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里脸都白了，赶紧点头称是。
徐环朝林舒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林舒继续了他的供述：“杀死周远以后，我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反而非常冷静，思路也异常的清晰。我用极短的速度分析了一下整个事情的过程，对自己的伤口进行了一下简单的处理，然后清理了一下现场的一些痕迹：我把被匕首割破、溅上白色乳胶漆的的警用雨衣脱下并折叠起来，藏到了我的警服内侧。幸运的是，警用雨衣覆盖面比较大，我的警服上没有溅上乳胶漆，而且胳膊上被匕首划破的地方痕迹不明显，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令我头疼的是我鞋上溅上的白色乳胶漆，这么多散乱的白点，短时间内很难彻底清理干净，也不可能把鞋脱下藏起来……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周远的鞋子。他的鞋子上没有沾上白色乳胶漆，而且我两个人身高相仿，鞋的尺码也差不多，于是我灵机一动，把我俩的鞋子换了过来。当时我还觉得自己的这个做法很高明，可是没想到被徐环注意到，成为破案的一个突破口。”
“之后我又走进书房，把书架上的书弄乱，造成凶手在找东西的假象。做完这些之后，我走下了楼梯，看到了瘫坐在地上，正在流泪的冯玲。”
“冯玲看到我的时候，脸上十分惊讶，身体也似乎震动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埋头哭了起来，并没有其它的反应。

当时我对她只有满腔的愤怒和厌恶，几个小时之前，我对这个女人还充满了爱，还愿意为她牺牲一切，想想真是不可思议。我走到她面前，对她说：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活着的是我。她没有说话，还是一个劲的哭泣，然后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说：对不起，我也是被逼的。我心中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厌恶，事情都到如此地步了，她还在说假话。但是我现在还需要她的配合，来掩饰我的罪行，所以我还不能跟她撕破脸。于是我告诉她在警方来之后该怎么回答问题，尤其是告诉她要对警察说自己丢失了钱财，以把这起案子伪装成谋财害命的盗窃杀人。”
“我没有再理会冯玲，我并不太担心她不配合，因为她也是共犯，我俩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再一次确认现场不再有破绽之后，我打电话给了110指挥中心，汇报了案情。再之后你们就都来到了现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林舒神色有些疲惫。他喝掉了杯子里的水，然后躺靠在了椅背上。
“没想到，短短数十分钟内，竟然发生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于东青感叹道：“林舒，你的确很聪明，可惜用错了地方。”
林舒没有在意于东青的挖苦，他接着说：“我个人认为，我的计划非常完美，虽然在实施过程中发生了突然的变故，但是我把它控制在了可控的范围之内。尤其是我安排冯玲打出的那一发空包弹，因为当晚只有这一次枪声，因此警方会自然而然的把枪声响起的时间认定为凶手行凶的时间，而我却在这个时间之后以警察出警的名义进入周远的别墅，这样我自然没有任何作案的嫌疑，即使监控拍下了我进出别墅，但不会有人认为我是凶手……用徐环的话说，我玩了一个时间差的游戏，呵呵。”

徐环盯着林舒等了一会儿，看他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开口问道：“你……这就讲完了？”
林舒耸耸肩：“对啊，讲完了。怎么，我讲的还不够明白？”
徐环笑着摇了摇头：“差远了。很多事情你还没讲明白，我问你，刚才你的供述没有提到周远的笔记本。我之前也说过，周远的笔记本被凶手撕下了几页，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撕下这几页纸张呢？”
林舒依然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听到徐环再跟他说话。
于东青心中也被这个问题困扰，见林舒不慌不忙的跟没听到一样，不由得心中火起，正要张嘴训斥林舒，却见徐环在一旁摆了摆手，示意先不要着急。
沉默了大概半分钟，林舒抬起头，睁开眼睛，平静地说：“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目的……我只是想通过撕下笔记本上的纸，来设置一个凶手是为了找东西而杀人的假象，以迷惑警方，诱导他们偏离正确的侦查方向。”
听完林舒的解释，于东青不由得看了徐环一眼，徐环似乎没有太注意林舒的回答，只是轻描淡写的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问道：“还有一个问题，昨天晚上你被凶手袭击，是不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
听到徐环的问话，林舒竟然哈哈的笑了起来，笑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他才喘着气说：“知道我为什么笑吗？我在嘲笑我自己，竟然策划了这样白痴的计划。

