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史话】朝鲜半岛大血战(修改稿)

第八十五章 美军的防线

砥平里,坐落在一个小小的盆地中,小盆地的直径大约5公里,四周都是小山包:南面是最高的望美山,标高297米,西南是248高地,西北是345高地,北面是207高地,东北是212高地。
接到死守阵地命令的弗里曼开始重新制定防御部署。形成环形阵地当然是最好的,但其周长至少有18公里,弗里曼的兵力不够,二十三团的兵力虽然包括法国营在内有四个步兵营,以及一个炮兵营和一个坦克中队,总人数约6000人,但是要在这么长的环形范围上部署没有缝隙的阻击线还是不够。
弗里曼在清川江边吃过由于防御阵地有缝隙而让中国军队钻到身后的苦头。最后,弗里曼划定了直径为1.6公里的环形范围,并开始修筑阵地。
美军第二师二十三团在砥平里最后完成的防御体系是:
一营在北面的207高地的南端,二营在南面的望美山,三营在东面的202高地,法国营的阵地地形最不妙,处于砥平里西侧一片平展的稻田和铁路线的周围。
各营之间没有缝隙。即使这样,弗里曼还是觉得兵力太少,不得不把预备队减少到危险的程度:团只留一个连,各连只留一个排。为了使这个远离师的主力团背后达16公里的纵深地带安全,只能在阵地中间加强钢铁的防御了:
弗里曼在环形阵地内配备了6门155毫米榴弹炮、18门105毫米榴弹炮、一个连的高射武器、20辆坦克和51门迫击炮。
环形阵地的前沿,全部环绕着坦克挖了壕沟,密集地布置了防步兵地雷和照明汽油弹。
各阵地之间的接合部,全部用M-16高射机枪和坦克作为游动火力严密封锁,甚至在中国士兵可能接近的地方,二十三团泼水制造出陡峭的冰区。
2月13日日落前,二十三团完成了火炮的试射,并测试了步兵、坦克和炮兵之间的通讯联络系统,并且准备好了充足的弹药和十日份的食品。
天黑了,四周寂静得可怕。美军和法军士兵各自守在阵地的战壕里,等待着他们无法预知的命运。
中国军队确实要打砥平里。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01 04:56:46 +0800 CST  
第八十六章 志愿军的失误

对中国军队来讲,横城反击作战取得了可喜的战果,特别是美第二师位于横城的部队已经开始撤退,南朝鲜第八师的战斗力也遭受了重创。
于是,按照常规,砥平里的美军为了不至于孤立无援定会向南撤退,而如果趁其撤退之时在运动中给予打击,
确实是个扩大战果的好战机。另外,当时中国军队对砥平里敌情的了解是:不到四个营的敌兵力已经逃得差不多了,敌所依托的是一般的野战工事——这绝对是一块送到中国军队嘴边的肥肉。
不准确的敌情判断和盲目的乐观情绪带来的是轻敌思想,由此,中国军队对砥平里的攻击看上去就像是临时组织起来的大杂烩:攻击战先后投入了八个团,八个团来自第三十九、第四十、第四十二三个军,而负责战场统一指挥的是第四十军的—一九师。
—一九师师长徐国夫领受任务时就想不通。别说还没有看过地形和深入了解敌情,这样打乱建制地组成攻击部队,并且让—一九师成立“前指”,而徐国夫对其他部队的情况一概不了解,由于部队严重缺乏通讯手段,一旦打起来很难协同。
徐国夫要求把战斗发起时间往后拖一下,以便了解敌情和战场地形,与参战的各个部队为通协商一下,特别是,他想等—一九师的主力团三五五团回来,这样打起来心里才能有点底。
但东线指挥部坚决不同意:“敌情不过是一两个营,可能已经逃跑了一部分,必须迅速抓住敌人,不能拖延!”
砥平里反击战预定的攻击时间是门日上午。但此时在砥平里的中国军队无法实施攻击。
徐国夫师长仓促召集参加攻击部队的指挥员会议。令徐国夫恼火的是,第四十军三五九团团长没来,派来的是政委。
而第四十二军的三七五团只派来个副团长。但这位副团长却带来了砥平里的真实情况:那里不只有一两个营的敌人,而且敌人根本没有要逃跑的迹象,摆出的是坚守的架势。
徐国夫立即把情况向上级报告,但没有得到回应。
会刚开完,又传来让徐国夫吃惊的消息:配合攻击砥平里的炮兵第四十二团,因为马匹受惊暴露了目标,现已遭到空袭,不能按时参加战斗。
这意味着火力本来就弱的中国部队没有了炮火支援,只能靠手中的轻武器作战了。
这时,第四十二军一二五师三七五团在向砥平里接近的路上遭遇敌人而受阻,第四十军—一九师三五六团也因行动迟缓,没按时赶到攻击地点,结果,在徐国夫指挥的方向上只有三五七团和三五九团两个团。
砥平里交战双方兵力和火力对比严重失衡的攻击在13日晚开始了。
徐国夫当时不知道,其实还有几支中国部队也参加了对砥平里的攻击,只是由于通讯手段落后他们没能互相联系上。
在指挥混乱的攻击中,只有中国士兵的无所畏惧的献身精神在砥平里被火光映红的夜晚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三五七团三营七连在连长殷开文和指导员王玉峋的带领下,向着敌人炽热的火力扑上去。
突击排在通过冰坡的时候,在敌人射来的猛烈枪击当中损失严重,但是他们无畏生死地顽强突击,占领了敌人的前沿阵地,但立刻,阵地受到美军极其猛烈的炮火袭击。连长殷开文牺牲。
阵地开始在中美士兵手中来回易手,指导员也牺牲了。七连以其巨大的伤亡,在美军的阵地前沿与之争夺,他们没能接近美军的主阵地。
三五九团九连指导员关德贵是个有名的“爆破英雄”,在第一次战役中他带领土兵顽强地坚守阵地,手和脚都被凝固汽油弹严重烧伤。在这次攻击中,他带领突击队冲在最前面。
在攻击第一个山头的时候,他的胳膊负伤,在打第二个小山包的时候,他的腿又中弹,棉裤和棉鞋都被鲜血浸透。
徐国夫指挥着两个团一直打到天亮,没能占领一块敌人的主阵地,部队伤亡比预想的要大得多。
第三十九军—一五师奉命参加打砥平里的战斗时,全师上下都很高兴。因为听说砥平里敌人兵力不多,觉得这下能立大功了。
所以,13日在研究作战计划时,师长王良太主张以三四四团为一梯队,三四三团为二梯队,三四五团为预备队进行攻击。
三四三团团长王扶之对这个主张有意见,王团长个敢打硬仗的好手,他觉得把他列在二梯队心有不甘,而且他多少有点“私心”:
砥平里就那么点敌人,跟在三四四团后面进去,不是什么功也没有了嘛。于是,王扶之提出三四三团和三四四团并肩打进去。
师长和政委交换了意见,同意了王扶之的建议。
黄昏,三四三团开始攻击。在攻下第一个山头的时候,他们向师指挥部报告:“我们打到砥平里了!”
师指挥部的回答是:攻击并且占领!
当王扶之再次打开地图核对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打下的根本不是抵平里,而是抵平里外围一个叫马山的山头。
更让王扶之意外的是,通过对俘虏的审问才知道,砥平里根本不是“没多少敌人”,坦克大炮不说,光兵力就有6000多!
王扶之赶快向师指挥部报告,并且立即命令部队,在天亮之前,无论如何要做好敌人向马山外围反击的准备。
参加对砥平里攻击的第四十二军一二六师三七六团也犯了和三四三团一样的错误。
这个团被配属第三十九军,接到攻击批平里的命令后,团长张志超立即带领部队开始行动。
他们迅速拿下挡在他们攻击路线上的一座小山,并且按照地图上所指示的路线,向砥平里扑过去。当按照判断的方位和计算的行进时间应该到达批平里的时候,他们发现山谷中有一个小村子。
夜色中,有开阔地,有房舍,有公路,有铁路,一切都和地图上的抵平里标志一致,于是三七六团毫不迟疑地开始了强攻。
二营打头阵,团属炮兵压制敌人的火力,三营从侧翼配合,尖刀班的士兵每人带着十几颗手榴弹,冲进村庄一齐投掷,霎时间这个村庄被打成一片火海。
守在这里的美军顶不住了,向暗夜中溃退而去。张志赵兴奋地向师指挥部报告:“我们已经占领砥平里!”
指挥部一听很高兴,没想到砥平里这么好打,还有几个团还没用上呢!于是命令同时向前运动准备攻击砥平里的三七七团停止前进,因为砥平里的战斗结束了。
一二六师师长黄经耀究竟是有经验的指挥员,越想越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么容易,于是又打电话给张志超,问:“你给我仔细看看,公路是不是拐向西南?铁路是不是拐向东南?”
张志超说:“这里的公路和铁路是平行向南的!”
黄经耀头嗡的一声大了:“张志超!你给我误了大事!你打下的那个地方叫田谷,砥平里还在田谷的东南!给我立即向砥平里攻击!”

三七六团赶快集中部队,以一营为主攻,向真正的砥平里攻击。一营在7门山炮和23门迫击炮的支持下,连续向砥平里攻击了三次,炮弹很快就打光了,兵力损失无法补充,天亮的时候没有任何成果。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02 06:04:46 +0800 CST  
第八十七章 铁与血的较量

14日,白天到了。
美军的飞机铺天盖地而来,轮番在中国军队的所有阵地上进行了前所未有的猛烈射击和轰炸。
中国军队的官兵们自从入朝作战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飞机集中在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天空中。
美军飞机整整轰炸了一个上午,然后,砥平里的美军和法军开始出动坦克和步兵,向中国军队的阵地进行极其凶狠的反击。
在三四三团二营的马山阵地,从砥平里出击的美军和法军多达五路,火力之强令阵地上的中国士兵抬不起头来。
二营伤亡严重,班和排的建制已经被打乱,但从不同方向冲击而来的
美军一次又一次发起冲锋,二营营长王少伯在给王扶之团长的电话中声音都变了调:“团长!快下命令撤退!不然,二营就打光了!”
王扶之的回答是:“要是把阵地丢了;我杀你的头!”
说完,王扶之就后悔了,后悔不该在这样的时刻对自己部下说这种话。但是,不是要坚决打砥平里嘛,马山这个地形优越的冲击出发点要是丢了,还怎么打下去?
王少伯硬是指挥士兵们在马山阵地上坚持了一个白天,虽伤亡巨大,但阵地没丢。
在另一个方向上的三五九团的阵地上没有可蔽身的工事。
美军飞机来回地俯冲轰炸扫射,这些飞机有的来自美国海军的航空母舰,有的来自南朝鲜釜山的机场,重型轰炸机则来自日本板付机场。它们在很低的高度上掠过,发出的啸音震耳欲聋。
与三五九团阵地相邻的高地依旧在美军的控制之下,美军在高地上使用坦克的直射火炮和M一历高射机枪,居高临下地近距离向中国阵地上进行射击,中国士兵的射击完全被压制了,处在束手无策被动挨打的境地。
团长李林一刚在电话机中向各营传达了“坚守阵地”的命令之后,线路就被炸断了。想和最前面的三营取得联系,但在连续不断的轰炸中三营根本听不见。
李林一给通信连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接通电话线!结果连续冲上去七个电话员,全部倒在半路上,无一生还。
天终于黑下来了,熬过白天的中国士兵向砥平里主阵地冲击的时刻又到了。
14日夜晚,中国军队参加批平里攻坚战的各团都已到齐了,他们从四面八方一齐开始向这个不到两平方公里的小小环形阵地开始了前赴后继的攻击。
在炮弹和手榴弹连续不断爆炸的闪光中,美二十三团各营的前沿阵地同时出现了激战状态。
中国士兵冒着美军布置下的一层又一层的拦截火力毫无畏惧地冲锋,前面的士兵倒下,后面的士兵踏着尸体前进。
环形阵地内到处是跃动的中国士兵的影子,这些身影因为棉衣的缘故。看上去十分臃肿,但他们滚动前进时瞬间即逝。
美军所有的坦克和火炮用最密集的发射速度向四周喷出火焰,在中国士兵冲击而来的每一条路上形成一面面弹雨之墙。
接近午夜的时候,激战到达最高潮,与地面上流淌的鲜血相呼应的,是战场上空大约每过五分钟就升起的~群密集的照明弹,而由几十条曳光弹组成的光带,接连不断地平行或者交叉地穿过照明弹的白光之下。
美军支援而来的夜航飞机投下了由降落伞悬挂着的更为刺眼的照明弹,长时间地如巨大的灯笼一般在砥平里双方士兵的头顶摇荡。
望美山方向的美军阵地在午夜时分失守了,二营G连的一个排只剩下施密特中士还活着,三排也只剩下了六名士兵。
在营长爱德华的严厉命令下,连长希斯得到了弗里曼团长从团预备队抽出的一个特种排和几辆坦克的补充,开始对中国军队进行反冲击。
但是,美军负责掩护的迫击炮受到中国军队炮火的压制,反冲击的士兵还没冲出多远就出现了六人伤亡。
在继续向前冲击的时候,中国人的子弹从侧面射击而来,原来旁边的阵地也被中国军队占领了。
突击排很快全部伤亡,希斯亲自带领士兵冲击,结果在一个上坎上被子弹打倒。
一个士兵拉着他往回拖,上来的拉姆斯巴格上尉在照明弹的光芒下看到了这样的情景:这个士兵的胳膊被打烂,一块皮肤挂在断裂的伤口上。他用一只手拉着一个人,这是胸部中弹已经昏迷了的希斯。
这时,中国士兵开始了又一轮冲击,G连残存的土兵活着逃回环形阵地的,仅仅是很少的几个人。
在砥平里环形阵地中与中国士兵彻夜血战的,还有一个法国营。法国营由拉尔夫。蒙克拉中校指挥。
拉尔夫是个具有传奇色彩的法国军人,军服上挂满了各种军功勋章,他在他所经历的战斗中曾经16次负伤,现在一条腿还痛得厉害。
朝鲜战争开始的时候,他是法国外籍军团的监察长,军衔是中将,他认为能带领法国军队参加朝鲜战争是一种殊荣,自愿把自己的军衔降为中校。
当中国军队开始冲击的时候,这个老中校命令拉响手摇警报器,警报器尖锐而凄厉的声音响彻夜空。
法国士兵一律不带钢盔,头上扎着红色头巾,叫喊着“卡莫洛尼”的口号。
“卡莫洛尼”是一个墨西哥村庄的名字,90年前在这个村庄有65名法国外籍军团的士兵在与墨西哥士兵的战斗中全部战死,无一投降。
这个法国营中的大部分士兵,都是法国原外籍军团的老兵。他们在和中国士兵拼刺刀的同时,还跟那些从前沿跑下来的美国士兵的屁股:“该死的,回到那边山头上去!反正你得死,不如死在山头上!”
但是,法国人的反冲击也连续失败,弗里曼团长不得不使用预备队来堵住中国士兵的蜂拥而上,但是由于G连阵地失守,环形阵地已被中国军队突开一个很大的缺口,环形变成了凹形。
就在砥平里环形阵地出现危机的时候,二十三团团长弗里曼上校的手臂中弹。
也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中国军队最不愿意看见的情景出现了:天又一次亮了。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02 18:32:11 +0800 CST  
第八十八章 惨烈的阻援战斗(1)

