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看似风光的背后却并不被人羡慕，李茜在去上厕所时，听到几个邻居家的中年妇女在背后嘀咕：
一个尖利的声音说：“呵，你们看到没？她那个嘚瑟样，好像自己这女儿嫁得有多多风光似的！整个小区谁不知道他们家是倒贴嫁女儿的，房子装修什么都是自己掏钱，没钱还去借钱。这男方家倒好，什么都不出，还白得一房子，白得一老婆！”
“哼，你们也不看看，就她家女儿那个样子，不倒贴能嫁出去？ 可笑前天我去他们家超市里买东西，她还跟我显摆，说什么她女儿在五星级大酒店里结婚，还说花车多豪华，说三房两厅的房子又多么漂亮，那些高档家具、电器要亮瞎人的狗眼！我当时都没好意思说，就你们家这个德行，娶儿媳妇那时候省得跟叫花子似的，现在嫁女儿倒贴成这样，你那女儿能是好货色吗？要真是有本事的女的，得人家男人买房买车来娶你，而不是自己倒贴！”一个粗俗的声音说完，立刻有人小声说：“嘘，这还在喝她女儿的酒呢！你们小声点，回去咱们宿舍楼了，让你们说个够。”
那个粗俗的声音愤慨道：“不是我想背后嚼她舌根子，是前天我上她家超市去买东西时，她不放过我的。我知道我女儿出嫁时的酒席什么不是很好，男方家买的房子没写我女儿的名字，为这事她没少笑话我。前天还一个劲给我炫耀她女儿结婚准备得多好，我可没让着她，直接跟她说我们两家情况不同。我们家是嫁女儿，他们家是招的上门女婿呢！哈哈哈——”说完哈哈大笑，那两人也跟着笑起来，这人又说：“谁让她跟我面前装高贵的？至少我嫁女儿自己家没倒贴！可你们刚才注意没，酒席上男方父母上台讲话的时候可不怎么鸟他们夫妻，说明人家男方也瞧不起这倒贴的儿媳妇！”
那声音说到此，李茜也上完厕所出来了，一见之下——原来是老宿舍区里婆婆的三个牌搭子，平时瞧着关系挺好的，想不到背后相互看不顺眼，都生怕人家的风头盖过了自己。
那几人瞧见了李茜，也都是愣住了。
声音粗俗的那个胖阿姨讪笑：“李茜，我们开玩笑呢，我们和你婆婆都是二十几年的老邻居了，今天她嫁女儿我们也替她高兴……”她没再说下去，李茜面无表情的插口：“王阿姨，你们聊，我先出去了。”就是从她们身边走过。
那王阿姨急了，朝身边两个同伴说：“糟了，她会不会把我们说的告诉她婆婆呀？”
高个的那女人说：“不怕！她婆婆对嫁女儿和娶儿媳的差别这样大，说不定她自己心里早就有意见了。我们算是帮她打抱不平，她不好意思直说给她婆婆听的。”
最后那人说：“好了，好了，背后都少说几句，我看佳佳她娘也不容易。别看她现在风光，上次我去她店里买东西时，她还跟我哭呢！说为了佳佳结婚背着老顾借了十几万债，现在被老顾发现了，家里都吵翻天了……”
另外两人一听这话，都是兴奋起来，一个劲围着打听，生怕少了日后的谈资。

十五.倒贴女
在听到王阿姨她们这样背后议论婆婆时，其实李茜心里还是为婆婆不值的。一个老人家，为了女儿付出这样多，原本想着也是在众人面子赚一个面子，现在虽然不但没了面子，连里子都给人看穿了。
然而当散席后，李茜和顾平一起，陪着公婆还有顾佳佳的公婆，以及顾、廖两家的亲戚们一起去到顾佳佳那个新房时，李茜就知道为什么那些女人都要为自己“抱不平”了。
只见顾佳佳的新房是蓝白相间的地中海风格，从进门起，婆婆就不遗余力的像所有人介绍这房间里自己出力的每一处“成果”！每平米三百多的实木大象地板，整个房间都铺满，光地板就花了两万！墙面漆都是多乐士环保零甲醛的，新人的房间里面是贴的墙纸，一卷就是几百，用了好几卷。厨房里面的橱柜是组合橱柜，配的水龙头洗碗盆都是品牌的。房间里的家具电器也都是大品牌，特别是那个电视机，一万多块，还能在家唱卡拉OK和看3D电影呢！
在众人的啧啧艳羡中，顾平他妈越发得意，一得意就忘了李茜和顾平还在现场呢。她又是招呼所有的人一起去到房间里，打开了顾佳佳的衣柜，只见里面挂满了一套套的新衣，顾平妈一件件拿出来，告诉所有人这些衣服的品牌价格，是在哪个商场里买的，原价是多少，打了折以后花了多少钱，又是不断说女人要善待自己，一分钱一分货，新娘子刚刚结婚就应该穿新衣！
最后一共是每个季度的新衣服两套，另外还加了一件皮草，据说有八千多块，是在海宁皮草城买的，顾佳佳穿了可显贵气了！
说完衣服，又说起了首饰，且不提顾佳佳身上的黄金五件套和那个三十分的钻戒，就是家里头，还备着一套珍珠首饰、一套铂金首饰。
李茜望着完全沉浸在女儿完美婚礼中的婆婆，看着她得意忘形地向周围的人介绍女儿的婚房中的一切。忽然间觉得就在今年年前自己那场寒酸的婚礼相比，当真是天壤之别！
这些天她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冷下来了，什么都看透了，可是当这一刻看看婆婆在对待自己和顾佳佳婚嫁上的区别，还是忍不住眼眶泛红。
她望一眼身边顾平，才发现他的眼中也似有怨愤和不解——这个眼看着家里倾尽全力为妹妹准备婚事从头至尾一语不发的男人，原来在他的心里也有着伤痛——这大概是每一个不被父母疼爱的子女的伤痛吧！

李茜缓和了下情绪，拍了拍顾平的肩膀，见他错愕的望自己一眼，然后眼里都是愧疚——同样是结婚，顾佳佳什么都有，他却什么都给不了自己的妻子。
李茜拉着顾平退出了主卧室，两个人走到了客厅中，看到廖宏亮的爸妈也在向亲戚炫耀儿子的婚房。因为他们两人没有参与买房、装修、买家具电器等事，所以介绍起来没有顾平妈妈那么如数家珍，只是说着每一样东西是如何的好。然后亲戚们就打趣起来：
“还是咱们宏亮有本事，给他爸妈长脸呀！你看看，人家男孩子结婚都要买房买车，他这结婚家里一个子不花，照样住新房子抱得美人归！老廖哥，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呀！”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对着廖宏亮的爸爸敬佩的说道。
老头得意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在旁他的小女儿就抢先说：“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哥这样貌，还是大学生呢！咱们村不知道多少人家想要贴钱嫁女儿给他呢！”复朝老头说：“老爸，我看哥嫂这房子真好，将来我要结婚了，你会给我买吗？”
老头忽然一唬脸：“你结婚要不给你老爹讨个十万块彩礼回来，还要我掏钱嫁女儿，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小女儿一吓，撅着嘴说：“可你看二哥这房子不也是二嫂家买的！”
这时她的龙凤胎弟弟说：“三姐，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也不想想，你这样漂亮！将来保证有房有车的男人排着队想娶呢！哪能要老爸给你买房子！”他这一句话哄得那小女孩子噗嗤一笑：“就属你最会哄人！”
那对哥嫂不说话，只是憨笑着打量新房，一个劲的说着：“这房子真漂亮！真漂亮！”
那对双胞胎男孩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廖宏亮的母亲生怕他们碰坏了东西，就追着喊：“两个小祖宗，你们别疯了！都给我消停点！”
廖宏亮老爸高声说：“今天他们二叔结婚，他们也高兴呢！宏亮的房子里，不随便他们乱跑，又不是外人！”
李茜和顾平见状，都没好意思靠过去坐下。
这时，顾佳佳和廖宏亮端着茶水和一大盘子的水果从厨房里出来。
顾佳佳朝着廖宏亮的家人说：“爸妈、哥嫂、文斌、霞妹子、飞飞、加佳都过来喝茶吃水果。”
此刻的顾佳佳在婆家人面温柔贤惠，大家都是笑呵呵的吃起来。
廖宏亮看到了一旁站过道口的顾平和李茜，就说：“大哥、嫂子，你们也喝茶。”
顾平没说话，刚刚廖家人说的那番话他都听耳朵里了的，虽然他也对父母偏心妹妹不开心，但顾佳佳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子，现在廖家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得好像自己妹子是倒贴才高攀廖宏亮一样，他心里窝火。
顾平板着脸不答话，廖宏亮也愣住了。
李茜看出了丈夫的不开心，但不想引起冲突，就说：“他今天高兴，中午多喝了两杯，我领他去阳台上吹吹风。”就拉着顾平走开。

