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青春的纯白》——关于职场和成长的小说,十年时间,终成国企人才

全书简介
每个人都曾挣扎、彷徨、纠结、抗争过,直至累了、倦了,心安理得地接受命运。写这部书时,我三十二岁,父母劝我放弃不切实际的理想,朋友说我奔四却仍然不认命。是的,我不认命,所以用三年写出这部书。
十年,莫说在历史的长河中仅仅是沧海一粟,即使在人生的溪流里也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石头。然而,青春的十年,又是如此地独特而不可替代,它曾经坚硬而棱角分明,顽强地抵御着时间的打磨,倔强地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最终却在岁月的溪流中圆润了自己,并入了时代的滚滚洪流。
这是一部关于职场和成长的现实小说,主人公从单纯的学生用十年时间、历尽沉浮,逐步成长为国企的中层领导。本书贯穿了职场、理想、生存等命题,有真挚的友情,有纯真的爱情,有无邪的欢笑,有成长的烦恼,有职场的尔虞我诈,也有现实的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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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蛰伏潜行(初入职场篇)
引子
在经历了毕业季的一段迷茫后,主人公龙门一跃,终于凭借自己的实力进入了一家央企总部任职。福利待遇优厚的央企,总部机关干部,一切似乎都是鲜花铺路。然而,世界真的如此美好吗?《走过青春的纯白》,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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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蛰伏潜行(初入职场篇)
序言
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我叫李沛文,二十五岁硕士毕业,依依惜别离开校园,被家乡小城的一家国字号企业总部聘用,在企业管理部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相书上说,今年在事业上我会高开低走,凶险万分,无贵人扶持,唯小人常伴,一定要如履薄冰,百般小心。星座书预测,身为巨蟹座的我,今年将面临木星离开的困境。因此,事业上将一片死气沉沉,毫无建树;同时,由于水星在周边逆行,我将与艳遇绝缘,感情空白,孤家寡人一个。两种互不相干的理论体系交替辉映地将我这一年大部分的希望泯灭,只留下一个毫无生气、充满绝望的世界。但我这种生就逆来顺受、苦中作乐的青年,却对这一年充满了希望。因为不管怎样,我迈出了跨进社会的第一步,冥冥之中,似乎开启了一扇无形中的大门,引我向着理想和未来昂首阔步地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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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蛰伏潜行(初入职场篇)
第一章 粉墨登场
在硕士研究生毕业并经历了一系列的求职波折后,我正式接到了家乡一家国字号企业的聘任书。
新一周的周一早上,我正式到新入职的单位报到。迈进新公司总部人力资源部的办公室,我和其余三个被录取的人恭恭敬敬地等待着下一步的安排。我们互相简单地熟识了一下,叫王正的小伙子和我同被分在企业管理部,而另外一对男女——杜飞和蒋娆则被分到了人力资源部。
人力资源部部长对着我们四个刚入职的年轻人说:“我姓陈,和你们在招聘过程中见过,也算是旧相识了。你们四人过五关斩六将地一路走过来,很不容易,希望你们珍惜公司给你们的机会。同时,公司今后也会给你们尽可能地提供更多施展才华的舞台。作为一个前辈,我只说一句话——少说多做。”
我们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部长首先简单地安置了杜飞和蒋娆两个直接下属,随后带着我和王正去企业管理部报到。一进企业管理部部长的办公室,我就见到了在之前招聘过程中最终面试时的那个不苟言笑的中年领导坐在办公桌前,原来他就是我入职岗位的直接上级。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矮胖中年人,一派世故和圆滑的气质,脸上堆出假惺惺的微笑。
陈部长笑吟吟地说:“杨部长,你看谁来了?”
杨部长满面春风地对我们说:“你们终于到了,还得感谢陈部长及时给我带来的精兵强将啊!”
陈部长笑了笑,说:“哪里,哪里,杨部长你老兄申请要人,花总亲自批复,我哪敢不立马照办啊?”话里话外透着对花总的尊重。
那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接道:“那是,花总高瞻远瞩,一目千里,他是看准了企业发展的大好机遇,厉兵秣马,准备大干一场啊。”
陈部长说:“你苗兄刚进志化公司就被安置到公司总部机关最核心的企业管理部,花总对你也是器重有加啊。”
我一听,原来这个矮胖子也是新来的,可到底是比我们成熟,这场面话和反应乍一看以为是熟门熟路的内部人呢!
只听苗胖子道:“花总是个讲人情的人,念我是个铁路的老职工,还有把傻力气,这是准备让我当苦力来的。”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暗笑道:“他们口中的花总,不就是我被录取时见到的那个长得好像农民一样的乡下小老头儿嘛,搞得人人像敬着天皇老子一样,句句不离开他。”
杨部长赶紧见缝插针地堆笑道:“花总决策英明,你陈部长办事高效,我们公司岂能不蒸蒸日上啊?”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最近工作中需要互相配合的事情,陈部长便先行告辞。
办公室仅剩下刚刚相识的上级和下属了。
苗胖子经过刚才一番对话已是道行尽显,这王正和我不是一波面试,他的底细我也不是很清楚。小伙子长得浓眉大眼,一脸正气,据说是本地一所著名财经院校毕业的硕士,实力倒也不容小视。
杨部长寒暄道:“今后,我们大家就在一起共事了。老苗自不必说,交大的毕业生,铁路的老员工,有理论也有实践,工作能力毋庸置疑。我们这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也是人才,响当当的硕士,一百多人,好几波面试,最后就留了你们几个,可谓是优中选优。但是,你们这次能够进公司,尤其是直接到总部的中枢机关,也是非常地幸运,公司历来不轻易对外招人,这次,花总真的是求贤若渴,想要尽快实现公司的跨越式大发展。”
我和王正赶紧谦虚地说些应景的话,诸如:能够被志化公司选中很幸运,希望能够踏踏实实地在企业里干出一番事业云云。后来,随着对公司文化的逐步深入了解,我们才知道“幸运”一词在志化公司原来竟包含了诸多深层次的含义。
苗胖子故作紧张地说:“哎呦,这研究生学历可比我高多了,以后我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得多请教你们。”
杨部长笑笑,说:“年轻人光有理论还不够,要尽快地做到理论联系实际,适应公司的发展需要。以后他们向你多多请教倒是真的。走,我领你们引荐下各位部门同事。”
我们先来到第一次进公司面试时等待的那间办公室,于是又见到了面试时遇到的、懒散无事的那个中年妇女和另外两个男人,原来他们都是企业管理部的员工。企业管理部的另外一个办公室面积大些,由一个年轻的女孩和三个年老的同志组成,其中就有面试时的那个面带微笑的老者。经杨部长介绍后我才知道,这老者是企业管理部的副部长,姓曹。
本来宽敞的办公室由于人数骤然增多而变得有点拥挤。杨部长忙着圆场道:“新的桌椅和办公设备,行政部正在抓紧办理,你们先将就两天。”我和王正还有苗胖子只得挤在待客用的沙发上。
安顿下来后,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办公室。这是间由酒店客房改造而成的办公室,内部设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洗浴室,文件柜的后面有一张沙发床可以睡觉休息。虽然外表看起来陈旧,但身在其中才知道原来办公也可以这样享受。后来在闲聊中得知,这家四星级的酒店就是公司下属的分公司,连总部食堂都在这间酒店内,当真是“集餐饮、住宿及洗浴于一体的现代化办公方式”。
我和王正初入社会,不太知道应该聊些什么内容,又生怕耽误了别人的工作,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苗胖子则继续轻车熟路的老练表现,旁若无人地点了一支烟,在办公室内悠闲地踱步,这看看,那望望,后来站在了那个女孩的身后,像模像样地看她工作。
半晌,那女孩回过头来,一双大眼睛毫无惧色地迎着苗胖子的目光,说:“苗哥,您这样一直站在我身后,我没办法集中精力地工作了。”
苗胖子讪讪地笑着,回到了沙发上,可嘴仍然不闲着,和离我们最近的那个老同志聊天。
这老同志姓高,年龄在五十岁左右,倒也健谈,问苗胖子:“老苗,以前在哪里工作?”
苗胖子说:“以前是省铁路局下属一家水泥厂的副厂长。后来,省铁路局下属的企业合并,我就被分到路局机关工作了。”
老高满含深意地笑着说:“铁路局是好单位啊,主管全省的铁路系统,你可是一步登天了啊。”
“是癞蛤蟆坐飞机。”我在心里面按照歇后语补充道。
苗胖子笑笑,说:“准确地说,应该是后院失火。我家在本地,去省铁路局上班只能待在省城,受不了这两地分居的苦啊。媳妇儿成天和我闹,孩子小又不懂事,家里没个男人真不行。”
我心说,没看出来,你倒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谁知苗胖子接下来却说道:“主要还是我受不了省城的气候,冬天冷夏天热,那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还是咸城这边气候条件好点。”
老高也点了根烟,说:“还是大地方长见识,有发展前途啊。你去北京看看,”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眼神飘向虚无的远方,仿佛从这里可以望到北京,充满感慨地说:“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人才汇聚。每天听到、看到的,哪件不是范围广阔、内容重大、意义深远的大事件?接触到的人,又哪个不是高瞻远瞩、总揽全局的大人物?人在那种环境中呆上个几年,思维都会发生变化。尤其是年轻人,”老高转向我们,兴致勃勃地说:“真应该去京城闯一闯,培养一下自己的战略眼光。”
我在校园时的昔日恋人谭晶晶就在北京工作。她曾经一脚踏两船,同时在我和她的那位北大男友之间做多选题,并
最终背叛了我去北京找他的北大男友。由于我对她的背叛始终耿耿于怀,又由于她和她的北大男友都在北京的缘故,我对北京有着恨屋及乌的反感,听着老高的话也不以为然,心说,那是你没去过上海,等看完上海的现代、繁华后,再下定论也不迟。后来,我才知道,这老高由于业务原因,去北京的分公司呆了半年,回来后便自认有了不同于常人的见识,颇有点“独孤求败”的情怀,常常与人唠叨京城的繁华与宏大。
我留心观察,发现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炒股,主要原因是每个人的工作量普遍不大,常常一上午也没个正事,就那么一边聊天,一边看盘交易。为了尽快融入这个氛围,我也见缝插针地随着他们热聊股票。
我说:“这中国股民是全世界最关注世界形势和国家政策的人。今天伊拉克打仗了,明天就盯着美元兑换石油的比率变化,顺带着把国内的石油类股票也要研究一番。”
王正是学证券专业的,说起股票来更是头头是道,俨然一个老股民。
眼瞅着到了中午,办公室的同事一起到酒店为总部设立的餐厅食堂就餐。三菜一汤,还有若干的小菜佐餐,着实丰盛可口。我看着总部食堂热热闹闹的几十号人,全是生面孔,也不知道都是什么来路和官衔,连个名字都叫不上来,便乖乖地坐在部门的同事中间,好奇地打量着周遭。总部其他部门的同事也好奇地看着我们几个生面孔,纷纷议论。每当看到有人和我的目光相对,我就大胆地微笑着算是打个招呼,时间久了,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便赶紧埋头扒饭。
下午时,杨部长带着我和王正去总部机关其他各部门介绍认识,边走边说:“这陈部长真不够意思,把你们一起招来,却单单只把自己门下的两个研究生领着到各部门介绍了一圈,竟把你们撇下了。”
我离杨部长很近,明显可以看到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后面显示出的浓厚的不满情绪,心说,这两个部长看来各方面都在竞争,连这么一件细微的小事都在较劲,当真是职场如战场啊。想着陈部长招聘时对我还算友好,心里面不觉有些迷茫,不知道情感上该偏向哪一方。
在各部门走了一圈,我却一个人名也没有记住。没办法,总部机关十几个职能部室,七、八十号人,没有实质性的业务接触,只这么个走马观花的方式,不眼花缭乱才怪。不过,我想起码他们应该记住我了,好歹我也是个身高一米八五的大个子。这样想着,我忽然觉得自己像只猴子,被杨部长牵了到处低眉顺眼地拜场子,到现在却连个自己的座位都没有混上。
去人力资源部拜访时,我看到一起新来的两个研究生——杜飞和蒋娆已经有模有样地坐在了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前。这办事效率的差异背后所暗含的重视程度,就算是细究也说不清楚,但总让人浑身不自在。
杨部长显然是综合考虑了办公室的格局和人员的重新分配,让其下辖的两个办公室人员重新组合,那个面容和蔼的曹部长搬去了隔壁办公室,空出了一个位置。苗胖子眼疾屁股快地结结实实坐在了曹部长原来的位置上,回头狡黠地一笑,冲我和王正说:“哥们,我不客气了啊!”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2 13:28:00 +0800 CST  
第一次在天涯发布小说,请问接下来的篇章我要怎么发啊?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2 13:40:08 +0800 CST  
第一卷 蛰伏潜行(初入职场篇)
第二章 同声相应
我和王正的桌椅及办公设备也陆续到位。一天中午,行政办公室派来一个年轻人帮我调试各项网络连接及分配IP地址。此时,办公室空无一人。原因无两,公司总部机关有传统,打牌风盛行,上至领导干部,下至普通员工,中午吃完饭后,全都各自组队鏖战去了。
我见这年轻人年龄和我相仿,便攀谈起来。原来他叫赵浩,也是个研究生,毕业于南方某著名高校,比我早来了半年。赵浩老家是农村的,整个人带点儿憨憨的学生气,说话时操着浓重的口音,倒也爽直可爱。
我见他负责公司的网络维护工作,便问他:“你是学计算机专业的?”