与砥平里血战同时进行并且同样残酷的,还有在美军向砥平里增援的方向,中国军队所进行的阻援战。
在那里,中国士兵血肉之躯所要面对的是滚滚而来的美军坦克群。
13日,当砥平里开始受到中国军队攻击的时候,李奇微命令美第二师三十八团立即北上增援。
三十八团没有走出多远,便受到中国军队的阻击,双方战斗激烈并形成胶着状态。
14日,砥平里的弗里曼上校一次又一次要求立即增援的电话弄得李奇微心烦意乱,他只有再派出增援部队去解救被围攻中的二十三团。
但是,美第十军正面已经没有可以调动的部队了,如果再增派部队,只有动用预备队。战争中防御一方如果到了动用预备队的地步,至少说明整个防线的兵力布局已到捉襟见肘之时了。
阿尔蒙德后来说,那时第十军正面的防线,由于砥平里的突出,原州与阳平里之间出现很大的空隙,如果中国军队不那么专注地攻击砥平里,而是在围攻砥平里的同时,向原州方向实施如同像横城反击规模的猛烈攻击,那么联合国军队的东线肯定会全线崩溃。
阿尔蒙德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他还没有他的上司李奇微那样更深刻地洞察到中国军队“礼拜攻势”的规律。
正是横城一役使美第二师和南朝鲜第八师受到打击并且后退,才造成了原州防线上危险的空隙,但是从中国军队发动横城反击战至今,已经有十多天了,中国军队持续大规模进攻的时间只能是八天。
而在大规模攻势结束后到发动新的战役,至少需要一至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因此,持续的攻击对当时的中国军队来讲已经没有可能了。
如果中国军队具备持续进行大规模攻势的能力,根本不会等到现在,所有的联合国军队包括阿尔蒙德本人早已经乘船进离朝鲜了。
李奇微命令美骑兵第一师五团立即北上增援砥平里,他要求五团无论受到何种规模的阻击也要突过砥平里,哪怕只突进去一辆坦克。
李奇微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坚守砥平里。
美骑兵第一师五团团长是柯罗姆贝获上校。14日下午,五团在距离砥平里以南六公里的地方集结了部队。
这是一个庞大的而混杂的部队;五团的全部兵力加上两个野战炮兵营,一个装备M一物重型坦克的坦克连,两个装备MA-76G型坦克的坦克排,一个工兵连,一个装载着支援抵平里各种物资的大型车队,还有一个专门准备到砥平里处置伤亡美军的卫生连。
鉴于砥平里的危机,增援部队不顾美军夜间不战斗的惯例,于14日下午间时出发了。
坦克在前后掩护,中间是步兵、炮兵、工兵和车队,增援的队伍在狭窄的土路上足足延伸了三公里长。
部队前进了大约一公里,土路上的一座桥梁被中国军队炸毁。整个行进停止,等待工兵修桥。
这时,正是中国军队在五公里外的砥平里进攻最猛烈的时候,已经负伤的弗里曼上校在电话中问柯罗姆贝茨上校大喊:“迅速向我接近!”
桥整整修了一个晚上才修好。
15日早晨,五团继续出发。刚过了桥,立即受到中国军队的阻击。阻击的火力来自两侧的高地,行进又停下来。
由于是白天,五团在美军飞机的支援下向公路两侧的高地展开,一、二营以及两个炮兵营的36门火炮掩护三营和车队沿着公路向前推进。
阻击美骑兵一师五团的是中国第三十九军的—一六师和第四十二军的第一二六师。
这恐怕是美骑兵一师五团人朝作战以来所遇到的最顽强的阻击了。中国军队占领了公路边所有的有利地形,他们居高临下射击,虽然火力的猛烈程度比不上美军,但是中国军队迫击炮的落点十分准确,停止在公路上的车队和坦克目标十分明显,于是伤亡很大。
五团的一营和二营分别向两侧的高地进行冲击,在空中火力的支援下,他们开始拿下一个个高地,但高地常常是刚刚占领立即又被反击下来。
“伤亡巨大的中国军队好像越打越多,中国士兵的忍耐力和对死亡的承受力是惊人的。”战后柯罗姆贝获上校这样说。
美军战史对中国军队的曲水里阻击的评价是:“非常坚决,异常顽强”
五团与中国阻击部队的交战一直打到中午,原地没动。
砥平里的美军二十三团依旧承受着中国军队的攻击,这一次,中国军队在白天依然不停止攻击,看来砥平里的局势真的不妙了。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03 05:16:46 +0800 CST  
第八十九章 惨烈的阻援战斗(2)

增援的五团因被中国军队阻击而进展缓慢,令柯罗姆贝茨上校夹在李奇徽和弗里曼两边的责骂之中。
中午时分,他明白了自己要不就受军法处置,要不就创造个奇迹,已经没有第三种选择了。
距离砥平里只有五公里,如此近的距离竟然是如此遥远。
最后,柯罗姆贝茨上校终于下了决心:不管那些载满物资的卡车,也不管那些与中国士兵扭打在一起的士兵,甚至不管那些炮兵了,他要自己亲自率领一支坦克分队,凭借着厚厚的装甲,硬冲到砥平里去。
柯罗姆贝获抱定了一死的念头。
下午15时,坦克分队组成完毕:一并23辆坦克,四名专门负责排雷的工兵搭乘在第二辆坦克上,坦克连连长乘坐第四辆负责指挥坦克的前进,上校本人乘坐第五辆坦克指挥全局,三营管长和L连连长乘坐第六辆上指挥步兵,三营L连的160名士兵分别蹲在后面的坦克上跟随冲击。
同时,一营和二营受命在公路两侧边前进边掩护,炮兵要不惜把炮弹打光也要把中国军队的阻击火力压制住,上校还要求空军的轰炸机向面向公路的两个斜面进行最大可能的炮和轰炸。
在坦克分队的最后,有一辆收容伤员的卡车,至于这辆卡车能不能冲进到砥平里,就只有看它的运气了。
柯罗姆贝茨给弗里曼打电话:“恐怕运输连和步兵进不去了,我想用装甲分队突进去,怎么样?”
弗里曼说:“我他妈的不管别人来不来,反正你要来!”
45分钟之后,这支孤注一掷的坦克分队开始前进了。
美军的轰炸机沿着坦克分队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高地开始了猛烈的轰炸,公路两侧两个营的美军则全力向中国阻击阵地发动钳制火力的进攻,联络飞机在头顶来回盘旋,担任引导炮兵射击和报告前方敌情的任务。坦克分队每辆坦克的间隔是50米,整个突击分队的长度为1.5公里。
在接近砥平里的地方,有一个叫曲水里的村庄,坦克分队刚刚看见村庄里的房舍,就遭到了中国军队迫击炮的猛烈拦截,长长的坦克队伍被迫停下来。
无论天上的飞机和地面的坦克的火力如何压制,中国士兵的子弹依旧雨点般地倾泻而来。
坦克上步兵的任务是掩护坦克的前进,但是这些步兵很快就跳下坦克,跑进公路边的雪坑里藏了起来。
柯罗姆贝茨在对讲机中大喊:“我们打死了几百名中国人!”但是他阻止不了坦克上的步兵的逃跑。当坦克继续前进的时候,几十名步兵包括两名军官被扔下了。
曲水里是个小村庄,公路从村庄的中央通过。中国士兵从村庄两侧的高地上向进入村庄的坦克分队进行射击,手榴弹在坦克上爆炸,虽然不能把厚装甲的坦克炸毁,但是坦克上的步兵无处躲藏。
有的中国士兵直接从公路两侧的房顶上跳到坦克上与美军士兵格斗,并且把炸药包安放在坦克上引爆。
坦克连连长因为有的坦克已经燃烧,要求停下来还击,被柯罗姆贝获上校拒绝了,他叫道:“往前冲!停下来就全完了!”
通过曲水里村庄之后,坦克分队的数辆坦克被击毁,搭乘坦克的L连160名士兵只剩下了60人。
在距离砥平里约两公里的地方,公路穿过了一段险要的隘中:这是一段位于望美山右侧,于山腰凿开的极其狭窄的豁口,全长140米,两侧的悬崖断壁高达15米,路宽仅能勉强通过一辆坦克。
当柯罗姆贝茨的第一辆坦克进入隘口的时候,中国军队的一发反坦克火箭弹击中了坦克的炮塔。
四名工兵乘坐的第二辆坦克进入隘口以后,火箭弹和爆破简同时在坦克两侧爆炸,坦克上的工兵全被震了下来。
受到打击最严重的是坦克连连长乘坐的第四辆坦克,在被一枚火箭弹命中之后,除了驾驶员还活着,其余的人包括坦克连连长希阿兹在内,全部死亡。
幸存的驾驶员把这辆燃烧的坦克的油门加大到最大限度,猛力撞击其余毁坏的坦克,终于使狭窄的隘口公路没有被堵死。
在悬崖上面的中国士兵把成束的手榴弹和数个捆在一起的炸药包扔了下来。
坦克连连长死了,没人指挥坦克的前进。冲过了隘口的坦克调回头压制中国士兵对隘口的攻击,没有通过的坦克也在后面向中国士兵开火。
一直跟随坦克搭乘到这里的步兵成了中国士兵射击的靶子。至于队伍最后面的那辆收容伤员的卡车,虽在中国军队的夹击下一直跟随到这里,但它只是到了这里,卡车被打坏了,车上的伤员全部下落不明。
冲过隘口,柯罗姆贝茨在坦克中立即看见了在砥平里外围射击的美军坦克以及与中国士兵混战在一起的美军士兵。
他立即命令与砥平里的美军坦克会合,然后向中国军队围攻砥平里的阵地开炮。
砥平里的美军二十三团听说骑兵一师五团到达的消息,如同得到百万援军一般欢呼起来。
实际上,美骑兵一师五团的增援部队到达砥平里的只有十几辆坦克和23名步兵,23名步兵中包括13名伤员。
增援的坦克一路冲杀过来基本上已经没有弹药了。因此柯罗姆贝茨上校九死一生地到达了砥平里,除了给了二十三团以心理上的支援外,没有军事上的实际意义。
所幸的是,15日下午,中国军队停止了攻击。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04 05:40:55 +0800 CST  
第九十章 志愿军撤退


对砥平里攻击的停止是在中国基层军官的坚决要求下决定的。
在中国军队的战史中,下级指挥员在战斗中向上级指挥员提出“不打”的要求,砥平里属罕见一例。
对砥平里之战意见最大的是第三十九军军长吴信泉将军。
2月6日,上级的指示是:第四十二军集中力量打砥平里。
但后来因为第四十二军距离砥平里太远,这个命令没有执行。
后来,命令第四十军和第四十二军各派一个师包围砥平里,但最后对砥平里实施的包围仅仅是在北面和西面。
在东、南方向没有中国部队,还叫什么包围呢?原来的指示是:第三十九军的—一五师和一一六师沿汉江北岸东进,—一七师到龙头里集各结,但实际上还没等到集结,一一七师又奉命南进。
横城反击战结束,一一五师受命西进,从东面打砥平里,部队前后绕了一个大圈子,这样的调度别说打仗,急行军也把部队拖垮了。
—一五师由于距离砥平里的路程远,直到12日下午15时才攻击到马山,而在—一五师打马山的时候,砥平里的西、北两面都没有枪声,后来才知道第四十军和第四十二军是上半夜攻击的,后半夜攻击停止了。
15日上午,吴信泉军长接到关于对砥平里攻击的三个师一律归第四十军指挥的命令时,他已感到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显示出诸多不利的迹象。
邓华指挥部完全可以直接指挥三个师作战,怎么打到困难重重的时候反而突然变更指挥权呢?而“邓指”又打来电话,命令16日务必拿下砥平里。
在砥平里坚守的美军并非原来估计的兵力数字,不但有6000人之多,而且防御工事十分坚固,我军以野战方式攻击根本攻不动,况且敌人的飞机、大炮、坦克的火力十分猛烈,我军参加攻击的三个师所有的火炮加起来才3O多门。
兵力和火力的对比如此悬殊,16日拿下砥平里的依据是什么呢?
战士的伤亡实在是太大了,已经不能再这样伤亡下去了。
当邓华指挥部给第四十军打来电话,责成第四十军军长温玉成统一指挥对砥平里的攻击,并要求“十六日务必拿下砥平里”时,温玉成几天以来积存的不满爆发了。
这位富有战斗经验的军长明确地表示,这场对砥平里的战斗,是没有协同的一场乱仗,是以我之短对敌人所长的一场打不胜的战斗,必须立即退出攻击。
温玉成军长直接给邓华打了电话,明确建议撤出战斗。
邓华让温玉成“不要放下电话”,立即向彭德怀报告了温玉成的建议。
彭德怀表示同意。
15日下午18时30分,志愿军总部收到“邓指”的电报:彭洪解并金韩:
各路敌均已北援砥平里之敌,骑五团已到曲水里。 午已有五辆坦克到砥平里,如我再歼砥平里之敌将处于完全被动无法机动,乃决心停止攻击砥平里之敌。
已令四十军转移至石阳、高松里、月山里及其以北地区。三十九军转移至新仓里、金旺里、上下桂林地区。四十二军转移至蟾江北岸院垡里、将山岘以北地区。
六十六军转移至原州以北地区。一二六师转移至多文里、大兴里及川北地区,并以一部控制注邑山。各军集结后。再寻消灭运动之敌。因时机紧迫未等你回电即行处理毕。
砥平里战斗结束。
砥平里战斗,中国军队的伤亡人数是惊人的。参加攻击的中国军队八个团中,仅第四十军参加攻击的三个团就伤亡1830余人。
三五九团三营的官兵几乎全部伤亡,三营营长牛振厚在撤退时说什么也不离开遍布着他的士兵尸体的阵地,最后硬被拖下来。
三五七团团长孟灼华在向上级汇报士兵伤亡的情况时,因痛苦万分而泣不成声。
中国军队对砥平里的攻击没有达到预期目的。
战后,志愿军邓华副司令员为此做了专门的检讨。
15日夜,天降大雪。
当晚,砥平里环形阵地中的美军士兵和法军士兵紧张地等待着中国军队的再次攻击。
大雪中,阵地的周围先是漆黑一片,然后突然出现了密集的火把,但是中国军队没有攻击。火把在低平里环形阵地的四周晃动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阵地的周围白雪茫茫,天地间一片寂静。
15日夜,中国士兵们在火把的照明下,寻找并且抬走了阵亡官兵的遗体,没有寻找到的,便很快被纷飞的大雪掩埋了。
中国士兵抬着伤员和阵亡战友的遗体,押解着俘虏开始向北转移。
第三十九军指挥部撤退时,经过了一个星期前横城反击战中—一七师歼灭美二师九团一部的鹤谷里战场。
战场的公路上依旧布满了残破的坦克和汽车,横七竖八的美军士兵的尸体僵硬地躺在雪地上,很多尸体已经被美军自己投下的凝固汽油弹烧成一团焦炭。
不远的地方,由第三十九军军保卫部押解着的300多名美军俘虏正在一个小村庄里碾米,为他们自己准备行军的干粮、他们似乎已很内行地在大雪中围着牛拉的石碾子转圈。
40多年后,一位美国历史学家在南朝鲜收集关于朝鲜战争的资料时,特别访问了砥平里。
一位南朝鲜老人说,他当年曾经在这里掩埋过中国人民志愿军士兵的尸体。
根据老人提供的线索,美国历史学家在北纬37℃线附近挖出了19具中国士兵的遗骸,遗骸四周的冻土里还散埋着中国士兵用过的遗物,包括军装、子弹、水壶、牙刷、胶鞋等等。
1989年5月12日,中国新华社电告:
新近在南朝鲜境内发现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遗骸安葬仪式,今天下午在朝鲜军事分界线边境城市开城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陵园举行。
我十九具烈士遗骨,是今天上午在板门店召开的朝鲜军事停战委员会第四百九十五次秘书长会议上,由军事停战委员会“联合国军”方面移交给朝中方面的。
这是自朝鲜战争停战以后,在南朝鲜境内发现志愿军烈士遗骨最多的一次。
同时发现的还有数百件志愿军烈士用过的各种遗物,也已交给朝中方面。
1989年5月12日,中国新华社播发了记者黎能静从朝鲜开城发回的这条消息。
消息传回国内,其时已经七十八岁高龄,白发苍苍的原39军军长吴信泉中将闻讯泪流满面……。
酷烈、血腥的砥平里之战,使小小的朝鲜村庄砥平里成为无论是中国军队、美国军队,还是法国军队都留下了深刻记忆的地方。
南韩人编写的《韩国战争史》得意地吹嘘道:
“砥平里战斗,是美军同中共军作战中在战术上取得的第一个成功战例,鼓舞了全军的信心和希望,解除了美军决策当局对战局发展所抱的疑虑。这次胜利的意义可与英国第八军在阿拉曼取得的胜利相比拟,也可以说是‘第二仁川’。”
这次失利对美军来说也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战斗结束后,李奇微巡察了遗尸累累的砥平里战场,连连感叹:“算是幸运,总算没有被中国人整垮,我们熬过来了……”
砥平里,这个朝鲜南部不起眼的小山村从此载入了朝鲜战争的史册。砥平里战斗规模虽然并不大,但却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
中国军队虽然只是稍挫刀锋主动撤围,但却暴露了自己的主要弱点。从此,美军再遇上穿插迂回包围,也有了敢于固守待援的信心。
美第8集团军军事历史科编写的该军简史中也声称:
“步兵第2师在砥平里的英勇坚守后来证明是挡住共产党进攻的转折点。”
而美国军政首脑也通过此役认定中国军队武器装备落后,火力极为薄弱,攻坚能力差,即使能达成穿插突破的有利态势,也会因为供应困难而难以坚持持久作战,进行深远突进,从而增强了对朝鲜战局的信心,更加确立了要在朝鲜打下去的决心。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07 18:39:31 +0800 CST  
第九十一章 血溅砥平里(1)