当晚，顾平和李茜很早就回家了。眼见着顾佳佳和廖宏亮的婚礼，再回想起自己的婚礼，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但顾平从来都是个孝顺孩子，学不会像妹妹那样对老人只会手心朝上，因此虽然闷闷不乐也不多说话，就是玩手机。
他不主动提起，李茜自然也不会多话。
等到夜里十二点多，公婆才是打完牌回来。他们忘了带钥匙，就在外大声的喊顾平。
顾平起来开了门，发现今天爸妈是别提有多高兴了，特别是老妈，还哼着小曲。老爸虽然是一直对老妈背着自己借钱给女儿置办嫁妆这事情窝火，但今天看到顾佳佳这样幸福的出嫁了，老脸上还是掩不住的笑意。
顾平铁青着脸，他妈没注意，可他爸却瞅见了，拉了他妈一把，他妈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和儿子的不满。又探头朝李茜房间里望望，干笑两声，说：“你们怎么还没睡呀？”
顾平说：“今天妹妹结婚，我这做哥的高兴，睡不着。”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跟个哭丧鬼样的。
顾平妈何等精明，立刻是对老伴使了个眼色，拉着顾平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说：“儿子呀，妈知道你心里不满，不该你结婚我们随随便便，佳佳结婚就大操大办的。可是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想把咱家的钱都花了，是我们家上了那姓廖的一家人的当了！本来说得好好的买房装修什么都是两家人一人一半，哪里知道是他们家的缓兵之计！根本就没打算出一毛钱！所以我们才未佳佳的婚事花了这么多钱。”
顾平说：“我没意见，儿女都一样，你们从小就跟我说，我是哥哥，应该让着妹妹……”
顾平爸打断说：“儿子呀，你不要这样说，虽然你妈平时是偏袒佳佳一些，但是在她心里你也是一样重要的。当初你和李茜结婚时，我们原是想着等我厂里那指标房一下来，就拿钱给你买房子的，哪知道这佳佳她才一毕业就急着结婚，一下子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你这脑壳不清白的老妈还背着我在外面借了十几万！”他越说越气，原先那点喜气也消散了。
顾平妈一看老公似乎又要发火了，赶忙对顾平说：“平啊，你跟李茜好好解释解释，不是爸妈有心偏帮佳佳，实在情况不同，此一时彼一时。我和你爸唯一一个女儿，怎么能忍心她嫁得太寒酸了？你放心，等将来你爸那个指标房下来了，爸妈一定也还是拼劲全力帮你买房搞装修！绝对比佳佳这房子还要漂亮！”她拍着胸脯保证。
只几句甜言蜜语，顾平又给哄得晕头转向了，他霎时间“理解”了父母的苦心。

十六.吵架
回到房间，关上门，顾平给李茜说：“刚才我爸妈在客厅里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李茜在台灯下看书，一声冷笑：“他们哄你呢！你也信？”
顾平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怎么是哄我呢？我是他们儿子，他们对女儿都那么好，怎么就不会将来给我也买房？”
李茜放下书，回过头来说：“顾佳佳结婚是房子装修家居电器都到位了，还有五星级大酒店和泰国旅行蜜月。可你呢？你的新房就是把他们的旧房子粉刷一遍，家具刷刷油漆，窗帘和床上用品都是在裁缝店里买布自己做的，酒席、婚纱什么都是最差的。这屋里所有的东西，就一电视机是新买的。可是我平时看电视吗？我不看的吧，而他们的旧电视机坏了，根本不能看了，就借着这个由头买了。完了还逢人就说是为我结婚，可惜我压根就没有打开过一次！还有——”她望一眼手上的那个小小的黄金戒指，说：“连买那么一个破戒指都要和我计较少那么一克多金子，让我选一我不喜欢的！现在我把它还给你！”说着将戒指取下来，朝顾平一仍：“老娘不稀罕！”
顾平生怕她动真格吵起来惊动自己爸妈，赶忙是低头服弱，从床上捡起那个戒指，哀声讨饶：“老婆大人，这事就算了吧，我们的婚礼早过去了，当时我妈那样安排你也没有提出异议，现在看到佳佳的婚礼了，你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李茜说：“怎么没意义？就是因为看到他们对顾佳佳的态度和对我的态度，让我知道了，你妈从我进门起每一次拉着我的手说我淳朴，将来一定把我当亲生女儿看，这话就是假的！太他妈虚伪了！”她飙了句脏话，虽然语气很平淡，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果然，顾平也怒了，但是仍旧不敢大声：“李茜，你好歹也是重点本科毕业的大学生！我爸妈虽然没有给我们俩的婚礼大操大办，可是对比你爸妈，他们还是花了心思的！你爸你妈可是连一个子都没花！”
李茜也怒了，说：“我爸妈也没要你一毛钱彩礼呀！当初你还说他们通情达理，现在嫌弃他们没有像你爸妈一样倒贴嫁女儿了？”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竟是连顾平的父母都惊动了，顾平的老爸在外拍门了，说：“李茜、顾平，你们大晚上吵什么呢？”
李茜还从没有和顾平在这个家里争执过，眼下又是为了这样的事，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还是顾平稳得住，向门外道：“爸妈，我们没事，你们去睡吧！”
而顾平的妈似乎不相信，就补充说：“邻居们都睡了，而且今天佳佳结婚，我们家办喜事，千万不要让吵些什么有的没的让别人看笑话了。”
门外顾平的老爸低吼了老婆一句：“你还知道人家看你笑话？现在外边都说你赔钱倒贴嫁女儿呢！家里也闹成这样，还不都是你搞出来的！尽由着那佳妹子胡闹！”
顾平的妈辩解了两句，两个人就去睡了。

房间里，李茜和顾平却没有了再吵下去的欲望。
两个人都有些乏了，而且就算他们真和顾平的爸妈摊开来大吵上一架，也只是让外人看笑话，这个家里根本再拿不出钱来为他们买房子什么了。
从来都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句话顾平有着深深的体会。
可是有时候他又很奇怪，他觉得母亲对佳佳是特别娇宠，对自己虽然也好，但是带着一份生疏。
他把自己的想法给李茜说了，李茜冷冷道：“你们家这些破事我没兴趣，你妈爱偏心哪个孩子是她的事！她自己的钱爱怎么花也是她的事！只是我不想再像一个傻瓜似的给她耍，嘴里说着会像亲闺女一样待我！可哪个亲娘会让自己的女儿结婚结得那么丢面子？”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穿着顾平妈妈的旧高跟鞋在众人面前拐倒的情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自己掀起的旧婚纱下还藏着一双老年人穿的旧式老红色高跟鞋。一想起哪个场景，李茜就没法原谅顾平的妈，她觉得是这个女人毁了自己的婚礼！可是她也做不出为了这事情去怪顾平爸妈的举动，于是就说：“你也别老给我说你爸妈为我们结婚付出了多少，要知道，我爸妈虽然没有付出，但是那天我们家亲戚上礼金簿的钱全给你妈拿了，你爸妈自己的他们也拿了，我们的不多，但也给她拿了。可是我们两个的那场婚礼才花多少钱？你心里有数！你爸妈操办我们的婚礼是赚了还是亏了？你心里也有数！”她恨恨的说完，再不想理会顾平，往被窝里一钻。
顾平如何不知她说的这些，心里替她委屈，就是也跟着钻进被窝里，从后边抱住了她，不断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李茜，我爱你！我知道嫁给我你委屈了，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好好待你！”然后摸到她的手，拉出来企图将戒指再给她套上。
李茜将手一抽，说：“这个戒指你留着吧，我已经没有心情再戴了。你要是真有心，将来靠自己赚钱给我买一个钻戒，我要一克拉的！比佳佳那个三十分的要更大！”
顾平点点头，将那个小黄金戒指紧紧握着，心里头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李茜都已经在单位干了一年多了，可是自己这两年来说是在家温书，其实主要是帮忙干超市的活。老爸身体不好，常常要住院和休息，老妈每天都是打牌跳舞，这半年来则是忙于顾佳佳的婚事。看店、进货根本忙不过来，连过情人节什么都没时间跟李茜出去玩玩，什么时候他才能凑够买一克拉钻戒的钱呢？
李茜继续慢吞吞的说：“平呐，不是我不愿意和你共同进退，其实我当初嫁给你真没图你们家什么，我就是看中了你个人！”
顾平心中一暖，紧握住她的手，放嘴唇上吻了又吻。
李茜仍旧在说：“我当初嫁给你就知道你家里没钱，所以你妈妈对我们结婚的事情那样的省，我也没说什么。我只是没有想到，她对佳佳结婚会和我们结婚完全两种不同的态度。也许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吧，她总说要把我当亲闺女看，我也想着她就如同我的亲妈。现在看来，她是随口说着哄我的，而我却是把她的玩笑话当真了！”
顾平没有反驳，他觉得李茜说的句句在理。