他自嘲地笑笑,说:“我学的专业和目前做的工作根本不搭边,公司也没有个明白人,干脆就拿我当网吧的机修工人使唤了。”
我听了一乐,说:“那你也是艺多不压身嘛!”
赵浩一脸无辜地说:“那你见过哪个研究生毕业后成天给人不务正业地当网络修理工的?”
我听了一怔,说:“那你就没有其他的工作了?”
赵浩见怪不怪地说:“就是打杂呗,哪里缺人手了,就把我叫过去帮忙。”
我听了以后大为失望,心说,好歹一个研究生,就这么被耽误了半年。赵浩轻车熟路地把网络设好后,翘着二郎腿,舒适地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闲聊。我们讲了各自在学校的一些趣闻和经历,并介绍了来公司的过程。
赵浩忽然凑近了我,神秘地说:“你们这次来了四个人,我觉得你的能力最强,肯定最有发展。”
我蓦地有点警觉,心说,莫非这人是个表面憨厚、内心狡诈的人,不然怎么刚认识就直接奉承别人呢?莫非想从我这里打探什么消息?当下表面上不动声色,只定定地看着他,敷衍道:“你可别这么说,大家都是经过公司精心筛选的,实力都不容小视。”
赵浩仍是一脸憨直的样子,说:“我会看人。那两个人力资源部刚来的研究生,我这两天给他们调试网络地址时也都见过了,你肯定比他们强。”
我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个可别妄下定论,个人有个人的优势。我也不想那么多,把领导交代的工作做好就是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赵浩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我以前在你们部门呆过三个月,杨部长人不错,但是能力可就一般了。”
我心里又是一惊,在公司正常的工作场合就这么议论领导,尤其是我的顶头上司,他也太随意了,赶紧回头检查房门,幸好房间的门紧闭。
赵浩不以为然地接着说:“你放心吧,他们都在楼上打扑克,不到下午上班是不会回来的。”
我疑惑地问道:“这中午不休息,下午犯困了怎么办?”
赵浩笑着说:“困了就睡呗。你看文件柜后面不是还有个沙发床吗?躺在上面睡觉,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
我在之前的面试时,已经见识了这家公司总部机关松散的工作作风,但真没有想到会如此地随便。我追问他:“如果工作时间睡觉,那下午的工作不是耽误了?”
赵浩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刚来,还得适应一段时间。工作没那么多的。”
我对国有企业低下的工作效率早有耳闻,但身在其中还是有点不适应。在我的印象里,企业是市场竞争中最具活力的个体,是在瞬息万变的市场环境中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可眼前的景象与我的想法迥异,这里更像一个作风懒散的政府机构,稀稀拉拉地围了一群办事拖沓的人。往深一步想,这么多人在机关,工作量却很小,那岂不就是人浮于事?企业养这么多闲人,成本要凭空支出多少啊?
我试探地问道:“咱公司去年的经营形势怎么样?”
赵浩笑着说:“去年的年报一片飘红,业绩增长了差不多百分之五十啊!”
我顺着话题道:“那花总很厉害啊!”
赵浩淡淡地笑笑,说:“在这个位子上,谁干都差不到哪里去。背靠大树好乘凉嘛,毕竟我们公司有点政策垄断下的竞争优势。”
我心里微微一凉,早前进公司后准备大展拳脚的决心瞬间有点儿萎靡——一个靠政策庇护吃饭的企业能走多远?我父母这一代人中,有多少个曾经捧着所谓的铁饭碗,后来却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纷纷失业。
前车之鉴啊!
赵浩话锋一转,说:“不过,公司的待遇很好啊,我和我老婆两个人,还房贷都指望着这点工资了。”
我紧追了一句:“那是多少啊?”说完有点儿后悔,毕竟工资是人家的隐私,不好直接问。
谁知他一点儿不在乎地说:“一年税前的总收入九万元吧!总部机关的职工工资都这样,个别级别稍高的员工会高一些,部长们工资差不多要二十万。”
我心说,怪不得这些人浑身名牌、养尊处优,接着问道:“国企改革喊了这么多年,不是早就取消大锅饭了吗?”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3 09:32:51 +0800 CST  
赵浩笑笑,说:“开始我也和你一样,天真得要命。现在的国企,只市场化了一小部分,也就是工资基本水平和市场挂钩了,但绩效薪酬还和以前一样,和大锅饭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和谐社会嘛,贫富差距大了,职工会闹事的。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公司就我们几个是毫无关系背景、从社会招聘而来的毕业生,其他入职的新人不是领导的孩子就是各方神通的关系。企业效益好,谁不眼馋啊?所以啊,看在钱的份上,我们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吧,领导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心里暗笑,就你这大嘴巴还算老老实实的啊?想着他好歹一个研究生,竟为了五斗米而折腰,替他感到不值。但终究心里面觉得他很亲近,呆头呆脑又带点自作聪明的可爱,便点点头,转而问道:“怎么你都结婚了啊?”
赵浩说:“快了,就明年吧。我老婆就喜欢这个城市,非要来这儿定居。不然,我早就在别的城市一家外企上班了。”
就此,我和赵浩成了朋友,没事总喜欢从他那里打听点公司的消息,也分享下初入职场的心得。通过赵浩,我又认识了另一个和他同期的研究生,叫邢斌,比我们大几岁,有过工作经验,在公司总部机关的财务部。邢斌可就比我们成熟太多了,很有城府,信息量更丰富,似乎公司内外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我在学校担任学生干部时,深知信息的重要性。掌握了信息,也就意味着掌握了主动,掌握了决策的有利形势。不然,自己一个人去领悟,天知道会拐到哪个死胡同里去。
邢斌没事总喜欢拉着我、赵浩还有杜飞出去吃饭聊天。不知不觉,我们倒也逐渐熟络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小团体。
倏忽间两个月过去了,我在这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毫无感觉。杨部长每天只是安排我做些文字性的工作,从部门的计划和总结到下面各个分子公司的计划和总结,还有就是各种临时性的文字材料,他把我当成秘书了。尽管我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对这种文风盛行的东西不感兴趣,总想着干点儿实事,可碍于刚进公司,脚跟都没站稳,哪有资格谈条件?便硬着头皮往前推。
我虽然文笔还算可以,却由于没有工作经验,抓不住重点,写出来的东西经常被杨部长修改得面目全非,让我压力山大。后来我才知道,这杨部长是花总的秘书出身,文字功夫是一等一的好,但其他方面的实力则普遍被人诟病,是以直到三十五岁才凭借着和花总的关系熬上了总部的部长职位。据赵浩和邢斌介绍,这杨部长一上任就利用与花总的私人关系大肆扩张部门的规模和实力,并承揽了多项部门既有职能以外的工作,想做几件漂亮的大事,让花总刮目相看,也回敬那些对其能力的质疑。可惜他手下的员工个个神通广大,背景深厚,有恃无恐地将他布置的工作做得七歪八扭。杨部长深感“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现实无奈,这才痛下决心,向花总申请从体制外招人来帮忙。
这天部门内部开会,杨部长针对目前有些松散的工作作风轻描淡写地批评了几句,不涉及到个人,也不涉及到具体工作。他本身能力一般,除了花总这层关系外,又没有其他太深厚的背景,性格也略显温吞,在这些关系背景深厚的下属面前总显得不那么硬气。杨部长最后忽然道:“做下属需要具备的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说着话,手点着我说:“小李来公司面试时,一句话就打动了我,是服从,绝对的服从。大家只有服从命令,齐心协力把部门的工作做好了,经济利益才有保证,事业上才会更有发展。”
我脸上一红,感觉到他在有意地利用我这股新生的力量来敲打既有部门的老员工,心里有点害怕惹其他同事不高兴,但为了表示出对部门一把手权威的绝对赞成和认同,我仍然极力地不断对着杨部长点头,脸上故意露出虔诚的表情,却在心里将自己勾画成了一条见风使舵的小狗儿,没脸没皮,没羞没臊。
但这是杨部长第一次在部门内部这么表扬我,而我刚入职也不过才两个月,心里不自禁地有点儿小得意,仿佛前途就此一马平川,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人生快意。我抬眼一看,部门老少同事看我的眼神中果然明显有些不屑的成分,不得不暗暗提醒自己,还是别高兴得太早,赶紧正襟危坐,努力摆出一副清心寡欲的姿态。
散会后,杨部长将我和王正还有那个叫唐莉的年轻女孩留了下来,通知我们公司明天要开一个毕业生入职见面会,花总和集团一干领导亲自参加,想和青年员工交流交流思想。杨部长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三个都是研究生毕业,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也给自己的亮相加点分。”我们纷纷点头称是。
回到办公桌前,我坐在那里想了半天:杨部长靠给花总当秘书多年,在三十五岁时才混上一个总部部长的职位,比同年龄的人力资源部陈部长整整晚了四年,也算是大器晚成。从他对陈部长的反应来看,两个人似乎也在暗暗较劲。而这次招聘的四个研究生里面,人力资源部也有两个刚入职的新人,必定要在明天的会上亮相,间接地也会和我们有个直观的比较。杨部长让我们准备一下,恐怕深层次的含义是在突出我们个人优势的同时,更多地展现出自己部门的整体实力,进而展现他带队的能力。毕竟,我们都是他钦点引进、又着力栽培、准备将来辅助他在工作上更进一层的年轻潜力员工。想通了这一点,我也就明确了明天开会要重点展现的目的。
那么,究竟应该展现些什么内容呢?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3 09:35:20 +0800 CST  
第一卷 蛰伏潜行(初入职场篇)
第三章 初露锋芒
我坐在桌前凝神沉思,对面的唐莉敲了下桌子。这唐莉比我大几岁,人比较爽直,我们两个平时的工作配合比较多,也建立起了工作伙伴的友谊。我知道她的疑问,便说:“在想到底明天该讲什么内容。”
她笑笑,说:“明天整个集团公司聚集那么多年轻人,一个人才能说几句话啊?不用那么认真。”
我笑笑,不置可否,但心里面仍然认为这是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
我属于大赛型的选手,往往越是大场面,越能够超水平发挥。进公司这两个月,道听途说的关于花总勤勉和努力的事情比比皆是,比如说:他一个非专业人士,自学房地产业务,研究设计图纸;他没搞过财务,却能将公司的财务规划琢磨得清清楚楚;他年届五十几岁的中年人,仍然每天加班工作到八点以后。这样一个日理万机、善于钻研的老总,既然肯花宝贵的一下午时间和年轻人交流,绝对不会是摆摆样子。一方面,他可能会灌输企业的经营理念,希望年轻人能够尽快进入工作状态;但恐怕更深层次的寓意在于广泛筛选年轻的储备干部人选,以作日后企业的发展之需。这机会不是天天有,错过了,下一次等着领导垂青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既然杨部长鼓励自我发挥,陈部长提倡少说多做,那我就折中一下,只谈自己对业务的理解和认识,尽量争取高屋建瓴,站在全公司的层面想问题,提建议,避而不谈这两个月见到的企业弊端,免得误当了炮筒。
目标已经明确,我的自信心爆棚,在心里鼓励自己:“咱是谁啊?学的就是战略管理,研究的就是企业的宏观问题,加上自己天生的表现欲,精心准备后不敢说一鸣惊人,起码也要在志化这个老掉牙的国有企业里大闹出一番动静来。”
第二天下午,我们准时来到会议室。只见会议室早已是人山人海,墙上挂着巨大而醒目的横幅——志化集团公司青年员工座谈会,主位一排空座儿留给了公司领导,各分子公司近一两年内新进的大、中专毕业生济济一堂,却大都为了避免离领导太近,挤满了后排。一张张稚嫩的脸庞或兴奋或惶恐或不羁或紧张,仿佛嫩绿的小葱,平地而起,满眼的青春与活力。
我忽然发现苗胖子竟然也端坐在主位对面的核心位置,且少有地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可鉴,显得庄重而正式,在后排一堆新人的映衬下煞是扎眼。我挨着他坐了,打趣道:“苗大哥,你这阅历丰满的人也和我们这些竹叶青凑热闹啊?”