2月12日,歼击南朝鲜第八师的战斗接近尾声。四十军军长温玉成和一一九师师长徐国夫被叫到放谷的“邓指”接受战斗任务。
邓华副司令员亲自交待说:攻占横城,砥平里就显得特别突出。兵团决心集中目前能够机动的部队,四十军一二九师(欠三五五团)、一二○师的三五九团、四十二军一二五师的三七五团,配合军炮兵团,于13日傍晚攻打砥平里。责成一一九师组成“前指”,位于长海北侧负责战场的统一指挥,
徐国夫师长缺少精神准备,连地形也没有看,心里没有数。另外兄弟军师的各个团互不熟悉,又缺少有效的通信联系,连面也见不到,难以统一行动,弄不好就得打乱仗。他要求把攻击的时间缓一缓,以便进一步了解一下敌情和地形;也想等本师的主力三五五团归建,打起来顺手更有把握。
“敌人跑了谁负责呀!”邓华副司令员态度很坚决,他觉得打仗不能四平八稳,必须趁热打铁。他对徐师长说:“敌情不过是一至两个营,可能已逃走一部分。未逃的敌人也可能乘隙逃走,必须迅速抓住敌人,先期歼灭,不能拖延。”
徐国夫看了看温军长。温玉成沉默不语。副司令员直接向师里布置任务,他不了解情况,不便插言。下级只能服从上级,徐国夫负不起放跑敌人的责任。然而,这个敌情判断却是错的。
首先砥平里的守敌不止两个营,而是美二师二十三团一个整团、法国加强营、炮兵营和一个坦克中队,共约6000余人。其次也不是准备逃跑之敌,而是奉命死守砥平里。
原来二十三团弗尔曼团长确实准备于14日开始撤退,第十军军长阿尔蒙德将军也表示同意。
但是,李奇微司令官却严肃命令:“不得放弃砥平里。”并对阿尔蒙德说;“要撤出砥平里,我就先撤了你!”
费尔曼放弃撤退计划,立即加强了环形防御阵地。沿周围高地构成野战防御工事,主阵地在砥平里东西之229高地、凤尾山、247.8高地地区。
阵地内设有暗堡、掩体、掩蔽部和交通壕沟。前沿设有多道铁网和地雷区。并在便于我军接近的地方泼水结冰造成峭壁冰区。
各阵地间筑有急造军路。主要道路和阵地间隙均以严密的火力封锁,并以坦克和M一16自行高射机枪作为游动火力点加强在一线阵地,再一次用地雷和机枪封锁了所有间隙,接受了以往的教训,不留任何可以渗透穿插的余地。
以上这些情况都是事后才了解到的。当时则认为守敌只是准备逃跑的两营美军。根据这样错误判断定下的决心,自然也是错误的。刚刚又歼灭了伪第八师,更增加了几分盲目情绪。
都看着砥平里的守敌是块肥肉,都想轻而易举地拣点便宜。
作为“前指”负责人的徐国夫同志却感到勉为其难。于2月13日上午召集本师的三五六团、三五七团和一二○师的三五九团和军炮团的领导干部都到“前指”当面授领任务。
但是因为没有现场勘察地形,只能在十万分之一的作战地图上区分作战任务。心里头总觉得很不踏实。
具体任务是;三五六团迅速进至上高松,首先攻击363、319高地,而后沿铁路以东向砥平里攻击;
三五七团由望陵里出发,首先攻占广滩里,而后以一个连攻取葛芒山脚,监视葛芒山之敌,主力沿公路及广滩里东山向凤尾山攻击,得手后即向砥平里攻击;
三五九团首先攻占229高地,而后向砥平里攻击。要求各团于13日17点30分钟,在炮火支援下发起攻击。
会上有两件事,使徐国夫师长心里很不痛快。
一是一二○师三五九团团长李林一没有到会,只是团政委肖锡三来授领任务。使他感到这是没把他这个“前指”放在眼里。这种打乱建制的做法不利于作战。
二是四十二军一二五师的三七五团也只派一位副团长李文清来听会。他从砥平里前线来,了解一些情况。
据他讲:砥平里的敌军不只是法国营等一两个营,还有美二师的二十三团。也不像是要跑,而是要固守阵地。徐国夫很重视这个情况,马上让夏克参谋长向上反映,然而却没有反响。
一切布置就绪之后,又发生了预料之外的问题。炮兵四十二团在13日下午,因为马匹受惊暴露了目标,遭到空袭,陷于瘫痪,当晚未能投入战斗,使攻击部队失去了炮火支援。只能靠手中的轻武器与敌战斗。
四十二军的三七五团通过401.1高地之后,即与一一九师失去联络,当天也未投入战斗。
本师的三五六团为不失时机抓住敌人,白天运动至上高松北沟。
16时30分团前卫连即进至363高地,但未发现敌人。团主力于18时到达后,没有停留,继续向敌逼近。
前进至319高地又未发现敌人。团里遂于21时以一、三营并肩沿铁路向砥平里前进。到达新岱、望美山、马山一线时天已经亮了,该团即停止攻击,控制已占阵地。
13日晚上接触敌人投入战斗的只有三五七团和三五九团,各投入两个营。这样兵力不占优势,火力绝对劣势。加强的3个炮兵营头一天均未进入阵地。
三五七团三营的两门迫击炮带炮弹84发,在部队发起攻击之前,就零打碎敲地打完了。到部队发起攻击仅剩4发炮弹,根本无力支援战斗。
而敌军榴弹炮26门,迫击炮51门和坦克炮21门,一夜之间平均每门炮打出炮弹250发。
这种火力悬殊,简章不成比例。由此可以想见,战斗打的何等艰苦。然而我们的突击部队却英勇顽强无所畏惧,前赴后继,可歌可泣。
三五七团三营七连连长殷开文同志带领二排紧跟着突击队一排向凤尾山发起攻击。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09 05:01:18 +0800 CST  
第九十二章 血溅砥平里(2)

那是一个严寒的冬夜,山沟里到处是深深的积雪。突击排在敌人泼水冰坡上前进,跌倒了,爬起来;滑下来,再爬上去。
炮弹在身边爆炸,子弹在耳边穿飞,指战员们奋不顾身地向山上扑去。已经快到山顶,接近了敌人的铁丝网,殷开文忽然听到副连长那艰难而倔强的声音:
“小范,快把我架上去!我要跟美国鬼子死拼到底!”
是副连长负伤了!看来一排伤亡很大。
连长果敢地抬起头,挥着驳壳枪一声怒呼:“同志们,给副连长报仇!”带头冲在最前面。
连长的喊声和行动,震动了同志们的心坎。
“冲啊!”
战士们都跳起来,跟着连长向敌猛扑,一下挑开了铁丝网,冲上山顶,攻占了美军的阵地,守敌狼狈逃窜,在阵地上扔下了20来个鬼子的尸体。
殷开文看了看表,兴奋地说:“同志们,我们只用了20分钟就拿下敌人这个阵地!”
我军占领了这个山头,就像掐住了敌人的脖子。敌人立刻集中炮火向这座小山轰击,小山上火光闪闪,烟雾弥漫,弹片纷飞。刹时间白雪被熏黑了,土地被犁松了,堑壕被轰平了……
殷开文带领战士爬出被打坏的工事,滚进刚炸开的弹坑,竭力躲避炮火,保存实力,准备还击敌人的反冲击。
然而伤亡越来越大,显得势孤力单了。殷开文对身边的七班王永茂说:“你们坚持守住阵地,我去把炮排调上来!”
殷连长说着站起身来,一发迫击炮弹在旁边爆炸开来,炮烟刚散,他继续往前走,可是一发子弹射穿了腹部,他跌倒了!
王永茂见连长负伤了,爬过来,要给他包扎。
殷开文摆手吼道:“别管我,鬼子反击了,给我打!”
敌人已经发起反冲击,100多个鬼子“嗷嗷”地叫着爬上山来。
殷开文伤口的鲜血殷殷涌流,依然强忍巨痛,支撑起身体、挥着驳壳枪向敌人射击。’
在紧急时刻,指导员王玉岫带着炮排增援上来,打倒了冲上山来的4个鬼子,打退了敌人的反击。
王指导员亲自包扎了殷连长的伤口,让同志们硬把他抬到包扎所。但是殷开文流血过多,脸色惨白,终于停止了呼吸。
王玉岫指挥阵地上的同志打退敌人一次又一次反击,腿和腹部也中弹负伤。他左手接着腹部伤口,右手还坚持向敌人投弹。
同志们怎么劝说,他也不肯离开阵地。后来通信员小范硬把他背下山来。
临走时他还嘱咐炮排副:“没有营里命令,不能后撒一步!”到团包扎所4个小时后,王玉岫也因流血过多,壮烈牺牲。
七连同志前赴后继,英勇战斗。敌人也疯狂反扑,连续冲击,形成了难解难分的胶着状态。
三五九团九连负责攻打砥平里西北角的229高地的更是空前激烈,几乎人人浴血。
指导员关德贵同志主动带领二排为连的突击队。趁着夜色跑步30多里,于午夜时分,接触敌人,投入战斗,
关德贵是著名的“爆破英雄”。入朝作战在龙渊洞战斗中他手脚都被凝固汽油弹烧伤,坚持率领部队击退美军在飞机、坦克掩护下的7次攻击,保证一营歼灭了美军一个加强连。
这一次他又和副连长明确分工,亲自带领突击队冲锋陷阵。
砥平里的美军布防非常严密,每一座山头都有一个排甚至一个连的兵力,配备轻重火器顽强死守。
九连二排突然迅猛地攻占了第一座山头,冲在前面的关德贵同志左臂中弹负伤。
他没等包扎就带领部队,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冲向第二座小山。在一片昏黑的暗夜和铁火纷飞的气氛里,50公尺、30公尺……逐渐接近了山顶。
关德贵同志发出了攻击命令:“同志们,冲啊!完成任务,再立新功!”
这时,关德贵的左臂已经不好使了,他就用牙咬开手榴弹盖,一颗接一颗地抛向敌群。激战10多分钟,又攻占了敌阵地。带伤的关德贵同志第一个登上山头。
不幸的是关德贵同志又一次负伤了,子弹穿透了他的左腿,鲜血从伤口直流到脚脖子,棉裤和棉鞋都被血浸透了。
二排李德英同志给他包扎以后,含着眼泪劝他说,“指导员,你放心下去吧!我们保证完成任务给你报仇!”
倔强的关德贵同志坚决不下阵地,又坚持带着突击排前进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全排同志信心百倍,勇气倍增,拂晓前又攻下第三座山头。
战斗持续到天明,三五七和三五九两个团都没有攻占敌人的主要阵地。若按以往惯例,应该撤出战斗,隐蔽防空。
然而“邓指”惟恐敌人趁机跑掉,前功尽弃,决定打破惯例,坚守既得的阵地。以便晚上继续向敌人阵地发起攻击。命令一级一级地传达下去了。
三五九团团长李林一,刚向三营传达了坚守既得阵地的命令,只听报话机里“咔哒”一声就再没动静了!他还准备嘱咐部队注意利用地形地物,防炮防空,减少伤亡,却不能了!
白天是美军的天下,天刚见亮,砥平里的守敌便依仗他们的优势装备开始了火力反击。
我军夜里攻占的山头都只是几十公尺高的丘陵起伏地,229高地和相邻的凤尾山还都在敌人手里。美
军居高临下,用坦克直射火炮和大口径的M一16自行高射机枪,把我军的突击部队全压在起伏地上,只要看到哪里有人动弹,坦克炮和高射机枪便集中火力打过来。
近在咫尺,又快又准,压得全营都抬不起头来。这时候再想撤也撤不出来了!
天大亮以后敌机就成群结队地飞来了,有1个头的海军战斗机“黑老鸹”,有两个头的B一26轻型轰炸机,有3个头两个肚子的叫不上名来的家伙,还有4个头的在日本扔过原子弹的B一29重型轰炸机,遮天蔽日,啸音震地,开始了轮番地扫射和轰炸。
敌人的炮群也像耕地似的反复地向我们占领的山头上排炮轰击。处处闪灼着爆炸的火光,硝烟像浓云重雾似的笼罩了整个阵地。
我们的突击部队完全被压制在狭窄的既得阵地上,攻不能攻,退不能退,被动挨打,束手无策。李奇微的“火海战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10 05:16:29 +0800 CST  
第九十三章 血溅砥平里(3)