李茜仍旧在发泄着内心的不满：“可是现在我想通了，她花自己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花儿子身上可以，花女儿身上同样可以！咱们年轻人不该望着老人那点钱！”
顾平赞同的点点头，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一脸虔诚的听她说下去。
李茜说：“我想过了，人要过好日子，还是得靠自己。其实上个礼拜我已经通过公司的实习了，单位给我加薪了，我现在一个月有三千五百块！”
顾平喜道：“真的？”
李茜点点头：“嗯！那天晚上我回来就准备告诉你们的，可是你爸妈在为佳佳花太多钱的事情吵架。然后你妈妈又说那些借的钱想要全家人一起还，我就没想说了。”
顾平说：“你是不是担心我妈让你帮着还钱？”见李茜不语，就是说道：“你放心！我爸妈不是那样的人，他们虽然疼佳佳，但是他们不会要用你的钱来填空缺的。就算将来他们真还不起，那也是该顾佳佳和廖宏亮想办法，是为了他们结婚老妈才在外边欠债的，理应他们来还！”
李茜望一眼顾平——还是那样的天真！她笑了笑，没想打击这个心思单纯的男人，就是说：“嗯，不管他们想没想，我也不会帮忙还账的。我们俩结婚时的礼金就算了，我也不打算要了。你爸那边的指标房他们愿意让我们买我们就买，不愿意我们就在外面买商品房。不过我买房不要你爸妈赞助，我想要靠我们两个自己的努力买房，我相信我们能做到！你说呢？”她真心诚意的说完，眼望顾平，想要得到一个答复。
顾平却是为难起来：“可是……现在房子这样贵，就算你一个月能有三千多了，可是现在我还没有赚钱呢？”他这话不假，他在家里打工，可是赚的每一毛钱他妈都是拿走了的，而且除了包吃包住外，根本不发工资。
李茜说：“是呀，正是因为如此，我觉得我们应该要住出去，这样我们都去工作，有双份工资，才能更早的存够买房的首付。”
顾平皱紧了眉头：“家里明明住得下，而且超市里又需要人照看，我要真走了……”
李茜不悦起来：“以前你读大学的时候，你爸妈不也自己能开好这个小超市。现在他们一个要养病，一个要打麻将跳广场舞，都没空看店,那要不就把店关了吧。”
顾平为难道：“这店当年养活了我们全家，而后又供我和我妹上大学，现在我们两兄妹都结婚了，但是家里还欠着外边十几万呢！真要关了，那我爸妈咋办？”
李茜说：“可是店不关，他们让你看店一毛钱工资也不给，那你对这个家的付出呢？还有你什么时候能存够给我们自己买房的首付呢？”
顾平说不出话来，李茜又是循循善诱：“你若真是想帮着家里，我也没意见。可是我想和你说清楚了，你都给家里白干两年了，这两年里面你根本就没有时间温书，考研和考公务员都没通过，这些我也不埋怨你。可是你也看到了，你爸妈把钱都给你妹结婚用了，现在这个家就只剩下了债务。这些债务不是我们欠下的，所以我也不打算参与还。”
顾平抬起头来：“我爸妈也没打算让我们还，他们自己会想办法的，佳佳和宏亮也会还的。”
李茜冷笑——顾佳佳大专毕业只找了份超市理货员的工作，一个月工资扣除保险不到一千五，廖宏亮在电脑城负责销售，说好听点是销售专员，说不好听的就是一站柜台外加送货的，一个月销售好时能有个三四千，销售不好时和顾佳佳一样，都是一千五的保底。
就他们俩这样的条件，能自己每个月按时还了房贷，解决了自己的生活就是不错了，还能指望他们帮忙还钱？

可是这些话李茜都没说出口，她觉得顾平对自己家人永远是想得很好，哪怕他自己都说小时候母亲对妹妹很是偏心，什么好东西都是私下里留着给妹妹吃，而他五岁起就自己踩着小板凳抄蛋炒饭，从小就要照顾妹妹，家里的活基本都是他在干。妹妹想要买什么东西，父母亲就算是缩衣节食也会给她买。而自己随便提出点什么要求，妈妈就会教育他，男孩子想要什么得靠自己，家人给他提供了吃住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人要学会感恩！将来长大了要照顾妹妹！等等一系列的洗脑后，很多时候当顾平看到父母对自己和妹妹之间的待遇产生差别时，有时甚至会埋怨是不是自己小心眼了？居然会和妹妹争？居然会给一个女孩子计较？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叹息，自己生在了一个严重重女轻男的家里中了，但是他还是会为父母亲对妹妹的偏心想出理由来——比如说是妹妹比自己小，妹妹从小身体不好，妹妹学习也不如自己，妹妹自理能力不强等等，想到这些，他又觉得爸妈偏心妹妹是可以理解的了。
李茜心里那些话是隐忍不发，她觉得这些这个家里对儿子和女儿的不公不该由自己讲出来，而是该由丈夫自己去发掘！只有顾平他自己清清楚楚的醒悟，与其去点醒他，只是会让他反感，她不希望他讨厌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势力的女人。
最后，李茜说：“平，我们公司的老总想推荐我去参加总部的培训，估计是三个月时间，也就是明年三四月份吧，如果我通过了，就会让我去深圳那边的分公司担任会计部主管，工资能再翻一个翻。”她轻声说完这些，顾平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很快，他神情痛苦的抱住李茜的肩膀，祈求道：“茜，别这样好么？你要去了外地我怎么办？”
李茜说：“留在长沙我觉得看不到希望，在这个家里我活得太压抑了。不是因为钱的问题，而是我看不到真诚！”
顾平不说话了，李茜继续说：“我一直还是和从前一样爱你的，这件事情还没有落实之前，你先不要告诉了你爸妈，免得他们多心。我这一段时间会好好的学习，对考核全力以赴。要是我真通过了，走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考虑考虑我们之间的未来，还有我们的人生是否真就这样下去了？”她说完打了个呵欠，“我累了，明天还得上早班，你也快点睡吧。”就是往被窝里钻了，
顾平瞧一眼她——满脸倦容的样子，就是这个美丽的女孩子，嫁给自己不到一年，就彻底的心凉了。
他忽然对自己和妻子的未来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十七.债务风波（一）
正如李茜若料，轻松惬意的日子过了不到一个月，在年前，各路的债主纷纷登门。
他们中有的是顾平老妈的娘家亲戚，有的是顾平他爸家的本家兄弟，还有顾平老爸厂里的老同事，顾平妈的牌友，以及他们家在老宿舍里的邻居。连上次李茜在顾佳佳结婚时上厕所碰到的三个背后嚼舌根子的女人中的一个也来了，说是顾平他妈欠了自己两千块的麻将钱没给的，现在想来要回来。
顾平他妈的表弟和表弟媳妇来了，表弟抹不开面子，说话支支吾吾含含糊糊。表弟媳就不不客气了，直说自己儿子也要结婚了，儿媳妇肚子都大了，急着年前把房子定下来，不然要分手了！让顾平妈把欠自己的几万块先还上，好去定房子。
顾平他爸的大哥也来了，说是给媳妇发现自己私下里借给了弟弟几万块，现在家里正闹开了。媳妇下了军令状，让自己拿不回钱，这个年就不要在家里过了。他是万般的不得已，所以只能来找弟弟和弟媳妇要钱，至于当初说好的利息就不要了，只要快点退还本金就好，望能理解。
然后顾平他妈的远房表姨，还有表妹，以及一些老同学，都是打电话来明里暗里的表示快过年了，自己家里也周转不过来，希望顾平爸妈能及早还钱。
这一波一波下来，顾平他爸快受不了了，就和他妈在家闹。说都是她宠坏了顾佳佳，才搞得今天自己五十好几的人还被人催债。
有的时候要债的人晚上来，李茜也在家，就听到好多人都是以一种关切的口吻含蓄的表示，没见过嫁女儿成他们顾家这样如同招上门女婿的。
顾平婆婆那几个牌搭子更是直言不讳，房子、装修、家具、电器、酒席都是女方家出的，这将来佳佳生的孩子得和你们姓吧？
窘得顾佳佳老爸是做不得声，顾佳佳老妈唯有豁出去一张老脸，装作不解其意的说：“看你们说的，现在还分什么嫁娶呀！都是为着孩子们，宏亮家出钱和我们家出钱不都一样，只要孩子们高兴就是！”
她都这样说了，人家还能说什么，自然是答：“那是，那是！”背地里却是笑话。
临近年关，来要债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急。顾平爸妈无力还债，就都躲了出去。钱是顾平他妈出面借的，人家自然只找他们老两口。
顾平和李茜在家看店，要债的人来了，顾平陪着笑脸挨骂。李茜有时候看不下去了，就躲回房间里看书。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她简直恨不得立马就搬出去，只希望自己能早点通过考核去到外地，就可以摆脱这些纷纷扰扰了。
这一年的新年，是李茜所有过年中最糟糕的一年，从三十那天晚上，就不断有催债的人和催债的电话找过来。公公婆婆为了顾佳佳欠债的事情，影响了整个家庭的生活质量，每个人都过得是心力憔悴。婆婆无心置办年货，家里那几天吃的都是些剩菜。前来拜年的人也没有往年多，家里亲戚间的邀请也不敢赴约。老两口是白天躲去外面逛商场，夜里才回家吃饭洗澡睡觉，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过年期间超市生意不好，李茜这几天就拉着顾平去了自己娘家。在那边，两人过了几天的舒心日子。李茜妈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李茜的爸爸也是兴奋的告诉他们，说是前段时间政府派人上门做摸底调查了，说是要这儿征收，一家能分多少钱，还能按人头分房子呢！
李茜他爸说：“茜呀，爸爸从前是有点重男轻女，后来想起来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我决定了，这次征收，家里的钱也有你的一份。你结婚时爸爸没钱，也没能给你置办嫁妆，更没支援你买房。等这儿真征收了，爸爸有钱了，一定帮你！”
这番话听得李茜的心里暖烘烘的，顾平也是满脸喜色。