苗胖子咧开大嘴笑了,半真半假地说道:“我阅历再丰满,可在公司的资历也是骨感,和你们一样也是新人,要在志化公司领导的面命耳提下才能进步得更快啊。”
我心说,果然是个人精,不放过任何的机会展现自己,哪怕是和年轻人挤在一起,也丝毫不见其不适,这份机敏和心理素质当真叫人佩服。又想着他一介中年人,在这种青年人扎堆谈话的会上,不知要说些什么,不禁好奇心陡起。
花总和一干公司高层领导纷纷落座,会议正式开始。花总用低沉而缓慢的声音朗声说道:“各位志化公司的年轻职工们,今天我们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能和大家敞开心扉地面对面交流一次。过去的三年里,公司实现了年均百分之五十以上飞速发展的可喜成绩,同时,也暴露出了规模放大与内部人才体系支撑不匹配的矛盾。很多市场机会由于公司没有相应的人才而白白地失去。可以说,人才的匮乏已经成为制约公司发展的最大瓶颈。所以,公司下决心要在人才引进和培养上下大力气。同时,我希望年轻人要用一种平和的心态对待公司、对待未来,安心本职工作,积极学习和钻研业务,公司一定会给你们提供广阔的空间和机会。”
花总语气缓了缓,笑着说:“今天来的年轻人居多,希望你们多给公司提宝贵的意见,不要有什么顾虑。时间宝贵,我就不多说了。你们畅所欲言!”
为避免推诿的现象,发言沿着座次的顺序开始。
总部人力资源部的员工范磊发言道:“花总,公司在飞速地发展,每年听着公司业绩增长的消息我们都很兴奋。但是,到底如何取得的这份成绩,有哪些值得我们年轻人借鉴和学习的东西,这点希望公司能够多加指导。”
花总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轮到一个下属分公司的年轻员工说话,他紧张地张了半天嘴,仍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花总尽量耐着性子,表现出宽容的长者风范,鼓励他大胆说,最后却仍不见该员工有任何起色。我心说,如果他是通过光明正大的招聘渠道来应聘的,试问这种表现哪个企业会接受呢?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3 17:03:47 +0800 CST  
简短截说,各路猛将纷纷踊跃发言,倒也百花齐放。轮到我时,我按捺着激动的心情,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对志化公司整体业务发展的管理学SWOT模型分析材料,交到了每位领导手中,站在自己的座位前准备演讲,心说,给你们看看老子的本事。
唐莉在桌子下拉拉我的衣角,意思是让我坐下说话。我偏偏执着地保持站立,心说,呆板地坐着,肢体语言怎么能够有效地配合我的发言呢?
我不紧不慢地说道:“每个企业身处在市场中,都需要结合身处的内外环境所形成的机会、风险、优势和劣势四个方面的情况进行分析,以制定符合企业实际情况的经营战略。这张表格是我根据自己的理解对公司目前的一个基本分析。我们的外部机会是国家物流需求的带动、物流发展政策的推动及铁路政策的保护;外部挑战则是海运及铁路行业内强大货代对手及其他非铁路运输方式的挑战、铁路运输自身服务的先天不足以及客户对物流服务要求的不断提高;内部优势是公司充裕的资金及强大的融资能力、早于市场一步的先发优势;内部劣势则是我们的产品体系及业务模式还有待于完善,”顿了顿,我将内部劣势中“人才水平不高,发展瓶颈凸显”的话语生生地咽到了肚子里,心说,花总开会可以这么讲,我就免了吧。
我抬头看了看各位老总的反应,虽然没有过于明显的赞许神情,听得倒也专注,便大着胆子接着道:“根据以上的分析,排列出来的战略组合就是要充分利用国家发展物流的有利政策,尽量争取有利于我们公司货代业务发展的宏观环境,同时实施扩张型战略,在全国各主要车站和港口码头通过合资、收购等方式尽快完成物流网络布局,加快业务模式转型,研究主要竞争对手的市场策略,实行差异化策略,突出优势,错位发展......”我一气呵成地侃侃而谈,完全陶醉在自我发挥的亢奋状态中,那一刻有种君临城下的错觉,仿佛世界停止旋转,鸟儿停止鸣声,静静地聆听着我这个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的高谈阔论。
我内心深知自己对公司业务的细节很不了解,所以,需要在宏观的思维和战略构架上下功夫,突出我的逻辑思维和语言表达能力。同时,不了解现有业务的实际也让我更有了一种超然世外的冷静和客观。我相信花总不会寄希望于一个刚入职两个月的新人能够改变公司的发展现状,只要他能够认可我的潜力就足够了。
说完以后,我缓缓地坐了下来,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后面的谈话内容大多平淡无奇,只是些年轻员工表决心和谈工作感受的浅层次表述。但是,仍然有两个人的发言显得与众不同。
一个是苗胖子,他说得很实在,但也很有内涵。他说:“一个企业发展的最关键因素是人的能动性,没有人的能动性,你企业战略规划得再好也没有用。对人,就要严肃考核和任免,行,大力提拔,不行的,”他的大手一挥,做了个切菜的手势,“全部拿下。国有企业如果能进不能出,那就是一潭死水。”
我心说,老苗果然是当过领导的,言简意赅,一看就是个玩人的狠角色。归根到底,管理就是要管人嘛。
花总笑着回应道:“小苗是老铁路了,工作经验丰富,能力也强。好好表现,志化公司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才。”这是花总第一次点评发言的人,可见老苗的江湖地位果然是与众不同。
另一个表现突出的则是与我一起入职、在人力资源部任职的杜飞。杜飞对于公司人力资源的培训和规划提出了一系列的建议,谈不上有多精彩,但也让人耳目一新。况且,杜飞的表达能力很不错,语气抑扬顿挫,声音低沉舒缓,颇有大将风范。
赵浩和邢斌也在会场发了言。赵浩还是炮筒子个性,把公司的一些问题抖落地干干净净,虽然言辞不激烈也算得上点到即止,但仍然让人觉得有些刺耳。邢斌则保持了其一如既往的稳重和低调本色,只对个人工作做了些简单的总结,中规中矩,没有丝毫的越界和妄为之言。
第二天,我在杨部长办公室单独汇报工作时,杨部长对我昨天的表现给予了肯定。他笑着说:“你昨天用战略理论分析公司发展,准备得很充分,现场发挥也不错,好好干。”
我听了以后满心欢喜,心知杨部长昨天虽然没有列席,但肯定是接到了某方面信息的反馈。如果这方面信息的反馈是来自公司高层领导甚至是花总的话,那我可真的算是事业上开了个小小的好头。
杨部长接着说:“老苗昨天说得也不错。”
我看杨部长说这话时,脸色并没有刚才点评我那么轻松和随意,心说,苗胖子和杨部长年龄相当,恐怕是杨部长内心潜在的竞争对手啊。看这意思,公司对苗胖子日后的工作安排恐怕还有伏笔,自己可得分外小心。
这天晚上,我和邢斌吃饭。邢斌笑着说:“恭喜小李,你在工作上开了个好头啊。”
我笑笑说:“书生之言,当不得真。”
邢斌似有深意地又是一笑,说:“年轻人没有经验不要紧,关键是看潜力。你已经是潜力股了。”
我赶忙道:“你可别给我戴高帽。都是研究生,实力都不差。”
邢斌叹口气,说:“你和杜飞的表现都不错。不过,赵浩就太直接了一些。我已经多次劝过他不要太莽撞,说话要注意分寸,可他有时候还是改不了。”
我试探地问道:“花总对赵浩这种行为怎么看?”
邢斌笑着说:“花总只把赵浩看成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对他还是比较宽容的。不过要说器重,那可就远远谈不上了。”
我冷不丁问道:“花总身边的张秘书好像和我们差不多大,也是刚毕业的研究生?”
邢斌说:“是啊。花总跟前的红人,未来前途无量啊。”
我心里略有些吃醋,心说,都是刚毕业的学生,凭什么他就能当上老总跟前的秘书呢?但一想到社会关系的复杂,便只能认命。我问道:“这张秘书开会时的发言不显山不露水,够低调的啊。”
邢斌笑着说:“人家早就在花总心目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哪还需要这种场合来为自己争取分数?”
我心里面不禁有点黯然:自己费尽心思争取来的机遇,恐怕还不及别人的一点点幸运。眼前仿佛忽然张开了一张巨大的网,让我望而生畏,力不从心……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3 17:05:43 +0800 CST  
第一卷 蛰伏潜行(初入职场篇)
第四章 虚惊一场
在青年员工的座谈会后,我能明显地感觉到杨部长对我的器重和着意栽培,这使我受宠若惊,工作上尽管仍没有找到感觉,但坚持着不遗余力地投入和努力,每天晚上都加班到很晚。
公司总部机关由于我们几个研究生的新晋加入而进行了一些人员的调整。最明显的就是人力资源部的范磊。前几天,他还在青年员工的座谈会上发言,两周以后就被正式下发了任免令,分配到贵州分公司去了。
杜飞在一次吃饭时透露,范磊认为自己是被他和蒋娆挤走的,在人力资源部内部经常有恃无恐地指桑骂槐。现在想来,范磊那天开会时的发言似乎也有所指,他认为自己被企业隔在了门外,没有丝毫的知情权和思想权,只能像个木偶一样地任人摆布。
对此,我倒并没有太多的在意。适者生存,本就是职场的常态,在这个职位就要承担其赋予的责任和具备与之匹配的能力。如果有一天,我自认没有本事完成总部的工作,我自己就会主动要求调离岗位,这才是专业职场人士的操守。每每想到这里,我在心里总将自己的定位微微地抬高了一些,以区别于那些在公司中混吃混喝、不思进取的人。
这天晚上,我在办公室加班的空隙去食堂吃饭。食堂晚间人很少,主要是为了给公司一些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准备晚餐。只见大堂内坐着个年轻人,是北京分公司的劳大海。
这劳大海是公司的“当红小生”,号称花总的干儿子,年纪轻轻就被派往北京担任要职。短短几年的功夫,还不到三十岁的他已经是北京分公司的总经理助理了。虽然不曾正式相识,但对一个当下如此炙手可热的人物置之不理也说不过去,毕竟我是个新人,姿态应该放得低一点。
于是,我端着饭盘坐到劳大海的对面,亲切地喊了声:“劳总好。”
劳大海一脸的老成,面部平静如水,既不疏远也不亲近,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见他没有攀谈的意思,便知趣地住了嘴,只静静地往嘴里扒饭。
劳大海忽然开了口,说:“听说集团准备调你去贵州分公司了?”
我一听之下,立刻就有些慌张——贵州离咸城相去甚远,分公司又是总部的下级单位,我去了等于是被降职了。我定了定神,极力地控制着心中的震惊和恐慌,抬眼看看劳大海。只见他气定神闲,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此刻,这笑意对我而言却犹如隔岸观火的讽刺和讥笑,令我心中不自禁地升腾起一腔怒火。
我忽然灵光一现,想起范磊被调往贵州分公司一事,心里不自禁地微微舒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怎么会这么巧?他肯定是把我和范磊弄混了。
我试探着说:“劳总,您弄混了吧?总部人力资源部的范磊确实要被调往贵州分公司,我是企业管理部的小李。”
劳大海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仿佛看着猎物一样,满含着成竹在胸的戏谑和嘲弄。我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自己,眼神慌张、脸色苍白,犹如一只困兽,被紧紧地钉死在琥珀色的圈套里。
劳大海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企业管理部的小李。你在年轻员工座谈会上的发言录像我也看过了,很不错啊。有理论,有思想,也很有水平。公司需要你们这些有理论素质的年轻人去最艰苦和最锻炼人的一线去磨砺和成长。”
我的脑袋“轰”地一声,刹那间犹如千军万马在脑海中奔腾不息。而他那居高临下的口气,更让我心里面不自禁地怒意更盛。他不过比我大四、五岁,虽然对我一个新人用不着谈尊重和理解,但这种狐假虎威的态度让我深感自尊心受辱。但更令我震惊的还是这个消息的准确性。他是花总的干儿子,说出来的话可信度不容置疑。难道花总真的决定把我派去贵州了?
可我被下令任职的岗位是总部的企业管理部啊!何况,我只是个新人,刚来了公司总部机关不过两个月,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要被发配到万里之外的贵州?这是什么企业文化?是崇尚狼性生存还是不把人当人看?这企业明明有很多每天什么都不干的闲人,可偏偏要将我这样每天都在努力工作到很晚的员工下放?
至此,我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我强忍着震惊和愤怒,快速地吃完饭,礼貌性地和这个劳大海告别后,回到了办公室。
我陷入了混乱而深刻的沉思。范磊的离开最开始被我认为是能力不济的自然淘汰。而我们这些研究生,从刚进公司就在骨子里带着一种先天的优越感,似乎世界为我而设,公司的前途系于我一身。而范磊的被淘汰正意味着我们的优秀和前途无量。可是,现在我也极有可能被调往贵州了,这种从天堂滚入地狱的滋味令人百感交集。杨部长他知道吗?他是默许了还是尚不知情呢?