三五九团九连的英雄指导员关德贵同志又第3次负伤,血流如注,牺牲在前沿阵地上了。他所带领的突击排也大部分惨烈地牺牲和负伤丁!
指挥员与部队失去联系是最大的苦恼。团长李林一急得捶胸顿足。他命令作战股长张立敬亲自带司号员和三营联系。
张股长带领司号员隐蔽地接近三营阵地,事先看好防炮的位置,然后才吹响军号,吹完号立刻转移隐蔽。
敌人轰轰隆隆地循声打过来几十发炮弹。炮袭过后,张立敬另选位置,再让司号员吹号,吹完号立刻转移隐蔽。
敌人立刻又打来密集的炮弹。就这样反复吹了三五遍,三营阵地上依然毫无反响。
团里的同志眼看着敌机疯狂地空袭,耳听着炮火的猛烈轰击,都在替三营揪着心。
团长李林一更是坐立不安,六神无主。他让报话机员连续呼叫,喊哑了嗓子也毫无反应。
最后,他给通信连下死命令,给团部和三营架设有线电话。但是敌人的火力封锁区根本过不去。通信连接连派出7个电话员,结果都有去无回,全部牺牲在半路上。
14日黄昏,“邓指”命令部队继续攻击砥平里。一一五师三四三团和三四四团也都赶到了。炮兵也有部分营连参加了战斗。入夜便从四面八方猛烈进攻砥平里。
激战一宿,把敌人压缩到只剩两平方公里的狭窄地区。给敌人以重大杀伤。美军二十三团团长弗里曼也负了伤,但是敌人用坦克作机动火力点,依靠强大火力顽强抵抗,依然固守着凤尾山、299高地和以砥平里为中心的环形阵地。’
徐国夫师长夜里亲自来到最前沿,看到敌军工事坚固,火力强大,兵力越打越多,与我们战前的判断不符,特别是敌人以坦克做屏障,我军没有有效的反坦克武器,战士们摸到冰冷的装甲也毫无办法,再继续打下去也只能增大伤亡而难以奏效。
他准备向“邓指”建议,停止攻击,撤出战斗。恰在这时,温玉成军长赶到了砥平里。徐国夫师长立刻向军长汇报了当夜的战斗情况,并陪同温玉成登上砥平里北山,视察了胶着对峙的阵地。
横城战斗结束,一一八师临时划归六十六军指挥,兼任“邓指”的预备队;一--~师和三五五团临时配属四十二军南下攻打原州;一一九师由“邓指”直接指挥攻打砥平里。
四十军指挥部唱了《空城计》。直到攻击砥平里受挫,越打敌人越多,“邓指”才打电话责成温玉成军长来统一指挥,收拾残局。
15日,美第九军骑一师第五联队20多辆坦克,冲破了三十九军一一六师和四十二军一二六师的重重阻击,搭乘部分步兵在空军掩护下闯进了砥平里。
由骊州方向出援的南朝鲜第六师和英二十七旅,由原州出援的美二师三十八团也都步步抵近砥平里。
天亮以后,三十九军派一一五师参谋长程国璠同志来了。温玉成组织两个师的领导干部研究了下一步怎么办?大家的一致意见是:向“邓指”建议,撤出战斗,不再打了。
因为敌人并不是准备要跑的一两个营,而是火力很强的一个多团。是预有准备地和我们打阵地战、消耗战。再打下去也是以我之短对敌之长,费时费力,增大伤亡。
况且敌人的多路援兵已经逼近。美军绝对优势的武器装备,雄厚迅捷的物资供应,日益显示出潜在的威力,并且逐步争得战场上的主动。
而我军的供应线拉长,运输力减弱,开到南朝鲜的汽车几乎全被敌机打掉了,粮食和弹药都难以为继,即便打下砥平里,也不可能在南朝鲜站稳脚跟。
这是综合国力的竞争。刚刚取得胜利的中国还没有条件与美帝国主义进行这种实力的较量。
温玉成返回军部立刻给“邓指”打电话,建议撤出战斗。
邓华副司令听了温军长的意见说:“你不要放电话,我向彭总报告一下。”
彭总当即表示同意。
志愿军首长于15日17时30分决定部队撤出战斗,全军向北转移。
当天夜里突降大雪,晓来山河一派缟素。似乎老天也动情,默默地凭吊烈士的英灵,悄悄地用洁白的晶体,掩埋殷红的血迹。
指战员们借助雪雾的掩护,抢救下阵地上的伤员,掩埋了烈士的遗体。
这一仗部队伤亡惨重,光是四十军参加攻击砥平里的三个团就伤亡1830多人。三五九团三营几乎全部打光。
撤退时营长牛振厚死活不肯离开战场。战士们只好硬把他拖下阵地。三五七团团长孟灼华向军师首长汇报部队伤亡情况时也竟然失声大哭起来。而毙伤美军大约只有800人,两者几乎不成比例!
进退弯子转得特急。刚刚在横城打了胜仗,接着就在砥平里受挫。撤退行动也显得仓促匆忙。机关人员全体出动抬担架,连夜抢运伤员,敌人的火炮和坦克跟踪射击,打得草木熊熊燃烧,像一条条火龙在幽暗的山野里窜动,凭添了紧张的气氛。
美军导引夜航飞机的放射型探照灯光,像伸开的巨大魔掌压在头上,也使人感到压抑窒息。
原来大家以为用不完一瓶牙膏就能取得最后胜利,瞬息之间变得遥远而渺茫了!指战员们情绪沉闷沮丧,内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惑与空虚!
“邓指”没有责怪部队,邓华副司令员写了检讨,承担砥平里失利的责任。这种严以责己,宽以待人的品格,不失大将的风范。
部队开始后撤,美军便采用“磁性战术”跟踪追击。三五六团在砥平里北面,顽强阻击,掩护我军转移战略物资。
而后一一八师刘振华主任又带领三五三团断后。他们曾被敌人坦克包围三次,但都突围出来。
别看美军白天很凶,一到晚上就藏在坦克里不敢出来。我军就是利用美军这个弱点,白天坚守山头,晚上突围后撤。掩护了全军的安全转移。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14 12:48:25 +0800 CST  
第九十四章 惨烈悲壮的战斗

砥平里是一个盆地,在这里防守的是一个美军的弗里曼团外加一个法国营一个炮兵营和一个坦克中队。总兵力约六千人。防守面积仅直径1。5千米。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三里路。
而我们的攻击力量是多少呢?是来自三个军的八个团。这三个军是第三十九、第四十、第四十二军。都是能打的主力军。看起来,像是一只熊遇上了一群猛虎
战斗是在1951年的2月13日晚上打响的,主攻的是四十军119师的357和359两个团。指挥员是119师徐国夫师长。(后来知道当晚参加攻击的还有其它几支部队,只是通讯手段落后没有联系上)。
战斗一开始,我们的战士就以人海战术向敌人炽烈的火力扑上去。不惧死亡地顽强突击,无畏的献身精神在砥平里被炮火映红的夜空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但从黑夜打到天亮。没有占领一块敌人的主阵地,部队伤亡比预想的要大得多。
14日敌军的飞机铺天盖地而来,志愿军入朝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密集的飞机。敌机在环形防御阵地周围整整轰炸了一个上午,下午砥平里的美军又兵分5路在坦克的掩护下出来反冲击。志愿军的伤亡巨大。
14日晚上,真正的决战开始了。所有的志愿军攻击部队都已到齐,他们从四面八方向这个直径仅1。5千米的环形阵地发起了前赴后继的攻击。
这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
一个当年参战的美军士的描述道:
“当夜幕降临,四周响起了凄厉的军号声,他们(指志愿军) 从地平线满山满谷地涌出,不畏生死地往前冲,他们一排排地象麦捆子似的被机枪火力搁倒,后面又一排排地往上冲,又被搁倒。我们的机枪狂吐着火焰,枪管打红,臂膀打酸,看着满坑满谷的尸体,我对自己说,my God! 这不是战斗,这简直就是屠杀” 。
一本中国作者出版的书中描写道:
“在炮弹和手榴弹连续不断爆炸的闪光中,美23团各营的前沿阵地同时出现了激战状态。中国士兵冒着美军布置下的一层又一层的拦截火力毫无畏惧的冲锋,前面的士兵倒下,后面的士兵踏着尸体前进。环形阵地内到处是跃动的中国士兵的影子,这些身影因为棉衣的缘故。看上去十分臃肿,但他们滚动前进时瞬间即逝。
“美军所有的坦克和火炮用最密集的发射速度向四周喷出火焰,在中国士兵冲击而来的每一条路上形成一面面弹雨之墙。
“接近午夜时候,激战到达最高潮,与地面上流淌的鲜血相呼应的,是战场上空大约每过五分钟就升起的一群密集的照明弹,而由几十条曳光弹组成的光带,接连不断地平行或者交叉地穿过照明弹的白光之下。
“美军支援而来的夜航飞机投下了由降落伞悬挂着的更为刺眼的照明弹,长时间的如巨大灯笼一般在砥平里双方士兵的头顶摇荡……”
当然志愿军的落后的人海战术并非完全没有效果。弗里曼团的G连的阵地失守,环形阵地出现了一个较大的缺口。变成了一个凹形阵地。遗憾的是,天又一次亮了。铺天盖地的飞机又笼罩在志愿军的头顶。成吨的钢铁又朝着华夏战士的血肉之躯投下……
15日志愿军的进攻势头顿萎。下午,停止了对砥平里的进攻。
后来据美军清点,仅失守的G连阵地前,志愿军就有1500人死亡。
志愿军攻击砥平里的最后一天,下午约四时三十分,美国老兵回忆,当时第一骑兵师第五团前来解围,把约250名志愿军士兵逼入第23团的火力网,大部消灭,然后突然之间,志愿军部队开始溃退。
美第23团第2营营长詹姆斯.爱德华中校回忆道:
“这让整个中国部队开始惊慌失措,他们从散兵坑爬起来逃散。我从来没有看过,也从来没有预期会看到这种景象。防御阵线周遭的山丘上都是逃跑的中国士兵!空军猛炸、炮兵猛轰、防空机炮怒吼、所有的迫炮、无后座力炮、以及步兵都在开火射击!目标数量远超过我们武器的数量。真是难以相信的一天!就这么解围了。”(Coleman J. D., Wonju: The Gettysburg of the Korean War, Brassey, Inc: Dulles, Virginia, 2000, page 222.)
一篇文章写道:
经过了一个白天的激烈的战斗,天逐渐的黑了下来,中国军队向砥平里的攻击终于开始了!
14日傍晚,志愿军参加围攻砥平里的参战部队都已经到位了。完全包围了这个只有面积不到2平方公里的环形阵地。
黑夜是那么的寂静和安宁,仿佛白天那场激战没有发生过一样。突然在砥平里周围响起了血崩般的喊杀声和凄厉的冲锋号,美军防御部队匆忙发射照明弹照亮了战场。
只见原来平坦的雪地中突然冒出了无数的志愿军战士,潮水般涌向美军的防御阵地。美军在震惊中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开始集中坦克和火炮开始拦阻射击,同时轻重机枪和平射的高射机枪在阵地前组成了密集的火力网。
悲壮地步兵冲击开始了,尽管前面地志愿军战士成排地倒在火力拦阻网下,可是后面地战士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地继续冲锋。
尽管美军地坦克,大炮都已经开始用最高射速开火,然而英勇的志愿军还是逐渐在逼近了防御阵地。
在接近午夜的时候,中国军队终于冲进了砥平里环形防御阵地。激战的高潮开始了,惨烈的白刃战和肉搏战在阵地上到处上演,金属的撞击和碰撞还有劈中人体的声音此起彼伏,还不断伴随着美军和法军士兵凄厉的惨叫。
为了适应黑暗的战场,美军每过5分钟就密集发射一批照明弹。而且美军的夜航飞机也不断前来支援,投掷带降落伞的照明弹可以很长时间悬挂在空中照亮整个战场。
可是这一切还是没有阻止中国军队占领美军第二营G连阵地,而且尽管美军集中预备队和坦克进行了反击都失败了。砥平里的守军中有一个法国营,其成员很多都是原先著名的法国外籍军团的老兵,不但作战经验很丰富,而且作风非常顽强和彪捍。他们在发起对中国军队的反冲锋的时候还猛踢败退下来美军士兵的屁股,大声咒骂和嘲讽他们。
然后即使这么勇猛的法国士兵的连续反冲击都失败了。美军指挥官开始使用最后的预备队来阻挡蜂拥而来的中国军队的士兵。然而防线已经被志愿军突破,环形防线上出现了很大的缺口。
激战中美军最高指挥官手臂都被打中了,眼看这场战斗要分出高下,中国军队胜利在望,然而天色已经亮了。美军防御部队终于熬过了漫长的黑夜恶战,美军的飞机开始凌空猛烈轰炸中国军队阵地,阵地上被炸。
更加严重的是在15日白天,美军第一骑兵师第5团集中一支由23辆坦克和160多名步兵组成的突击队。在轰炸机的空中掩护下,不顾伤亡和损失拼死突击,企图杀进砥平里增援守军。
中国军队尽管全力阻击,可是由于缺少有效的反坦克武器,主要依靠步兵用炸药包和爆破筒突击和数量少的可怜的火箭筒。
最终尽管大量杀伤了美军突击队,可是最后依然有10多辆坦克和60多人进入了砥平里。这给几乎已经绝望的守军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一些曾经参战的美军回忆当年的情景:中国军队高呼万岁,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不惜一死,拼死冲锋。尽管我们的机枪全力开火,枪管都打红了,手臂都打酸了,撂倒了整排的中国士兵,可是后面的中国人继续踏着同伴的尸体进行冲击。完全不把自己的生死当回事。
叶雨蒙《汉江血》提到39军“116师负责打骊州、原州向砥平里增援之敌,却在运动中与美二师在注岩里遭遇受阻”。
乍一看,没有什么问题啊。但就是这平淡无奇寥寥数语的背后隐藏的是怎样的惨状!今天披露的珍贵资料告诉了我们。
这支部队“在开阔地被美军空中观测机发现,美军第二师以原州附近炮兵火力集中轰击这个纵队达四小时之久。这支纵队据美方估计约一万多人,造成伤亡估计数字不一,从3,500人到7,000人都有”。
志愿军部队类似这样的惨景有许许多多,只要留心阅读,在很多书籍里都有记述,被动挨打,伤亡极重。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15 05:33:49 +0800 CST  
第九十五章 徐师长回忆砥平里战斗(1)