初五那天晚上，顾平的妈妈打来电话哭诉，说是顾平他爸动手打了自己，让顾平和李茜赶紧回家。
李茜说自己正好也要上班了，就让李茜的弟弟从邻居家借了车连夜送他们回去。
一进家门，就见顾平的妈靠在沙发上在嘤嘤而泣。见到顾平和李茜进门，她即是扑了上来，说：“我不活了，不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自己的老公都不理解我！一辈子没有打过我的，今天当着你们老顾家全家人的面打我一巴掌，算是把我的面子给丢尽了！”
顾平闻言，急问：“爸，这都怎么回事呀？”他印象中父亲并不是一个爱动手的人，而且非常的讲道理。
顾平他爸果真是哭笑不得，对着顾平和李茜说：“你们回来正好，你们给评评理！本来这个年我是哪里都没脸去的，可是你叔叔和小姑难得一起去你大伯家吃饭，他们非得叫上我，于是我就带你妈一起去了。我们家不是还欠着你大伯的钱嘛，现在钱还不上，你大伯也没说什么。可是大嫂心里有根刺，因为你妈平时跟她就不对。所以你大伯妈就说了我们几句，大意也和其他人一样，说什么我们打肿脸充胖子，学有钱人倒贴房子嫁女儿。哪知你妈一听了这个话呀，非得和人较劲，立马说你大堂姐倒现在还没嫁出去，是老剩女了。还给一屋子的人普及，说什么剩女分为几个等级，你堂姐她今年三十二了，算是……是……”他一下子说不上来。
李茜在旁补充道：“是齐天大剩。”
顾平爸一击掌：“对！就是这个齐天大剩！妈呀！我嫂子从来都是以这个女儿为骄傲的，从小慧慧就功课好长得也漂亮，当初要不是挑剔了点，根本不可能剩下。现在追她的小伙也不少，只是人家不愿意。可是给你妈这一说，好像早结婚就比晚结婚强多了。你大伯妈自然不乐意了，话语里也夹枪带棒，说什么自己的女儿优秀，追她的男孩子都是有房有车的，不似有的人还要自己买房送装修倒贴才有男人要。”
顾平的妈忽然是发怒了：“那个臭婆娘从来就是爱显摆她女儿强，以前读书强，现在事业强！我就是要让她知道，身为女人，不管你多能赚钱，能自己买房买车，可是只要你过了三十没嫁人，你就是输了！”
李茜有点好笑——那个表姐她结婚时见过，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虽然年纪大了点，可是很显年轻。人也高高瘦瘦，而且会打扮，要是真站一块出去相亲，年轻十岁的顾佳佳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可是这话怎能说出口？她撇撇嘴，一个字不说。
顾平忙是安慰妈妈：“大伯妈这人是这样的，口不择言，妈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顾平妈哭着说：“是我要和她计较吗？是她处处要针对你妹妹，和所有人说你妹妹没人要，还要我四处借钱买房倒贴才有男人要！你说！你说这样的话哪个母亲听了会开心？可你爸倒好，还拉着我不让我和她对骂。”
顾平爸说：“我大哥也拉着她老婆呢！难道我应该帮着你和她打一架？”
顾平妈更加愤怒了：“那为什么你后面要打我一巴掌呢？”
顾平爸说：“那是因为你后来和我大嫂打起来了，把他们家一桌子菜都掀翻了，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打你一巴掌，让你冷静下来，跟我回家！”
顾平和李茜算是听明白是事情的前因后果，李茜觉得顾平的大伯妈说的似乎没错，一想起他妈在大伯家给那一屋子人普及剩女的称号等级的情景就想发笑。
顾平也看出来了，他也有同感，但瞧见李茜眉眼间的笑意，赶紧对她说：“李茜，你今天也累了，我陪爸妈说说话，你先回房间去。”
李茜就像是得救似的逃开。
顾平的妈还在哭，顾平他爸喝道：“你有什么可哭的？你还有什么脸面哭？”
顾平安慰了他们一会，最后说：“爸妈，我看现在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你们两得把佳佳他们找回了，钱是为他们结婚借的，现在大家都找你们两老要债，这个事情他们不能不管！”
顾平的话如同醍醐灌顶，顾平的爸妈清醒过来，顾平妈说：“是呀！当初廖宏亮说过，我们家先垫着钱，等他们家借到了就会补过来的。现在外面欠着二十几万，他们怎么都得给我弄点过来先还上！”
打定主意，当晚顾平他妈就给顾佳佳打电话了，让其第二天带着廖宏亮回家吃饭。

十八．债务风波（二）
顾佳佳自新年那天起就没有回过家，因为早听她妈说要债的人天天上门，她不想自己新年过得不愉快。
回娘家那天，顾佳佳夫妻俩提了点廖宏亮老家送来的熏鸡、腊肉腊肠和年糕。顾佳佳指着那熏得发黑的肉食说：“这些鸡呀猪的都是宏亮他们家亲戚自己养的，是真正的土鸡土猪，不吃饲料打激素的！而这些年糕也是他们家亲戚自己地里种的糯米自己打出来的，味道好极了！外边是有钱都买不着！”
廖宏亮则是大度的说：“每样都带了两份，一份送给爸妈，另一份送给嫂子，也带给你娘家人尝尝。”
李茜客气地说：“谢了，其实我娘家虽然是那边虽然也算长沙，但其实是乡下，我爸妈他们也种菜养鸡喂猪的，虽然不多，但自家人吃还是够的。这些东西就放在爸妈这儿，咱们大家一起吃！”
顾佳佳闻言，讪讪地一翻白眼：“原来你们家都吃绿色食品呀，怎么平时没见你拿点过来孝敬孝敬我爸妈。”见李茜脸一愣，又做视而不见的靠在廖宏亮的肩膀上，大声的赞美道：“还是我们家宏亮有心，在家吃了这些腊味和年糕觉得好吃，马上就想到了爸妈。”
顾平原本为这话要生气的，李茜暗中扯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和顾佳佳一般见识。
顾平他妈却是很高兴，欢欢喜喜的说：“我挂阳台上去，教王妹子她们瞧瞧，看谁家的女儿女婿有我家的贴心！”就是提着那些腊肉熏鸡向阳台走了。
顾平的爸爸虽然也面带笑容，但是并没有如顾平的妈那般夸张，他只是跟廖宏亮说了句：“替我多谢你父母了，让他们有时间来我们家坐坐，吃个便饭。”
那天晚上的饭菜吃得有点儿郁闷，因为席间顾平他爸一直在说这些日子里债主上门讨债的事，然后叫顾佳佳和廖宏亮想办法。
顾佳佳如坐针毡，连饭菜都没吃两口。廖宏亮则是跟这事情与他全无关系一样，一个屁都没放。
连一向对顾佳佳百般纵容的顾母都看不下去了，说：“佳佳、宏亮，你们倒是做声呀！当初我们两家不是说好了，首付、装修、家具电器都是一家一半，包括酒席的钱！可是现在全部是我和你们爸爸出了，宏亮的爸妈一毛钱没有拿，这……这说不过去呀！”
顾佳佳面露难色，最后，还是廖宏亮说：“爸妈，这事情其实我一早就和佳佳讲清楚了的，当时我爸妈迫于压力同意借钱。可是我家亲戚一直都周转不过来，我爸爸妈妈为了给我大哥结婚，另外供我上大学，现在还在收废品供我的两个弟妹，我……我实在是没法逼他们去借钱……”
顾佳佳她妈早忍不住了，拍案而起：“那你们该早说呀！怎么能先答应了，又反悔呢？”
廖宏亮说：“其实我一开始就不同意，当时我们两家第一次见面时，我爸爸也是不同意的。他认为男人就该靠自己成家立业，成年了怎么能再啃父母？可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妈会忽然同意了你们的说法，后来我才听我妈说，当时是佳佳提前跟她说，说是先答应着，只要让我们俩结婚了就好了。所以我妈才会同意两家一起出钱，我们家去借钱的事。后来我看到佳佳一步步逼你们出钱买房装修，后来又借钱买家电什么，其实我也跟佳佳发过脾气，说不该骗你们二老。但是佳佳她……她说要是我给你们说了真相，她就要和我分手，我……我……”他再是说不下去，在旁的顾佳佳脸上也是一片惨白。
顾平他爸闻言，简直是怒火中烧，一击桌面，破口大骂道：“顾佳佳！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吗？你这不但是欺骗自己的父母，还是想把自己的父母往绝路上逼！你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你要过自己想要的好生活，你想要体面的婚礼，这些你都该靠自己的努力！而不是一步步算计，想着欺骗父母压榨父母来实现！”说完，“啪”一个耳光打在了顾佳佳脸上。
女孩子立刻是嚎啕大哭起来，顾平他爸喝道：“你还有脸哭？也就你那个蠢货妈能给你耍得团团转！”
顾平他妈也万料不到会是这么回事，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嚎哭：“我的命怎么这样苦呀！人家嫁女儿买房子给爹妈住，我们嫁女儿，女儿帮着外人骗自己的爸妈！现在外面还背着二十几万的债，我不活了——不活了呀——”说着就要往外冲。

