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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是累了。毕竟自己好久没有锻炼了,一下子难以适应这样长距离高强度的运动,再加上自从高三以来,生活就不规律,所以边断流虽然自恃体质不错,本以为能一鼓作气跑到公园,但哪知跑了刚过一半的路程,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于是只好停下来,慢慢地走一段,喘口气。
走到河边一个菜市场路口的时候,边断流忽然看到前面密密匝匝地围着一圈人,还能听到圈子中间有人正在激烈地争吵。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17 21:23:03 +0800 CST  
中国是个喜欢吵架的国度。据粗略统计,每天在我们国家大概会发生三百八十七万六千多起吵架事件,大到争论国家大事,争夺父母遗产,争抢公交车座位,小到你裤管刮起的风伤到我的脚趾了;或者你看我的眼神是在暗示我裙子穿得还不够短吗;还有这片菜叶明明有七个虫眼为什么卖得要跟那片有十个虫眼的价格一样。总之不管是什么,都能构成吵架的理由。所以如果不是有这么强大的群众基础,琼瑶奶奶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怎么好意思随便说句话都能咆哮起来?不过,我们不应该去指责这些,这三百八十七万六千多起吵架事件,最后发展成打架的只占其中的百分之零点五,这足以说明我们的社会已经算是高度文明了。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18 14:08:20 +0800 CST  
边断流刚开始并没在意,觉得已经歇够了,正准备绕过圈子重新开始跑的时候,忽然听到吵架的人里面有个声音感觉有些熟悉。于是赶紧拔开圈子,进到中间一看,只见中间地上躺着一个老头,老头虽然躺着不动弹,但是一双眼睛还在骨碌碌地转,老头的身边站着两个中年男女,正在跟一个老太太激烈地争吵。
边断流看到这个老太太的时候,大吃一惊。原来这个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外婆。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18 14:08:36 +0800 CST  
边断流跟自己的外婆和舅舅都不亲,原因在于当初母亲钟倩茵要嫁给父亲边诚的时候,外婆和舅舅都极力反对。他们钟家虽然在本市算不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但也决不是寒门,所以他们坚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和妹妹嫁给一个乡下来的屠户。虽然后来钟倩茵一意孤行,指着肚子里的边断流,使出这种女儿一贯拿来对付父母反对自己婚姻的最有效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们才算没有劝阻住,不过也伤了他们的心了。边断流的舅舅不仅没有出席婚宴,至今都还没登过边诚家的门,外婆虽然几年之后终于有所缓和,认了这个女婿和外孙,但来往也不密。在边断流印象中,他小时候只有过年母亲带着他回娘家的时候才能见到外婆,后来随着渐渐长大,虽然一年之中见面的次数比过往多了,但那种长辈对晚辈常有的慈详的亲昵和爱抚,外婆对他从来都没有过。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18 14:09:02 +0800 CST  
边断流看到外婆被那一对中年男女围攻,正急得面红耳赤,眼泪差不多都要出来了,赶紧叫了一声外婆,挡在她的身前。
那对中年男女看到一个壮小伙子忽然横亘在自己的面前,也吃了一惊,一时不敢说话。
外婆看到边断流,就像看见了大救星,一把拉住他的手,说,断流,你总算来了,你快帮外婆评评理。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18 21:27:30 +0800 CST  
边断流忙问怎么回事。
外婆说,今天家里保姆请假了,只好自己出来买菜,到这个路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老头躺在地上。外婆指了指地上躺着的老头,说,就是这个老头。外婆又接着说,她看到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但是没一个人上前去扶,心里知道大家是怕被讹上,本来也不想管的,但是想到大家都是老年人,心里一软,再加上想想,人家讹人一般讹的都是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她一个老太太,照理不应该被讹的。
外婆最后叹了一口气,说,嗨,谁知道还真被讹上了。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18 21:27:52 +0800 CST  
这时旁边围观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插话说,大妈,您错了!他们都觉得老年人有钱,现在讹人的人就专找您这样穿着体面的老人。不信你看那些广场舞大妈,天天身边围着一群卖保险的。
边断流问外婆,您怎么不打电话给舅舅和妈妈呀?
