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长安——穿越版



望长安

一:生小盈盈翡翠中
二:长安甲第高入云
三:将军献凯入,歌舞溢重城
四:满船清梦压星河
五:上马随匈奴
六:人生富贵须回首
七:万里寂寥音信绝
八:无复汉地长安月
九:拂晓朔风悲
十:妾心何所断,他日望长安
十一:长安北望三千里
十二:朔雪寒断指,朔风劲裂冰
十三: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十四:衣带渐趋缓,心思不能言
十五:举头唯见月,何处是长安
十六:哀情尽在胡笳曲
十七:奉国知命轻,忘家以身许
十八:故国关山家万里,风沙满眼空断魂
十九:骏足谁堪游,乡关恋北辰
二十:骊歌声声泣胡儿
二十一:寒飞万里胡天雪
二十二:怅然遥相望,咫尺即天涯
二十三:佳人有功报天子,胡儿无计别恩仇
二十四:将军拔剑驱胡虏
二十五:归来故乡拜尊亲
二十六:燕燕往飞乐未央
二十七:愿为比翼鸟,此生共双飞
二十八:百年恩爱两相许
二十九:凤凰于飞,和鸣铿锵
三十:阙下忠贞志,人间孝友心
三十一: 悠悠生死悲异路,天涯何处寄相思
三十二:直去已垂涕,宁可望长安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3 12:47:39 +0800 CST  

风萧萧兮出汉关
岁月长兮何日还
大漠朔风兮刺我面
云山遥远兮望长安

第一章 生小盈盈翡翠中
唉,在峨嵋山旅游的时候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脑袋痛得要命……
我觉得迷迷糊糊的,云里雾里,好像整个身体都飘了起来,重重摔在地上……不,不对,不是地上,好像是床上……
迷糊中,听到有人而且是好几个人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发音很怪,过了好一阵我才勉强听懂,他们叫的是:纪姜,季姜什么的……
有人在喂我喝什么东西,也有人在给我盖着被子,还好,有人来救我了,我感到一丝欣慰,但意识还是半醒半迷……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恢复了意识。睁开眼一看,看到的不是救灾人员,也不是医生,也不是母亲,而是一群穿着古怪的陌生人!男女老少都有!怕有七八个人在我
的床前,不,是榻前!因为我发现自己是睡在地上的!
我如果不是头痛脚软,一定会跳起来!这些人的打扮和纪录片中汉朝人平民的打扮几乎一模一样!只见其中一个中年女人扑上来抱住了我,眼泪直流,又反反复复地说出一段发音很古怪的话来,那女人说了半天,我才勉强明白是什么意思:“女儿,你终于醒来了!”
女儿?她叫我女儿?我是周晓蔷,我不是她的女儿,我根本不认识她,一瞬间,我几乎被她这句话懵住了,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我抬眼去看看四周,这是一间挺大的房间,约有五六十平米,墙壁雪白,窗户也很大,似乎是用的绿色玻璃装饰的,房中有漆柜,有梳妆台,有几,几上还有一个貌似陶灯的东西,却没有椅子和凳子。
我发现自己躺在“床”,这“床”实在是太矮了,高不过三十厘米左右,我总觉得自己像是躺在地上,床像是用上好木料制成的,自己睡在上边,床纹丝不动,比家里的那张席梦思大床睡着还要稳定,床周围有屏扆,上面雕着各种漂亮纹饰,床上挂着蚊帐。一切家具无一不是古香古色。
我觉得头好痛,原来我是睡在一个木头枕上,难怪头痛得厉害。抱着我的那个女人看上去约摸四十岁不到,眉清目秀,只是一脸悲喜交集的神情。我身边围的那七八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显然是来自一个家庭。
其中一个人站在中间,其余的男女分列他的两旁。那男子约四十余岁,颔下有须,容貌威严。他身边站有一群男女,嗯,是五男五女,一个老者约六十余岁,身上挎着一个木箱,手上拿着一根银针,好像是个医生,另外几个男女,年长者约近三十岁,年幼者约十余岁。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地小,好像,好像只有九、十岁左右……,可是,可是,我今年是十五岁呀,怎么变小了?活回去了?