顾平和李茜忙是拖住了她，顾平急得要命，安慰说：“妈，妈——你不要这样啦，你要真为了这点钱出事，我们一家人怎么办？不过就是二十几万，我们家这么多人，大家想想办法，总能挺过去的！佳佳和宏亮都在上班，家里的超市也还行。现在李茜实习期过了，一月都有三千五了，以后还会涨，天无绝人之路的！”
他说完这话，他妈的眼睛一亮，望了望顾平，又望了望李茜。
李茜心里一沉——妈呀！这一家不会惦记上了自己吧？
可这根本是和她无关的一笔债呀！二十几万？她的工资还想存着买自己的房子呢！
李茜没有表态，在顾平的妈和顾佳佳夫妻望向她的时候，她垂下眼帘避开了他们的目光。然后说了句不痛不痒的关心话：“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平的妈彻底安稳下来，顾平的爸也就不再骂人了。一家人再次坐下好好商量，顾平他爸问廖宏亮：“你爸妈也算是娶媳妇，我们买房也写了你的名字，他们真就不肯出点钱给我们家渡过难关？”
廖宏亮说：“不是不肯，是他们没有，而且我们家以前为了三个孩子读书，认识的亲戚都借遍了，很多债多少年来都成死债了，再不好意思开口问人借，另外也借不来。”
顾平他爸于是说：“那好，他们没有能力，不能勉强。不过这债是为你们两个借的，前面的十几万是家里的，花了就花了，我也不要了。”
李茜清楚记得那十几万里有顾平他妈替自己和顾平保管的礼金钱，但是现在人家不提她那份了，她也不好意思提。
顾平爸爸继续说：“宏亮，佳佳，你们也是成家的人了。既然是成年人了，就该有担当，这钱是为你们借的，就该你们还！”
一听这话还了得！顾佳佳当场就撒起泼来，说：“那怎么行？钱是谁借的归谁还！再说了，哥哥嫂嫂结婚后一直住家里，吃喝都是家里的。他们结婚也是爸妈全包，将来老爸厂里的指标房也是说了给哥哥的。凭什么他们可以得家里的，我就不行！我不过得了这点东西，你们就要我还债。我自己还欠着银行的钱，我一个月扣了保险才一千五，宏亮他连保险都没有，差的时候两千多，好的时候也才三四千。我们还欠了银行二十几万，每个月要还二千多，一直要还二十年呀！现在你还要逼我们还欠债！老爸，你这样做只是逼我去死！我也不活了——我活着没意思！”说着她也是往外冲。
身旁的廖宏亮一把拖住她，大声道：“佳佳，佳佳，你先不要激动！爸妈他们那么爱你，是不会逼你的！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你让我怎么办？”说着竟是哭出声来。
这一下好了，顾佳佳的老妈也是激动的上前抱住了女儿，柔声安慰：“佳妹子呀！你千万不要想不通呀！不就是二十几万嘛，挺一挺就过去了！我就不信我们一家人有手有脚，还就给这二十几万逼死了！”
顾佳佳抬起泪眼：“可是……妈，我和宏亮的工资真还不起呀！我们每个月还了银行的贷款，还有物业费水电费，连吃饭都是要省着……你……你不知道，其实我很多时候一个星期才买一次肉，平时都是吃素……”她这一说，她妈哭得更伤心了，万料不到从前在自己身边的小公主竟然在婚后过着这样悲惨的日子，当即说道：“佳佳，你不要担心！有爸妈在，那二十几万我们帮你扛着！你们好好过日子，爸妈就安心了！”见顾佳佳情绪缓和的点点头，她又是心疼地说：“佳妹子呀，你们这点工资，又要自己开销，每天吃得太差了。不如这样，从今天开始，你和宏亮也每天回家吃饭，我们一家人开伙，不过是多了两双筷子，总能为这个家省两个钱！”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顾佳佳和廖宏亮喜得相视一笑。
顾平他爸和顾平还有李茜在旁一句话也没说——原本是要请顾佳佳和廖宏亮回来商量一起还债的事，现在顾平他妈把债包了，还往家里多添了两个吃饭的人——事情显得越理越乱了……

十九.婆婆的双标
顾佳佳和廖宏亮开始在家吃饭，但这绝不是多两双筷子的事。首先，顾佳佳的嘴特别刁，这菜要是不合胃口那是不肯吃饭的。而她素来又是无肉不欢，所以她在家吃饭时，那是顿顿都要肉菜的。然而最近家里欠了这么多钱，哪里可能买那么多肉菜？所以但凡做了什么好吃的荤菜，基本也就顾佳佳两口子包了，李茜、顾平和公公婆婆就捡剩下那几个素菜吃。
李茜是没有意见，她平时就不爱荤腥。但是顾平就不同了，他也是爱吃肉，所以难免不高兴。
而顾佳佳两口子，不光是要在家吃喝，就连第二天到单位去的中饭，也是要在家里打包过去的。而且顾佳佳特别有要求，她带饭不能带剩菜，说是吃过了的有口水不卫生，得单独做。而且她对于带去单位的饭菜比在家里吃的更加要求高，就是必须荤素搭配合理，另外菜式要每天翻新，还不能太差。原因是单位上大家都是带着饭盒坐一起吃，不能在别人跟前显得太寒酸了。
从前李茜也是在家里带饭去单位，但一直都是顾平家里人吃完了，将剩下的饭菜打包带过去。但现在顾佳佳两口子带饭都是另外做，唯独她一人带那些剩饭菜，可公婆和顾佳佳两口子都认为理所当然。李茜心里头不痛快，干脆是不带饭，每天在单位里和同事一起点外卖。
时间长了，家里的剩饭剩菜没人吃，又听说了李茜天天吃外卖，婆婆就忍不住教育起她来，说是年轻人要懂得节约，现在赚钱不容易，能省的还是要节省的。
让李茜真是好气又好笑，回到房里和顾平发牢骚：“合着你家里的剩饭剩菜就该我一人吃？你妹和妹夫他们上班，得带新做好的饭菜过去，显得体面。可我就得吃剩饭剩菜了，不然就是不节约？他们两个人挣钱要还房贷，我一个人赚钱自己赚自己花怎么了？”
顾平也早不痛快了，但又不敢当面顶撞自己的老妈，唯有安慰老婆：“算了，算了，随便我妈怎么说，你自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下次我妈再让你带剩菜去单位，你就出门倒掉，别让她知道就好了。”
而顾佳佳和廖宏亮来家里吃饭后，绝不仅仅是这一点点麻烦。平时李茜是不交伙食费的，但是她总会买一些菜回家，或者是水果和酸奶什么。家里的小超市里都是点杂货和烟酒，零食都少。所以李茜想吃什么了，都是会自己买回来。
现在顾佳佳两口子过来了，他们在家里吃完饭，就像两个大爷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喝茶吃水果吃零食。以前家里四口人吃饭时，都是顾平的妈做饭，李茜洗碗，顾平扫地抹桌子。顾平的爸爸身体不好，饭后一般是喝茶看新闻联播。现在倒好了，顾佳佳两口子一吃完饭，就霸占着电视剧看娱乐新闻，时间晚点就直接看一些综艺节目，两个人看看哈哈大笑，完全不顾等着看抗日神剧的顾平他爸的心情。气得顾平的爸爸每天吃完饭就出门散步，顾平的妈反倒是笑了，说：“这下还好些，正好让你老爸锻炼锻炼！”
以前李茜一周买两次菜，带一次零食酸奶和水果回来，一家人吃了恰恰好。现在顾平他妈每天都要打电话让她带菜回来，还是指明了要带什么排骨啊羊肉、大虾等等，全都是顾佳佳爱吃的。而那些水果、零食、酸奶什么，只要刚刚买回来，顾佳佳两口子就大吃大喝。临回家时，顾佳佳还要拿袋子提走一部分，说是带回去吃。临末了还不忘和李茜说一声：“嫂子，这个牌子的酸奶不好喝！我喜欢喝卡士的，要蓝莓味！你不要光图便宜，买这种十块钱一条八杯的特价酸奶，我告诉你便宜没好货！另外今天这苹果不错，味道挺甜的，我宏亮早上最喜欢苹果做早饭了，你下次再多买点！”
这样的言论令李茜在风中凌乱。