我再也稳不住神,前往杨部长的办公室一探究竟。杨部长听了我汇报的消息后,一脸的茫然,半响才道:“我也不知道这个消息。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争取留下你。公司就是有这么一小撮人,每天不将精力放在工作上,整天就琢磨着如何整人。最晚明天,我一定要和花总沟通下这个事情。一个研究生,刚进公司就被下放到最偏远的一线工作,这太不合理了。”
我大为感动,连声地说着谢谢,忐忑不安地回了家。
我没敢告诉父母。在事情没有最终定论前,我希望一切平静如初。晚上躺在床上,我心说,这劳大海既然能告诉我这个消息,而且这消息连杨部长都不知道,是否意味着他就是那个在花总跟前搬弄是非的小人呢?可是,我和他素未谋面,今天晚上是第一次,业务也没有交叉,职位级别更是差了好几个档次,他为什么要整我呢?他提到了公司新入职员工发言的事情,莫非他看准了我的发展前景,感受到了我的潜在威胁,要趁我羽翼未丰时抢先下手,将我的发展扼杀在起步阶段?一想到这里,我不禁后背渗出了一层的冷汗:一次不经意的表现和展示,就能随即招来嫉妒和报复,那以后岂不处处都是陷阱?而我时时都要提防?
杨部长呢?他似乎真的不知道我被贬的事情。那这次对我的调动也很有可能并不简单地是冲着我来的,而是杨部长的竞争对手居心叵测地想将我挤走,进而达到削弱杨部长力量的目的。
我又想到了花总——那个土里土气、面色尚算和蔼的乡下老头儿,一念之间就可以将我从天堂降入地狱,瞬间让我如履薄冰,如芒在背。而他前几天在电梯里遇到我时,还微笑着主动聊天,这份深藏不露的城府更让人不寒而栗。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4 09:21:51 +0800 CST  
第二天早晨上班,我借故去杨部长的办公室汇报工作。汇报完以后,我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杨部长。杨部长将房门关上后,对我说:“你放心吧,我已经和花总说过这件事情了。你安心地在我的部门工作,只要肯努力,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笑了笑,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我想接着问问杨部长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但又不便直接问,便故作聪明地沉吟道:“我一个刚入职的新人,不晓得怎么会突然被抽调出去?”言外之意,也许这次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杨部长。抽调走一个人,对他而言是一种损失,尤其是个也许未来可以成气候的年轻人。
杨部长笑了笑,不置可否地伏案看文件,没有继续说的意思。我只好知趣地离开了。
过了几天,我和邢斌吃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起了这件事情。
邢斌一脸沉重地说:“好险。”
我真的有点惊讶于他的消息灵通了,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邢斌点头说:“你被调往贵州分公司的调令,花总已经签字同意,就差发出来了,被杨部长生生地争取了回来。”
我顿时有了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还是种隐隐的不安,对身份的不安,对职位的不安以及对人生变幻莫测的不安。这种不安,伴随了我后期常年的职业生涯,即使已经升职加薪,能力暴涨,仍如影随形,挥之不散。
调职风波后,我不再追求于场面的风光与热闹,开始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自己的总部小职员工作。说来奇怪,一个先前曾经被我百般鄙视的公司和工作,现在居然成了我的一种依靠,这是我从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难道这就是志大才疏,眼高手低?
我开始试着融入这个作风松散的群体,尽量不再显得那么孤芳自赏。其实我之前也并没有更多的疏远,只是不太愿意把时间花在打扑克和聊天上而已。没事的时候,我也不再自顾自地看什么英语和业务知识,偶尔不咸不淡地陪着老高还有苗胖子聊天,有时和唐莉、王正开个玩笑,有时跑到隔壁屋子去聊聊。这使我对办公室的同事有了大致的了解和认识。
就说老高吧,是牢骚满腹和不得志的典型。他工科技术渊博,人也长得瘦高挺拔,年轻时应该有过风光一时的荣耀。不过,他脾气直,说话又不太招人喜欢,因此五十几岁了仍然在普通职员的位置上混日子。可他偏偏又不甘于混退休,每天仍然要自学一些新概念英语和工程师考试之类的材料,内心深处仍然有种生不逢时的遗憾,盼着有重新出头的一天。老高没事就喜欢说公司的不是,上到公司战略,下到员工待遇,从组织架构到分工明细,点评得鞭辟入里,头头是道,但是——没有一样公司的现状是他认可的。我听着他说话时,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想象如果他坐花总的位置,公司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天地。
这种人常常让聆听者不知道如何应答——肯定他等于否定公司的发展思路,进而否定花总的个人成绩;否定他只会惹来漫长而无谓的争论。所以,最后大家都躲着他,他真正地成为了孤家寡人。可是,不管他怎样的大嘴巴,位置仍然安稳如初,因为他也是关系户,尽管不能更上一层楼,但保住目前的职位足矣。
苗胖子则是典型的老狐狸,没事就和别人开玩笑,但是偶尔露出的手腕和伎俩仍让人对其敬畏三分。加上天生凶神恶煞的长相,其受欢迎程度某种意义上还不如老高。老高只是让人避而远之,而苗胖子则让人心生警惕。
唐莉倒是个很简单的女孩,性格直爽,每天围绕着婚后老公以及父母的家庭琐事,大大咧咧,和我相处得倒也融洽。
至于王正,则属于典型的神秘人。每天话不多,也不主动和人交往,准时上下班,从不多逗留一分钟。我心说,好歹也要新兵上任表现一下吧,可是他没有,就像一杯白开水,平淡无奇,索然无味。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4 09:24:30 +0800 CST  
第一卷 蛰伏潜行(初入职场篇)
第五章 芸芸众生
和我一起入职的研究生生存状态迥异。蒋娆很快融入了办公室的氛围,每天和机关人员过着一样轻松自在的生活,准时上下班。杜飞也顺利地接手了范磊走后留下的工作,虽然没有干得风生水起,但显然也颇受人力资源部陈部长的器重。
横向一比,我明显感觉业务不熟,尤其是对下面各个分子公司的业务情况不了解,面对他们的总结报告常常不知所云。而有了上次的调动风波后,我有了种切实的紧迫感。我知道机关的悠闲生活不是为我这种没有关系背景的人设的,渴望着能够尽快掌握业务知识,结合自己的理论,发挥出最佳的效果。可面对杨部长每天交代的文山书海式的水磨功夫,我又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就这样,我每天战战兢兢却又无处着力。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点惊弓之鸟,不然,为何别人过得都很轻松,唯独我每日惶惶不可终日呢?
这天晚上在单位吃饭,食堂的值班大姐和另一个厨师忙完工作后,坐在门口闲聊。值班大姐大概四十岁不到的年纪,皮肤很白,一双凤目风情万种,倒是个美人的胚子。厨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光头男人,整天笑嘻嘻的,没个正经的样子。我在食堂吃饭的时间长了,和他们都不生分。
这光头笑嘻嘻地对我说:“大个子,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
我心说,这人说话未免太过唐突随意,工资可是别人的隐私。但不回答又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便敷衍说:“没多少钱,现在还实习呢,不知道转正后多少。”
值班大姐说:“现在白领也不吃香了,我那口子跑长途货运,一个月一万多块钱,虽然辛苦,可是挣钱养家不含糊。”
我附和着说:“是啊,现在知识不值钱,实干出真知嘛。”
光头笑着说:“志化总部机关办公室的人,挣得都不少,你慢慢熬吧。”话锋一转,嬉皮笑脸地对我说:“你看你多幸福,硕士毕业,年轻有为,个子高高,还是个坐机关的!”
值班大姐笑着说:“你别老逗他了。今天我们晚上值班,想吃什么夜宵啊?”
光头继续嬉皮笑脸地说:“我想吃你豆腐。”
我闻言脸色不禁一红,一看那大姐倒也面色自若,浑不在意,只是嘴里说:“你别把人家小孩子教坏了。”
光头笑着说:“不让做业务,还不让培训讲讲课吗?”
我好奇地问:“什么做业务和讲讲课?”
光头笑着说:“从前有一只公猫,长得玉树临风,老是惹得周围的母猫过来和他鬼混,荒废了抓耗子的本职工作。主人一怒之下将他阉了。结果第二年春天,公猫周围仍然母猫环绕。主人大奇,问他:‘不是把你阉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母猫围着你?’公猫笑着说:‘不让做业务还不让培训讲讲课吗?’”
我听了差点喷饭,值班大姐也是笑得前仰后合。
回家后,我问母亲:“怎么男女同事之间当着别人的面,肆无忌惮地开这种荤玩笑?”
母亲说:“你刚入社会,又在办公室工作,当然不晓得基层的情况。就是这样的。还有更难听的话呢,不必当真。”我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
杨部长想在经营工作上搞出点新意,适逢公司下属的房地产项目即将开盘,他在仔细考虑后,把重点放在了物业服务和盈利模式创新上。这天,杨部长带着我和苗胖子去物业公司了解情况,接待我们的是物业公司的总经理老徐。
老徐退伍军人出身,身板笔直,动作灵敏,五十几岁的人显得精神矍铄,与杨部长臃肿庞大、四平八稳的状态迥异。和老徐一起的是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五官扁平,担任物业主任,有着家庭妇女唠叨和繁琐的特质。我心说,这俩人搭伙工作才叫绝配呢,一个英武果断,一个拖沓婆妈,当真是相得益彰。
老徐也不说客套话,简单明了:“总部领导光顾,有什么指示?我们一定尽力配合。”态度不卑不亢,神态不亲不疏。
杨部长笑着说:“公司的新楼盘即将上市。一个房地产项目的竞争优势,除了建筑质量,后期的软性服务也是买房者考虑的重要因素。万科品牌为什么这么响?其优质的物业管理水平绝对是重要的因素之一。因此,公司决定研究如何改变目前物业公司的服务和盈利模式,争取在新楼盘上市时,能提供更优质的服务,打响志化集团的品牌。”
老徐淡淡一笑,反问道:“那么领导们具体准备怎么做呢?”
杨部长说:“去年,我们集团公司所有业务板块只有物业亏损,老徐,有没有想过创新经营模式,提升服务质量,争取今年盈利?我们部门的老苗和小李将专门负责这项工作的策划组织,你可要支持我们的工作啊。小李,你说说我们的思路。”
我赶紧整理了一下出发前与杨部长沟通的思路,接口道:“徐总,下面由我介绍下我们的思路,如有不成熟的地方,还请您指正。物业公司要盈利,增收节支是最基本的方法。我们建议适时提高物业费的收费标准,在既有物业费收入的模式上拓展多种经营,以小区公建招商引资,增加收入。同时,尽量节省开支。在物业服务上,借鉴行业内标杆企业的标准,进行推广和实施。”
老徐一听这话,一下子从谨慎寡言调换到了机关枪爆豆的状态,滔滔不绝地说道:“目前,全国的物业行业都在亏损。与外国人重视后期的物业服务不同,中国人的习惯还是看重房子质量。市场上多数物业公司缴收物业费难,我们小区去年全年都在大力催缴物业费,想尽各种办法,最后征收比例基本也就接近百分之八十七。想涨物业费更难,中国人的素质摆在这里,周边的一些小区物业试图上涨物业费,遭到业主的集体抵制。物业公司是服务者,又不能和业主翻脸,好说歹说才算平息;至于增加收入渠道,我们也不是没想过,但物业费是收入的大头,停车费和广告收入都只占不多的比例。我们服务的是自家公司的小区,安保、绿化以及各种保洁工作质量必须得到保证。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尽量减少保安、管理、机电、清洁工等配置数量。即使这样,分摊成本后也存在亏损。服务质量与节支只能说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总部领导如果有什么高见,我们愿意虚心学习。”
我们结结实实地吃了个软钉子。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4 12:16:29 +0800 CST  
苗胖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局外人姿态。我想着在外人跟前要维护杨部长的权威和面子,毕竟他是我的直属领导,便试着缓和气氛道:“徐总,您太客气了,您是这方面的专家,经验丰富,我向您学习倒是真的。公司要提高物业乃至整个房地产板块的经营和服务水平,我们责无旁贷要共同努力把这项工作做好。以后的工作,我还要多和您请教和沟通。”
老徐笑道:“高材生就是高材生,说话就是有水平。我们物业公司就是缺这种高学历、高素质的人才。杨部长,什么时候把你的精英借给我使使?”
我正埋头记录,一听此言,心里不禁又是一惊,这已经是进公司以来,我第二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要把我从总部调出了,不知这老徐是有心还是无意。我抬眼望去,老徐一双探照灯般闪亮的眼睛正笑眯眯地看着我,精光四射。
杨部长轻描淡写地笑道:“小李刚来公司,很多业务我还要手把手地教他。年轻人嘛,成长是需要时间积累的。徐总,以后的工作我就让老苗和小李与你联系。”
老徐明显言不由衷地笑着说:“总部领导多给我们点指示,我们下面的工作也好做些。”
扁平脸女人接道:“我们物业工作真的不好做。每天面对业主,要解决各种纠纷和问题,急了不行,怠慢了也不行。为了完成公司的业务指标,收费高了业主不同意,收费低了公司不答应,真是两头受气,难上加难。我们员工干得多,挣得少,连逛街的时间都没有。你看我来公司才几年,感觉老了有十多岁呢!”
我心里一乐,心说,把私人的事往工作上扯,这是典型的家庭妇女特征啊。
晚上和邢斌一起吃饭,说起我们部门正在搞物业公司盈利模式创新的事情,邢斌笑着说:“公司就是这样,总部管着下面的公司,但是又不熟悉具体业务,最后就变成了乱管、瞎管。”
我问他:“到底总部和下属分子公司的级别上谁高谁低?”