没错，这个计划是我自导自演的。徐环，我对你的能力非常忌惮，尤其是你进入专案组之后表现出来的一系列很高的刑侦素质，让我非常的不安。因此，在得知你和于东青重返犯罪现场勘查的消息之后，我心里更是非常慌乱，因为这意味着你已经识破了我布下的所谓垃圾车障眼法，重新意识到了罪案现场存在疑点，而你这次勘察罪案现场，很可能会发现重要的一点：现场曾经发生过打斗，凶手可能会受伤。如果你发现这一点，那么我胳膊上被周远刺伤的伤口就会成为一个无可辩驳的罪证。因此，为了保险起见，我才自导自演了一出被歹徒报复而被刺伤的戏，这样我被周远所刺的旧伤就被新伤所掩盖，并且有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这时，马千里气愤的说道：“怪不得那天晚上你非要跟我一块儿走呢！原来是想让我目击你被刺伤的那一幕，做你的证人！”
林舒苦笑了一下：“老马，消消气，共事这么多年，别跟我一般见识。”
马千里气呼呼的别过脑袋，不再看林舒。
林舒叹了口气，接着说：“没想到，我这苦肉计这么轻易就被徐环识破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挨了那一刀。”
徐环舔了舔他干裂的嘴唇：“老林，之前你谋杀周远的计划，真的非常周密，可是这个苦肉计，怎么就这么业余呢？”
马千里不解的问道：“业余？怎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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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徐环看了马千里一眼，说：“这个苦肉计破绽太多了。据马千里说，那天晚上，你主动请求搭马千里的顺风车回家，但他还说，虽然你俩家离的很近，但你之前从来没有要求过搭马千里的顺风车。这种反常现象是偶然吗？肯定不是，因为你这出戏没有观众是不行的，你必须拉上马千里当你这出好戏的观众。还有，马千里送你到小区门口后，歹徒当时应该已经埋伏在周围。正常的歹徒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会等个几分钟，最起码等马千里开车走后再下手。而实际情况却是你前脚刚下车，歹徒后脚就跳出来对你展开了袭击，就像是专门演给马千里看的，好让大家都知道你遭到袭击并且受了伤。”徐环喝了口已经凉了的茶水，继续说：“还有一个疑点，就是你受伤后竟然不去医院进行治疗。马千里告诉我，你们小区内就有一个24小时接诊的社区医院，这么便利的条件，你为什么不去呢？我猜测，你演这出戏的目的是为了制造一个新伤，来掩盖旧伤。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歹徒那一刀砍得并不准确，并没有把旧伤完全覆盖，因此，如果你立刻去医院，那么大夫会发现你先后受了两次伤，那不仅不会达到预期目的，反而会暴露你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你回家之后，用刀把自己的新的伤口扩大了一下，让新伤口完全覆盖了旧伤口，这样才能达到消除以前伤口的目的。

老林，我猜的对不对？”
听完徐环的分析，林舒似乎忘记了自己还带着手铐，情不自禁地抬手鼓掌，心悦诚服地说：“我真是服了你了，徐环，你推理的一点都没有错。”他叹了口气：“栽在你手上，就是命啊，谁让我碰上你了呢？”
徐环惺惺相惜地说：“老林，你是我遇到最难对付的对手。客观地说，你的整个作案计划非常周密，很难找出破绽。你是刑警，你很清楚现在刑警办案的一个特点，或者说是弱点：那就是过度依赖监控。你预见到这件案子发生以后，警方肯定会下大力气调查小区里的监控，因此你玩了这个时间差的游戏，导致我们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查看监控的工作中，从而忽视了对现场的勘察。说实话，我很佩服你，真的。如果你那天晚上没有遇到冯玲背叛你的变故，计划按原来设计的顺利进行的话，我想即使是我也很难看出破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冯玲把你卖了呢？”
徐环话音刚落，于东青又感叹道：“怪不得我们把监控看了不下十遍，还是没有看到凶手的踪迹。本来我们以为凶手做了伪装，可谁曾想到凶手根本没有伪装，而是大摇大摆的进出案发现场，甚至参加了案件的侦破，加入了专案组，还装模作样地给专案组献计献策，唉，老林，你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林舒耸了耸肩，对于东青的讽刺不以为然，说道：“能进入专案组倒是在我意料之外的。