不到一个月时间，顾佳佳以自己没钱为由问顾平的老妈要了两次钱，都是因为她的同学结婚。顾平他爸说：“你同学结婚为什么管你妈要钱？”
顾佳佳说：“我和宏亮结婚的礼金钱全部给我妈收走了，现在我们两人一个月还了贷款，什么都不剩，哪里有钱去吃酒席呀？难道我们结婚人家来送礼了，我们就不回礼了？我这面子还要吗？”
顾平他爸气呼呼的说：“你还知道要面子？你们的礼金加上廖宏亮他爸妈的，还不够那房子的首付呢！家里为了你们两个欠了二十几万的债！连你哥嫂那还有嫂子家边的礼金都给你花光了！还不消停……”他爸还要继续骂，顾平的妈就嚷嚷开了：“算了，算了，佳妹子他们没钱嘛，难道你要逼死她？”就是当场给钱。
这样的情况李茜看到两次，但是她都没有说什么——顾佳佳命好，有亲妈疼，这是人家的本事，她身为儿媳妇，唯有认命。可是两天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时，顾平的妈就对李茜讲：“茜呀，是这样的，上次你和顾平结婚时，我娘家一远房侄儿也来上了礼，是一千块。现在他也要结婚了，所以你看是不是把这个礼金给我，我去还了人情。”
李茜当时就愣住了——明明就在前几天，自己还在场呢，婆婆帮顾佳佳出了同学结婚的礼金，说是因为顾佳佳结婚时的礼金也全给了婆婆。问题是自己的礼金也一样，而且自己的同学同事结婚，从没有找过婆婆要钱，为什么现在婆婆的侄儿结婚要找自己要礼金呢？
李茜不是包子，当时就说：“妈，不是我不愿意给这个钱，但这钱由我来出不合理。首先，我当初和顾平结婚时收的礼金钱全部都是您和爸爸拿了。而且您这个侄儿不光是在我和顾平结婚时来送礼了，在佳佳结婚的时候也送了礼呢！我记得前几天佳佳同学结婚，都是您给拿钱出的礼金，为什么现在你的侄儿结婚，这礼金钱要我出了，这也不合理呀？而且我和顾平结婚时，你侄儿是来送了礼，但是佳佳他们结婚的时候，人家也送了呀！你不要佳佳出这钱，可为什么让我出呢？”
一番话说得顾平妈愣住了，顾平他爸也不好意思的朝老婆骂道：“死老婆子，就知道包庇佳妹子，你倒是让她出呀！”
顾平他妈自知理亏，当即表态：“那这样吧，你和佳佳他们一人一半！这次我准备回送他一千二，他是二婚了，头婚是我送过一千。所以这次你和佳佳一人出六百，不过佳佳他们困难，一个月还了贷款就不剩什么了，所以她那份我来出，你的——给我吧！”说完伸出手来。
李茜一愣，顾平也愣住了，包括顾平他爸和廖宏亮都是呆了呆。唯有顾佳佳完全不顾李茜发黑的脸色，笑着挽住了她妈的手臂，撒娇说：“还是妈你心疼我！”
李茜给了钱，可是心里不舒服，好几天都没有回家吃饭。

等到了下个月的月初，才发现原来因为家里面超市的生意差了，公公和婆婆又出去找活干了。
顾平开导她：“你看，我妈当时不也是没办法嘛，外面那么多债，她现在找了两户人家做钟点工，我爸也到隔壁的小区当门卫去了。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出去累死累活也才赚个一千多。他们平时是偏佳佳了一些，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就大人大量，不要和他们计较了。”
李茜听着也有点心酸，但总觉着这不是自己的错，就说：“债是为了你妹和她老公欠的，爸妈有这小超市也够吃喝了，凭什么两个老人出去打工，你妹和你妹夫我看也没有找过兼职，想着多赚点还债！”
顾平说：“我爸说过佳妹子了，但是她说，她和廖宏亮白天上班都够累了，晚上要再兼职，白天就顾不过来了。我爸妈闲在家里没事，该他们出去做事。我妈也没有意见，我能说什么？”
李茜不再说话——这个家里最没有地位的就是顾平，连带着她这个媳妇也说不上话。
然而从这天开始，李茜又回到家里来吃饭了。每天婆婆都是在外边给人家做好饭才回来，所以回来很晚。
顾佳佳和廖宏亮下了班就过来，但是两个人不但不买菜还不干活，就等着李茜回家做饭。
婆婆现在完全不管这个家了，全权交给了李茜负责。李茜的工资每天要买菜买肉，还要买水果酸奶和油盐酱醋，所以她干脆也少买起了。连着吃了三天的素菜后，顾佳佳开始挑剔起了家里的伙食来。吃饭的时候挑三拣四，顾平见状，就说：“你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李茜根本不想和顾佳佳多说一句话，就想着自己就快要通过考核了，只要忍过十几天就好了，什么都懒得和他们计较，在家任劳任怨。
可是这一天，李茜通过了最后一道考核，直到晚上七点半才回到家。发现公婆都在，顾佳佳和廖宏亮也在，顾平则在超市里忙活。而全家人都还坐在那儿等着李茜买菜回来做饭呢！
看到李茜手里空空的，顾佳佳当即就说：“嫂子呀，怎么没买菜呢？大家都等着你做饭呐！”
婆婆也说：“我们都还才下班回来呢，你要加班不能赶回来买菜做饭，你得早说一声！看，大家都饿着肚子等你呢！”
李茜霎时间就石化了——合着这一家人都在，还就等着自己买菜回来做饭了？
婆婆不再看她，边起身边说：“算了，算了，今晚煮面吃好了。”
只听得顾佳佳夫妻一声叹息，两口子嘀咕：“早知道出去吃好吃的！”
李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合着自己这几天的善心大发其实多余，这家人根本觉得自己伺候他们是应该的？

二十.李茜翻脸！
当晚，大家都是吃的面条。李茜也不说什么，吃完了就回自己屋里去了。考核通过了，得安排下后面的事了，看怎么跟公婆说、怎么跟顾平说，又怎么告诉自己的父母。
她正心烦着，屋外头顾佳佳在向母亲诉苦，说这几天嫂子当家自己吃不好喝不好。
顾平的妈说：“李茜她也没真当家，现在不过是我做事了，她在家帮着点。而且自从你们两个回家来后，这家里的开销大了很多，每个月还得还一部分债，我也快承受不起了。”说着一叹。
顾佳佳眼珠子一转：“既然如此，不如真让嫂子来当这个家！”见老妈一愣，不知所以，她又是瞥一眼房间内的李茜，朝着老妈悄声说道：“您看呐，妈，你不也上年纪了嘛，而且还在外面打工，还是打两份工。嫂子身为你的儿媳妇，理当孝顺您，为您分忧才是！以后呀，就让她来当这个家！上回我哥不也说了么，嫂子现在赚三千五一个月了，她和大哥又不像我和宏亮一样，我们是要还贷款，可是他们在家白吃白住好几年了，是时候该付出付出了！所以以后让嫂子来当这个家，什么开销也由她负责，您看好不好？”
顾平妈立时就心动了，两人合计一番，等想好了对策，就朝李茜屋里喊了：“李茜，出来一下，妈有话和你说。”
李茜原也在想如何给他们说说自己去深圳的事，就出来了。三个女人坐在了饭厅里。
廖宏亮在客厅里看电视，顾平他爸则出门散步了。
李茜还没开口，顾平的妈就说：“最近我和你们爸也工作了，不能向从前那样完全顾着这个家了。你身为我们老顾家的儿媳妇，这个家是时候交给你管了！”
李茜一怔——婆婆这是要把家的重担卸下来交给自己了？赶紧说：“妈，其实……”
婆婆打断说：“我知道，你不要怕辛苦，妈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嫁了人，就是人家的媳妇，总归要当这个家的。现在佳佳他们也在家里吃饭，但是佳佳她从小不会，宏亮又是姑爷，不好叫他干。顾平要照看超市，你们爸爸也要打工，我们老两口年纪都大了，实在做不来，所以只有委屈你了！”说着和蔼的拍了拍李茜的肩膀。
李茜一听情况不对，合着她们母女两打算由自己来当这个家，是要自己出钱养家，同时还要干活？原本她准备说自己马上要去外地了的，但是现在不打算说了，她倒要看看这一家人有多么的无耻！于是说：“妈，您要上班，爸要上班，佳佳要上班，宏亮要上班，顾平要看店，可是您忘了，我也在上班呢？”
婆婆笑着说：“他们干活都是站着，你不同，你是会计，干的是脑力劳动。回来了干干家务做做饭，正好是劳逸结合！”
李茜真要骂人了——合着自己工作一天累得够呛是在玩？回家来伺候这一大家子反倒是劳逸结合了？
顾平的妈不待她说话，又是絮絮叨叨地道：“以前你毕业就在我们家吃喝，而后你和顾平结婚了，你们也没交过伙食费。可是现在家里有困难了，你也涨工资了，正好能负担起这个家的开销。”
李茜顿时火了，说：“合着您让我当家，就是要我养全家？那您怎么不叫佳佳来当这个家，我和顾平两个人就我一个人工资，佳佳和宏亮还有双份工资呢！”
顾佳佳一听，立刻尖叫起来：“我哪有钱呐！嫂子你一月三千五，你和大哥在家吃喝，自己也花不了几个钱。我们就不同了，我和宏亮一个月还了房贷，付了家里的物业水电，连吃饭买衣服的钱都不够呢！”
李茜立刻是不卑不亢地说：“佳妹子，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还那些贷款，是因为你住了新房子。你结婚的时候你妈什么都给你安排了，而我和你大哥呢？我们不但没有你那个好命，而且你大哥这两三年来给家里的超市打工，一个子的工资也没有。所以现在我只能自己存钱，希望能早日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
顾平的妈讪笑一笑：“李茜，我看你是误会了， 我是想要你帮忙补贴一下家里，可这不是家里有困难嘛！而且我想过了，当初你和顾平结婚我没有给买房是我不对，但是家里当时不是想着你爸那儿有一个指标房嘛！你看佳佳虽然买了房子，但是欠着二十万的债，银行里还有贷款。妈是想着我们全家在困难面前拧成一股麻绳，大家先一起帮佳佳还了债，帮家里还了债。等所有的债都还了，将来我们一家人再赚来的钱，不都是你和顾平的了？”见李茜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又是信誓旦旦地道：“宏亮他们家的钱还没有到位，只要你帮家里一起债还完了，等宏亮家的钱到位了，我也留着给你们买房。到时候你们和佳佳一样，也有自己的新房子，你看我们一家人过得有多么的开心！而且顾平是男孩子，佳佳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将来我们家这老房子也是会要给顾平的，你就放心好了，我们家不会亏待了你的！”