邢斌说:“理论上当然是总部级别高,机关嘛!但是,实际上总部只是服务和支撑部门,分子公司才是完成全年业绩指标的创效单位。那些分子公司的老总都是花总的亲信,不然,花总怎么放心把全年的业绩分交给他们?分子公司对总部台面上‘领导,领导’地叫着,私底下根本不把总部当回事。”
我说:“那你觉得我们这事能成吗?”
邢斌说:“杨部长太理论和教条化了,不了解实际情况,光沿着以前给花总当秘书的思路去做表面功夫,说得再天花乱坠,不能解决实际问题还是白搭。”
我追问道:“那老徐呢?”
邢斌笑着说:“不敢说水平有多高,起码比杨部长务实多了。”
转过天来,按照计划,老苗与我要和物业公司共同看下未来房地产的公建位置和布局。结果,老苗临时推脱有事,我只能在老徐和扁平脸女人的陪同下,独自前往正在施工的现场考察。
在一片荒凉的废墟上,老徐身姿挺拔,声音洪亮,好像一个横刀立马的将军般意气风发地说:“新房建成以后,我们要留位置最好的几处公建,在这里建洗澡堂和台球室,同时,引进最好的绿化维护设施,招聘社会上有经验的优秀物业人才,把整个小区的服务提升一个档次。到时候,不愁指标完不成。我有信心,物业公司明年将有大的变化。”
我看着这个退伍老军人的英姿风骨,如一只苍健的头狼,雄壮威武,与总部机关的一干乌烟瘴气、懒散萎靡截然不同,不禁发自肺腑地说:“祝徐总能够借着公司房地产新项目开盘的东风,开创工作的新局面。”
老徐道:“你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说话办事虽然有点学生气,不过,脑子还算够用,假以时日,会有一番作为的。”
我刚笑了笑表示感谢,便被老徐接下来的话弄得左右为难:“小李啊,我现在非常想招几个人才。你是高材生,你说,一头狮子带着一群羊的团队厉害还是一只羊带着一群狮子的团队厉害?”
我又看到了老徐那两盏“探照灯”在盯着我,心里面一阵阵地发毛,心说,你老兄老是瞪着眼睛、旁敲侧击地考验我,要是在晚上,不知道是不是会发出绿幽幽的光芒。
我不禁有点儿纠结,他似乎暗示自己是那个带领羊群的狮子,而杨部长是那只带着狮群的羊。我如果说狮子带领的羊群厉害吧,就等于承认了老徐的优秀和下属的无能,说羊带领的狮群厉害吧,似乎又在暗示杨部长的羸弱。
一时间,我有点骑虎难下了......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4 12:17:34 +0800 CST  
第一卷 蛰伏潜行(初入职场篇)
第六章 人间天上
左右为难之际,我忽然灵光一闪,说道:“不管哪个团队,只要上下同欲,团结一心,自然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
老徐哈哈大笑,爽朗的声音久久地在空旷的工地上回荡。
转眼天色将晚,老徐开车载着我们返程。回去的路上,扁平脸女人说家里有事,先行下车了。老徐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我问道:“这位大姐很顾家啊?”
老徐笑着说:“顾家?她都快四十岁了,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更别提结婚了!”
我伸了伸舌头,心说,幸亏刚才没有问她小孩儿几岁了。
老徐接着说:“年轻人啊,人生苦短,一晃就是几年。几年一过,也就不再年轻了。”
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又觉得他虽然偶尔雄风依旧,但总有点儿英雄落寞的愤世之情,便不想顺着他的情绪感染,乱了自己的心情。
我岔开话头,问道:“徐总,我刚来公司不久,不太清楚公司的历史和人员来历。这位大姐她以前就是做物业这行的?”
老徐笑了笑,说:“她是我从外面知名的房地产企业招来的物业小区主任,嘴虽然有点琐碎,但业务能力没有问题。不过,”老徐叹了口气,道:“我们国有企业就是这样。拥有身份编制的职工,到集团里的哪个分子公司都能享受到高于同级职工的待遇。而像她这种合同制的员工,好几年了,能力再出色也不过如此,工资待遇不高,干得再好也难有太大的发展空间。”
我天真地笑着说:“徐总,您说的太绝对了吧?事在人为嘛!这个社会,是金子还怕没有发光之日?”
老徐不置可否地一笑,说:“慢慢来,你会了解这个社会的本质的。”
对物业的情况尤其是新楼盘的情况有了直观的了解后,我便开始着手制定物业小区的盈利模式分析报告。写这份报告的时候,我从开始的雄心万丈逐渐变得底气不足,因为老徐已经对新的小区业务有了非常清晰和明了的判断,我们这些外行如果还硬要吹毛求疵地对人家指手画脚瞎指挥,不啻于画蛇添足,自讨没趣。但杨部长的任务下得很紧,他新官上任、急于建功立业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作为他一手招进来、又曾经在面临被贬边缘分公司之际由其救于危难的下属,我责无旁贷地要对他负责,因为他才是我的直管领导。
那段日子里,我上下班时间都全力以赴、绞尽脑汁地查阅国内知名物业公司的管理方案和先进理念,有不明白的地方就给老徐打电话咨询。苗胖子则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任由我自由发挥。
终于挨到交方案的那一天,杨部长看了我的方案,皱着眉头,说:“小李啊,你没有完全领会我的意思。我们要开创物业公司的新模式,不能拘泥于既有的业务特点,要大胆地创新。”
我心说,大胆创新不等于把人家既有的优秀作法全盘否定,更不能外行指导内行,让人笑话。
我虚心地说:“杨部长,我是个新人,可能看问题过于理论和教条化,有些东西不一定能深刻理解,您给我多提点儿意见。”
杨部长微微一笑,说:“每个年龄段都有一定的局限性,这个是难免的。老苗,你怎么看?”
苗胖子赶紧打起精神,说道:“这个物业管理我们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不过,开始时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是在所难免。杨部长,您看我们俩下一步在哪方面需要改进的,我们抓紧回去研究。”他轻描淡写又言辞恳切的一句话,就把皮球一脚踢还给了杨部长,顺带着还把自己的一份苦劳算在了里面。
我咬着后槽牙,心说,苗胖子,你是真不吃亏啊,好的都让你占尽了,坏的一点都不沾边。
杨部长笑了笑,说:“我们作为集团总部的职能部门,就是要指导分子公司的日常业务,通过创新业务机制,调整盈利模式的手段,达到提高公司整体运营效率与质量的目的。所以,你们要多从公司的总体角度考虑,不要局限于分子公司的单一业务。”
我和苗胖子出了杨部长的办公室,都是一脸的茫然。杨部长说的话既可以理解为高屋建瓴、深谋远虑,具备了前瞻性和宏观性,又可以领会成空洞无物、云山雾罩,没有一点实际指导意义。
苗胖子罕见地走到我的位子前,认真地与我共同商讨对策。
我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道:“苗大哥,你老人家慧根深厚,赶紧给小弟我指一条明路吧。我现在真的是张飞数绿豆——大眼瞪小眼了。”
苗胖子呵呵一笑,说:“咱哥俩都好好想想,成功者找方法,失败者找借口嘛。你可是研究生,哪能让这么点儿事情难住了?”
我想想也是,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儿小事情就给别人看扁了,便顺水推舟地说道:“苗大哥,你也别着急,我们都回去想想办法。”
苗胖子如获大赦一般,瞬间变得轻松自在,肥胖的身躯瞬间化作了一缕春风,飘飘然轻盈灵动地闪出。
这天晚上,我在办公室加班,邢斌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满含笑意地看着我,说:“这么晚了还加班呢?”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说:“新人什么都要学习,不加班哪行?”
邢斌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来了快半年了,怎么还是实习生身份?”
我不明所以道:“不都这样吗?领导不说,我哪好意思自己主动先提?”
邢斌笑了笑,说:“人力资源部的杜飞和蒋娆可是已经转正了,拿着和正式员工一样的工资。研究生嘛,哪能和本科生一样的待遇啊?”
我瞬间怒火中烧,一种心理极度的不平衡感占据了身体。耳畔边邢斌徐徐地说道:“他们俩也是偷偷转正的,对外都不敢声张。不过,陈部长的确不太够意思,明明你们是一起的,偏偏明目张胆地徇私照顾自己的部下。”
我违心地说道:“可能我自己的确有工作还没有做到位的地方,需要改善的地方还有很多。”
邢斌微笑着看了看我,默默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向杨部长汇报了道听途说人力资源部新员工转正的事情,末了不忘自我表态:“好钢使在刀刃上,业务能力提上去是我目前的当务之急。我绝不是为了争这点儿利益而在您面前闹情绪。不过,这事情确实有失公平。”
杨部长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等我的消息。”
中午吃饭时,我看到了蒋娆和杜飞,一如往日的友好微笑,于我而言却从心底生出几丝厌恶。
我和王正简单地沟通了一下目前工资不平衡的事情,王正木纳地点了点头,却没有丝毫的表情。我试探地问道:“怎么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王正面无表情地说:“说了也未必能解决的事情,不说也罢。”
我对他这种暮气沉沉的状态特别鄙视,心说,那你就接着闷声发大财吧。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4 16:31:33 +0800 CST  
事情很快有了着落,杨部长将我单独唤到了办公室,言简意赅地说转正问题已经解决,下个月我就可以和正常员工一样拿全额工资了。这是杨部长继据理力争让我免于被发配贵州分公司后,第二次为我在公司内部争取到了合理的利益。我大为感动,“士为知己者死”的报恩心情更加浓厚。
杨部长显然知道我的心境,只淡淡地说:“只要工作做好了,员工的利益我是绝对会为其极力争取的。花总说过,志化集团不需要雷锋,也不会亏待每一个为公司做出贡献的人。小李,你好好干吧。”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冥冥之中觉得花总仿佛也对我的工作比较认可,也在把我当成公司的未来希望在关注和培养,这一份“虚无缥缈”的责任感让我瞬间信心爆棚。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和苗胖子终于在经历了杨部长的百般挑剔和修改后,完成了物业公司的盈利模式分析报告。这份报告被公司高层在班子会议上进行重点讨论,并布置物业公司的老徐严格贯彻执行。
老徐后来给我打了电话,开口就是一通奉承:“高材生就是高材生,写出来的东西就是有水平。什么时候来我的物业公司帮帮忙?我真的是求贤若渴啊!”
我心知他内方外圆的性格,便直截了当地问他对该报告的意见。
老徐半响没说话,似乎在压抑着某些情绪,末了只说了一句:“等到楼盘正式建成交房,欢迎你到我这边来看看。”
我心里面一阵失落,仿佛被人用钝器狠狠地戳了一下,虽然不伤表面,却总感觉内里隐隐作痛。
不久之后,新楼盘正式完工交房,老徐的话应验了。
作为迄今为止开发的最大的楼盘,志化集团公司高层给予了充分的重视。老徐适逢其时地提出了物业公司人员不足、工作量巨大的困难,被总部领导特批由总部机关临时抽调两个人去物业公司帮忙。
结果,这项工作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和王正的头上。我倒没有丝毫的介意,像只脱缰的小狗,内心里充满了在基层体验生活的欢快和轻松。王正则依然是一脸的木讷,看不出是喜是忧。
唐莉不无羡慕地说:“我也想去看看,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我安慰她道:“工地人多杂乱的,女孩子去了确实不方便。”
唐莉爽朗地笑了笑,忽然有点儿神秘地低声说:“我看王正怎么天天面无表情的,他是不是有病啊?”
我哈哈一笑,也低声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4 16:33:54 +0800 CST  
第一卷 蛰伏潜行(初入职场篇)
第七章 身份之觞
房地产项目完工后,我和王正被派往物业公司协助交房,受到了老徐的亲自欢迎,令我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总部机关干部下基层的自豪感。
老徐一张纵横交错的老脸满面红光,两盏“探照灯”眼睛在我脸上扫来扫去,颇有深意。我心知他恐怕又要提起邀请我来物业公司工作的事情,赶紧主动出击,说:“徐总,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杨部长临走时千叮万嘱,让我们一定要向徐总虚心请教,不枉此行。徐总,您胸怀天下,冠绝古今。我和王正在物业公司的这段时间里,恳请您一定要大公无私,倾囊相授,保我们俩学成回去,在公司总部机关大有一番作为。”
老徐听着我这半文半白的奉承,眨巴了半天眼睛,好一会儿才说道:“这研究生怎么到哪里都是满口学习的,什么时候能给我们献计献策讲讲课啊?”
王正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老徐这才正色道:“物业公司交房在即,任务紧迫,人手欠缺。两位高才生暂时委屈一下,帮我们一起负责引领业主看房,协助办好交接手续,保证业主如期顺利入住。”
扁平脸女人在旁边一脸花痴地看着面貌英俊的王正,眼睛都快直了。我心说,当真是老姑娘情上眉梢——春心荡漾啊!一时间童心大盛,对扁平脸女人说:“大姐,你们物业公司有没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啊?你看看我们这位同事,高大魁梧,虎背熊腰,气质沉稳干练,眉眼英气十足。怎么样,不错吧?赶紧给我们这位单身的同事介绍一位称心如意的女朋友啊。”
王正脸色慌张地说:“大姐,别给我介绍,我年龄不小了。小李年轻,也单身,先给他介绍吧!”