当然，这对我非常有利，作为专案组成员，首先我会对警方的侦查策略和侦查进度了然于胸，方便我做出一些应对；其次，专案组成员这个身份是对我很好的掩护，有谁会怀疑专案组成员会是案件的凶手呢？”
徐环又问道：“老林，说到监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曹大增的那辆垃圾车，是你租用的吧？是为了给我们布个迷魂阵？”
听到这话，林舒睁开眼睛，笑了笑，说：“垃圾车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主意。我的计划实际上就是利用监控来干扰警方的办案思路，对我来说，这种干扰越多越好，最好将案子搅成一锅浑水，案子越乱我就越安全。因此，我想出这么一出，曹大增的垃圾车会让警方把注意力放到环卫公司的身上，并且在错误的侦查道路上越走越远。”
徐环也笑了笑，眯着眼说：“老林啊，你几乎快要成功了。我们已经掉入了你设好的陷阱，还好陷得不深，及时跳了出来。如果当时我们继续与恩贝公司、曹大增、索原等人纠缠，那么恐怕永远不会发现真相。”
“没错，垃圾车这个线索，我设置的不是很明显，不是很容易发现，不过只有这样才显得真实。但是我实在是没想到，在徐环没有进入专案组之前，警方把监控反复查了几遍，愣是没有发现……于队长，看来你的侦查能力还需要再提高一些啊。”林舒略带讽刺意味地说道。

于东青脸色有些发白，尴尬地说：“既然你想以垃圾车这条线索来迷惑警方，那你应当设置的明显一些才对，否则警方发现不了的话，岂不发挥不了作用？”
林舒十分有信心地答道：“如果警方连垃圾车这条线索都发现不了的话，说明警方的侦查能力比较差，根本不可能怀疑到我的身上，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林舒的回答让于东青无话可是，他甚是窝火，可是人家说的十分在理，于东青脸色略微发红，有些难堪，却又无法发作。
徐环开口转移了话题：“老林，你把详细情况说一下，打电话给曹大增的那个女人是谁？乘坐垃圾车的那个神秘的黑衣男人又是谁？”
林舒清咳了一声，说：“垃圾车这件事情，虽然是我的主意，但是具体的行动是冯玲来实施的，你刚才说的这两个人，其实都是冯玲。”
徐环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说：“跟我推测的差不多。也就是说，电话是冯玲打给曹大增的，然后冯玲又女扮男装，搭曹大增的垃圾车进入了小区，对吧？”
林舒点点头：“没错。曹大增担任我的线人多年，他在垃圾清运这个行业已经是老油子了，消息比较灵通，我就是在他那儿得知了观海园小区物业公司跟恩贝公司闹纠纷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我觉得可以利用这一点。因此，我让冯玲以观海园物业经理的身份跟曹大增联系，高价请曹大增出车干一次私活。

而冯玲则女扮男装，提前来到两人约定好的见面地点，乘坐曹大增的垃圾车来到了观海园小区。等曹大增的垃圾车停到了位于周远别墅对面的两个垃圾桶边上时，冯玲从垃圾车后面下了车，然后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自己的家里。由于垃圾车停在了监控摄像头和周远别墅之间，摄像头的视线被垃圾车阻挡，因此整个过程监控并没有记录下来。这样，我们成功为你们警方设置了一条错误的线索，来引诱你们走向歧途。如果你们顺着这条线索查，势必会动用全部警力对两家环卫公司、曹大增等人，尤其是那位并不存在的神秘黑衣杀手展开调查，这样我就会安全很多。”
“为了干扰我们破案，你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啊！”于东青感叹道：“不过我还是有个地方不明白：曹大增的垃圾车本不是为观海园小区服务的，观海园小区安保非常严格，作为外来车辆，曹大增这辆垃圾车是如何在没有登记的情况下进入观海园小区的？”
林舒答道：“这个应该不难理解吧，观海园物业公司根本不知道恩贝公司会在3月11日那一天对他们停止物业服务，而且垃圾车从外观看都差不多，因此当曹大增开着他的垃圾车进入观海园小区时，小区门岗还以为是恩贝公司的垃圾车跟往常一样定时来清运垃圾，因此根本就没有进行盘问，直接把车放进了小区内。”