而且,而且这是在哪里,这既不是医院,也不是在自己的家里,妈妈和爸爸奶奶呢?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来的?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陈设没一样是熟悉的。这是何年何月?难道,我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可是,可是,我真心听不懂那个叫自己女儿的人讲的是什么话,听起来像是汉语,可是发音却很古怪。他们的装束……,对了,是汉服,难道自己到了汉朝?
我不敢说话,我怕自己一口普通话他们会当自己中了邪,中了邪会怎么对付自己我更猜都不敢去猜,不是说自己在病中吗?那就索性装病好了。看来这些人都是这个小女孩的家人,而且这家人家庭条件还不算差,即使不是贵族,也定然是乡绅小康之家,既然他家把自己当作了女儿,既然莫名其妙地来了这里,干脆将错就错,做他家的女儿好了。否则,我成了无家庭,无身份证,无生活来源的三无人员,在这里怎么生活?即使仅仅为了混口饭吃,我也不能不留在这里呀!以後,我一定要竭力讨好父母,讨好兄姊,讨好所有人,赢得他们的爱怜,在这个家里扎下根。我父亲说过的,要让别人喜欢你,不能幻想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要自己想法子争取别人的好感。我在重庆就颇讨人喜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该说的话不说,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向来是我强项。现在,这是我实践的机会到了,我决不允许自己失败。
我花了半年时间装病,在这半年中,我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因为语言问题露出破绽,整整半年,我竭力去适应这里,适应这里的生活和礼仪,去倾听学习这里的语言,去了解这个家,等我勉强能听懂他们的言语之後,我又刻意地从他们的言语中去了解这个小女孩从前的性情,用心模仿,用心讨好众人。好在我还不满十岁,幼童礼仪没那么讲究,再说我又大病了一场,即使某些地方露了破绽,家人也只当我是病後乱性,少儿不足怪。
我好容易从吃穿到生活习惯都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了解了这个家,原来那个威严的中年男子是“我的父亲”,他姓凌,叫凌寿,字延寿,原本是赵国人,家中颇有资产,从前孝景皇帝召天下富户充实先帝孝文皇帝的霸陵,大父家被选中,就从赵国迁到了霸陵,五年前大父去世,他继承了家业。那位对自己始终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中年女子是“我的母亲”,名叫鲍采,字徽君,是当地最有名的相士,也是赵国人,和父亲同乡,随前夫王遂来霸陵定居之後,王遂因病去世,有人从中说合,她便带着一子二女改嫁给了父亲。
父亲在当地还算是有些名望,还有公乘的爵位,这是民爵中最高的,不仅有二十顷
的国家赐地,他自己还另有几百亩地,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庄园,还养有四头牛,几匹马,
一群猪鸡犬,畜有奴婢十余人,算得上有房有车,中上之家。