我故意打趣道:“嗳!王正,你年龄大,婚姻大事更为紧迫,怎么能先让我来呢?你可要把握住这大好的机会啊!”
扁平脸女人不无奉承地说道:“小李说得一点都没错。男人嘛,上点年纪、有了阅历才更性感。太年轻的没有吸引力。”
我微微一笑,瞟见扁平脸女人一脸的喜笑颜开,眼波流转间脉脉含情,只差把王正生吞了。只见她轻轻地端起王正的手臂,诈装欣赏他腕上的手表,看似无心地自言自语道:“这块手表肯定是你以前的女朋友送的,因为只有女生才会挑选出这么精致的手表。”说完,她把自己的手腕擎到王正的手边,指着自己的表,轻笑道:“你看,我们还是很有缘分的,戴的是同一个牌子的手表。”
我赶忙闪到老徐跟前,悄声对老徐说:“徐总,谁说总部机关和下属分子公司之间隔着一堵墙?我看明明是手拉手,心连心,革命的路上肩并肩嘛!”
老徐少见地冲我顽皮地眨了眨眼睛,嘱咐了几句工作事宜后,便先行去了。
扁平脸女人态度热情地为我和王正分发了物业公司的工作服,又殷勤地一路指引和介绍各职能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待一切完毕,她又多此一举地把我们直送到男更衣室的门口,却仍然恋恋不舍,一个劲地嘱咐王正,道:“小王,基层不比机关,有什么困难就和姐姐说。”
说是男更衣室,和露天的棚子没什么区别,人离得近了能把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我见扁平脸女人粘粘糊糊地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想找个借口把她支走,故意蹬鼻子上脸地接茬儿道:“大姐,有浴室吗?我们走到这里一身的臭汗,一会儿换衣服非熏死一打的蟑螂不可。”
扁平脸女人不为所动,眼睛都没有离开王正,只淡淡地说:“这里设备简陋,有个更衣室就不错了。”
我心里有点厌恶她不务正业泡小白脸的殷勤劲儿,二话不说,把上衣脱了,光着膀子换工作服。可我把扣子反复地解了三遍,又系了三遍,见扁平脸女人仍是不长眼色地赖在门边不走,只好大声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姐,不好意思,我要脱裤子了,您看您是不是……”
王正也马上说道:“大姐,我们要马上适应工作,别耽误了物业公司的整体安排。万一有事情,一定及时向您汇报。”
扁平脸女人这才老大不情愿地缓缓离去。
由于新开盘的小区物业离家里住地很远,我开始过上了起早贪黑的日子。每天早上六点半钟,房地产和物业两家公司共用的唯一的一趟班车从我家附近经过。由于志化集团公司的职工宿舍离我家不远,大批住宿舍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以及物业公司的员工均在此上车。我虽然脸生,但仗着上车的人多,也夹杂在人群中不声不响地找位置坐。
这天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上车后找了个座位稳稳地坐下,和一个物业公司刚熟识的大姐聊起来。少顷,一个房地产公司的年轻人慢悠悠地上来,左右张望后,发现车上已经没有了空余的座位,便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司机驾驶座位旁边的发动机盖子上。
那司机和小伙子显然熟识已久,他故意狠狠地踹了一脚发动机盖子,半真半假地说:“后面有位子你不坐,偏要坐到老子跟前来。”
小伙子笑嘻嘻地向后方努了努嘴,说:“你看看,人满为患了,后面哪里还有位置?”
司机环顾一周,脸色立马黑了下来,猛然间蹿到我跟前,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你不知道这是房地产公司的车吗?一个物业公司的合同工,老是免费蹭车,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合同工”三个字,它似乎在志化集团的字典里已经成为了地位低下和人格屈辱的代名词。我罕见地没有发火,一股寒透身体的悲凉让我只默默地冷眼看着这个司机,神色中全是不屑,那意思:“你又能把我如何呢?”
那司机刚要发作,我也做好了发飙还击的准备,坐在发动机盖上的小伙子以前来总部办事见过我,连忙息事宁人地打着哈哈,过来劝道:“算了,算了。发动机盖子多宽敞,我头一次坐特等座,还准备好好享受享受呢!”
那司机被小伙子连推带拽地拉回了驾驶室,嘴里面仍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
车子顺利地开动了,“身份”两个字却在我的脑海里砰然作响,声如雷鸣。
身旁物业公司的大姐说:“小李,你为什么不亮明你的公司总部机关员工身份呢?说出来,借他一百个胆子,他敢吼你?”
我惨然一笑,说:“难道为了一个座位,也要把人分出三六九等来?”
大姐叹了口气,说:“你看出物业公司没有地位了吧?人家房地产公司是盖房子挣钱,年年奖金发到手软。我们物业公司是全行业亏钱,过年只分几桶油和大米。同一家集团下面的人啊,他们能力就比我们强?还不是靠关系硬,又赶上了房地产行业的好行情?”
我淡淡地笑笑,心说,总部机关人人都在嫌工资少,干活多,可下面分子公司里面又有多少人羡慕总部的人到望眼欲穿?
一个简简单单的工作职位,需要搭多少层关系,交多少钱才能换来?
工作一段时间以来,关于工作职位的价码我也略有耳闻。据说,一个职位的买价在该岗位工资的1-1.5倍之间,当然前提是你要关系够硬,可以认识能够有能力给予这份工作的人。那么在志化集团,作为财务、人力两手抓的花总,当然就是这只左右个人前途的幕后推手。
可是花总会这么做吗?看看他敬业的工作态度和光鲜的企业业绩,怎么看也应该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伯乐啊!怎么可能为了个人交情而牺牲企业利益,随意地走关系安插人呢?但不管怎样,我是完全没有凭借任何关系进入志化公司的,而且是在总部和别人拿着一样的薪水。单凭这点,我就应该对花总感恩戴德。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5 08:40:41 +0800 CST  
在物业公司的生活劳身劳力,却并不累心。每天工作之余,我和工人及形形色色的人员闲聊,倒也海阔天空,别有一番情趣。
物业公司下设三个职能部门,分别是工程管理部、客户服务部以及安全管理部。工程管理部的部长是个矮小又瘦弱的中年人,姓董,刚离婚,从老家带着小孩子来到这个城市,皮肤黑黑的,总是露着憨憨的笑。董部长没事就喜欢和我说话,带着浓重的胶东口音。时间长了,我看得出来他和周围的人,尤其是原有的国有企业身份的员工有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另一个和我熟识较快的就是物业公司的厨师大王。大王身材胖胖的,留着一撮小胡子,嘴里面总数落我太瘦,常常偷偷给我开小灶。
但就是这两个在物业公司里和我关系都不错的人,却又一次在国有企业的所谓“身份”面前大打出手。
事情发生得很偶然,但偶然的背后是积蓄已久的矛盾和身份之争。原来,董部长作为工程部长,在检查物业自身的厨房及防火设施时,发现了诸多问题,提出了改善意见。大王不服气,坦言自己做了二十多年厨师,从来没有出过任何的安全事故。
两人最终的分歧从业务管理理念上升到了身份差异之争。大王破口大骂,嘲讽董部长只是个没有身份的“合同工”,朝不保夕,早晚会被辞退。言下之意,自己是捧着国有企业铁饭碗的在编员工,即使混得再不济,仍然可以在这个企业里谋一份差事。
这身份是物业公司既有的在编员工与新招聘的合同员工之间的导火索:一方面,新进员工认为自己有专业的能力和丰富的行业经验,而既有在编的员工都是些临时拼凑的杂牌军,毫无专业性可言;另一方面,在编员工则明显感到了体制外新员工带来的压力,这种压力来自其市场竞争环境下锻炼出的专业素质。这份素质,是这些长期在体制内工作的员工所不能忍受和习惯的。
最终,争吵继续升级,最后演变成了“兵戎相见”。大王抄起了伙房的大勺,追着董部长在物业小区的院子里猛跑。那一次,大王成为了赢家,区区一个物业公司的厨子让堂堂的工程部部长颜面扫地。
末了,大王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对着我说:“什么外来的合同工,敢和老子叫板?老子三十年工龄的老国企在编职工,走到哪里都是吃国家饭的,怕他?”最后的结果也印证了大王的预判,老徐那边没有任何的动静,坐听风吹浪打,岿然不动。
那一刻,我百感交集。私人感情上,两个人都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但将心比心地说,我似乎更同情董部长,有种唇亡齿寒的悲凉,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我的未来。
上一次的班车受辱事件,对我来说仅仅是不大不小的一个打击,因为我知道自己追求的绝不仅仅是这一个座位、一口气和一点点尊严,我有“敢让天地换新颜”的决心,也有“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耐心和毅力。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厚积薄发的力量和决心在积蓄和膨胀。
可是,这一次物业的冲突,却将我结结实实地打回了现实。不自禁地,我对自己在志化集团的未来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5 08:42:28 +0800 CST  
第一卷 蛰伏潜行(初入职场篇)
第八章 虾有虾道
到了正式交房的日子,物业公司的工作开始变得紧张起来。每天都有几百个客户办理入住手续,我和其他一些人就在现学现卖的紧迫节奏中开始负责引领客户前往看房、办理住房交接手续等工作。
在之前培训交房工作时,扁平脸女人给我们进行了认真的“洗脑”。她唾沫飞溅、振振有词地说:“在当前的中国房地产市场上,没有任何一家企业敢说自己的楼房质量毫无瑕疵,包括行业的龙头企业。我们这次的房地产开发项目,集团公司投入了大量的心血,从用料选材到规划设计直至施工建设,均力争做到最好。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在施工细节上没有缺失的地方。物业是干嘛的?物业就是给房地产开发商擦屁股的。要不怎么说很多大型房地产商的物业都是自己的公司在做呢?当然了,我们物业公司和房地产公司是并列的兄弟单位。因此,在用户遇到问题时,我们一定要做好沟通,想尽一切办法让用户在住房交接单上顺利地确认签字。”
王正一脸疑惑地问道:“如果确实是我们自己的质量问题,用户又抓住不放,怎么办?”
扁平脸女人见到王正那张嫩到可以挤出水来的俊脸,立马多云转晴,一脸的阳光灿烂,每颗白牙都透出妩媚的光芒,
笑着对王正道:“小王这种勇于提问的精神很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啊。现在不做好功课,出了问题肯定乱阵脚。你们看到表格上面列出的交接项目了吧?有门窗、框架结构、地面、水表、电表等等,这些项目只要客户不提,我们没有必要一一提醒。客户问什么,我们就把这些做工的品牌商都介绍一下,毕竟这都是我们真金白银投下的钱啊。至于质量确实有问题的,你们就如实记录,回头工程部的董部长会抓紧时间找人进行抢修的。”
我心说,不就是得过且过糊弄人嘛?买东西的永远玩不过开店的。在总部机关的时候,光听着花总和杨部长夸口说这次盖的房子真材实料,公司历史最佳,我倒要见识下这房子的质量到底如何。
这天,我领着一对年龄和我相仿的小夫妻前去看房。一百三十多平米的房间,三室两厅,南北通透,看起来宽敞明亮,惬意舒适。当站在干净的落地窗前,看着明媚的阳光柔和地撒在房间里,我由衷地陶醉其中,心说,如果这些房间里有一间属于我的书房,可以在闲来无事时一个人静静地徜徉书海,该是多么地幸福和惬意。
我是喜欢书的人,在校时我曾去过无数校领导的家,看过无数宽敞而精美的书房。从那时起,我就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可现实却是,以我目前的工资水平,穷尽我以后二十年的所有工资,不吃不喝才能够实现这愿望。这一冰冷的现实让我瞬间情绪又降到低点。
小夫妻两个人在宽敞的房间内尽情地畅想着未来的美好,女主人不无浪漫地憧憬着各种家居生活,男主人则不失时机地开着玩笑。我静静地站在他们背后,内心充满了各种羡慕和嫉妒。
忽然,小夫妻指着其中一扇窗户,道:“这个窗户关不死了,设计有问题。”
我试了试,大概是泡沫夹层将窗框挤压得有些变形,确实关不上了。我微微一笑,说:“不要紧,已经全部记录在案,马上给您检修。”
女主人心有余悸地又仔细检查各项设备,吹毛求疵地指出了多处小问题,我均微笑着记录在案。
男主人则一路拿着相机,将各种问题认真拍照,嘴里面自言自语地说道:“回头把这些问题贴到小区的网上论坛里,也给后来者提个醒。”
我暗自伸了伸舌头——人民群众的力量果然是无限强大。
后来,我又在交房中陆续遇见过各种千奇百怪的人和事。
有一次,显然由于时间太紧,我们交房的房间预先没有及时被打扫干净,墙壁上赫然有一条龙图腾的涂鸦。这大龙体态矫健,鳞片峥嵘毕现,眼睛浑圆锐利,栩栩如生,惹得我们驻足观望,品头论足;还有一次,我们去顶楼交房,却看到房间内由于刚降完雨而遗留了大片的水渍,漫遍全屋。我心说,这顶部防水层都他娘的糊弄鬼了,只得一个劲地和业主赔笑作揖,拍胸脯地保证马上尽快找人解决;最绝的一次,我们在业主宽大的卧室里看到了满屋子建筑工人遗留的粪便,让兴致冲冲的业主灰头土脸地掩鼻离去。
业主们提出的问题也是千奇百怪。有人认为卫生间对着大门的设计严重影响了风水;有人嫌弃公司大肆宣传的外墙保温层过厚,要全部打掉;一个买下了某个楼层仅有的两户房子的业主信誓旦旦地要将该层公共电梯门的出口彻底封死,保证安全;最绝的是一个购买跃层户型的客户,竟然拿着自己手绘的家庭内部电梯设计图,在屋子里比划着自制电梯的装修方案。
这一幕幕雷人的情景让我深感自己想象力的贫乏以及人民群众智慧的博大精深。
没有交房任务的时候,我便和几个同样负责交房工作的人闲聊。有个本地的年轻人本意应聘保安工作,却由于人手不够而阴差阳错地被安排交房。我们都属于说话特别没有正经的人,一来二去,便臭味相投地经常在一起侃大山。
我问他:“你学的什么专业?”