徐环点了点头：“这倒是合情合理，观海园小区的安保，吹嘘的成分更大一些……”这时说道：“看来冯玲在这起案子中的确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又是使障眼法，又是扮演杀手的，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徐环顿了顿：“既然说到了冯玲，那让我们来谈谈冯玲的案子吧。关于冯玲的死，你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听到徐环问这个问题，林舒不由得身体一颤，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能再给我一根烟吗？”
于东青点了点头，钟萧马上起身把一支烟递给了林舒。
林舒笨拙地点上烟，使劲吸了两口。尼古丁使林舒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他抿了抿嘴，轻描淡写地说：“冯玲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谋杀。那个叫李力的司机只不过是实行犯，而教唆李力行凶的，就是我。”
于东青心中一惊，不由得站起身来：“什么！你是凶手？”
林舒抬头看了看于东青，说：“没错。于队长，很奇怪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我用一颗真心对待冯玲，宁愿为她杀人……可冯玲呢？她是怎么对我的？爱之深恨之切，我对冯玲已经是恨之入骨。而且，冯玲是唯一一个知道案件真相的人，周远死后，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很有可能顶不住警方询问的压力而把案件的真相供述出来，因此，只有杀死冯玲，让她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才能保证我的绝对安全。”
徐环蹙着眉头，想了想说：“那你把作案的详细过程说说吧。”
林舒脸上显出一丝疲态，对徐环说：“作案过程和你之前推测的差不多，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徐环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林舒，过了一会儿，才说：“当然需要你说。你先告诉我，你跟李力是什么关系？他凭什么为你卖命？”
林舒答道：“他是我很久之前发展的一个线人，有重要的把柄在我手上，所以像曹大增一样，他非常听我话。”
徐环接着问：“你们是怎样做到让车辆恰好在冯玲走出公安局门口的时候撞上她的？”
林舒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之前你不都推理过了吗？跟你猜的一样，我是用网络电话，一边监控冯玲的动向，一边实时控制李力的车速，这样就能在冯玲刚刚走出公安局大门的时候，让车辆也恰好行驶到公安局门口，撞死冯玲。”
于东青扭头看了看徐环，徐环心不在焉地转着手里的签字笔，似乎在想别的事情。
“我想上个洗手间。”林舒抬起头，向于东青说道。
于东青点点头，示意钟萧带他去审讯室里的洗手间。徐环则站起身来，说：“正好，老林讲累了，我们也听累了，大家都休息会儿吧。东青，走，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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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走出讯问室，二人踱步到了办公楼门口。这时于东青才发现，雨又下了起来，而且雨势不小。
“今年这雨跟往年不太一样，”于东青站在楼门外的挡雨板下，又点上了一颗烟：“虽然次数不多，但是每次雨势都很大。”
徐环看他点上烟，挪了挪身体，以离于东青稍微远点，避免吸入更多的二手烟：“我记得我还在警队的时候，每次下雨，总会有凶案发生。因此在我的记忆里，下雨总是伴随着糟糕的记忆。”
看徐环脸色有些难看，于东青知道，徐环又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十三年前徐环的姐姐被绑架杀害的那一天，也是一个雨天。他有些后悔讨论到天气，赶紧转移话题：“徐环，你觉得林舒的供述怎么样，可信吗？”
徐环没有回答于东青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觉得呢？”
于东青吐了口烟，慢慢说：“倒是没什么漏洞，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太合理，但是我又想不出来。”
徐环想了想，说：“林舒的话，不能全不信，也不能全信。他的供述，应该是真假参半。”
于东青问道：“真假参半？都到这地步了，说句不好听的，横竖都是个死，他还有什么必要说假话呢？”
一阵冷风袭来，徐环打了个重重的喷嚏。他掏出纸巾，使劲擤了擤鼻涕，话里夹杂着沉重的鼻音：“也许对林舒来说，有些东西比生死还重要。”