徐国夫少将是坪里战斗的前线总指挥,他后来写了回忆录《砥平里战斗经过及我见》,转录如下:
横城战斗进入尾声时,邓华集团指挥部即有集中8个团的兵力对砥平里之敌实施攻击之计划,但由于一个不准确的情报,致使邓指未及调集部队,便反以现有的担任预备队的5个团仓促命令发起向砥平里攻击,而实际参加攻击的只有3个团,其他两个团因故未能投入战斗。事实经过如下:
1951年2月12日,邓集团指挥部于汉江之北的放谷召集未参加横城战斗的各师师长会议。我师仅355团配属118师参加横城歼灭伪8师战斗,其他两个团作为预备队于阳徳院西北地区集结待命。接到邓指会议通知,我立即赶到邓指驻地。
会议由邓华副司令员主持。一开始他就告诉我们一个消息:据42军报告,砥平里的敌人有南逃迹象,并且只有一两个营的兵力,今晚我们要立即行动,将这股敌人截击歼灭,趁机夺取砥平里,以使我东西防线连成一体。
随后征求大家意见。当时有位刚刚从国内入朝的某师领导说,他们师到了安东才知道入朝作战任务,走的时候特别仓促,武器未及擦拭,携带弹药极少,难以参加战斗。
邓副司令想了一会儿对我说道:
这项任务来得比较突然,原来我们也是想等横城战斗结束后再考虑攻打砥平里。
现在情况有变,如果不立即行动,敌人很可能会跑掉,这样吧,以你们119师的两个团担任这次行动的主力,我再给你们配属120师359团,125师375团和40军炮兵团,以5个团打一两个营,虽然现在部队减员较大,虽然敌人是美国兵和法国兵,但也问题不大吧,就由你徐国夫统一指挥,怎么样?
参加会议之前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首长突然当面布置任务,我当时确实有些心理负担,但看到邓副司令很着急的样子,我又不能不表态:
“首长下达的命令我119师坚决执行,但我请示能否缓些行动。1.我师355团参加横城战斗未归建;2.总兵力虽有5个团,但分别来自3个师1个军直,既没有集结,通讯联系又很难接通,恐怕统一指挥不方便;3.对砥平里的地形不仅我没亲自看过,各团领导也都不熟悉;4.砥平里现在敌兵力是否准确,我们有必要进行侦察。”
“徐师长,你说的这些都是有道理,但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砥平里敌人是准备逃跑的,如果我们行动迟缓,让敌人跑掉,你徐国夫负得起这个责任吗?!”邓华显得很激动。
见首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说:“那就按首长的意图办!”
随后在我的师部召集了统一行动的各团领导作战会议。
参加这个会议的5个团团长只到了3位:120师359团团长李林一未到,只政委肖锡三到会,据肖政委讲,李团长不来;125师375团只有副团长李文清到会,据他讲,团长政委均有事不能来。
另外,李文清副团长讲道,他刚刚从砥平里前线下来,现在砥平里的敌人不是一两个营,仍是美2师23团和法国营,并且构筑了工事,没有发现要逃跑的迹象。
听完这个情况,我一面让夏克参谋长立即向“邓指”汇报请示,一面按邓华首长原来要求做战斗部署。
行动时间我定在2月13日下午4时半。但就在接近这个时间之前,发生了两件意想不到的情况:
配属我此次行动的炮兵42团因马匹受惊暴露目标,在下午1时左右遭到敌机空袭,损失极重,无法投入战斗。
42军125师的375团下午也失去联系,原因不详。夏克参谋长将375团李文清讲的情况向“邓指”汇报后,几次催问也没有答复。
预定行动时间已到,我只好命令我119师356,357团和120师的359团2300多人在没有炮火支援的情况下向砥平里发起攻击。出发前我向3个团的团长交代:
“炮团已经不能参加行动,375团又失去联系,现在只好由你们3个团来完成这个任务。如果砥平里真的是一两个营又准备逃跑,凭你们3个团截住再歼灭也不成问题。”
“如果像李文清副团长说的那种情况,我们就要慎重啦,但无论如何,在上级没有改变决心前,我们必须坚定信心,稳中求发展。我的指挥所和你们一起行动,大家要随时保持联系,注意配合!”
砥平里北靠凤尾山,东,南亦有些小山,中间为起伏地,村庄约四五十户,原州至汉城的铁路从此通过,另有大路通向南面的骊州,利川。
我判断,西面汉城为我军占领,不可能向西逃跑,如逃,只有东南的原州,骊州,利川,最大可能是骊州,原州,因为这两地都有敌人的部队,所以我命令357团由北向南攻击凤尾山,356团和359团由东向西南攻击,截断通向两地通道。
战斗一开始,进行的还比较顺利,356团,359团先后攻占了砥平里东南的几个高地,357团也有进展,约11时左右以后,我攻击部队便遇到了敌人较顽强抗击。
此期间,我和夏克参谋长几次登上高地试图查清敌情,但终因夜间视线差,未达目的。但从各团汇报情况分析,敌人似乎不像逃跑,但也不敢加以肯定。
因为逃跑之敌一般也都是很重视逃前防守的。所以我命令356.,359团加快攻占砥平里东南的主要高地,截断敌退路。
战斗越发展越艰苦,几乎每个高地敌人都有布防,且筑有较坚固的防御工事,加之敌人有炮火支援,轻重武器火力也比较强,所以每攻取一个高地都要付出很大代价。
但我们的战士和基层干部们依然英勇顽强,毫无畏惧,充分发挥我善于近战夜战的特长,以机巧灵活的战术,将敌人的碉堡工事一个个摧毁,打的敌人屋里哇啦乱叫。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17 05:02:03 +0800 CST  

第九十六章 徐师长回忆砥平里战斗(2)

这时我根据各团上报情况和我观察的情况综合分析,认为敌人不是逃跑,也绝不是一两个营兵力,很可能正如李文清汇报的情况那样。
所以我让夏克参谋长坚持与“邓指”联系。在实在无法接通的情况下,我们与军电台取得联系后,令其代为转告我的判断并请求指示。
但等了许久,军指挥所告知虽已将我的意见报告“邓指”,但无结果。同时透露上级有增加兵力,全歼砥平里之敌之可能。
当时我们几位师领导分析,“增加兵力,全歼砥平里敌人”的可能性很大,一是此前有这个计划;二是横城战斗已结束;三是东侧敌人确实后退。如此时再投入几个团攻击砥平里,全歼敌人是有把握的,所以我命令各团巩固已夺取的各高地,保护自己,尽量减少伤亡,一定要拖住敌人,准备配合增援部队全歼守敌。
经过两昼夜激战,砥平里外围高地均为我军占领,敌退缩在不到两平方公里的起伏地带,凭借房屋,据点式工事及强大炮火顽强反抗。这时,如果我有炮兵支援,凭3个团现有兵力也有把握全歼守敌。
但无炮兵支援,仅以我战士手中的轻武器攻击,实在力不从心。因为敌人除各种火炮外,还有坦克,当时我们已没有专门对付坦克的重磅手榴弹和爆破筒,更何况各团在攻占高地时已出现很大伤亡。至此,我们与敌人形成了暂时的对峙。
15日拂晓,我们突然接到军转来的“邓指”命令,要求我们立即撤出战斗。
当时我们几个师领导都不太理解,既然已经付出很大代价,再稍作努力,就可以攻占砥平里,全歼守敌,何以要撤退呢?向军指询问,军里也未作解释。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只好带着遗憾下达撤出战斗的命令。当时有的团领导因为不了解情况,建议不该撤退,我耐心说明情况后,大家也不无遗憾地服从了命令。
后来才知道,砥平里守敌既不是一两个营,也不光是美2师一个团和法国营,还有一个炮兵营和一个坦克中队,总兵力约6000多人,是我攻击部队的3倍余。
并且敌人由利川的增援部队也抵近砥平里。判明情况后,“志司”首长考虑砥平里东南敌人已作纵深防御,夺取较突出的砥平里一点也不易固防,为保证后续部队入朝作战,准备将防线后移至汉江以北作机动防御,因而“邓指”作出我攻击砥平里部队主动撤出战斗的命令。
这场战斗虽然上级对敌情判断有误,但我攻击部队判明情况后一面向上级汇报一面调整了部署和作战方针。
在未得到新的命令之前,以顽强勇敢之精神与敌英勇战斗,奋力拼搏,仅以手中轻武器歼美法军800多人,但我3个团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约900余人伤亡。
事后邓华副司令员专门发来电报对此承担责任,并在电话中对我说,敌情不准,造成判断失误,决心有误,但对我本人的指挥和参战的3个团战斗精神给予了充分肯定。
他说道:
“你徐国夫果然没让敌人跑掉啊(玩笑话)!虽然我们判断有误,但你们打得不错。你能及时调整部署,随机攻击,不愧是个老打仗的。”
“我们前线指挥员就应该这样,随机应变,敌变我变,处变不惊才行。虽然我们付出代价不小,但这个责任在我,在我的指挥部,由我来承担责任。”
“357团,42团没能参加战斗,致使你们攻击力量单薄,他们有责任,你们不是一个军不好说话,我找他们算账!要做好你师两个团的工作,后续部队上来后,我马上给你把减员补齐……”
他没提及我在战场发去敌情有变的电报后而未回电的事,是未收到还是另有别情,不得而知。
听了邓华的话我很激动,我为他敢于承担责任的态度表示钦佩。这在当时是很难得的。不像有的极个别领导,有了成绩,即使与他不沾边,他也要千方百计靠上去。
特别有些风险的战斗,这种人一般不表态,或借故离开,待战事基本趋于明朗化时,他突然出现在前线,指手画脚。
一旦战斗不理想,这种人或者把责任推到下边,或溜之大吉,装作与他没关系。这种人过去有,现在也有;一般干部中有,极个别中高级干部中也有。请注意,是极个别的!
砥平里战斗结束,355团归建,我师于汉江北休整3天后,奉命在座防山,万树洞,三圣里一带作运动防御,为后续入朝作战兵团集结,开进,进入前线换取时间。
此期间,我师虽减员很大,但依然保持了顽强的战斗力。
拟入朝作战的15军45师师长崔建功同志奉“志司”指示来我师体验生活熟悉情况,我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向他介绍朝鲜战场地理环境特点,特别介绍了我师多次与美军作战的经验体会。
他亲自目睹和亲身经历了我师官兵战斗精神与我指挥方法后深表敬佩。
运动防御作战的28天里,我师共进行大小战斗190余次,先后与美1师,美24师,美25师,美骑1师,土耳其旅,英国27旅,李伪6师各部交战,计歼敌5000多人。
崔建功同志通过这一段时间的体验,对与美伪之敌作战有了较全面的了解,在尔后的上甘岭作战中表现出了不俗的战绩,我们个人之间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21 05:21:32 +0800 CST  
第九十七章 徐师长回忆砥平里战斗(3)

关于两本书里的“砥平里战斗”
砥平里战斗结束后,我们很快进入了运动防御,中间仅休整3天。这3天说是休整也不准确,因为我们还要行军,要由砥平里撤至汉江以北,所以真正休整也就一天多时间吧。
此后我一直忙得很,包括回国后也一直忙于部队建设,对砥平里战斗很少去想,一是没时间想,二是没必要想,因为它是我从1927年参加皖西农民游击队组织的“摸瓜队”,直到从朝鲜战场回国这26年间无数战斗中的很平常的一仗而已。
并且当时部队中也无大反响。尽管邓华同志认为伤亡较大与其判断决策有误有关,以革命家的风度主动检查,这只能说明其高度的责任感,上级并未因此而有任何说法。其实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在中国革命几十年征战史上,即使在抗美援朝征战史上砥平里战斗也无特别之处,判断失误不止砥平里,我之伤亡超过敌之伤亡也不止砥平里,因此我们这些在前线终日战斗的指挥员也好,战士也罢,想不起它记不住它是很正常的。如果谁想之记之,则必有特殊原因。
此外,邓华同志所说的“检讨”或电报我至今未见到原文。除当时他在电话中跟我说要承担责任,要检查外,我还是从前几年某军编写的“军史”中见到摘录的一段。我查阅了1988年由军事科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争”,其中也无有关文字记载。
在职期间我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工作,即便读书也仅读些政治类和军事理论类书籍,文学作品一本没读过。离职之后虽然有了时间,但几十年养成的毛病,也很少看文学作品,仅仅看几部“三国志”,“二十四史”之类历史性书籍。前几年某军编了“军史”送给我这当年代军长一本,我翻了翻,没有认真读。1996年40军的同志送给我一本“揭开战争序幕的先锋—40军在朝鲜”,我开始将其放在书架上未曾阅读,以后我的一个孩子看了后说,书中有写我的事情给我看,我这才认认真真地细读了两遍。
在阅读过程中,因有些涉及“军史”,因此我也才把1996年出版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军军史”与我有关的部分看了看。因两本书的书名都比较长,为简便,以下只称“四十军在朝鲜”和“军史”。
两本书的出发点是好的,以文字形式把我四十军几十年的成长历史记载下来,总结经验,教育部队都是十分必要和很有价值的,看得出来编写者们的辛苦和勤奋,作为曾在四十军任过师长,副军长的我,真诚感谢他们的辛勤劳动。
只是遗憾其中有些情节不符合真实,有些事我是亲身经历者并且是主角,我都不知道的情节却真真凿凿地写进书中,实在让人无法不遗憾,如果是小说也就罢了,因为小说可以虚构嘛。偏偏这不是小说,一本是“史”,另一本是与史很接近的“纪实丛书”,都是真人真事嘛,真人真事就该讲个“真”字才是!
两本书都很长,不能一一说到,仅以记述砥平里战斗一段为例。
“四十军在朝鲜”书中标题是“血溅砥平里”,血乎淋漓,令人恐惧。
书中说我和温军长被一起叫到“邓指”接受战斗任务。我没有和温军长一起去,也没见到他在那里开会。所以书中说到的有关温军长在场时的一切表现也无从谈起。
书中对战斗场面的细节描写我无法肯定,因为当时我是师长,是战斗指挥员,我有我的位置,我无法知道一个战士或者一个营连排长当时怎么说,怎么做,我所知道的情况在前文中已写的很清楚,并且有今天依然在世的夏克同志证实。不知作者是从哪里得知那些细节的。是你们之中哪位亲身在场,还是听哪位亲身在场的人所说?
书中说14日夜间温军长到了我阵地前线,我还向他作了汇报。整个战斗期间我未见到任何军首长到砥平里阵地,所以向温军长汇报的事也毫不存在。
当时经过三次战役各部队减员都很大,不止我军我师,每个连最多七八十人,每个团也就六七百人,我3个参加战斗的团总共就2300多人左右,因为我无当时的记录,所以不能说出准确数字。按书中所讲,我伤亡两个团还多。
我掌握的情况不是这样:战斗中各团领导随时向我报告伤亡数字,战斗结束前最后一次报的数字累计是700多人;战斗结束我让作战科统计3个团上报的伤亡数字是900多人,牺牲约300多,剩下为伤员。
书中说我357团孟灼华团长向军师首长汇报伤亡情况时竟失声大哭,不知他是向哪一位汇报时哭的,反正向我汇报时他没有哭,并且我没发现一个营团干部或其他干部哭,因为撤出战斗他们中表示遗憾和发牢骚的倒是确有其人。我也从未见到我师的干部战士在战斗中和战斗后哭过。也许跟别人去哭了。
书中还说,敌人越打越多,最后“邓指”让温军长统一指挥,收拾残局。
我从战斗开始到战斗结束一直在砥平里前线,有时还到各高地上查看敌情,并没有发现敌人大量增多,而是越打越少,最后被我压制在不到两平方公里的村庄一带时,能看到的敌人并不是很多,因为敌人都是在工事里,说6000敌人和敌人增兵是撤出战斗后听军和“邓指”同志说的,此前我和我部队皆不知准确人数,这6000敌人的数字是否准确我未作核实。至于温军长统一指挥收拾残局的事我不知道。撤出战斗是军电台转来的“邓指”电报,我下达的命令,未曾见到温军长和他的电话以致其他任何指挥战斗的情节。
此书读后,我找有关人员了解作者情况方得知,砥平里战斗时他们有的是连排干部,有的还是战士,所以不能了解全面情况特别是上层情况是可以理解的。
书中后记说此书出版前请当时四十军的一位领导反复看过并作了多处修改,该同志虽为军机关首长,但一般很少到前线直接指挥战斗,凭他的职务也不允许他随便到前线,所以战斗细节他不可能了解很多。当作者请他看稿时,不知他对战斗细节是否提出过疑问。此书出版前没有一个作者对我这个亲身经历战斗的人征求意见,如果找我会指出对许多细节的怀疑。
记得1995年在四十军驻地为写此书专门召集过一次我们当年参战者参加的碰头会。会上某同志提出“朝鲜战争我们志愿军打输了”的观点,当时我不同意这个观点,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世人所共知的,我们把敌人从鸭绿江边打过了三八线,这怎么是输呢。
当时作者之一的同志说:×××的意思是好比下棋下和了”,我说“下和”也不对,“下和”就是平棋嘛,就是说我志愿军和美国兵打了个平手,谁都没赢没输,那么我们把敌人打过了三八线,迫使他们美国人认可北朝鲜为 领导的人民力量之土地,这怎么能叫平棋呢?也许他是指朝鲜半岛一分为二,但这并不说明是“平棋”。
以上两人的观点当时参加会的我们这些参战老同志都不能接受,还好,这个观点没有写进书中。
历史就是历史,最需要的就是真实,决不能以个人的主观意见去写历史,这是每个写史的人都懂都应该致力做到的。因为一时的疏忽而出笔误虽然难免,但也应尽力避免,至于不属于一时疏忽的笔误,那很可能就不属笔误了。
有史以来,以笔攻击人陷害人的事是常有的;是非颠倒,黑白颠倒,但不管如何颠来颠去,贬他扬我这条主旨是变不了的,不然也就没必要去颠倒了。如果当事人能看到到还好,还有说明,解释,纠正的机会,如果当事人全部故去,后人又哪里去知道黑与白呢,只好听其胡编瞎写了。
“军史”在记载砥平里战斗一段时的标题是:会歼伪八师获胜,攻击砥平里未果。这个“未果”二字我不知怎么理解,难道只有把砥平里全攻下来才叫“有果”吗?可惜这不是那么有过未果的事,至于其中的细节记述多处与前书相同或相近。我不想再多写,只希望该“史”再版时能多征求一下至今健在的并参加过当年战斗的同志们的意见,尽可能使内容与事实吻合,不然用此来教育战士们会误事的,另外也有负于前人期望。
当然这些观点仅供参考!
(以上内容摘自徐国夫少将回忆录“大漠风声疾” P493-P504(中间部分有删减)。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21 18:02:06 +0800 CST  
第九十八章 美国人描写的底坪里血战(1)