我周晓蔷所附的这个小女孩名字叫凌惠,因为是家中的第四个女儿,也是幼女,所以小名叫季姜,根据古礼,男女异长,所以兄弟和姊妹各排各的。我有四个哥哥,长兄凌平,字平子,二十五岁,是父亲的妾侍董黄所生,是我的庶长兄。隐约听他说起过自己母亲和父亲的往事。原来董黄是父亲青梅竹马的恋人,可是她是贱籍,国法规定贱民不能为妻,只能为妾,在父亲的坚持下,大父大母同意她做了父亲的妾侍,後来大父为父亲订婚,娶了同乡士人的女儿为妻,就是父亲已过世的前妻李卿,李卿性好妬,随便找了个借口把董黄牵到人市上卖掉了,父亲不能因为一个侍妾和妻子闹翻,这样做在当时人看来很没风度,大父大母也不能答应,父亲更不可能冒着重罪不孝的风险和大父大母争执,只能是私底下暗然神伤。长兄几次瞒着父母派人去找过她,却一直渺无消息,长兄已经成婚,嫂嫂叫陈南,字幼君,是同乡乡庠(乡校)先生的女儿,颇有些文采,常常教我念书写字。去年嫂嫂曾生了一个男孩,可惜我这位未见过面的小侄儿只活了半岁就夭折了。次兄凌贺,字贺卿,二十一岁,是父亲和李卿所生,是嫡长子,因达到正傅的年龄,已经从军,父母正在给他议婚,我那未来嫂嫂是同乡士人之女,和我们家门当户对,听闻知书识礼,端庄贤惠,只要二兄一回来,就为他成婚,我一直未能见到他;三兄叫王禹,小名吉儿,是母亲和前夫王遂的孩子,今年十七岁,在长安跟着一名姓霍的郎中参加军事训练,不大回家,虽然长安和霸陵并不远,但半年的时间我也只见过他两三次,看来他非常非常疼爱我,每次从长安回来都会给我买些零食和玩具送给我。四兄叫凌谊,小名獳子,是父母的亲生子,今年十一岁。我的几位兄长颇相友爱,虽然或不同母,或不同父,但友悌相亲,乡里莫不赞叹,父亲本欲在长兄次兄成婚之後,分家别立门户,但二位兄长俱都谦逊,欲久侍父母膝下,不欲分家,父亲也不愿意和两兄弟分开,这件事也就暂且搁下了。
三个姊姊,长姊凌萦,字伯姁,十八岁,亦是父亲的前妻李卿所生,父亲已经为她订婚,但因为我那未来的姊婿和我二兄一样,从军未归,暂时她还没有出嫁,次姊王寄,字仙君,是母亲和前夫王遂的长女,是家里最漂亮的一个女孩,不仅知书识礼,而且能歌善舞,尤其擅长长袖舞和巾舞,性格也温柔婉约,事实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象二姊那样温婉端庄的女孩,无论在电视上还是在小说里我都没有见过,她说话始终是轻声轻气,走路也是不急不促,举止也是娴雅淡然,她常常在自己的闺房里看书鼓琴做针线,有时候也纺织,除了学习跳舞,我几乎没见她动作稍微大一点,她对父母和兄姊毕恭毕敬,对我和三姊四兄更是友爱,我从来没有见她着急过,从来没有见说话提高声音一点。我几次想拉她出去玩,她都微笑着拒绝了。左邻右舍都对二姊赞不绝口。难道这才是古代闺秀应该的修养?母亲说她美色天成,才貌双全,命当大贵,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娶得起的,父亲也想靠这个继女获得富贵,因此尽管她年已及笄,行过笄礼,周围来我们家提亲的人把家门坎都踢破了,父母也不松口,一心想把她嫁给一个大贵人。
三姊叫王焉,小名阿灵,十三岁,可比二姊活泼多了,平常跟我最为亲近。母亲嫁给父亲之後,只生了一子一女,就是四兄凌谊和“我”凌惠。因为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且是父母双方再婚以来唯一的女孩,一直都是父母兄姊怜爱备至的人。之所以所有成年人都有字,那是因为依礼,平辈见面不称名,那是很不礼貌的,必称字,三兄四兄和三姊还有我因未成年,未有字,只以小字相称。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3 12:48:24 +0800 CST  