年轻人淡淡地说:“水暖工。后来觉得工作太累,索性换成保安。工作不累,也不需要什么手艺。”他忽然神秘地掏出了一张布满密密麻麻的楼宇号、门牌号、人名和联系方式的草纸,不无得意地和我说:“看到了吗?这是我几天以来经手的所有收房业主的联系方式。”
我疑惑地问道:“你记这些做什么?”
年轻人一脸的坏笑,撇了撇嘴,说:“门口那些搞室内装修的人,每个人肯给我出五千块钱买这张名单,你说我复印以后卖给其中的几家,是不是可以狠赚一笔?”
我用力地锤了他一拳,笑着说:“你个臭小子,真的是‘耗子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了啊’?万一让老徐知道了,他还能饶了你?”
年轻人笑笑说:“保安一个月也就两千块钱的工资。这草纸几天功夫就能换来上万元,还有比这来钱更快的途径吗?”
我苦笑了一下,暗忖自己绝对不会为了这一点钱而牺牲了远大的前途。
可是,要说他身为保安的前途在哪里,我一时也无言以对。往深层次想,我自身所谓的远大前途又有多少可以实现的呢?我们梦想着改变世界,其实世界从来不曾因为某个人而改变。我们梦想着名垂青史,百年后却只有一纸碑文,随风飘散。
在交房结束之后不久,这个年轻人像风一样地消失了,没有任何的留恋。我猜他大概赚了一笔,实现了他“短、平、快”的生财之道。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5 11:56:26 +0800 CST  
这天下起了大雨,物业小区尚未完工的小路瞬间成了泥泞的沼泽地。我和董部长坐在阴暗的办公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上次的打架事件后,他明显地沉默了不少,很多事情仿佛较劲一样地亲力亲为,常常把自己的西装上面搞得沾满了油污,加上那一款精瘦的身形,活像个泥猴子。
我问他:“你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成天又当爹又当妈,干活还这么拼命,累不累啊?”
董部长憨厚地笑笑,说:“不累又能如何?我们靠干活儿吃饭的人,拼尽全力尚且不一定被认可,不尽力岂不是更没有出路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动情地说:“其实大王就是个粗人,直肠子到底,有什么说什么,倒真没有坏心眼。”
董部长又笑了,脸上却尽是无奈,道:“我知道他不坏。不过,体制在那里摆的,规则是不能改变的。我和他都只有看剧本演戏的份儿,谁擅自改戏,谁就得被淘汰。”
我睁大了眼睛,一脸错愕地说:“至于吗?大王是体制内的人,在体制内养尊处优惯了,有体制内的身份和福利,出去就是见光死。你不一样,你有技术又有经验,走到哪里还愁没有饭吃?”
董部长还是憨憨地笑,脸上却被皱纹折成了一张惨白的纸,叹了口气,淡淡地说:“小李,生活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还年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极力想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不正经的混劲忽然又上来了,推了推董部长,道:“你这感情长期青黄不接,耕田的事情又不能荒废了,都怎么解决的啊?”
正说着,门外停了一辆被泥水和大雨混搭地狼狈不堪的夏利轿车,一对穿着朴素、脚踩水鞋的夫妇来验房了。我正在说笑的兴头上,被断了话头不禁意兴索然,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说:“大雨天看房,这不是给自己和别人两头添麻烦吗?”
董部长也站了起来,扔掉嘴里的烟屁股,笑骂着说道:“你懂个屁!这雨天看房的人才真叫行家呢!”
夫妇俩买的是小区里唯一一栋多层带太阳能热水器的楼房,无论户型还是配套设施都是整个小区最好的。两个人随身带着皮尺和工具,里里外外地将房子好一通丈量和检查,不时地规划着屋子里的摆设和装修风格,仿佛一生都在为这一刻准备着。
我负责交房也有一段日子了,早已见惯了买房子如买菜一样的有钱主儿,验房时粗枝大叶、甚至未见房先签字的大有人在,这两口子的谨慎和小心倒是像极了精打细算的工薪阶层,顿时让我心生同情,倒也不嫌他们麻烦。
由于下雨,这间屋子的低劣防雨工艺水平一目了然,大半面墙被雨水浸渍地洇成一片。
男主人口气老道地说:“这就是施工水平的问题了。要是万科的房子,肯定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不过也没有办法,一分钱一份货,价钱在这里摆的,不能要求太高。这样吧,小兄弟,你记一下,把外墙的面砖撤下,重新用水泥沙浆抹一下,再重新将面砖贴好。”
我伸了伸舌头,心想,果然是个行家。
侦量完毕,我和男主人站在厨房聊天。男主人说:“小兄弟,你们公司这栋楼很抢手啊,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到了这一套。”
我笑笑说:“整个小区就这么一栋多层的楼房,朝向好,得房率又高,价钱对比其余的高层楼房呢,也就贵了几百块一平米,当然抢手了。”
男主人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价钱的问题,是关系的问题,”顿了顿道:“我是你们这个小区直属变电所的普通员工,由于工作之便才偶然弄到了这套房子。这套房子据说已经被你们公司的林副总早早地订好了,中间出了点波折,才会幸运地转到我的手上。这个年头,老百姓钱少,想要买到一套称心如意的好房子,难啊。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关系!”
我点了点头,心说,林副总在这个项目初建时还是公司如日中天的三把手。如今房子建成,他却已经沦落为不问政事的摆设了,级别没变,待遇没变,可是权利的流失在瞬间就直接转换为了经济效益的损失,中国的现实变迁和命运反转就是如此地迅速而残酷。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5 11:57:19 +0800 CST  
第一卷 蛰伏潜行(初入职场篇)
第九章 再见理想
我在物业公司的工作持续了大半个月之久,期间每天身体都很劳累,但心情却是轻松惬意。没有总部机关复杂的人事烦扰,没有面对杨部长布置工作后的小心谨慎,更没有说话聊天时的诸多顾虑,只要勤快地干活,微笑面对客户,足矣。
转眼又是毕业季,我曾经的校园恋人谭晶晶那一届的研究生也到了该毕业的前夕。我心里面始终不曾放下她,就如我的心这半年来被社会生活摧残地千疮百孔时,仍无时无刻不在怀念校园宁静的生活一样。我渴望回到梦的原点,重新端详她当初可爱的模样,哪怕只有一秒钟。
同寝室友赵胖子却在毕业一周年之际隆重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的婚姻大事。他在网上大肆地向各位同学发放着精心制作的结婚请帖邮件,以显示其狗屁秀才的才情和酸骚。当然,在邮件的备注里,赵胖子仍不忘重点提醒大家,他本次婚礼的伴郎将由我们班级已经为数不多的光棍中的佼佼者担当,这个光棍中的佼佼者不是别人,就是我这个倒霉蛋。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数落赵胖子这种得意忘形、不得善终、依靠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的恶行。他每逢其时却总是淡淡的一句回应:“老子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跟你混的不是一个级别。所以,不和你一般见识。”每当至此,我便忽然自觉矮了半截一样的有种莫名的自卑和惶恐,仿佛我落后了别人半个世纪之久,生怕自己将来会孤独终老、郁郁寡欢。
这周末的省城,毕业一年之久的同学终于有了相聚一堂的机会。赵胖子鼓着一脸幸福的肥肉,牵着新娘子完成了人生中的重大典礼时刻。我看着这个比我还小一岁的哥们在台上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庄严地向未来的妻子承诺责任和未来时,眼眶忽然毫无征兆地就有些湿润。
那些我们曾经年少轻狂的回忆,也一并在历史的发展中被慢慢遗弃。正如那句话所言,青春的时光就是晃,用大把的时间彷徨,只用几个瞬间成长。赵胖子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在生活的轨迹上将我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老同学久别重逢又是另一番滋味。我们在嬉笑怒骂声中排遣着初入职场的辛酸和压抑,唏嘘感叹着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无底深渊。
同学毕业后的职场境遇也是有好有坏。抛开一众继续读博士深造的学生外,同寝室友老郝在上海的投行混得人模狗样,薪金也直逼二十万。但据他说,这个水平也仅仅是个底层的薪水,投行高层的年薪上千万。王小黑作为我们同系不同班的特邀嘉宾也位列在内。不过,王小黑的状态和一年前有了明显的变化,人变得更加木讷寡言。
这一年里,王小黑尝试过考博、考公务员等各种努力,均以失败告终。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兄长得了慢性肾病,家里急需用钱,王小黑咬着牙在外面借了一屁股外债,在无尽的黑暗中反复徘徊。
当年,他曾经在连续两年的考研复习中幻想着读研结束后的工作可以一帆风顺。如今,读研结束已经一年多,现实却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记重拳。
也许生活原本就和我们想的不一样,只因我们当年太单纯,把生活想得太简单,将沿着书本快速获取的表面知识错当成了生活的全部,而早早地忽略了生活的本质。
聚会结束后,我一个人偷偷地溜回了校园,想着看看校园的样子,心里面却盼着能够在谭晶晶毕业赴京前见她最后一面。不知道她在北京的工作落实的怎么样?是否和北大的男友已经登记结婚?
从进入校园的那一刻,我的心便突然变得柔软而感伤。在喧嚣的现实社会中摸爬滚打近半年后,我才意识到校园的宁静与美好。我曾经无数次地梦见重回宿舍,清抚那斑斓的桌面,沐浴午后温柔的阳光,欢声笑语仍余音绕耳,英姿笑貌仍历历在目,但幡然猛省间,才发现终究是黄粱一梦。
我无限贪婪地看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教室,每一块黑板,那些我以为曾经拥有的东西直到此刻才提醒我,原来我不属于这里,以前不,曾经在,以后永远不会再回来。
我走到了曾经熟悉的外语角,一群学生在昏暗的灯光下三五成群地叽叽喳喳讲着外语。人群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神态从容地说着外语,时不时地捋一下耳边散落的秀发,显得高贵又不失妩媚。
我的胸口骤然间有些痛,那个有些模糊的身影,那个熟悉的动作,那悦耳动听的声音,瞬间将我的思绪拉回了一年前。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这个我曾经朝思暮想又爱恨交织的人,恍如隔世。
半响,我将思绪拉回,重新看去,谭晶晶也在看着我,礼貌性的笑容挂在那张明媚的脸上,显得游刃有余,从容自若。
她微笑着从人群中走出,与我并肩走在校园里。我们都没有说话,远离校园和她的日子让我有点儿无所适从。
良久,谭晶晶说:“沛文,我后天就要返回北京了。今天是我在学校生活的最后一晚。”
我麻木地点了点头,说:“祝贺你,你的理想就要实现了。”
谭晶晶问道:“你的工作还顺利吗?”
我机械地答道:“不好不坏,还在摸索中。不知道你去北京后在哪里上班?”
谭晶晶的脸上有了一抹我曾经无比熟悉的骄傲神情,却故作矜持地说:“我已经通过了中义银行的面试,毕业后就要去北京的总部上班了。”
我的自尊心又一次被打击了。中义银行,那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银行啊,又在北京的总部工作,她终于迈出了理想的职业生涯第一步。只是于我而言,我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儿职业生涯的自信瞬间被打回了原型,我们的起点已经被无可救药地拉开了距离。那意味着我们以后的轨迹将从此再无可能交集。
我言不由衷地说:“这是你应得的。你那么努力,把自己的人生精确地控制在自己想要的轨道上。”
谭晶晶微微一笑,道:“其实你也很不错,在一家知名大型国有企业的总部上班,起点也很高啊。”
我听着这话明显有居高临下的同情,心底仅存的一丝温暖也在瞬间消失贻尽。我整理了一下情绪,冷静地说:“你的北大男友还好吧?”这本不是我愿意提及的话题,如今却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谭晶晶叹了口气,说:“他被分配到了北京一家事业单位,之前单位说好了给解决北京户口的,可是现在又赶上了编制名额有限,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呢!”
