题啊……为什么偏偏在今天想起绝密卷宗的事情来呢？
难道被高局发现了？
不可能，如果高局发现的话，他不会这么说，而是会把他于东青叫过去，劈头盖脸的骂一顿。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于东青脑海里了闪过吴婷婷异样的表情和闪烁的眼神。
糟了，难道是吴婷婷……
是吴婷婷发现了自己的企图，而且向高局告密了？
也不太可能，吴婷婷这个姑娘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即便她发现了自己的企图，也不会去告发的。
“东青，你听到没有？”于东青迟迟不说话，高局的声音带了些许的不耐烦。
“高局，我听到了，我马上去办！”于东青连忙答道。
不过高局似乎在踌躇着什么，他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随即又改口说：“算了，东青，还是我亲自去说吧，这事儿还是我自己办放心……你不用管了，忙你的吧。”
说罢，高局挂掉了电话。
于东青顿时愣住了。
过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内心弥漫开了一阵恐惧。他赶紧调转车头，飞也似得往回赶去。
必须赶在高局去档案室之前，把卷宗还回去！否则被高局发现，自己就完了！
于东青猛踩油门，疯狂的摁着喇叭，连闯了两个红灯。
幸好开出来的并不远，几分钟后，于东青就开回了市局大院，把车直直的停在了楼门口，拎下卷宗，一个箭步冲进了大楼。
他顾不上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眼光，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奔跑。
但愿高局的步子慢一些啊！
他走到电梯口，犹豫了一下。

市局的电梯数量少，而且速度非常慢，乘坐电梯的话，控制不了时间，可能快，也可能慢。
6楼，自己完全可以在两分钟之内跑上去，而高局要乘电梯的话，至少需要五分钟。
他来不及细想，侧身拐入楼梯间，迈开步子冲了上去。
当于东青喘着粗气推开档案室厚重的铁门的时候，他只感到双腿发软，头晕眼花。
还好，档案室的借阅台，一个人也没有。谢天谢地，总算是赶到了高局前面。
他赶紧把卷宗拎到工作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韩姐，不好意思，麻烦你赶紧把这套卷宗入库，快！”
韩大姐一愣，用奇怪的眼神瞟了眼于东青，但还是照做了。
看着韩大姐把卷宗拎进档案库，于东青深深的松了口气。
“咦？东青，你也过来了？”于东青一个激灵，转身一看，高局已经站在了门口。
“噢，是啊，您刚才打过电话之后，我就下来看看情况。”于东青赶紧迎上去。“这种事情您交给我就行了，哪还用亲自跑啊。”
高局摆了摆手：“绝密卷宗，事关重大，我还是亲自过问一下才放心。”说罢，他大步走到了借阅台前。
“高局，您来啦。”这时，韩大姐从里面走了出来，点头向高局致意。
“小韩啊，最近挺忙吧。”高局随口寒暄一句，没等韩大姐回答，他又转口问道：“那两个绝密的卷宗，还都在档案库里吧。”

韩大姐微微皱眉，脸上划过一丝错愕，她抬头看了眼高局，又用异样的眼神瞟了眼于东青……不过这些都只是一瞬间，她随即就恢复了常态，爽声答道：“噢，高局，它们都在档案库，安全着呢，您就放心吧。”
于东青松了口气，幸好韩大姐没有多嘴向高局提刚才他借卷的事情。当然，韩大姐并不笨，通过观察，她一定意识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不简单。而她之所以闭口不提，绝对不是为了保护于东青，而是不想多事而已。她刚才那样说，既如实回答了高局的问题，又顺道卖给于东青一个人情，谁也不得罪。看来这个韩大姐不简单呐，虽然从事的工作并不起眼，但毕竟在市局浸淫多年，深谙多看少说、不惹麻烦的机关生存之道。
高局依然保持着不怒自威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嗯，那就好。记住，这两件绝密级别的卷宗，除非廖局长和我亲自来调取，否则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调出。”
说完，他背着手转身向门口走去。
于东青深深松了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关了。
只不过，高局既然已经这样交代了，再想搞到那本卷宗，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于东青正思索着，却见高局又转身走了回来，脸色阴沉。
于东青的心也随之沉了下来。
高局没有理睬于东青，而是走到工作台前，口气里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小韩，把那两本绝密卷宗给我调出来，我要亲自保管。”
听到高局这句话，于东青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没戏了。
“高局，您这是……”愣了一会儿，于东青指了指库房的方向，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问道。
高局看着于东青，轻轻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东青，我这么做，是怕某些干警会做出傻事来啊！”
说罢，他拎起卷宗，往门外走去。
于东青愣愣地盯着高局的背影。突然，他发现印象中高局威武挺拔的身影，似乎有了些许的蹒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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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原本此时应是一天中阳光最灿烂的时段，可惜天公还是不作美，太阳被厚厚的乌云遮挡，零星的雨滴也开始飘落起来，再加上凛冽的北风，让祁东市的街头显得有些萧条。
一辆出租车飞速的拐过路口，驶入了一条并不算宽的小巷子里。这条巷子是一条商业街，沿街都是商铺，只不过这儿地角不太好，因此人气不高，整条街上行人稀疏，分外冷清。
“哎，师傅，行了，就在这儿靠边停吧。”于东青坐在副驾驶上，粗声粗气地对出租车司机说道。
“好嘞！”出租车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引起后面汽车一连串愤怒的鸣笛声。“滴什么滴！”出租车司机边嘟囔着，边接过了于东青递过来的钱。
此时雨势渐大。于东青歪着身子，极其别扭地走下出租车，一边伸出手臂遮在头顶挡雨，一边避开路上的水洼，向马路对面跑去。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慎踩到了些小水洼，裤脚被水溅湿了一大片，狼狈不堪地走进了沿街的一家西餐厅里。
这家西餐厅的空间不算大，采光也不太好，但是装潢还不错，既精致，又显得比较上档次。不过由于位置偏僻，而且时间已经过了饭点，因此大厅里的几张雅座都是空荡荡的，没几个顾客。
服务员把于东青引到了一个雅间里。雅间里只有徐环一个人，他正斜靠在沙发上，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双手忙乱的在屏幕上滑动着，似乎是在玩什么游戏。