我的二姊如此美色,可我自己呢?对着铜镜反复地看着镜中的我,现在我还年幼,看不出什么来,可是我怎么看也看不出二姊的风采,仔细看我两姊妹倒确实有些象,毕竟我们是同母所生,但我心里非常的失望,我即使长大了,也不可能长成象二姊那样的美人,最多不过是小有姿色,也许凌惠的容貌还不如玉润珠圆的周晓蔷!唉呀,怎么越变越丑!气死我了!莫名其妙地来到了汉朝,莫名其妙地附到了一个看起来家庭条件还不错,家里人口众多而且父母兄姊都极为爱怜的小女孩身上,可是这个小女孩却是一个病病歪歪,容貌平平,智力怕也不怎么高的女孩,能不能有长大成人的机会怕还难说呢,那个时候儿童夭折率很高的。我家里没一个孩子夭折,对我父母来说,已是天大的好运。唉,就凭我这家世长相,估计也没法俘虏什么高帅富,只怕得象大姊那样,到了年纪,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随便嫁个见都没见过的男人就过了一生了。真是倒霉,我的穿越为什么不象别人那样幸运,或是王公贵族,或是大美女一个。我是要家世没家世,要容貌没容貌,甚至连身体都不好,从头到尾,没一样拿得出手,要是不穿越,我可能还比现在过得快活自在得多。唯一欣慰的是,我家至少还是算个良民,我是良家子,没入贱籍,汉时良贱区分极严,法律都规定得一清二楚,除了皇帝有权力打破这条法规之外,甚至连诸侯王,也逾越不了这条红线。
在汉朝,父亲不能叫爸爸,甚至也不能叫爹,得叫阿翁,母亲不能叫妈妈,不能叫娘,得叫阿母。姐姐得叫姊姊,哥哥得叫兄长。
早听说汉代女性婚恋相对自由,受的约束也较少,母亲鲍采堂而皇之地再嫁,还带着三个孩子,父亲一点没有歧视的意思,对三个继子女也一样的关爱。当然,明显地感觉到,父母最疼的还是“我”。哦,错了,我不能自称我,得自称姎,汉时女人自称姎,谦称妾或者下妾,幸好我是小孩子,哪来这么多的规矩,很多时候也很兄长们一样自称我,阿翁也没说啥。
很长一段时间无法适应汉代的生活,无论从吃的穿的住的用的,没一样不是叫我难以忍受,炒菜是吃不成的了,除了蒸菜就是烧菜,辣椒也没有,想吃辣味,只有姜。穿衣服我也受不了,麻烦着呢,而且最要命的是,内裤不收裆,抬腿起脚都得十分注意,搞得我连蹦蹦跳跳的权力都丧失了,怪不得古代女人走路这么小心。还有,我因为吃不下粟米饭,全无胃口,有一段时间瘦得不成样子,象风都能够吹走一般,阿翁阿母急得坐卧不安,阿母发现我喜欢吃稻米饭,就亲自下厨,天天用大豆加稻米为我熬粥,还派人去买了鱼,为我做鱼汤。看我喜欢吃什么菜,阿翁就吩咐人去买。当我看到葱香葵菜(冬寒菜)汤和清蒸鱼汤的时候,我简直要哭出来了,总算看到一味合味的菜了!忍不住把它们一扫而光。看着我吃得如此香甜,阿母满脸欢喜之色,她对我真好,我放下木椀(椀,即碗的前身,又叫盌),轻轻扑到她怀里:“阿母!”她抱住了我,我感觉到她的眼泪洒在我的後襟,她真的很爱我,她是世界上最慈爱的母亲!阿母,我也爱你!阿翁轻轻走进房间,道:“徽君,季姜,你们母女在干什么?”阿母说:“季姜能吃饭了,我……我好高兴!”阿翁喜道:“好极了,季姜好了,她终于好了!”伸手拉过我,把我抱在怀里,举过头顶……阿翁,你也一样的爱我啊。好在我家虽非大富大贵,却也算有些资产,花钱为我改善伙食,也算不了什么格外支出。
四兄正在上小学,每天散学回来,都给我带些野花儿,小昆虫什么的,逗我开心。我是女孩,用不着上学,整天在家无所事事,等身体稍微好些了,我就跟着阿母嫂嫂姊姊学习厨艺和女工,阿母和嫂嫂姊姊都识文断字,又教我读书。汉代的字早就隶化了,非复先秦时期的大篆,其实我基本上都是认得的,阿母一教,我很快就“学会”了,阿母称赞我聪明,阿翁有时来考考我,发现我的学识比在上小学的四兄还要好,叹息说:“可惜你是个女孩,否则,我家里一定有人能够考上大学,举贤良,入宦籍。”
我心想,汉朝也有大学(一作太学,太大二字史书中均有记载,或是通用)?後来我听说,我长兄次兄三兄都去考过大学,可是全部都落了榜,看来,汉朝的大学比起我现在的大学来说,更不好考。要得到汉朝大学的“准考证”也比现在难多了,首先全体女人都没资格考,其次,贱民奴仆罪犯没资格考,剩下有资格考的,往往又考不上,所以全国全年也没多少。