李茜听她描绘美好的明天，都要笑出来，怎么可能有人相信这样的空话？就顾佳佳那个没钱还要榨人家的钱花的个性，就顾平他妈那个贪钱如命的性格，自己若是帮他们还了债，将来她们手上有钱了，能还给自己？
于是她冷冷的说：“妈，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你买房子，也没有想过要这套老房子，我觉得年轻人就该靠自己！顾平也是一样想的，所以他从没有觉得您给佳佳买房结婚是不对的。不过一个人做出的决定就该自己承受，你借来的钱是为了给佳佳买房结婚，那么这个钱就该你们自己想办法，我实在无能为力。”
李茜一把这话说开，顾平的妈就哭天抢地起来，拍打着自己的胸脯，说：“我的命苦呀！没有本事赚钱，做不到给儿子、女儿都买房，现在还指望媳妇来当这个家，帮着家里共度难关，都是我的错呀！”
顾佳佳也立刻炸毛了，说：“李茜，你什么意思呀？看你把我妈给气的！再说我妈给我买房结婚关你什么事？也值得你来做文章？从你和我哥恋爱，住到我们家里来，两三年了来就一直是白吃白喝，我妈要过你们一毛钱的伙食费么？现在不过是家里困难了，外面欠了二十几万的债要还，我妈实在负担不起你们的开销了，你就耍态度，你……你这也太不知好歹了吧！”复朝顾平说：“大哥，看你娶的好媳妇！”廖宏亮听见了，赶过来使劲的拉她，让她少说两句，她根本不听。
顾平皱着眉头，左右为难。
李茜根本懒得理会这一家人，就是淡淡地道：“既然你们认为我这些年在家你们家白吃白喝，那么我们就说开了——第一，我并没有在你们家白吃白喝，从我毕业住过来起，那个时候我和顾平虽然是在恋爱，但是每个星期我都会买几次菜和水果。而且从我住这里三年内，每一次的网线费都是我交的，我记得顾佳佳你好像在家的时候也都在用。还有我在这个家时，一共有三次王阿姨上门收每季度的水电费，当时妈不在，是我掏的腰包。后来妈要给我钱，我坚持没要，因为我认为我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出这点钱应该。第二，你哥在家做事，但从没有工资，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了，他一毛钱存款都没有！虽然我和他吃住在了你家，但是他的衣服手机和其他所有开销都是用我的。而家里的超市也几乎是他全力负责，难道还不能抵消了我们的吃住伙食费？最后我每次过节，都会给爸妈买礼物，另外也会给我自己的爸妈买一样的东西，过年的时候包的红包也是一样多。正因为妈妈总是说把我当亲闺女，所以我心里对您和我自己的妈一视同仁，从不偏私！”她重重说完，顾平的妈一张大脸涨得通红。
顾佳佳当即唾道：“好啊！你个李茜，原来是怪我妈在结婚这事情上偏私了我？她偏私我怎么了？感情我妈她自己的钱都不能决定想给哪个儿女用？我妈爱给我买房碍着你什么事了？合着你自己娘家不给力，就看不得我妈疼我了？告诉你，要想住新房子，找自己妈去！”
李茜看着她像给人踩到尾巴一般，暴跳如雷的样子，嗤笑道：“对！我娘家是不给力，是没有本事，但是我也不会为了要让自己住上新房子，体体面面的嫁人就拿生死来威胁家人！你妈要不是被你给逼的，能在外面借二十几万的债？而现在还不起债务了，又把注意打到我头上来了，我告诉你，没门！”

顾佳佳脸色一白，嗫嚅着道：“谁把注意打你头上了？谁家不是媳妇当家？你看隔壁的刘阿姨，她家也是！儿子媳妇负责所有的开销！她每天打麻将！你看看刘阿姨过的什么生活，我妈过的什么生活，五十几的人了，还要出去给人当钟点工，你一当儿媳妇的，你好意思回家来吃现成饭？”
李茜更是好笑起来：“佳佳，你说别人的时候最好先照照镜子，你妈之所以过得差，全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非得上杆子倒贴嫁人，你妈能欠人二十几万的债？能临到老了，要享福的年纪还出去给人当钟点工？”
顾佳佳一听到“倒贴”二字，立时就火了。自打结婚以来，多少人背地里用这句话嘲笑过她，甚至很多人都当面说她是招了个上面女婿。现在李茜说了，她是恨不得掐死对方，当即朝李茜扑了上去，并大骂道：“你个没爹爱没娘疼的，我看你就是嫉妒我，羡慕我有亲妈疼，能给我买大房子住！你白吃白住我家，还不知好歹，我打死你！”说着用手去扇李茜的耳光。
李茜才不怕她，也是伸手去扯她的头发，并且骂得更狠：“我羡慕你？羡慕你不倒贴房子倒贴装修家电就没男人要！现在外面人怎么说你你不知道么？人家都笑话你为了嫁人，给家里啃下来二十几万的债呢！你拉着你老娘老爹还债我不管，不过想要来啃我的，没门！”当即也是拽紧了拳头朝顾佳佳狠狠砸去。
廖宏亮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说：“嫂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他也不拉着顾佳佳了，由着其对李茜展开拳脚。
顾佳佳的妈则是拉住李茜，不让她打到了顾佳佳。而顾平在前院里听到了声响，早跑过了了，他想要拉开顾佳佳，却总给他妈挡着。就这样，李茜虽然高，但瘦弱，根本不是黑胖顾佳佳的对手，被对方扇了好几个耳光，脸火辣辣的疼。
这时，顾平的爸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几个邻居。顾平他爸，吓一大跳，喝道：“你们这搞什么鬼呢？都给我住手！”
廖宏亮赶紧拉住了顾佳佳，她也停下手来。
顾平的妈就上前，朝着邻居们大哭起来：“是我没有用呀！我买不起两套房子，现在儿媳妇怪我怨我呢！”又是冲过去拿起李茜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上垂，并是嚎啕：“你打死我吧，我活着是受罪呀！死了就不用看你们儿媳女儿争了！”
顾佳佳也是哭：“现在家里欠了二十几万的债，嫂子连在家出点伙食费都不愿意呀！还骂妈欠债活该！我哥也不管呢！”
邻居们不明真相，自然是劝慰：“李茜，你婆婆也够难的了，你们是一家人，都住这家里，相互帮衬着点是应该的。”
李茜默默瞧着这一对母女，觉得哪怕就是半个月后去深圳，可是现在再和她们多呆一天自己都受不了了，就是一抹眼泪，朝着顾平的爸说：“正好今天把话说开了，爸，在这个家里我对您没有意见，但是我过得很不开心！我们公司正好在深圳开分公司，会要调一个会计过去当主管，我已经通过考核了，月底就会走。今天我给你说一声，而且现在我就会搬出去，以后这个家我不会回了！”说完，就是转身回房，留下顾佳佳和她妈面面相觑。
顾佳佳的老妈朝顾平问：“这事你早知道了？”
顾平点点头，他虽然也恨母亲的偏私，但是反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以自己的孝心感动母亲，让她发觉自己的好，让她内疚。
可是顾平他妈不那么认为，她反而觉得这个儿子没有骨气，气愤愤的说：“你媳妇要跑了，你还这样淡定？”
顾佳佳说：“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
顾平妈说：“你懂个屁！”转脸朝顾平：“你去劝劝她，外面太辛苦了，千万不要去！而且刚才的事，大家都是冲动，她不也打骂了佳佳嘛，妈也不怪她！”
顾平的爸喝道：“你少听点佳妹子的话！这个家就太平了，李茜也不会要躲着我们了！”转脸朝顾佳佳，骂：“从今天开始，就算你没饭吃了，也不要回这个家来！老子没你这样的女儿！”
气得顾佳佳带上廖宏亮就走了。
顾平的妈还想去追女儿，顾平他爸在后嚷：“你要是去了，就跟她回去，也不要回来了！”
恼得顾平的妈朝丈夫骂：“原来你也偏私，只疼儿媳妇，不疼女儿！”说罢，气呼呼回房间了。