于东青又给徐环递了张纸巾：“什么意思？我是粗人，你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说大白话。”
徐环说：“我敢肯定，林舒没有完全说实话。他的供述，有几个非常大的疑点，最大的疑点就是他杀死周远的动机。按照林舒的说法，杀死周远是因为他想让冯玲摆脱周远的束缚。可是以这几天我对林舒的观察了解，林舒是个心思缜密，做事理性的人，行事风格并不激进。即便周远真的对冯玲纠缠不休，以林舒的能力，完全可以策划其它方式来让冯玲摆脱周远，杀人只是下下策，林舒作为警察，不应该贸然采取这个方式。”
于东青吞了口烟：“你这说法我不同意啊。再理性的人，牵扯到爱啊恨啊的，就会变得神经质。不说别人，你不就是这样吗？平时理性的跟苏格拉底似的，可是一牵扯到跟楚琳的事，就变得神神经经的……”
楚琳两个字一说出口，于东青马上后悔了。不出所料，徐环的脸色在楼门内射出来惨白灯光的照射下，似乎更白了。于东青赶紧改口说道：“牵扯爱恨情仇什么的，你就不能拿正常思维来看待了，再说了，你才认识林舒几天啊，说的就跟你多了解他似的。”
徐环摆摆手：“好好，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一点确实只是我的猜测，不足为凭。可是还有很奇怪的一点：如果林舒杀死周远只是为了冯玲，那么周远那本被撕去几页纸的的笔记本该怎样解释？你不觉得林舒的这个举动很奇怪吗？”
“嗨，林舒不都说了吗？他只是想通过撕下笔记本上的几页纸，来制造凶手查找资料的假象，”于东青答道：“这解释完全说的通啊！”
徐环轻轻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

在周远之前的供述中，他已经叮嘱冯玲把这起案子伪装成谋财害命的假象。既然他已经打算把这件案子这样伪装，那他为什么还要把这起案子再伪装成凶手查找资料的假象呢？这不是多此一举，而且自相矛盾的吗？”
听徐环这么一说，于东青也觉得有些不对，他啧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嗯嗯，这一点，确实有点奇怪……”
徐环继续说：“以林舒的能力，他不太可能做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所以，我推测，周远笔记本里被撕掉的那几页纸，应该不是周远制造的假象，正好相反，这几页纸才是周远的真正目的！”
于东青心中不禁一惊：“你的意思是，林舒杀死周远，是为了笔记本里的这几页纸？”
“没错，林舒杀死周远，根本不是为了冯玲！冯玲只是被他当成幌子，林舒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这几页纸！”
于东青紧蹙眉头：“不能吧，周远和冯玲的这出感情大戏，难道是假的？”
徐环沉吟一会，说道：“假的倒不至于，但是有没有夸张就不一定了。你想啊，冯玲人都死了，林舒的话死无对证，他编的这出感情戏到底有几分真实性，我们得好好的动一番脑子才行……”
“既然你说是为了那几张纸，那这几页纸上到底记了些什么内容？能让林舒这个老刑警去杀人？”于东青纳闷道。

“这个倒不难猜，周远是个私家侦探，我觉得肯定是他的调查触及到了某些秘密，为了防止秘密泄露，林舒这才不惜行凶杀人。”徐环十分肯定地说。
“能是什么秘密呢？关于林舒的？”
徐环叹了口气：“我也很好奇，不过这个猜是猜不着的，我们必须想办法让林舒开口。”
于东青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八点半了，看来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第二个疑点，就是冯玲的死。”一阵冷风袭来，徐环不由得又打了两个重重的喷嚏，他边擦鼻涕边用沉重的鼻音说：“我怀疑冯玲的死，是另有人所为。”
于东青不禁一愣：“啊？”他呆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不会吧？林舒的供述合情合理，与咱们之前的推测也基本吻合，再说，林舒有什么理由把不是自己干的罪行揽到自己身上呢？”
徐环顺手把擦鼻涕的纸装到自己衣服口袋里，对于东青说：“咱们进去说吧，这儿有点冷，冷风一吹，我这老鼻炎又要犯了。”
于东青点点头，和徐环走到了办公楼大厅的内侧。大厅里的保安此时也不知去向，于东青和徐环干脆坐到了保安的座位上。
徐环靠在椅子上，紧了紧呢子大衣的衣领：“关于冯玲的死，我们之前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包括作案的过程，基本也和我们想的一致。但是凶手，我觉得不是林舒。”