我原以为汉朝的小学只学诗书经典什么的,谁知看了四兄的“教科书”,才真是让我吃惊,原来汉代的小学学习的知识如此丰富,可不只是诗书经典。必学课首推《史籀》,就是学习写篆书,汉代虽然隶书已普及,但篆书仍然同时流行,所以篆书还是得学,还有什么《八体六技》、《苍颉篇》,算术也是必修课,九九表,人人都必须背得。至于平常的道德规范,甚至歌舞音乐礼仪,更是先生最为看重的。孩子长到十五岁考大学,每年八月初一考试,可惜我家的几个兄长全部落榜。要是我去考试,哼!秒杀全体考官!可惜,我是女孩儿,在家学习可以,却没法去参加考试。唯一的好处是汉人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我喜欢读书,父母也很喜欢,但却没有送我去学校读书的意思,如此重男轻女,简直太过份了!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3 12:48:37 +0800 CST  
春天已经过去,夏天也已到来,池塘中的荷花开了。我已经完全适应了汉朝的生活,每天早上起床,先梳洗打扮,然後拜见问侯父母,接下来吃早食,吃完早食,差不多就是食坐之时(食坐,西汉时制,上午9:45~10:30左右),吃完饭,阿翁就带着田奴们下地去了,阿母带着家里的家奴打扫房间,午饭是没有的,一天只吃两顿,下午下餔(下餔,西汉时制,15:00~15:45左右)吃餔食。不过对于我这样身体瘦弱的孩子来说,零食倒也不缺,什么饴糖啊,果脯啊,肉干哪,时鲜瓜果哪,只要我肯吃,阿母阿翁没有舍不得给的。我周小蔷本来就是个很能吃的胖女孩,当了凌惠之後体重轻了几乎一半,适应了这里的口味之後,胃口大开,很快就不复从前的瘦弱,长高长壮了不少,我也不再生病了。阿翁阿母眼看我一天天恢复健康,都欢喜之极,说起“我”以前经常生病,家人整天为我提心吊胆,怕我不治夭折,谁想大病一场之後,奇迹在我身上发生,我不仅没死,反而越来越健康,看来,我的小命儿是保住了。阿母跟阿翁商量着,要找个机会带我去西王母庙里感谢神恩。
午夜做梦之时,常常想到我周晓蔷的父母和家人,想到我的同学们朋友们,想到大都市的灯红酒绿,想到我的手机和计算机,想到网上的游戏,唉,全别了,全别了……这里,什么也没有……晚上睡觉的时候,倒是可以听到虫儿蛙类的大合唱……这里还有另一桩好处,那就是空气特别清新,水也特别清冽,到处都是树木花草,没有受过工业化污染的水和空气,环境那可是好多了。其实,我也是挺幸运的,在重庆,我周晓蔷的父母爱我如同掌上明珠,在霸陵,我凌惠的父母同样也是爱我如同心肝宝贝,比起重庆,这里更有一桩好处,就是我还有这么多的兄弟姊妹,手足之情弥厚,兄姊个个都疼我爱我。
三兄一身武艺,每次他回来,我都缠着他教我骑马,教我练武,我们家本系赵国人,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徒,民风尚武,虽然迁居霸陵,但这个老根基还在,汉代民风也普遍尚武,能够学点武艺也无不可,再说,练武还可以强身健体,对我的身体有好处,跟三兄说了几次,他先就同意了,然後我们兄妹一起去疏通了阿母,再由阿母说服了阿翁,阿翁也同意三兄教我练武艺。只我一个人练习,那可是没门的事,三姊和四兄见了居然眼红了,没办法,阿翁不能厚此薄彼,只得让我兄妹三人一起跟三兄练习武艺骑射之术。以前我在重庆想学武艺,只能花钱找时间去武馆,好像也没学到什么,可是现在,却是在兄长的亲切指导之下在家学,那滋味肯定不一样。常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对我来说最为恰当,三兄教我的时间并不多,他的假期不够,其余的时候都是我自己在练习,同样学武,明显的,我学得更快更好,这跟我从前的功底多少有些关系,我的武艺也胜过三姊和四兄,尤其是骑术更明显比他们强。在阿翁阿母看来,那却是我天资胜过四兄三姊,他们对我愈加宠爱。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3 12:48:51 +0800 CST  