二十一.李茜离家
等李茜收拾好行礼出来，客厅里已经安静下来，顾平和他爸站在那儿。
一见李茜，顾平的爸就道歉：“对不起，孩子，嫁我们家来委屈你了！”
李茜眼角还有泪痕，却是淡淡地道：“爸，算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佳佳说的不错，我是挺羡慕她的，从小我家里也是偏我弟。可是偏私不是这样的，人总要讲一个公道，任何事不能太过。我现在去深圳挺好的，年轻人，出去见见世面，总能成长的。将来我也要买属于自己的房子，不过是靠我自己！”
顾平的爸欣慰地道：“嗯！爸爸相信你！你和佳佳他们都不同，你比顾平也更加的有主见！”
而后，顾平送李茜，劝她不要再怪自己妈了，又说自己小时候也是想不通，为什么妈妈总是待佳佳更为亲近一些，而且总是为了佳佳犯的一些错来骂自己。他读书成绩好，年年都是三好学生，还参加很多市级比赛拿奖，但妈妈都是视而不见。可是佳佳一旦有点小成绩，妈妈就夸得她上天入地。从前顾平也郁闷过，但是现在想通了，女儿和父母是有缘分的，也是佳佳和妈妈的缘分比自己更深。
李茜被这个话逗笑了，说：“你比我可怜，她是你亲妈。从前她说要待我像亲闺女，可是她给亲闺女买了房子，还办了一个豪华的婚礼。但是我的婚礼，你也看到了，能一样么？不过我想通了，你妈自己的钱，她爱给谁花就给谁花，不过你妹不能只得便宜，没有义务。借来的钱花她身上了，可是债却想全家人一起背。对不起，我做不到！”她说着低下头来。
顾平也是良久无语，李茜忽然很想喊他一起离开那个家，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那对人是顾平的亲生父母，而那里是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
李茜深深的明白——要他离开，须得他自己心甘情愿！若是自己硬逼着他走，只怕他跟随自己离开，也会不开心的！
李茜不希望顾平背负心里上负担！
所以她说：“不要难过了,我们也只是暂时的分开，等将来……”她再说不下去——他们之间还能有将来么？
顾平也意识到了，说：“要不——要不我和爸妈说，我跟你一起走？”
李茜心头一动——可是她忽然意识到，其实是因为自己的和顾平妈妈、妹妹的矛盾导致她要走的，现在顾平舍不得自己，所以要跟着走。可是走了，就意味着他也放弃这个家了，那么顾平的妈妈爸爸所否又能理解他原谅他？
她太害怕顾平将来会埋怨自己了，就是硬起心肠，说：“你先不要冲动，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要是你真觉得还想和我在一起，或者是愿意为自己的将来做出选择，那么那时候我们再在一起。”
顾平默默听完，只觉得自己和李茜之间的未来变得飘忽渺茫。
而后几天，李茜都住在了舒静静的家里。从静静的家到李茜单位有点远，要坐地铁，然后转一趟公交车。不过由于现在的李茜是一人吃饱全家不管，所以倒比之从前更为的轻松惬意。
顾平的爸妈得知李茜非走不可的消息，十分震怒。特别是顾平的妈妈，她觉得不可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一个劲让顾平给李茜打电话，劝她不要去外地，回家来一家人共度难关！
连顾佳佳也是在家里煽风点火，说什么李茜人品有问题，家里能好吃好喝供着她的时候就来了，现在一出点困难就想一走了之。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顾平几次想要和她理论，他妈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起自己当年养大一双儿女，又都供着读完大学，现在都结婚了，是多么的不容易！
老妈一哭，顾平就不敢说顾佳佳的不是了。
顾平根本不敢把这些给告诉李茜，只是苦苦的哀求着希望她能留下了陪陪自己。可是李茜态度坚决，她认为不离开这个家，自己和顾平这辈子就没有希望了。她说：“你爸妈这样偏袒佳佳，我们没钱没房，将来还要不要买自己的房子？要不要生孩子？孩子生下来要不要读书？”
这些都是问题，李茜这一说，顾平就不能再挽留了——李茜是要去为他们俩的将来打拼！
而后顾平又去找他爸，说是超市现在的生意不好，自己都考公务员两三年了，今天不想考了，也想出去闯一闯。
顾平的爸一听，就知道他是想要和李茜一起走，当即表示支持。
可是顾平的妈听说了，立刻是哭得呼天抢地：“我的命苦哇！家里还欠着这么多债了！我们两个老人都快六十了，还要出去打工还债！现在儿媳妇跑了，还要把儿子拐走！一家人四分五裂，家门不幸呐！”
顾佳佳也在旁撺掇：“哥，你要真跟了嫂子走了，你这儿子妈也白养了！”
顾平知道他妈是担心家里的超市没有人管了，得关门。他不在乎顾佳佳，可是不能不顾自己的妈，就强忍住心头的不快，再不提离家的事。

可是顾平的妈不消停，她生怕李茜不放弃，非要胁迫顾平走。又打电话给李茜的爸妈，控诉李茜的不孝。李茜她妈不善言辞，又没有听说这些事，只是知道女儿要去深圳那边升职。现在亲家打电话过来骂人，她完全是不知所措。等到顾平的妈气呼呼说完一切，她才表示会打电话好好问问女儿。
李茜接到妈妈的电话，真是气得不行！干脆是和公司老总说了，提前几天去深圳，连顾平的面也不见，电话也不接，直接发了条微信过去，说要顾平一家人不要再去骚扰自己的家人。
李茜过到深圳后，轻松了很多，虽然新到一个地方，很多事情要办，但是没有了家里的纷纷扰扰，内心宁静许多。
她白天忙公司的事，晚上回到宿舍就洗个热水澡，然后看一小会电影，别提多舒服了。
顾平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打电话，说有多么的想她，同时抱怨自己在家的艰难处境。自李茜走后，顾佳佳和廖宏亮还是每天下班就回家吃饭。现在顾平的爸妈都要打工，两个人根本没有时间买菜做饭，所以顾佳佳下班后，就会来帮顾平看店，然后由顾平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再给一家人做饭，最后洗碗、打扫什么也全部是他。
爸妈年纪大了，又在外做兼职，本来就辛苦，顾平舍不得让他们受累。而顾佳佳和廖宏亮，两个人眼睛里根本没事，觉得由大哥来照顾自己的一切是应该的。甚至觉得嫂子不在家，没有人说三道四了，反而更加清净自在。
顾平是根本就不想和顾佳佳他们夫妻俩说话，所以每天干着活，却看着这一对好逸恶劳的人窝沙发上嗑瓜子喝茶，就觉得越来越窝火。
李茜听着这些，淡笑着安慰——曾几何时这也是自己的痛苦，但是那时的顾平还不能完全了解，她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就是鼓励对方再多多承受，等到顾平自己受不了的时候，他才会真正的奋起，然后摆脱那个所谓的家的枷锁！
和顾平在家的痛苦无望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李茜在深圳的分公司里是如鱼得水。她的专业能力很强，得到了上级和同事的一致好评。不但是将公司的账目管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对于很多和外面部门打交道的事情，也是头头是道。
这天，李茜去一个律师事务所，才刚刚进大楼，就听得有人在喊自己。她转过身来，发现来者是一个二十七八岁年纪的男人，高高瘦瘦，打扮得挺帅气！
李茜楞了一下，忽然笑出声来：“琛哥！”
对面徐琛也笑起来：“西西，我看着就像你！好久不见了！”说着伸出手来。
李茜握住了徐琛的手，说：“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听玲玲说你不是在国外一直没回吗，怎么在这儿？”
徐琛笑道：“其实我也是年前才回国的，对了，你来这儿干什么？我就在这栋楼里的律师行工作，去我办公室坐坐，我们喝杯茶慢慢聊。”
李茜开怀地道：“好啊！”
原来这徐琛是李茜小学、初中同学徐玲的哥哥。当初两家人住得很近，李茜和徐玲一直是好朋友，常常去徐家玩。而徐玲的哥哥徐琛比她们大四岁，从小到大一直是个很帅气的小男孩。李茜小时候就对徐琛很有好感，觉得他和一般的乡下小男生不同，不会爱捉弄和欺负女孩子，同时也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学习成绩也好。后来徐家搬到了小镇上，李茜还是常常去徐家玩。那个时候她正读初中，有一天听说徐琛要出国了，她的内心里还失落过呢！再后来徐玲读完高中结婚时，李茜过去当伴娘，那一次听说徐琛在国外工作很忙，赶不回来。而且还听徐玲说起，徐琛在那边谈了个外国姑娘，估计要结婚了。当时李茜伤心极了，后来在大学校园里遇到了顾平，就此淡忘了徐琛，开始初恋，直至现在结婚。
乍见徐琛，李茜还是记起了往日里的少女情怀，有点小激动，也有些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当进到徐琛的办公室，发现和自己公司有业务来往的律师行正好是他所在的单位，李茜高兴的说：“这是太巧啦！”
徐琛也说：“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
李茜俏脸一红，有点儿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