“怎么找这么个地方见面？”于东青走到徐环桌旁，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去我办公室不行吗？害的我淋了这一场雨。”
徐环正沉浸在虚拟世界激烈的战况之中，头也不抬地说：“于大队，请你喝杯咖啡怎么还这么多牢骚……说吧，想喝点什么？”
于东青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自己被雨淋湿的头发，然后抓起桌上的菜单，阴阳怪气地说：“喝点什么？你没搞错吧？好不容易来一趟，喝点什么就把我打发了？服务员，过来……对，点菜……给我来一份意大利面，一份南瓜浓汤，一份黑椒牛排，嗯……再来一份奶油鲜菇吧，牛排7分熟就行。”他又看了看徐环，问道：“你要不要？”
徐环放下平板电脑，瞪着眼说：“现在是下午三点半，你这是吃的是哪门子饭？午饭还是晚饭？或者说这只是你的下午茶？”
于东青吞了一口吐沫：“你这话说的……这一行你又不是没干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咱们能有几天可以按点吃饭？今儿中午我出现场了，下午两点多才回局里，一直没吃午饭，都快饿晕了……怎么了？请我吃顿饭还婆婆妈妈的？你个小气鬼！”
徐环笑了笑，招手对服务员说：“再来一份烤肉披萨，嗯，蜜汁蜗牛也来一份吧，这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行了，就这些吧。服务员，抓紧时间上，这位先生刚从号子里出来，饥渴得很。”

女服务员捂着嘴笑了笑，快步离开了。
看着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去，于东青伸腿踢了徐环一脚：“你特么才饥渴……对了，你怎么就点这几个？能够吗？”
徐环哭笑不得地说：“这些都是给你点的，你当年不是号称祁东市公安系统第一食神吗？我怕你刚才点的不够吃。”
于东青点点头，露出一脸坏笑：“行，够意思！”看着徐环又拿起了平板电脑，于东青一把抢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也不问问我绝密卷宗的事情？”
徐环微微起身，一把把电脑抢了回来，放到了一边的桌上，然后冲着于东青轻轻哼了一声：“这还用我问吗？肯定没搞到啊。”
“我擦，你怎么知道的？”于东青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讶。
“简单……你于东青是个急性子，不太会卖关子。如果真的把绝密卷宗搞到了手，那你早就第一时间告诉我邀功了，还用等我问你吗？”
“好像有点道理。”于东青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卷宗确实没有到手……那你能不能判断出我是还没着手开始行动呢？还是已经行动但却失败了？”
“应该是后者。”徐环抿着嘴说：“你是个急脾气，凡事都是雷厉风行，尽量往前赶。因此我觉得你肯定已经冒险试过了，只是没有成功而已，对吧？”
“擦，都让你给猜对了。”

于东青冲徐环竖了下大拇指：“你既然都能猜出来，那还让我来干什么？不会真是只叫我来吃饭的吧？”
徐环又打开了电脑，心不在焉地答道：“我有那么无聊吗？叫你来，当然是为了调查的事儿。”
于东青环顾了下四周，把声音压得很低：“说调查的事儿干吗要到这儿，人多耳杂的，多不方便，去我办公室多好。”
徐环也压低了声音：“于东青你傻啊。别忘了，专案组早就解散了，我调查冯玲的案子纯属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自己查着玩，与你们警察半点关系也没有，我跟你说这些也只是朋友之间的个人聊天。”徐环用指头敲了敲桌面：“你觉得这种聊天去你办公室合适吗？”
于东青又向徐环伸出了大拇指，轻声说：“我还真忽略了这一点了……可以，警惕性够强！”
这时，服务员端了一盘意大利面过来，直接放到了于东青面前。于东青迫不及待的拿起来刀叉，低头把嘴顶在盘子边缘，直接用刀叉把盘里的面往自己的嘴里拨。眨眼的功夫，一盘意大利面就消失在了他的嘴里。
徐环早已见怪不怪，于东青从小就是这么一副没出息的吃相。他还记得他们俩第一次在市局食堂吃饭的时候，被食堂里成盆的鸡腿、红烧肉，还有成堆的面点、水果深深震撼了。两个人就像是刚从号子里放出来一样，把自己的餐盘堆成了小山。