(节选自《朝鲜十字路》(美)费伦巴赫著,来来译 )
一九五一年一月二十五日,第八集团军在李奇微的命令下开始了一轮新的反击,代号为“围捕行动”。
他告诉下属军官们,他并不在乎城池的得失;他要他们找到敌人,与之交火,并将其俘虏或消灭。尽管人数仍占下风,李奇微的部队开始北进了。
(译注:这就是第四次战役的引子。李奇微原意是做稳扎稳打的试探性北进,寻找中朝主力,然后见机作战。但他的试探行动,以及主要是毛泽东的压力,促使了彭德怀在给养不足,减员严重的情况下仓促发动第四次战役,导致中朝方的战役失败以及战略态势的逆转。)
在朝鲜中部,弗里曼上校的二十三步兵团担任先锋。二十三团此时已被整编为一个加强团。
在原有的三个步兵营的基础上,又配备了一个上千人的法国营,一个有十八门105榴弹炮的重炮营,一个工程连,十四辆谢尔曼中型坦克。
另外,还配属一个突击连,由经过特殊训练的游击战士组成。该团此时有总共四千人左右。
这就是不久前被林彪的军队打败的同一个团,但在一定意义上又是另外一个团。
许多老兵都不在了,他们已经长眠于洛东江或军隅里。在幸存者当中,每三人就有一个伤号,这些带伤者人人神情疲乏严峻——毕竟都是老兵了。
其他大多数人都非常年轻,一半在二十岁以下,多为志愿兵。他们来自美国各地,但主要是美国西部与南部的农场与小镇。
这些士兵们在战斗中艰难但迅速地学到了许多东西。他们曾惨败军隅里,但现在又准备好再战了。

舞台就绪(The Stage Is Set)
第二十三团向北行进到原州。弗里曼的人马遭遇到四处游击的中国人。
那些中国人以连、排为单位在周遭的山包上开火,然后又很快退却。这让人困惑,因为再也不见在军隅里时那种半夜里涌出的人潮了。
士兵们时而在齐腰深的雪里跋涉,时而翻过高高的山颠;在山颠上,他们甚至可以看清头上自己一方的飞机里飞行员的面孔。
在原州以北几英里处一个被军人们称为双隧道的地方,二十三团撞上了中方一个足有一万人的整师的先头部队。一场激烈苦战之后,这支中国军队几乎被瓦解了。
此后,周围的山岗恢复了平静,敌人又走掉了。部队继续北上。一九五一年二月三日,二十三团先头部队进入一半已经成为废墟的同为东西与南北交通要冲的小镇砥平里。
先遣队与侧翼卫队在镇周围的八个山岗上发现稀稀落落的中国士兵。一阵交火之后,中国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弗里曼已经比第八集团军主力所在位置超前了约十五英里。继续拉大距离将会非常危险。
李奇微指挥部命令弗里曼停下来,搜索四周的山岗,直到后面的部队跟上来。
二月三日黄昏时分,弗里曼的三个各有七百人的步兵营抵近砥平里安营扎寨。
第二天凌晨,有上千人的强大的法国营也来到了。这个曾经有约三千居民的砥平里(“里”在朝文中是小镇的意思)严重受创。
镇上的主街有半英里长,在一条已经解冻的小溪旁。街上有个磨坊,一所学校,还有一个佛教祠堂。
镇北面的稻田据说已有四千年的耕种历史。
现在,被人遗弃的砥平里静躺在从原州到汉城的荒废的铁路上。所有在这里生活过的家庭都离开了。磨坊早被炸毁,学校与祠堂也夷为平地,剩下的只有几个茅顶土坯屋。
就在这里,镇中心,弗里曼设置起他的指挥部。他开始筹划如何在遭到攻击时最有效地坚守砥平里。
可是弗里曼并不知道,他在双隧道与中国军队的那场遭遇战可是捅了一个大马蜂窝。
中国人使用的是一种称之为“分进合击”的战术。简单说来就是V阵势,开口向前发起进攻,然后两翼收口合击。
“分进合击”阵型向前推进,一旦触及到敌人的薄弱点,他们马上就穿进去,全力插向后方的指挥位置与重炮阵地,然后分片切割与包围敌方的各个战斗单位,造成极大的混乱与恐慌。
这种简单的战术对于高低不平的山地是再好不过了;这类地形常常迫使采取防御态势的地面部队各自为战。
在朝鲜,根本就不可能形成两次世界大战中陆军在欧洲惯用的长长的连续作战线。
然而,林彪的战术也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弱点:极大的人员代价,因为这种阵型就是用人往枪口上撞。
可是,由于缺少飞机,坦克与重炮,中国统帅不得不使用他最多的资源:士兵。
东方在人生价值上的听天由命思想,使得林彪在五一年二月四日再次做好了准备,不惜大量牺牲其部下的性命。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22 05:40:37 +0800 CST  
第九十九章 美国人描写的底坪里血战(2)

防守圈(Perimeter)
另一方面,李奇微将军也在策划从二月五日开始,以砥平里为支撑发起一次大规模的攻击。
他命令南朝鲜第三军团向弗里曼上校的位置以北再跨一步,以期找到中国的主力部队。
就在李奇微的攻击即将开始的时候,联合国军的空军人员报告,发现有成千上万的中国士兵正在从砥平里的东面与西面向南运动。
但是他们散布得很开,根本无法实施空中轰炸。看上去,他们只可能在地面战斗中被滞阻。
就在研究这些报告的时候,李奇微改变了原来的计划。他下令弗里曼坚守砥平里,叫停了计划中的北进攻击,并且将南朝鲜第三军团大约三万人马放在砥平里以东约十五英里处的横城。
二十三团的姐妹团,三十八团在南朝鲜三军团之后作为支撑。与三十八团在一起的还有荷兰营。另外,一个拥有105毫米榴弹炮的美国重炮营配属给了南朝鲜三军团,以给其下属的三个师提供火力支援。
空中侦察不停地报告,大量中方人员正在从东西两面绕过砥平里。
弗里曼还没有受到攻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弗里曼正在逐渐地被包围在这突出部上。然而,他不停地检查后方的供给线,还算畅通。
从四日到十日的七天时间里,李奇微将军一直在延迟原定的联合国军的进攻计划,而大量的中国军队却在不停地穿过他的前沿阵地。
李奇微指挥部有些担心暴露在前的二十三团的安危,于是,他们决定再给砥平里一些重炮。
503野炮团的六门155毫米榴弹炮于二月九日抵达砥平里。此时,弗里曼上校有了一个半营的重炮,外加第八十二空防营的一个连。
弗里曼期待着敌人的攻击。每天他都派出徒步或摩托巡逻队去巡视周围的山岗。
从五日到十日的每一天,巡逻队都遇到与日俱增的中国人,并与他们发生小型交火。在所有这些事情发生的同时,弗里曼计划好了如何应付对砥平里的围攻。
他沿着已成废墟的小镇画了一个矩形,矩形周边上任意点他都可在半小时内从指挥部走到。
弗里曼知道他没有足够的人力来守卫整个砥平里所在的山谷,所以也就不去想它了。
他把防御局限在南北约四百米,东西约二百米的范围内,仅仅包含砥平里镇以及周围一点皮毛。
弗里曼上校也知道中国人没有什么大炮,但他们有的是人;他们一旦来了,那就是人山人海。
他其实并不太担心敌人的火炮落在自己紧缩的防守圈上,倒是十分害怕自己在设防时的马虎留下任何薄弱环节。
弗里曼将一营放置在镇北已经封冻的空旷稻田里,三营放在镇东的高地上,最强的法国营则在西面的一条土路旁挖掘战壕一字排开,而中校爱德华的二营守卫在南面的小山包上。
这样,整个砥平里就算都被围起来了。
可是,由于需要整整四个营在周边防御线上,弗里曼只剩下突击连与工程连作为团预备队。这两个连都可以参加一般的战斗,可是,他们在别的方面有更重要的价值。
突击连主要搞渗透与游击战;工程连则有架桥、爆破、埋雷与扫雷等多种任务。
各营营长来到防御线上亲自检查,要求每个连,四十人的排,以及十二人的班都必须精心布好阵型,要做到不仅能够抵抗正面的敌人,还能够向所有其他方向开火。
布防的最大困难是人员不足。通常应有二百人的步枪连,现在严重缺员。战斗减员一直很高,从美国本土来的新兵不够填补每一个减员空缺。
实际上,二十三团美军步兵连现在只有大约百分之七十五的战斗人员。人员不足大大增加了布防的困难。
不过,布防还是就绪。成型后的布防就象一个个巨大的轮锯,每一支枪恰似指向四面八方的锯齿。
步枪与机枪手都在双人散兵坑里,他们全可以向左右及后方开火。
每一把机枪都被安排得使其火力线能够与另外两把机枪的火力线交叉,这样,敌人冲锋的步兵会受到两面的火力攻击。
而那些阵地前方步枪与机枪都射击不到的坑坑洼洼的“盲点”,则由高角度的迫击炮火力负责。
在步枪、机枪与迫击炮阵地后面,弗里曼上校的重炮连也被设置成可以四面开火的阵势。
而那些长程重型榴弹炮不仅能够轰击远处的山坡,还能把火力伸向坡后的山沟里,那是敌人组织进攻编队的地方。
在重炮营的后面,则是指挥中心了。弗里曼将团部的炊事员、文书、司机组织成最内层的防线,给这些人配备了M1步枪,0.3口径卡宾枪,或半自动步枪。他们构成在所有防线都被冲垮时的最后抵抗圈。
所有的战壕与散兵坑都挖好了,绕镇一周的防线也紧紧凑凑地布好。
然后,弗里曼命令将圈状铁丝网在敌人最可能接近的线路上展开。在这些铁丝网下面,埋有可被引发的火焰信号灯;敌人一旦触及铁丝网,火焰就会喷出,标示出敌人藏匿的位置。
在这些铁丝网的周围,还埋下了许多地雷。
二月十日,二十三团的人马各就各位,他们要么躺在自己的散兵坑里,要么站起来搓手跺脚,以图保暖。不管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准备好了。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23 05:28:54 +0800 CST  
第100章 美国人描写的底坪里血战(3)

诱敌陷阱(A Trap Is Baited)