“为什么？”
“因为杀死冯玲的凶手，是通过网络电话指挥李力驾驶车辆的，也就是说，凶手必须具备一些基本的电脑操作技能，起码会上网，会拨打网络电话吧。而林舒呢？他会吗？”徐环看了看于东青：“你记不记得咱们去调查曹大增的时候，林舒曾经问过我网络电话是什么东西……哼，他连网络电话是什么都不清楚，让他去操作电脑和网络……你觉得他能行吗？”
于东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又狐疑的说：“他会不会……是装作不懂啊？”
徐环撇撇嘴：“据我观察，不像是装的。你看，在这个智能手机满大街的时代，他用的手机却还是十年前流行的黑白屏款式，而且他好像也不用一般人都会用的网络工具，甚至连电子邮箱都没有……据我观察，他应该是那种排斥电脑、网络等新兴事物的老古董。”
于东青想了想：“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我记得前两天我去他办公室，发现他的办公桌上竟然没有电脑，我问他局里为什么不给他配电脑，他回答说局里给配了，配的还是很高级的电脑，但是他不会用，转而让给别人用了。”
徐环轻轻拍拍桌子：“嗯，没错，装一次两次还行，总不能这几年一直在装吧。”
于东青皱起了眉头：“这他娘的就怪了……他不是凶手，那谁还会杀冯玲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家庭主妇呢？而且林舒为什么会把这个罪名，往自己身上揽呢？”
“与世无争的主妇？真的如此吗？”徐环轻轻摇了摇头，愁眉苦脸地说：“……现在解开这些谜题的关键就是林舒，就看我们能不能让他开口了。”

于东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这个林舒，给脸不要脸，咱们念旧情对他客客气气的，他却来这一套，走，不给他点颜色，他还以为我于东青是只病猫！”
徐环拉住他：“这么着急干吗，要不咱们先抻抻他？”
于东青有些着急：“嗨，不能抻。我承认，比刑侦推理，你徐环甩我好几条街。可比审讯，不是我吹，全祁东市谁也不敢说比我强。以林舒的心理素质和他以前当刑警的经验，根本不能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你想，本来他就编了一些谎话，巴不得你多给他点时间好把谎话圆起来。所以我们应该趁热打铁，不给他反应的时间，逼他露出破绽……”
“行！”徐环打断于东青：“听你的，走，回去继续审。”
回到狭小的审讯室，空气立马浑浊了很多。林舒低头坐在审讯椅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林舒，咱们继续吧？”于东青提高嗓门说道。
林舒抬起头，满脸的疲惫，他深深叹了口气，说：“该问的不是都问了，还继续做什么？”
徐环清了清嗓子，说：“没错，该问的我们都问了。可是，该说的，你都说了吗？”
林舒一愣，皱着眉头说：“那当然，刚才你们问什么我答什么，难道这还不够吗？”
徐环冷笑了一声：“老林，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也是个有良心的人，难道告诉我们真相，就真的这么难吗？”
林舒表情愕然，僵在了审讯椅上。

沉默良久，林舒才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说：“唉，也不奇怪，连我精心策划的杀人计划你都能识破，我刚才的谎言，自然也很难骗得了你。”说完，林舒躺坐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徐环看了林舒一会儿，说：“林舒，既然你也知道假话很难骗我，那就赶紧把真相告诉我们吧。我问你，你杀死周远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因为周远的调查触动了你的某些秘密？你从周远的日记本里撕下来的那几张纸，上面到底记了什么内容！？”
林舒仍然闭着眼眼睛，一声不吭。
于东青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大声喝道：“林舒，你现在都落到这个地步了，难道还有什么秘密值得你隐瞒吗？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告诉我们所有的真相，争取从宽处理！”
林舒睁开眼睛，冷笑了一声：“真相，难道那么重要吗？真相就像是毒蘑菇，看上去很美，实际上却有毒……你们现在抓到了我，已经算是破案了，就算知道了真相，那又能怎么样呢？”
徐环严肃地说：“林舒，你也是刑警，难道了解真相，抓住真凶，惩治犯罪，不是刑警的职责吗？如果连真相都没弄清楚就糊里糊涂的结案，这案子，能算是破了吗？”
林舒答道：“相信我，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还是到此为止吧，现在这个局面，对谁都好。”
“了解真相，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好处。我们不需要你来操心，赶紧说吧，时间不早了。”徐环催促道。
林舒重重的叹了口气，又闭上眼睛，似乎在进行心理斗争。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说：“我不能说。”。
50