外婆说,我今天出门忘带手机了。
边断流说,那您也可以借旁边的人的打一下啊。
外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们的电话我一直存在手机通讯录里,我……我记不住号码。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18 21:28:15 +0800 CST  
边断流大声说,110您总记得吧?这样吧,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他们讹您多少钱?5000,好,这已经构成敲诈勒索了。周围的人都可以作证,正好舅舅在法院工作,您现在反正闲着没事,正好陪他们玩。
边断流又对圈子周围的人说,等下警察来了,麻烦大家帮忙作个证。
圈子周围的人听见要作证,“呼拉”一声就散了大半,但还是有几个抱着将看热闹进行到底的群众留了下来。刚才那位说话的男子就正气凛然地说,好,我们帮你作证!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19 14:05:50 +0800 CST  
那对中年男女见势不妙,互相使个眼色。正在这时,地上躺着的老头忽然跳了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走了。中年男女见状,只好悻悻地跟上。
这时外婆忽然对着老头的背影大骂了起来,只听她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死老头,不知廉耻的老东西!我现在看清了,前阵子追在那些老婆子屁股后面的人就是你,老伴死得早吧?活该!你这个德行,谁愿意跟你过,除非她瞎了眼!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19 14:06:09 +0800 CST  
人群散了之后,边断流看到外婆气喘吁吁的,只好扶着她回了家。
外婆的家在滨江公园的另一头,是一幢没有电梯的老式公寓。外公已经过世好多年了,舅舅住在单位附近,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外婆一个人过。不过外婆的身体还算硬朗,白天请了保姆照顾生活,晚上也有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和社区医生随时听候调遣,所以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边断流扶着外婆进了家。外婆今天见到边断流帮自己解了围,显出格外的高兴和前所未有的亲热。她打开冰箱拿出饮料,又搬出一堆零食,殷勤地劝边断流吃,后来问起边断流是来锻炼的,应该还没吃早餐,于是还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碗鸡蛋面。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19 14:07:16 +0800 CST  
边断流打了个电话给母亲,把自己在外婆家以及刚才发生的事跟她简短汇报了一下。钟倩茵听了十分高兴,最后嘱咐边断流让外婆以后多长个心眼,就把电话挂了。
这时外婆的面还没有煮好,趁这间隙,边断流打量了一下外婆的家。算上来,自己已经有大半年没来了,以前就算来了,气氛也是比较沉闷,匆匆地吃完饭就走,所以他从来都不曾仔细地打量过外婆的家。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19 20:40:25 +0800 CST  
外婆的家虽然只有三居室,但是面积很大,一个客厅就足有五十多平方,装修虽然是老格局,但是显得精致而气派,正面墙上挂着一副大字横幅,上书:和善世家,是一位已故本市著名书法家赠予的作品;家具清一色的红木,显示出主人的厚重;客厅右侧沙发旁边一排陈列柜,展示着外公和外婆在工作期间获得的各种荣誉奖章和奖杯,很有历史感;左侧是餐桌餐椅,加上电视柜、茶几等。虽然摆放了不少物品,但还是显得空间阔大。
边断流随意踱步,客厅右侧两扇紧挨着的门都开着,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外婆的卧室。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19 20:40:47 +0800 CST  
边断流走到门边,看见外婆卧室墙上挂着一幅放大了的老照片,一对年轻夫妇正襟危坐,前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男孩稍大,女孩才三四岁的样子。这肯定是外公外婆年轻时的照片,前面的两个小孩,不用说就是舅舅和妈妈了。
边断流以前基本没有进过外婆的卧室,更从来没有在家里看到过母亲钟倩茵小时候的照片,于是兴致颇浓,不禁走进卧室,站到照片前面仔细端详了起来。只见母亲扎着朝天辫,满头都是花花绿绿的发夹,虽然照片已经褪色,但依然感到一股鲜艳的气息扑面而来,妈妈的嘴唇上方有一条白色的浅辙,那是鼻涕干了之后留下的印迹,缺了两个门牙的小嘴张开着,正毫无顾忌地笑,但眉眼清秀,已经显出美人胚子的模样。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19 20:41:05 +0800 CST  
边断流看到母亲小时候的样子,不禁也笑了出来。这时外婆已经做好了面,正在招呼他出来吃。
边断流从外婆卧室出来,脸上犹自带着笑。外婆把面端到餐桌上,又端出一碟酱醋,看到边断流的样子,不禁问,断流,什么事这么好笑?