我强迫自己假惺惺地说:“慢慢来,别着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谭晶晶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叹气道:“沛文,我们之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虚情假意了?”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也叹了口气,说:“不如意事十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也许,我们都要学会去接受这个世界的不完美吧!”
谭晶晶明媚的脸上有了一丝阴影,她忽然凑过来,狠狠地咬了一下我的肩膀,一阵剧痛伴随着她娇憨的声音:“你永远是我的男人,永远都是。”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瞬间泪流满面……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5 17:53:29 +0800 CST  
从省城回来后,我接受了将谭晶晶彻底从我内心割离的事实,仿佛从自己的身体内剥除了一块儿肉,血肉模糊,面目狰狞,却又带着种种的伤痛和留恋。我开始接受了家里安排的各种相亲,尽管这是我所一直排斥和鄙夷的,但现实却是,我的工作和生活圈子里根本就没有认识女孩的机会。
我对自己的工作也有点儿灰心丧气。杨部长整天布置各种文件让我写,尽是总结报告、汇总上报之类的材料,毫无实际价值。企业管理部的一干老员工则每日茶水报纸、股票扑克,优哉游哉,让我心底渐生厌倦与不满。而同事间对我的明显疏远和排斥也隐约可见。上年纪一点儿的还好,毕竟已是行将退休的年纪,无欲无求,只图个平安顺利;年龄稍长我几岁的,则明显有所警惕,业务方面的事情寸土必争,牢牢守着自己的一方领地,不要说让我插手,就算是我主动请教学习,也大多数时候是面临被其敷衍了事的态度。
我就像哆啦A梦大长篇漫画中被大雄养大、随后放逐回白垩纪的小恐龙,找不到自己的同类,也无法交流自己的困惑,上班的每一天都成了一种煎熬。
杨部长布置工作时,总给我一种模棱两可的感觉,他常常说得云山雾罩,我则基本上听得云里雾里。后来,我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邢斌,我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邢斌也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大凡领导布置工作不明确,原因无外乎是两种:一种是他的思维太跳跃,一般人跟不上;另一种是他也压根就没有想好该怎么做。杨部长明显是后者,他任企业管理部部长前只是个秘书,对业务一窍不通,自然只能将工作布置得模棱两可。”
邢斌的一席话让我更加深感前途渺茫——跟着一个糊涂蛋领导,我的水平又能提高到哪里去?
这样一来,我的工作态度明显有了懈怠,之前在工作闲暇时,我尚还知道主动跑到杨部长的办公室,问问有没有需要协助帮忙的份外其他工作。现在,我则完全放弃了主动性,有时候杨部长忙起来,我一天也见不到他一次。
没事的时候,我就呆在自己的座位上下载英语资料,看看财经博客。尽管这些对我的业务没有丝毫的帮助,但倒是起到了很好的心理安慰作用,让我找回了曾经在学校图书馆读书时那份心里的宁静与平和。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5 17:54:55 +0800 CST  
第一卷 蛰伏潜行(初入职场篇)
第十章 说者无心
这样转眼又是半年,我在公司总部机关呆得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想着能够尽快见些世面,长点儿本事,每天心里急得发毛却又不知如何做起。机关的生活日复一日,一潭死水。杨部长布置给我的各项文字工作明确提出要有新意,偏偏我根本就不懂业务,却又无处问询,新字根本无从谈起,只能盲人摸象一样地乱撞。
我隐隐觉得这样长期下去不是办法,可一看到周围的人都是这个状态,心里不禁又有点儿释然:苗胖子来部门也大半年了,除了社会经验丰富些,倒也没有看出他拿出什么真实的水平。其实主要是杨部长一直对他有所顾忌,没有交给他什么太重要的业务。苗胖子本人倒也是心安理得,每天上网打牌、聊天,下班踩点撤退,一副无欲无求的状态;王正依然和刚来时一样,每天按时上下班,没事就炒股;唐莉则更为夸张,刚上班不到半年就怀上了孩子,办公室所有的重要工作都不能做;杜飞和蒋娆虽然和我不是一个部门,但据邢斌反馈,志化集团总部机关的工作尽管有所差异,但大体相当,多也多不到哪里去。
大家都在这样一种闲散的状态中漫无目的地熬着。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温水煮青蛙”。我唯一的兴趣点只剩下每个月发工资时的那点儿兴奋劲,却又像做了亏心事的小偷,总感觉自己的劳动付出不值得拿这么多钱。我每日里惶惶不可终日,不断地大把挥霍着时间,心里面不断地给自己施压,却又找不到明显提升工作能力的途径。
每天只有中午才是我在公司最惬意的时光。几个不愿意打扑克消磨时光的老干部和同事无意间知道我会打专业的太极拳,便像学生般谦虚地请我指导。而每日里与他们轻松的交流也让我暂时忘却了工作的烦恼。
家里面同样给了我很大的压力。每当我情绪低落而无处发泄,回家说起机关工作的呆板无趣、甚至想辞职去上海闯世界的念头时,必然会引发我和父亲之间的争吵。老头儿退休后的这一年过的也是极为不适应,从忙碌的工作状态忽然切换到拥有大把用不完的时间,他每天积攒下来的邪火基本都撒在了我的身上。
在他眼里,我心高气傲,自命清高,不知道珍惜这样一份优厚的工作;又嫌弃我工作上太死板,不懂变通,不会自己想办法尽快适应环境,却只知道怨天尤人,坐以待毙。可是,当我反问他有什么具体建议可以指教时,他又哑口无言。他只是个普通的工人,大半辈子的时光都在基层度过,顶多隔墙挠痒地给我些人生的忠告,具体在机关里生存的经验办法他也给不了我。
每当这时,我的情绪就不由自主地低落,那种工作中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态在生活中被父亲时不时地面授耳提撩拨得更加急躁和不安,最终演变成我和父亲之间长期的争吵和冷战。每当看到他哮喘病发作,我又自责地埋怨自己不懂事,把他的好心全当成了累赘。
就这样在自责和自怨中,我的性格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母亲倒是不过问我的工作,她是个家庭主妇,她想关心也管不了。但她也有体现母爱的地方,那就是我的终身大事。每日里,我被她提供的各项相亲姑娘的资料搞得头昏脑涨,即使说了“工作没有进入正轨,暂时还不想处朋友”之类堂而皇之的借口,仍然不能阻止母亲给我介绍对象的热情。
这一切都让早已被工作压得筋疲力尽的我更加雪上加霜。于是,我下班后常常闷在办公室里或者干脆就在街上闲逛到华灯初上后,方才不情愿地回到家里睡觉。工作后的生活轨迹俨然幻化成了一个标准中年人古板的作息时间表。
这天下班后,我依然在办公室逗留。门忽然被推开,当年曾经招聘我进公司的那个年轻帅气的李副总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入职大半年,我曾经几次找机会借故与他交流,从管理理论到公司业务,李副总对我却一直是不远不近,不咸不淡。
按说我是李副总引进公司的新人,多少沾点儿亲近,但李副总在公司内却一直是公认的孤家寡人,很少与任何人走得很近。据说他起初是作为公司聘请的外脑公司顾问,在参与公司重大项目时被花总相中,最后破格留到了公司,是公司公认的高材生,却没有任何的关系和背景。这也造成了他今时今日曲高和寡的地位和局面——看似位高权重,实则空无一兵。
李副总和人力资源部陈部长就公司人力资源改革的事情在公司内部有了好几次公认的矛盾。李副总执意向社会靠拢,改革国有企业已形成多年的工龄工资体系,准备加大住房公积金、学历工资和绩效工资的比例;陈部长则生怕得罪了关系户,坚持维护既有的利益格局。最后针尖对麦芒的结果是,花总各让一步,既不一刀切,也不维持原状,搞出来一个所谓的双轨制,即:既有的老员工走职称工资,新入职的员工走学历工资,这样的结果是暂时缓和了当前不同年龄段职工的工资矛盾,却为后任老总的工资体系结构构建了一个纷繁复杂、长期难以维系的乱局。
我的直属上级杨部长倒是和李副总私人关系不错。因为杨部长除却与花总私人的这层关系,其实和李副总的境遇相似,在公司也算个新领导,没有任何过硬的后台。仗着几年秘书生涯的磨砺,杨部长经常喜欢和李副总讨论些管理学理论等务虚的东西。
看着新旧两派势力的暗暗较劲,我不由自主地选择了沉默和静观其变。在尚不清楚公司这潭水有多深,尤其是在没有站稳脚跟前,我只能把自己的一切想法都老老实实地按在沉静的水面下。
李副总进门后,淡淡地看着我笑,我一脸无知地大声道:“领导,下班后还没有休息,真是辛苦了。”
李副总笑笑,说:“你来了半年多了,融入公司的效果如何啊?”
我无奈地笑笑,说:“还在适应中。”
李副总问道:“有没有什么对公司有益的建议?”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心说,这出戏唱得是不是有点儿快了,嘴里面连连说:“没有。我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在公司里认真做事的,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有待改善。”
李副总又笑了,英俊的脸即使在傍晚夕阳的照耀下依然显得阳光和朝气,让同为男人的我心里面不禁暗自神伤:“同是男人,为什么人家就这么春风得意?你看人家,名校毕业,帅哥一枚,位居副总,年轻潇洒,还是个双眼皮儿!”我望着眼前这个出类拔萃的精英,少见地有了一丝自卑和猥琐。
李副总说:“你们这些刚毕业的学生啊,就喜欢把学习挂在嘴边。可是,也不能老学习不出成绩啊!”
我心里又是一惊,难道他在代表花总暗示我这大半年毫无作为?这让本就在工作上做得毫无信心的我内心更加地忐忑不安。我抬头看了看他,那对双眼皮纹路清晰、宽阔深邃,浓密的眼睫毛间蕴含着扑朔迷离的眼神,显得深不可测。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5 21:43:37 +0800 CST  
我眨了眨眼睛,发现他浓密的眼睫毛中偶然间流露出一丝似有似无、满含鼓励和肯定的目光。我像个溺水待救的人忽然间抓住了救生索,不禁开始忙不迭地用力拯救自己的困境。
我困兽犹斗地故作镇静道:“那您认为我应该在哪些方面取得突破呢?”
李副总的笑意瞬间停滞,一脸严肃地盯着我,两只眼睛挣得圆大,如深夜的探照灯,刺穿了森林的阻碍,直直地投射到我的心里。那对双眼皮陡然间纵横交错,褶皱丛生,显得面目狰狞。
我知道他在给我施加压力,但自己属实又不敢过早地暴露自己的想法,索性目不转睛地也盯着他,却一言不发。
半响,李副总重新换了笑容,说:“公司还残留了很多国有企业不正规的弊端。我正在组织公司内部做网站建设的优化,统一整合公司的邮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使用效果如何啊?”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说:“可能我刚入职不久,实际操作中很多问题我也没有参与测试。邮箱用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李副总表情复杂地站在那里,他的脸部明显有些恼怒,黑着脸,眼神中却又迸发出守株待兔般的惊喜和意外。他追问道:“你们部门是分子公司与总部业务文件传输的中转部门,一般互相之间如何传递文件?”
我如实回答道:“目前,我们部门在某个大型服务网站设有专门的外网邮箱,分子公司的来往文件都是存储在那里。”
李副总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说:“公司在推广很多新技术和新工具时都会遇到一些阻力,主要是因为大家已经习惯了既有的工作方式,要去改变甚至扭转它很困难。你是新入职的年轻人,思维活跃,创新意识也强,要争取在这些新项目推广时发挥自己的优势,体现自己的价值。”
我茫然地看了看他,心里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好呼应着说:“这段时间,我自己的工作比较多,没有更多时间和李总您交流工作心得,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您指正。”
李副总明显已经心不在焉,淡淡地说:“行了,我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你早点儿下班休息吧。”
李副总走后,我又将他的言谈举止重新回顾了一下,隐隐觉得他似乎是有备而来,在寻找某个突破口。要说我一个总部机关的普通员工,又是新入职没有多久的新人,能够说出什么秘密未免过于夸张,而我内心隐隐地觉得刚才把部门的某些信息透露给外人似乎有些不妥,但这不妥在哪里,又一时说不上来。我自觉没有什么失言的地方,再想到杨部长和李副总良好的私人关系,想必没有大碍,便也没有更多地往心里去。
谁知第二天刚一上班,我们就被通知,以后和分子公司传递信息的邮箱由外网邮箱统一更改为公司正在测试的内部邮箱地址。
苗胖子简单地试了试新邮箱,骂骂咧咧地说:“这公司的新邮箱容量太小了,文件稍微大点儿就占满了空间。”
我心说,您老人家这大半年也没有个正经的客户和业务,这邮箱就凑合着用吧,心里面却不禁又暗暗吃惊:昨晚上的信息,莫不成这么快就传到了杨部长的耳朵里?
楼主 肖安迪007  发布于 2015-11-05 21:45:55 +0800 CST  

楼主:肖安迪007

字数:185495

发表时间:2015-11-02 21:2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9-19 19:57:25 +0800 CST

评论数:34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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