就因为这顿暴饮暴食，徐环娇弱的胃疼了好几天。
于东青端起水杯匆匆灌了几口，喘着气对徐环说：“哎，我说，我边吃边听，你说吧，有什么进展？”
徐环给他杯子又倒满水，压低声音说：“通过对冯玲的调查，我发现，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些神秘色彩。我查遍了所有能查到的档案、简历，还走访了她的一些亲属、朋友，甚至她在银行工作时的同事，确实有些收获。不过，查到的东西越多，反而越觉得她神秘。”
于东青含着满嘴的食物，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徐环。
徐环拿起平板电脑，调出了几张照片拿给于东青看。“前两张是冯玲的档案。你看，冯玲在国内的履历记录的非常详细，而且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是她在大学毕业后，远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读了四年书，这四年的记录非常模糊，档案上面只写着在美国留学攻读语言学硕士研究生学位，至于在哪个学校上学，以及留学期间的详细状况，并没有记录。”
这时，服务员又把牛排端了上来。于东青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切下一块牛排放入口中，边烫的吸溜嘴边说：“你的意思是，她在美国度过的这四年时间很可疑？”
徐环并没有直接回答于东青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经过我的走访，我了解到，冯玲的双亲几年前就已经病故，她跟其他亲戚也比较疏远，基本上没有什么来往，只有一个表妹跟她关系还算比较近。

我对冯玲的了解，大部分都是从她这个表妹那里得来的。”
“你说的她这个表妹，我们调查过，”于东青拿刀切下一大块牛肉，直接一口吞了下去，含含糊糊的说：“她叫赵彩霞，在克尔玛连锁超市干会计。案发当天晚上，我们就是把冯玲和周小米送到了她家里。经我们调查，她应该没什么问题。”
“赵彩霞的事儿等会再说，先说冯玲。”徐环说道：“赵彩霞告诉我，冯玲在出国留学前，是一个非常内向的女孩，但自从冯玲出国回来之后，性格就变了。当然，这也不奇怪，毕竟四年的时间也不短，又是在国外，接触那么多新鲜事物，有些变化实属正常。”
看着于东青把大块大块的牛排送入口中，徐环不禁羡慕起他的好胃口。“刚才说到哪儿了？对，我给你看两张照片。”徐环边说边用手滑动平板电脑的屏幕，切换了一张照片放到于东青面前。“这两张照片就是赵彩霞提供给我的。来，你先看这一张。”
于东青匆忙的拿纸巾擦了下粘着油渍的双手，接过了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张冯玲一个人的近身照。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
于东青端详了许久，最终还是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不解。“这，这就是一张普通单人照啊……有什么问题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徐环指了指照片中冯玲身后的那面墙：“你仔细看看，冯玲身后的这面墙上，是不是有一个图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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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东青拿起平板电脑，来回变换了几个角度。他眯缝着眼瞅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嗯……好像是有些奇怪的图案，不过这照片镜头拉的太近了，图案没照全啊，看不太清楚。”
徐环递给于东青一张餐巾纸，示意他擦擦嘴上的油渍。“没错，照片上的这些图案，的确只是一小部分，完整的图案，在我这儿。”
说着，徐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于东青。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类似于足球俱乐部队徽的盾形图案：黑色的盾形标志中央，衬托着一只黄色的蝙蝠。黄色的蝙蝠下面，写着一行红色的英文：Save The Soul。黑色和黄色色彩对比很明显，仿佛一只金黄色的蝙蝠在夜色中漂浮，再加上血红色的字母，让整个徽章带蒙上了一层诡异、邪恶的色彩。
于东青接过手机端详了一会儿，诧异地问：“我去，这……这是什么图案？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正能量的东西啊。”
徐环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指点了点平板电脑上的照片：“你对比一下，看看照片上冯玲身后墙上的图案，是不是我手机上这个徽章图案的一部分？”
“你别说，还真是。照片上拍下来的这小部分，差不多就是这个徽章的四分之一。”于东青一手拿电脑，一手拿手机仔细对比了一会儿，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嘿，你可以啊。你是怎么仅凭照片里的这一小部分图案辨认出整个图案的？难道你以前见过？”
徐环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