边断流笑着说,我在您卧室墙上看到妈妈的照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妈妈小时候的样子,觉得妈妈超可爱!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20 15:04:18 +0800 CST  
外婆也笑着说,你妈妈呀,别看一个女孩儿家,打小时候起就比你舅舅淘气多了。我柜子里还有不少你妈妈自己收藏的老照片,你要是想看的话,等你吃完面我就带你去看。
边断流点点头,于是两人开始吃面。边断流看到自己碗里放了两个鸡蛋,还有许多捏成团子的精肉馅,而外婆的碗里除了上面撒了点葱花之外,就别无长物。不禁心想,以前老一辈的人,不管现在多么不愁吃穿,这节俭的 惯还是改不了。于是从自己碗里夹了一个鸡蛋和几颗肉馅到外婆的碗里。外婆急了,又把鸡蛋和肉馅夹了回来。几个回合争持下来,边断流只好认输。他看到外婆就像和刚才那对中年男女争吵时一样面红耳赤,但是眼睛里却满是爱怜,幸福的泪水似乎就要夺眶而出,边断流心里一阵酸楚,觉得外婆一个人生活,虽然儿女都未远游,可是却没有陪伴在身边,外公又过世得早,她一个人住在这大房子里,不知道有多孤寂,自己以前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她,实在是太不孝了。想到这里,泪水也不禁作势要出,于是赶紧低头奋力吃面。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20 15:04:54 +0800 CST  
吃完面后,外婆把碗收到厨房,也不急着洗,就兴致勃勃地把边断流领进了卧室,打开门左侧的一个五斗柜的最下面一个抽屉,取出一叠厚厚的照片。
外婆的卧室面积也很大,除了一张大床、大衣柜和梳妆台之外,窗边还摆放着两张单人沙发,单人沙发的中间是一张小桌台。外婆就把照片放在小桌台上,房间采光很好,两人就分坐在两张单人沙发上,边断流把照片拿在手里,仔细看了起来,看完一张,就放下一张。这时候外婆也侧过头来,边断流在看的时候,她就会像个学富五车的讲解员一样在旁边说,这是某某时候照的,和什么人,那时你妈妈多少岁,在什么地方。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20 15:05:19 +0800 CST  
偶尔也会碰上她想不起来的时候,这时候她就会说,这是你妈妈收藏的,我好久都没动过了,只是她自己经常回来翻翻。如果边断流打算按快进键,放在一边不管,她就会有些不甘心,仿佛自己不称职,等边断流看到后面某一张的时候,她就会猛地一拍大腿,说,我想起来了。于是又要边断流把那张照片拿出来,她再重新讲解一番。
等到照片快要看完的时候,边断流觉得自己对母亲的少女时代了解得已经差不多了。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20 21:44:50 +0800 CST  
这时候他有些累了,正准备结束这次穿越年代的旅行,忽然看到手边一张照片,照片上和母亲合影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跟母亲合影的除了家人,一般都是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同学、朋友或闺蜜什么的,从来没有过年龄跨度这么大的组合,边断流扫了一眼,觉得这个中年男人还有些面熟。
边断流觉得有些奇怪,拿起照片仔细一看,这个中年男人竟然是秦殊!
难道妈妈认识秦殊?或者和自己一样,也是他的粉丝?怎么没听她提起过?正在他仔细端详,等待讲解员解说的时候,外婆忽然一把把照片夺走,说,这张没什么好看的,咱们看下一张吧。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20 21:45:18 +0800 CST  
也不知为什么,边断流忽然脑中“咯噔”一下,心里觉得这张照片肯定不同一般。正想再看看,外婆已经把照片全部收起来放进了五斗柜里,说,没什么可看的了,咱们到客厅再说会话吧。
到了客厅之后,外婆给边断流沏了杯茶,边断流一边喝着,一边陪外婆说着话,心里却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于是过了一会儿,就向外婆告辞回家了。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20 21:45:34 +0800 CST  
回到家之后,边断流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跟偶像合个影,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看外婆的神情有些慌张,肯定是对自己隐瞒了什么;再加上这些都是母亲自己的照片,照常理她应该是放在自己家里,这样回忆起青春来不是更方便吗?她为什么要放在外婆家?然后想看的时候自己再回去翻翻。
边断流一向对秦殊的事情很感兴趣。他仔细研究过秦殊的生平,也没在他的自传里看到他提起过母亲。就算母亲只是他的一个寻常粉丝,无足轻重,他也决定找个机会向母亲问个清楚。
机会很快就来了。
楼主 季莫鸣  发布于 2018-03-21 13:59:04 +0800 CST  

楼主:季莫鸣

字数:203757

发表时间:2017-11-05 00:41:2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5-13 21:06:42 +0800 CST

评论数:116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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