在砥平里以东十五英里处的横城,林彪的士兵们终于在冰冷的十一日那个灰蒙蒙的拂晓发动攻击了。
由成千上万人组成的“分进合击”阵势很快就将南朝鲜的三个师围了起来。
林彪以其准确无误的判断,选择了联合国军战线上最薄弱的地方,并向那里发起他的首轮攻击。
(译注:这就是彭德怀事实上在毛泽东电令下发起的第四次战役的开始。那时,交战双方接触线在三七线附近,毛的意图是要把美军压到三六线以南。彭明知其不可为,但是拗不过被前三次战役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的毛泽东。彭仓促进攻,结果却不是美军南退三六线,而是已经占领汉城并到达三七线的中国军队撤回到三八线以北。)
南朝鲜士兵非常勇敢,可是他们缺乏训练,武器装备也不如联合国军的其他部队。
他们大部分经验丰富的军官在五零年的战斗中都阵亡了。在中国人突然的猛烈攻击之下,南朝鲜军队很快就瓦解了。
中国人一突破防线,成群的南朝鲜士兵就丢下武器逃跑了。所以,开战仅仅几个小时,联合国军的正面就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步兵线一坍塌,支持横城南朝鲜军队的重炮营也迅即崩溃;只有四分之一的炮兵幸免被毙被俘。
紧跟着,作为南朝鲜军队二线支撑的三十八团的三个美国营以及荷兰营也被包围。冒着生死危险,他们总算突围转移到南方,没有投降。
荷兰营是十二日夜晚脱逃的。当邓.殴登中校营长和他的人马抵达回逃到公路上时,大约四十个身着美式军装,肩挎美式卡宾枪的士兵碰见了他们。
这些亚洲人说着英语,告诉邓.殴登他们是南朝鲜士兵,还说他们已经打完了所有的弹药。好心的大个殴登就把自己能给出去的弹药都给了他们。
这些所谓的南朝鲜士兵要了弹药之后就离开了。可是,他们只走了几步,就调头开火,没有任何警告。
殴登中校中弹毙命,浑身都是枪眼。而那些冒充南朝鲜士兵的中国人迅速跑掉了。
他们一边跑,一边点着了路旁的灌木。在夜里燃起来的灌木丛,清楚标示了荷兰营士兵们的位置,引来中方迫击炮的密集轰击,致使荷兰营在最后脱逃之前又死伤了许多人员。
荷兰营及三十八团的其他几个营最终与在原州的美军部队汇合,坚守在那里顶住了中国两个师的进攻。
然而,整个中部战线由于横城南朝鲜军队的溃败而左右脱节了。中国人多处突破。经过从十一日到十三日三天的激烈交手,整个联合国军的战线被向南压回了二十五英里。
看起来,在北朝鲜军隅里的悲剧又要重演。如果是这样,联合国军很有可能失守整个南朝鲜,那他们就算被彻底打败了,就象林彪希望的那样。
(译注:希望归希望,其时的彭德怀实际上已经预感到失败即将降临。)
现在,弗里曼上校和他在砥平里的人马被完全包围在中国人的汪洋大海之中了;退路已被彻底掐断。
空中巡逻发现有大约一个师的中国军队,已经在砥平里向南撤退的两条路中的一条上两面重兵设防了。
深知自己危险处境的弗里曼上校向上级请求在为时太晚之前撤离砥平里。他的请求上传至李奇微将军。李奇微说不行。
李奇微不希望无谓牺牲自己的人,甚至不愿意下达“非站即死”的命令,但现在他有自己的理由让弗里曼不惜一切代价守住砥平里。
处于交通要冲的砥平里是美国第九与第十军的契合点。如果失守,一个危险的楔子就插入了美军两大集团之间,那将严重威胁整个朝鲜中部的战线。
除此而外,李奇微的“围捕行动”就是要找到中国人并与之交手;虽然还没有如期执行,但至少已经找到这些中国人了。
李奇微坚信,只要能把林彪引到自己挑选的战场上来,他的部队依靠绝对优势的空中支援与地面火力,一定可以击败林彪的人海攻击。
李奇微看到了即可在砥平里设置一个陷井,又可避免军隅里灾难的希望;而二十三团就是把敌人引入陷井的诱饵。
他相信,任何敌人统帅都不敢绕过这样一支强大的力量,任其存在于自己战线的后方;中国人肯定会试图将其消灭。
李奇微也知道,如果有什么人能坚守住砥平里的话,非弗里曼和他的二十三团莫属。
死守的命令传回了弗里曼。在自己指挥部的无线电上收到这一命令的时候,弗里曼嘴里挤出了轻声的诅咒。
然后,他召集了下属指挥官的会议。“我们将要呆在这里,”他说,“战斗到底。”
现在,二月十三日的砥平里,在最外面的散兵坑里被冻得发抖的士兵们第一次看见在周围山坡上有爬动的中国士兵。
侦察兵带回来的一位朝鲜老百姓反复念叨有“成千上万”的中国人在镇周围的山沟里向南面和西面运动。
天黑下来的时候,可以看见中国人的各种不同信号弹在砥平里的四周升起。
砥平里已经被严严实实地围住了。
气温降至华氏零度。蜷缩在自己帐篷里的一位法国营军官在日记上这样写到:
“夜幕降临,满天星斗。我们知道,现在终于是走向自己归宿的时候了。战斗前,这里是一片死寂……,人们一言不发,脑子里想的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自己的灵魂。”
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了第一枪,对砥平里的围攻开始了。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24 05:38:35 +0800 CST  
第101章 美国人描写的底坪里血战(4)

三.围剿攻击(Siege)
黑夜冲锋号(Bugles in the Night)
外圈防线上的步兵们在他们的散兵坑里不安地躁动着。他们身后瞄准远处敌人的炮兵们手里也拿着步枪或机枪,以防敌人冲过来。
其实,如果中国人能够逃过前面密集的火网,突破各步兵班排的防线,只有刺刀可能救这些炮手一命;所以,他们只要有空,也都在用磨刀石磨着刺刀。
天气更冷了,北风渗进了士兵们的OD皮裤和厚厚的大衣,而他们皮靴里的双脚已经麻木,手套里的双手也被冻得疼痛难耐。
四周都是敌人,所以士兵们不敢生火取暖。全团有一半的人在密切注视着敌人,他们默默忍受严寒的折磨,没人能够放心睡觉。
在矩形防线上的所有受寒冷煎熬的人们惶恐地等待着。
就是这个一九五零年的二月十三日夜晚,中国人踏入了李奇微将军的陷井。林彪将九万人(译注:这相当于当时在朝中国军队的两个军的人数)送到了砥平里及其周围地区,他们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这东西南北交叉口上的砥平里!
夜里九点五十九分,四周仍然一片死寂。
十点整,一发迫击炮弹突然飞向防御阵地,随即是炮弹爆炸后的一团耀眼红光和星空下一串浓黑的烟雾。这发迫击炮弹立即唤醒了所有的人。
主防线上,步兵们握紧了他们的M1冲锋枪,机枪也因枪手们调整枪闩而发出咯吱声。
随即,更多的迫击炮弹落在了砥平里。较小的60炮弹飞出尖利的弹片,较大的80和120炮弹发出耀眼的桔红色光芒,把弹片抛向更远的四面八方。
防御圈内没有安全的地方。炮弹先落在前沿阵地上,然后就是团部以及所有的营部指挥位置,把四周的沙袋炸得七零八落。
在第一波炮火攻击中,受伤的人们很快被医护人员运回急救站。
其实,急救站也好不了多少,因为那里也有雨点般的炮弹从天而降。由民居改造而成的三营指挥所的茅屋顶着火了,这给敌人的火炮提供了可视目标,让不知在哪个高地后面的中国75野炮准确无误地把炮弹倾斜在砥平里的中心区域。
那些趴在步兵线前方监视敌人动静的士兵们,这会儿听到了从前面雪地上传来的细碎“嚓嚓”声。他们迅速地返回防御阵地,向上级报告说那种声音正在各个方向上响起。
他们没有错。
在炮火准备阶段,中国士兵已经开始从各个方向上接近砥平里。然而,最猛烈的攻击指向了西南角处爱德华中校指挥的二营。
中国指挥官在太阳落山之前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美军防御阵地。他们精准判断,托马斯.希斯中尉的G连是二十三团的整个防御线上最薄弱的地方。
(译注:美国陆军以团为单位,用英文字母排列团下属各营里各连的序号。从一营一连开始按ABCD排列下去。当时的美军第二步兵师二十三团每个营有四个连,所以,算起来G连就属于爱德华中校的第二营。)
G连一共只有九十七人(译注:满编制一个连应有一百二十人左右)。他们在火线上的分布比别处稀疏。
敌人的炮火准备停止了。随即,在军隅里与敌人交过手的人们又听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夜风中刺耳的中国军号声。G连与邻近E连的士兵们看见三发白色信号弹先后腾空而起,他们知道,那是敌人进攻的信号。
又有一轮迫击炮弹飞向防御线的西端,然后,在一片号角、口哨与锣鼓混杂的声音中,一个连的中国人冲过来了。
就在抵抗者们看见正面这些中国人的那一刻,雨点般的步枪与机枪子弹从侧面扫了过来。原来,一些中国人已经从侧面爬到了离阵地很近的地方。
这时,有些事先设置的圈状铁丝网下的火焰照明灯被接近的敌人引发了。这些照明灯由下而上地投射出晃动着的巨大影子,那是在雪地里跑动的敌人的身影。
一些中国士兵则径直撞上铁丝圈以及周围的地雷。
防线上的人们开火了。整个夜幕下,到处都是爆炸声,火光,以及曳光弹划出的红色弹道轨迹。
美军机枪按事先划好的范围,左右来回吐着草耙状的火舌,筑起了一道火焰的铜墙铁壁。一波中国人倒在了G连防守的坡地前,可是,一波接一波的又不断冲上来。
敌人的攻击面展宽了。虽然G连与E连受到的攻击最为猛烈,但他们并不是唯一的目标,白色信号弹在砥平里的四周都升起来了。两个整师的两万中国士兵从四面投入了对砥平里的围攻。
(译注:按照中国官方文字,投入对砥平里美陆二师二十三团直接围攻的部队将近一个军。)
二十三团有经验的步兵们等敌人走得很近的时候才开火。就是这样,南面的G连和E连击退了敌人接二连三的进攻。而在北面,许多中国人越过结了冰的稻田,倒在了一营的枪口下。
东面,中国人的密集火力有一阵甚至压制并封锁住了三营K连,至使该连连长无法及时将伤员送下火线。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28 05:11:27 +0800 CST  
第102章 美国人描写的底坪里血战(5)

警笛之歌(Siren Song)

与此同时,在西面的法国营也投入了激烈的战斗。这些法国人都是志愿参加联合国军赴朝鲜作战的专业人士。
他们是五零年圣诞日被划归二十三团的。那天晚上,法国圣诞歌从他们的帐篷里飘出来,与美国圣诞歌融合在一起。
从那时起,法国人把他们自己认为是二十三团的一部分,而美国人也把他们看作是战友。
领头的法国人是若乌.蒙克拉尔中校。他五十八岁,长得敦实,总戴着一顶贝雷帽和一副有角质镜框的眼镜。
蒙克拉尔早年在加入法国外籍志愿兵团时就放弃了自己的真名马格林.沃尔尼里,并在试用期间,就让自己的新名字在兵团里广为称道。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蒙克拉尔七次负伤,十一次受到表彰,后来成为了志愿兵团最受尊敬的将军。
一九五零年,他放弃自己在法国军队里享有的终身中将军衔,以便能再次成为战场上的一个营级指挥员;而这一次,他来到了在朝鲜。实际上,受蒙克拉尔指挥的那些人都有着与他相同的素质。
中国士兵在法国营阵地前两百米以外的暗处组织好攻击队形,而法国人则根据中国人的皮靴在雪地里发出的“嚓嚓”声的大小来估计他们的远近。
当然,黑夜里那奇怪的哨音与军号声也提示法国人:中国人正在攻上来。是的,中国人打开了步枪上的刺刀,无畏地冲击着。
现在谁也想不起是什么原因使得当时的法国人带上了一个小小的手摇警报器。有人灵机一动,摇动起警报器来。
警报器立即发出刺耳的警声,完全盖过了敌人发出的各种噪音。然后,一个班的士兵按蒙克拉尔的命令,上起刺刀,围上红围巾,跳出战壕,迎着中国士兵冲了上去。
这突如其来的反冲击犹如大难临头。
当高声呼喊着的法国人冲近的时候,中国士兵迷糊了。他们不知是怎么回事,在一刹那的犹豫之后,就纷纷转身,试图往回逃去。
法国人趁势活捉了十五名中国人,拖着他们的衣领后背,带回来进行审问。
那一夜,中国人没有再认真地攻击过法国人。然而,咬牙坚持在法国人南面一段的G连却遇到很多麻烦。
希斯中尉又失去了一些本来就所剩不多的人;已经脆弱的防线更形捉襟见肘。他向在其小山坡后面的炮排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B炮排排长,阿瑟.若奇诺斯基中尉立即向希斯中尉送去了他能够派出的全部人员,不到十人。
可是,他们在接近前沿时受到猛烈的迫击炮攻击。这些人从未接受过步兵训练,甚至从未打过仗。
他们中有些人转身回去了,但有五人留了下来。这些人及时在希斯的阵地最薄弱处架起了0.5口径轻机枪,向进攻的敌人猛烈开火。他们的行动堵死了防御线上最岌岌可危的空隙。
整个外围防线都遭到并粉碎了敌人的进攻;同时,砥平里中心地带也受到敌人火炮暴雨般的轰击。所有各级指挥所都被炸了。

火线上(All Along the Line)

二月十四日凌晨两点半,在几个小时的持续战斗之后,南部的防线再次陷入人海攻击。
与以前一样,信号燃起,步枪与机枪轰鸣,无数的中国人倒下。可是,他们在三点半又来了。
这一次,不仅是南面的G连与E连,北面的A连与C连也与敌人发生激战;而法国营二连刚刚与敌人有了一次激烈交火,他们在这时又向敌人发起了一次反冲击。
C连的一位机枪手一直不停地扫射着,直到一颗子弹钻进他的枪膛引起爆炸。他一面高叫着要人再递一把新的机枪上来,一面用手中的0.45口径自动手枪向敌人开火。
终于,在敌人已经很近的时候,有人递上另外一把完好的机枪。机枪手接过机枪,立即向正在一拥而上的敌人开火,二十六名中国士兵死在了他的散兵坑前,他的阵地总算保住了。
在东面最靠外的K连也正遭受着中国人一刻不停的攻击。该连连长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攻击下能够坚持多久,就向爱德华中校请求二营的迫击炮给他提供火力支援。
他得到的答案是一轮射向敌人的雷电般火炮。
整整一夜,防御圈内二十三团所有位置上的迫击炮与重炮,一直持续不断地向敌人开火。
可是,炮手们自身也在敌人的攻击之下。除开迫击炮与轻型野炮外,他们也受到中国人在横城缴获并带往砥平里的重型榴弹炮的轰击。
这些从美国人手上缴获的重炮,使得美军炮手、指挥人员、医生、伤员以及事实上在中心地带的每一个人的日子都非常难过。
在敌人一炮接一炮的攻击下,砥平里的每间房屋或其他建筑物都被一点一点地夷为平地。
整个在战斗之前就大部被毁的小镇现在已完全成为了废墟。土墙倒了,茅屋顶着火并坍塌了。沿街停着的卡车与吉普车被炸得七零八落,残骸上冒着带机油味的黑烟。
身着短大衣,呵气成霜的炊事兵们守着他们的灶坑,竭尽全力保证前面散兵坑里的步兵们能喝上热咖啡。有些炊事兵被弹片击倒,有些人眼见自己面前的灶坑被敌人的炮弹炸得粉碎。
然而,在枪林弹雨之中,砥平里仍然坚持着。
凌晨四点半,天空露出鱼肚白,令人恐怖的喧嚣与绞杀终于减小了。仅有的枪炮声来自东面的K连,他们正在进行着殊死搏斗。
可是,十五分钟之后,这相对的平静被从南面传来的刺耳军号声打破。整整一个营,上千名中国士兵,占满了G连前面的斜坡。他们嘴里高喊着什么,向着最薄弱的两个排防御阵地的结合部发起冲击。同时,一阵密集的中国迫击炮弹落向前沿的散兵坑群。
这是最狂暴的攻击。中国指挥官现在是不顾一切地把他们的士兵一波接一波地抛向砥平里。
这是他们在天大亮之前的最后一次机会。沿着南坡,攻击人潮在不停地增高着他们的尸体堆。
一些中国人终于抵近了主防线位置,甚至跳进了美军的散兵坑。现在,双方开始在血迹斑斑的雪地里进行着殊死的徒手搏斗。
来自德克萨斯科比维尔的十七岁的班长科尔提斯.罗兹手持一支自动步枪在阵地前沿。
有两个班的二十名敌人士兵向他的散兵坑涌了上来。罗兹的助手被子弹打伤倒在一边,罗兹只能自己独身战斗。
在一轮不停的“哒哒哒”扫射中,他撂倒了一个班的敌人;然后,他飞快地换了另一支装满子弹的自动步枪,又撂倒其他的敌人。于是,已经精疲力尽的罗兹停了下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假装被击毙的两名中国士兵悄悄爬近,然后一跃而起,向他扑来。有一人甚至抓住了罗兹手上的自动步枪。
罗兹迅速抓过他受伤的同志的卡宾枪,跳出了散兵坑。为了救自己一命,他挥枪向一个中国士兵的头上砸去。
那个中国人被砸死,而罗兹的卡宾枪的木枪托也砸碎了。他这时干脆把钢质枪管当作铁棒,挥向了另一中国兵,把他也打翻在地。
然后,他又迅速扔下已经无用的卡宾枪,抓起自动步枪,向着山下继续开火。
整个火线上都能看见类似的顽强抵抗,也正因为如此,防线在中国人的冲击下才没有垮掉。
这个时候,一发120榴弹炮击中了团指挥所。尘埃落定,抖掉残土之后,人们发现一块金属弹片穿透了弗里曼上校的腿。
那是一个并不致命但疼得钻心的弹伤;但上校不为其所动。
这是中国人的最后一搏,因为白日已经光临白雪皑皑的山岭。一发绿色信号弹在砥平里上空升起,一支中国军号吹起了酷似美军熄灯号的悲哀号声。撤军令下达了。
在一个通宵的战斗中,有两个中国师的两万人未能瓦解联合国军的防线。
可是,他们多快又会再来一试呢?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28 05:12:12 +0800 CST  
第103章 美国人描写的底坪里血战(6)

