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发魔女传》
巨大的冰川绵亘于前,此时此刻,时间仿佛凝固了,神定气闲地停滞在亿万年前的洪荒年代,而在雄浑苍茫的雪线之旁,一条小溪欢快地流淌,而这条小溪就是时光的指针,正滴答滴答从蛮荒走到现在。
新藏线随便一个达坂,放在内地,都是需要仰视的高度,但在这里,海拔4269 米的康西瓦达坂,却显得毫不起眼。康西瓦达坂附近有一座康西瓦烈士陵园,用以纪念中印战争牺牲的烈士,那次战争中,有一百多位战士没有离开战场,而是长眠于此,我们没去陵园,只在心中祭奠英灵。
这个“实”字,被安放于此,是对以前看到的那些标语式口号的巨大讽刺,我们花里胡哨的东西太多了,早一点回归“实”字,国家和民族才有希望。
走着走着,被三个武警拦下,看到他们在一辆军车前徘徊,原来他们的车没有机油了,而此处又没有手机信号,只能拦车求救,我当时也在跟着他们着急,偏偏我没有带机油的习惯,忽然想到黑客出发前车上带的机油,就安慰他们说,我朋友的车子在后面,他可能带着机油,于是就和几个当兵的闲聊,其中有一个老兵在新疆十年了,明年就能离开新疆回内地,当时他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可见谁也不愿待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老兵的原话)。
后来迟迟不见黑客的车子,手机依然没有任何信号,我只得告别大兵,走之前把黑客的车牌告诉他们,让他们在路边死守,据后来黑客讲,武警确实拦下了他的车,但他的机油在拉萨的时候已经用完了,凑巧车上也没有机油,只能无奈的看着大兵们继续呆在路边,等候下一辆车子。
苍山呈黑黄两种颜色,它们形成于不同的年代,却谁也离不开谁,于是就井水不犯河水,一起熬过了远古的岁月,而且还将继续熬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晚上八点四十六分,到达今天的目的地------三十里营房,这里海拔3600米,是新藏线最舒服的地方,这个地方原来只是新疆军区边防十三团所在地,也是新藏线上最大的兵营,后来行走新藏线的游客觉得这里安全,喜欢借住兵营,慢慢的就有一些四川人嗅到商机,纷纷过来开旅店和饭馆,三十里营房因此越来越商业化。如今这里除了规模宏大的营房外,街道两旁都是饭店旅店还是维修部等,在冷清的新藏线,显得非常热闹。
除了整齐的营房,其他民用设施就寒酸多了,一般都是低矮的小房子,不过在冷僻的新藏线,晚上有一个屋子容身,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想一想那位徒步者,他每晚都要睡在自己的帐篷里,与荒山和星月作伴,还要应付可能出现的狼群,其间的辛苦和危险超出我们的想象。
顺达宾馆是三十里营房最豪华的旅店,当然房价也是最豪华,三人间320元,其余低矮的小旅店倒是便宜,一百多块钱就能拿下,但卫生条件很差,掂量来掂量去,最后我们还是选择顺达宾馆,原因太简单了,今晚必须睡好,不然的话,明天黑卡达坂、麻扎达坂和库地达坂等几个要命的达坂真的会要了我们的命。
今天在砍房价的时候,我和老婆出现点小问题,当时我又是谄媚,又是套近乎,不停地夸服务员长得如何漂亮,最终她只给20元的优惠,我连忙给老婆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接着讲价,来一个车轮战。谁知道老婆领会错了,提着包就往楼上走,服务员一看就知道我们已经打定主意住店,再也不肯降房价,于是房价就定格在300元(三人间)。
进了宾馆,谁也不想出去吃饭,于是下车将方便面等食材带到房间内,准备来一个泡面趴题。
尚膳监总管太监黑客正在精心烹制“火腿鸭蛋汤”,此汤锅配方繁复,选料科学,营养合理,现在公布配方:三鲜伊面六包、咸鸭蛋五枚、火腿四根,加工方法如下,将户外锅加水至七成满,用大火将水煮沸,依次放入咸鸭蛋(剥皮)、火腿肠(去包装)和三鲜伊面,用文火煮五分钟,然后撕开粉包,均匀撒入锅中,盖好盖子焖二分钟即可出锅,此面咸酸可口,有大补之功效,是旅途中不可多得的一锅好汤。
上图中那盘白花花的东西,是一盘洋葱头,此物来自七千公里之外的胶东半岛,被我珍藏在车箱十多天,今日特意拿出来,就是觉得明天就到叶城了,物质极大丰富,再也不像新藏线这样匮乏。说起洋葱头,还得痛诉宾馆的服务员,当时我派出小莫去借一个盘子盛放切好的葱头,并问宾馆能不能提供一点味极鲜酱油,回来的时候,小莫端着一盘葱头,上面并没有拌味极鲜,她恨恨地说,服务员竟然说加酱油需要再交十块钱,我的天,几滴酱油十块钱,你那不是酱油,是金油吧。小莫当然不会付十块钱,于是就这样回到房间,说完这件事后,大家纷纷表示,就是不吃葱头,也不会给宾馆一分钱,黑客当场献计,用豆腐乳的汤汁拌葱头,于是一道“腐乳葱头”就诞生了。
伺候大小公主,是我义不容辞的重任,她们吃不饱饭,我就不能吃饭。小莫在3600米海拔非常受用,精修多日的蛤蟆功也破功了,脸基本恢复正常,食欲因此大振,最后连整只锅都端了过去。
两个好兄弟,听到我的进藏计划后,果断以身相许,陪着我走了一万二千多公里,我真的感谢你们。不过他俩有个毛病,走到哪儿也忘不了喝上几杯,而我在喝酒这方面,是地地道道的弱者,因此最不能看到别人喝酒。
我自来不喜杯中物,在酒场的表现一直是怯懦和拘谨,从来都是一副旁观者的模样,久而久之,我就给自己起了个俄语名字:酒家懦夫。大师兄、黑客和东篱酒量都不俗,特别是大师兄,流连酒场数十载,打遍天下无敌手,号称千钟不醉,常说自己喝的酒能盛满一口井。因此,我也给他赐了个日本名:酒井阀子。黑客人高马大,当初也是海量,后来因胃炎而破功,近期喝酒多是浅尝辄止,东篱喜欢吟诗作赋,常常以酒助兴,微醺之后,才思泉涌。当日两人酒毕,东篱当场口占一首诗:
险昆仑,刀砍斧劈十万仞,苍鹰奋羽飞不度,
大昆仑,极尽天目十万丈,犹见山猿云里行……
交朋友的过程就像搏浪,几个浪头下来,该走的都走了,留下来的就是你的朋友,这部分人最值得珍惜。黑客和东篱就是这样的朋友,我会始终珍惜这份友谊。看到这碗面,我忽然就想到年保玉则,那一晚,我们六个人集体高反,早晨起来头重脚轻,就在最无助的时候,黑客默默地起来,到寒冷的帐篷外煮面,然后挨个端给我们,在海拔四千多的高原,有人给你端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那种幸福感是无法言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