“不能说？为什么？”
林舒脸色凝重，缓缓地说道：“我已经答应别人，为发生的这一切承担责任。因此，我是绝不会把别人供出来的。”
于东青心中暗自惊讶，徐环说得对，果然有幕后黑手。他看了眼徐环，徐环一脸平静，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也就是说，你杀死周远，是为了另外的人，而不是为了你或者冯玲，对吗？”徐环问道。
林舒点点头：“没错，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别人。”
徐环紧接着追问道：“为了谁？有谁值得你这样做？”
林舒坚定地说：“士为知己者死，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至于是谁，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如果你再纠缠这个问题，那我们就没有谈的必要了。”他又躺坐在审讯椅上，闭上了眼睛。
于东青看到林舒这个态度，脸色一沉，心中一阵烦躁，刚要发作，旁边的徐环拿手拍了拍于东青，冲他摇了摇头，用唇语对于东青说道：“让我来。”
徐环用舌尖添了一圈自己发干的嘴唇，对林舒说：“老林，够义气，在这一点上，我不如你，我佩服你。可是，既然你话说到了这一步，我希望你至少把事情的真实经过告诉我，来验证我的推测，当然，你可以为你的幕后指使者的身份保密，只告诉我整个事情的经过，可以吗？”
林舒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徐环，有一点你搞错了，他并不是我的幕后指使者，我们也并不是朋友……准确地说，我欠他的，我做的这一切，只是偿还人情而已。”

徐环耸耸肩：“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并不关心，只要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就可以。”
林舒沉默了一会儿：“徐环，我知道你的本事，你可以通过我透露的一些信息，来推测出更多的信息，说不定还可以推测出他的身份。不过无所谓，我只保证不把他的信息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你如果能猜出来，那是你的本事，猜不出来，你也别再追问我了，好吗？”
“也就是说，你同意了，对吧？”
林舒点点头：“麻烦再给我倒杯水吧。”
钟萧马上倒了一杯水给林舒，林舒一饮而尽，略微思索了会儿，像是在整理头绪。
许久，他才张口说道：“徐环，你的确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你猜的没错，我之所以杀死周远，的确不是为了冯玲，而是为了周远那本工作日记上记载的一些秘密信息。”
徐环眼神一亮：“好，详细说，越详细越好。”
“周远是个私家侦探，而且据我所知，他的调查对象都是祁东市的一些大企业。而最近，不知道受谁委托，他开始调查一个人，并且已经掌握了这个人相当程度的一部分……秘密。这些秘密，干系重大。而我的目标，就是要杀死周远，并且把这些秘密取出来销毁。”
“也就是说，你的幕后指使者……不，是……委托人？你的委托人是这个被周远调查的人，对吧？”
林舒挠了挠脸，说：“你们可以猜，随便猜，但是猜的对不对，我是绝不会说的。”

徐环看了眼于东青，不动声色地示意林舒继续说。
“我的这个……委托人，对我有恩，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因此，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样了解到我跟周远的关系的，但当他找到我提出这个要求时，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且向他保证，能不能完成目标任务不敢打包票，但是如果被警方抓获，绝对不会牵连到他。”
“领了任务之后，我开始考虑行动方案。”林舒继续说：“经过我反复思考和推演，我发现如果不借助别人的帮助，仅凭我自己，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可杀人的事情，谁能帮我呢？我考虑了很长时间，最后把眼光放到了冯玲身上。冯玲是我的初恋情人，这一点我可没有撒谎，而且我对他俩夫妻不和也有一定的耳闻，于是一个煽动冯玲和我共同作案的主意在我脑海中慢慢形成了。”
“接下来，我刻意安排了与冯玲在街上的那次偶遇。幸运的是，她不仅不排斥我，而且似乎还对我怀有旧情。接下来，我花了大把的时间与她重叙旧情，并且竭力培养她对周远的恨意。”
于东青问道：“之前你说的你对冯玲的感情，都是假的吧？”
林舒苦笑了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深的感情，也会成为浮云。很多感情，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了。”说到这里，他又要了一根烟，深深吸了几口，继续说：“经过长时间的思想工作，我自认为冯玲已经完全在我控制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