空中补给(Supply from the Air)

早晨,中国人与二十三团脱离了接触。他们知道,在光天化日之下,美军的飞机会看见他们;继续进攻就是找死。
但是,他们不打算撤离很远,最多也就是到砥平里周围美军炮火不及的那些山沟里,在那里,他们还可以重新集结队伍。
中国人决没有放弃,他们仍然决心拿下砥平里,但不得不等到夜幕再次降临。
在防御圈内,经过一夜炮火洗礼与徒手搏斗,一夜恐惧与刺骨寒冷,疲倦异常的美军士兵还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有人包扎伤口,有人修理军械,还有人在统计伤亡。
一夜的攻击使敌人损失惨重。而在敌人迫击炮的精确打击下的二十三团却出人意料地伤亡轻微。
这得归功于弗里曼上校要士兵深挖并遮盖他们的散兵坑,以及必须能够向任何方向开火的固执命令。
多数法国与美国人的伤亡都发生在中国人接近了防御圈并能徒手搏斗的时候。
可是,南来的路已经彻底封死了,由此,人们想到这些相对轻微的伤亡也得不到补充,感觉非常悲哀。要知道,每一位伤亡都意味着令人恐怖的夜晚到来时将少一位枪手。
二月十四日上午,砥平里的宁静反倒让人觉得不习惯,除开偶尔传来的冷枪与迫击炮弹爆炸声而外,什么也听不到。
气温并没有从零度回升多少,在散兵坑或战壕里的士兵们被冻得无法睡觉。
打着绷带,瘸腿走路的弗里曼上校派出巡逻队搜索周围的高地。巡逻队带回来一些他们发现的中国伤兵,但并没有遭遇任何集结的中国军队。
弗里曼上校整个上午都一直在通过无线电向上司请求对中国军队实施空中打击。
他希望能对仍然集结在他的炮火不及的那些山坡后面的中国军队进行轰炸、扫射,在天黑之前尽可能地削弱他们的战斗力。可是,没有任何轰炸机飞来。
弗里曼不知道,在原州附近的什么地方,也有大量中国人集结在河谷地带。
李奇微将军不得不优先考虑那里的危险。不过,空中补给还是送到了陷于重围的砥平里。
正午将至,运输机飞临砥平里,空投了成吨的物资。然而,那都是些弗里曼上校不需要的东西。
大量的重炮弹药空投下来,可是,二十三团现存的弹药都用不完。食用水也来了,然而,他们已经有了喝不完的由工程连采自当地小溪然后又净化了的水。
他们头一天夜里已经大量消耗,现在急需的迫击炮弹以及步枪与机枪弹药却没被空投下来。
直升飞机来运走了一些重伤员。这些飞机冒着敌人冷枪袭击的危险运送伤员。还好,没人被冷枪击中。
所有的补给都用红色或黄色的降落伞投下。被冻得难受的法国士兵捡回一些降落伞,做成小小的帐篷,支在敌人的观察哨看不见的凹地里或土包后。
爱德华中校后来回忆说,整个法国营防线后方很快就变得花花绿绿,象一个吉普赛人露营的地方。

李奇微驾到(Ridgeway Arrives)

一架直升机轰鸣着,然后落在了团指挥所的后面。走出飞机的人头戴一顶美军特有的防冻绒帽,帽顶嵌有三颗银星。
士兵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可能是李奇微将军,可他偏偏就是!他们肯定那是李奇微,因为他独一无二的装束:两个挂在夹克上的手雷。将军与上校互致军礼,然后进行了会谈。
李奇微亲自跑来向弗里曼解释,让二十三团死守的命令是他在整个朝鲜的作战计划中非常关键的一环。他完全清除二十三团的危险境地。
他想让弗里曼知道,二十三团的牺牲不是无谓的;他们决没有被抛弃或忘记。但他进一步说:“你得再坚持一个晚上。”
弗里曼上校想知道为什么没有实施他请求的空中打击。
李奇微直率地说,他现在不得不优先考虑其他地方,但是,如果二十三团能够坚守到次日凌晨,弗里曼可以得到联合国军在朝鲜的所有空军的支援。
李奇微将军告诉弗里曼他已经命令在南面不远处的美国骑兵一师突破敌人重围,在次日天黑之前解救砥平里。
他还安排了信号飞机在当夜飞临砥平里,尽可能长时间地在战场上空投照弹弹,使防守士兵能看到敌人在哪里。
一些在南面不远处的长程重炮,也将奉命向砥平里周边的敌人开火,为二十三团尽可能地提供火力支持。
李奇微将军的亲临前线给二十三团带来一些安慰,但也仅仅如此而已。还有整整一夜的考验啊!而这一夜,则全靠二十三团自己孤军奋战了。
这时,第十军军部已经知道弗里曼上校的腿伤。弗里曼接到军部的直接命令,飞离砥平里接受治疗。
弗里曼对命令置之不理,而当爱德华中校要求他服从命令时,他反驳说:“是我把这些人带这儿来的。我要把他们带出去!”
从上校到最低军阶的步枪手都知道,砥平里的残酷战斗才刚刚开始。在指挥所外面,有人在清理并拆换被前一夜敌人炮火炸坏的那些沙袋。
站在重新垒起沙袋圈里,他们开起了冷酷的玩笑:“这是自由人的最后一站。”
(译注:上校的名字弗里曼与英文“自由人”的同义,而“最后一站”往往是指绞刑架前供死刑犯最后站立的位置。)
这些人知道他们拥挤在一小块随时可能丧命的弹丸之地上,这“绞刑架”意味的幽默似乎给他们带来了某种程度的放松。
当然,玩笑归玩笑,他们对弗里曼上校仍然信心十足。
渐渐地,折磨人的寒冷白天就过去了。天将黑的时候,砥平里的人们隐约听到从南面传来的炮声;那里,兴许骑兵一师与一些英国部队正在为解救砥平里而战。
但是,声音是如此遥远与微弱,不能给砥平里的人们带来多少安慰。而可怕的夜却悄然降临了。
这是一个没有星光的夜晚。
[转贴]朝鲜十字路:对砥平里的历史性围攻(节选)(因为太长,只能节选有关砥平里战斗部分)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29 05:34:31 +0800 CST  
第104章 美军上尉追忆砥平里战斗(1)

1993年11月,美国《军事历史》杂志11月刊发表了Ansil L.Walker的朝鲜战争回忆,他当时是美军2师23团的一名连长。
这次战斗是为了一个不起眼的位于交通路口的小村,它长不到一英里,宽只有几个街区,而且在之前的战争中几乎已经变成了废墟。
不过1951年2月,美国陆军第2师23团在这个叫做砥平里的地方和赤色中国的部队进行了殊死的战斗。我作为其中的一员,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切。
1950年冬,联合国军在北朝鲜遭到灾难性失败,冬季撤退结束几周之后,李奇微将军下令进行“雷霆作战”。
第一阶段,向敌军发起“搜索,钉住和消灭”的侦察行动。1951年1月29日,23团派出的一支小分队在双联隧道附近遭到中国125师的伏击,随后被后续部队救出。
发生战斗的地方(双联隧道)就在砥平里西南三英里的地方。地名的由来是汉城-原州的铁路在此处要穿过两个山岭下的隧道。美军军用地图上标记为Twin Tunnels。
23团和配属的法国营在双联隧道附近同125师进行了2天的激烈战斗,敌军的3个团遭到了重创,退向后方的山岭。
在更远的地方,中国军队更多的师正在准备发起反攻。
2月3日下午,23团的美法官兵没有受到抵抗就开进了砥平里。当我们迈着疲惫的脚步,踩着积雪行军时,路边还留有敌人的尸体。
当时我是D连(代号是Dog Company)的连长,我连是第1营的兵器连,装备有重机枪,81毫米迫击炮和75毫米无座力炮,部下多数都是老兵,参加过前期的激烈战斗。
我们的团长,Freeman上校也走在行军路上,他是一个英俊的灰头发的弗吉尼亚人,钢盔上嵌的鹰徽标明了他的军衔。
他边走边和身边的官兵谈话,我感觉他是一个谨慎的人,有时候被认为过分悲观,在作战时常常预先考虑到最糟糕的情况以做好准备,当上级发布不合理的命令他常常发牢骚。
他在大战时期曾经在史迪威将军手下干过后勤,所以“醋性子乔”的一些特点也影响了他。
砥平里位于三八线以南40英里,汉城以东50英里。原州位于砥平里东南方15英里,是个重要的交通中心,有一条单轨铁路通向砥平里。
骊州位于砥平里以南20英里,有公路相连,这3个地方形成一个三角。
George Russell中校的第1营首先进入砥平里,仅仅遇到几个敌军,他们马上逃跑了。
傍晚的时候,余下的3个营也开进了村里。接下来到达的部队有503野战炮兵营B连(携带6门155毫米榴弹炮),第37野战炮兵营(18门105毫米榴弹炮),第82防空炮兵营B连,第2工兵营B连,第1游骑兵连和师卫生营的1个排。
Freeman下令全面警戒,他意识到只有4500人的部队是不足以守住周围的所有高地的,他决定以村子为中心,依托周围较低的小丘建立一个紧密的方形的防御圈。
第1营部署在12点钟方向(就是正北),Charles Kane 中校的第3营在3点钟方位,James Edwards中校的第2营在6点钟方位,法国营位于9点钟方位。
第1营的B连和游骑兵连担负预备队,野战炮兵营和团属的化学迫击炮连部署在防御圈内,并向各营派出火炮前进观察员。
团属坦克连的14辆M4谢尔曼以及防空营的自行高射炮也随时待命出击。人们还用沙袋和帐篷搭建了野战厨房和医疗所。
黑夜降临的时候,防御圈周围非常寂静,只有法国人点了几堆小火,Freeman不得不下令把火堆灭掉。
法国营的军人来自外籍军团,指挥官Mon Clar中校有60岁了,参战前是法军的一个三星中将,由于中将军衔显然不适合做一个营长,他自愿降为中校,指挥他手下的大约1000名官兵。
Mon Clar是他的化名,是他在大战中参加自由法国运动时所使用的,真名是Magrin Venery。
他的营成为Freeman的“第4营”。 部队在砥平里驻了10天,不停的修建和加强防御工事。
在防御圈周围部署了铁丝网,地雷和照明弹,炮兵预先进行了校射,聚集了足够的弹药和其他补给,工兵还建造了小型跑道供炮兵校射飞机和直升飞机起降。(下面是一段背景介绍,略过不译)
1951年2月11日夜间,彭德怀的4个军向南开进,准备发动大规模的攻击。
他们的士兵是简朴坚韧的农民组成,只携带够吃3天的干粮,他们夜间最多能行进25英里,他们只有很少的火炮,通讯系统极其落后(使用哨子 军号 信号弹),武器是杂七杂八的:美制或者日制的步枪,苏制的火炮。
当察觉到周围的敌军正在准备包围自己孤立的部队,Freeman请求撤退,李奇微拒绝了,他的意图是使用砥平里作为诱饵,使围攻的大批敌军暴露在野外,然后使用航空兵和炮兵火力摧毁他们。
2月13日天刚黑下来,2营G连就发现南方有敌军接近,通往原州的道路已经被切断。
中国第40军和第66军离开原州附近的前线,从东南两面向砥平里逼近。39军和42军的部队从其他方向接近,砥平里被四面包围了。
中国军队决心消灭23团,因为23团在军隅里和双联隧道两次战斗中曾狠狠打击了中国军队,使他们丢了面子。
D连指挥部进入全面警戒,作为连长,我之前在营部的作战形势地图上看到了包围我们的情况,Sam Radow上尉用红色箭头标示敌军,我们的地图上四面八方都是红色箭头。
军士长Joseph Loy在检查电话接线板,William Penrod中尉在检查电话线。我和Loy军士刚走出指挥部,就看到西南方向的曳光弹,正南方向也响起了重机枪的声音。
在James Raney上尉的1营C连阵地附近,中国人吹响了哨子和军号。西面,法国人阵地前方升起了红色和绿色信号弹。
接着A连和C连前面的绊索照明弹也被触发了。我连里的重机枪马上向照明弹映出的敌军方向射击。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呼啸(听声音判断是120毫米重迫击炮),我和军士跳进战壕,炮弹命中30英尺外的一个掩蔽部,岩石碎块和弹片四处飞溅。
在附近的另一个掩蔽所,有人大喊快跑,士兵赶紧跑出来,不一会儿又一发炮弹命中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掩蔽所,直接把它炸为废墟。
现在四面都能听到军号和哨声,中国人的炮火落在各处阵地,敌人开始发起试探性的攻击。
敌军一个排的“万岁”冲锋被我们的E连G连击退.11点钟之后,敌军从397高地冲下来,再次向E连和G连阵地发起攻击。
G连引爆了预先埋设在阵地前的汽油通炸弹,击退了敌军.午夜的时候,防御圈各个方向都遭到了攻击,我连里的Charles Klein军士阵亡,列兵John Hansen,下士Leon Dubinsky,二等兵Denvil Meadows受伤。
我连的机枪正在支援1营的各个阵地,C连连长James Raney和A连连长Glen McGuyer都能得到我连81毫米迫击炮排的火力支援.同时,团迫击炮连的前进观察员Harley Wilburn军士也在A连和C连阵地校正"效力射"炮火.Clyde Hathaway上尉指挥的82防空营B连也在随时支援各处阵地。
中国军队猛攻Ed Hayne的K连,以致k连的伤员无法后撤到医疗所,I连的一个班奉命支援k连阵地。
一辆救护吉普车在去k连接伤员的路上被机枪击毁,司机受伤并被中国人俘虏,军医虽然也受了伤却成功逃到了E连阵地.E连派出一个班,在坦克支援下企图接近k连伤员所在位置,但没有成功.。

楼主 碧薇萍  发布于 2020-07-30 05:34:52 +0800 CST  

楼主:碧薇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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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10-13 17:30:1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01 17:52:3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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