学了一两个月之後,我已经能在家中後院和自己家的田中陇上驰马,纵跃如飞。餔食之後,阿翁对我说:“你一个女孩,天天骑马学武,学来干么?”我说:“我去考女骑,由国家发给我俸禄,挣钱孝敬阿翁阿母。我将来还要去打匈奴!”阿翁道:“女骑不是用来打仗的,只是给皇后做仪仗,再说名数很少,你哪有那么容易考上的!即使你考上了,你也打不了匈奴。”他本来一直微笑着,这时候脸色突然转为沉重,叹息道:“我家在赵国之时,家乡可被匈奴人杀掳惨了,我有很多童年好友都被匈奴人杀了或者掳走了,他们还抢走我汉家的女人,抢走我汉家的粮食,烧毁我汉家的村庄,匈奴人残忍暴虐,猪狗不如!我的小妹也就是你的姑母也被抢走了,至今生死不明。”我说:“我还有一个姑母?”阿翁说:“是啊,我家里兄弟姊妹共四人,我是长子,最小的是妹妹,她叫凌嫣,当年才十一岁,只比你现在大一点。我和你三叔拼命追赶,想找机会把她救出来,结果……你大母就是在你姑母被掳走之後病逝的,她思念女儿因此成病……我的叔父,也就是你们的叔公也是被匈奴人杀害的,你的三叔後来从军,从此一去不回,生死不明。我们家和匈奴既有国仇,也有家恨!所以我完全支持陛下组织军队反击。为我汉家报仇!我们也要杀死匈奴人,抢走他们的女人,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痛苦!长安城的人市里就有胡奴胡婢卖,很多人都买回去狠狠折磨!你的二兄三兄都加入了军队,只是不知道你二兄被派到什么地方了,听说不是北方,我希望他们有一天能够去打匈奴。”
我说:“我考了女骑,也去打匈奴,既报国仇,也报家恨!要是姑母还活着,我去把她救回长安来。我也要封侯拜相!”阿翁笑了起来:“远征军里是不招女人的!还封侯拜相呢。女侯爵有,女相可没听说过。你呀!好个天真的小女儿!”
平常的闲暇时间,阿母和嫂嫂姊姊教我女工,织布绣花做衣服之类,还教我歌舞,音乐歌舞是男孩女孩的共同学问,汉人在饮宴之中,常常歌舞相属,宾主同乐,不会歌舞可不成,我学得很快。看来,我还是有些天赋的,就是不知这天赋是来自凌惠还是周晓蔷。我最喜欢的却是嫂嫂教我读书,我们家的小楼上有一个书房,我常常去那里看书,书不是竹木简就是绢帛制成,而且都是人工抄写的,售价贵得吓死人不说,还重得吓人,三五册书我就抱不动了,一册书就差不多普通人家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生活费,但四兄喜欢读书,我也喜欢,阿翁阿母原本也是书香门第,从前家里就有不少藏书,见我们兄妹喜欢读书,也不惜财力,又给我们兄妹买了不少书。每天下午,我就去看书,嫂嫂常常陪我去看,我有不识之字,不解之义,正好请教请教她。四兄每天散学回来,吃完餔食,天未黑的时候,兄姊带着我和一群玩伴在晒坝上玩游戏,天黑了阿母才把我们叫回去睡觉。对于汉代的生活和礼仪,我逐渐适应并习惯了。我想,要是我现在再回重庆,我所会的生活习俗我父母一定会吃惊的,也许呀,还会有专家来找我询问汉代风俗呢。唉!想得到美,穿越没有回程票,来得了回不去。其实想想,我的穿越还是不错的了,虽不是大富人家,王公贵族,可是大富人家,王公贵族在哪朝哪代都是少数,我哪有这么幸运的?这可比中彩票还难。我的家庭还算小康,不愁温饱,我没穿越成奴隶贱民,算是良家子,最主要的是父母兄姊爱我怜我,生活惬意,年纪又小,可以重新过一次童年,已经是够幸运的了。人哪,还是别太贪心好,总想到古代去遇上高帅富甚至皇帝,也太不现实了,就凭我这个家世容貌要俘虏皇帝,肯定没指望,平平淡淡过一生也不错了。
我们这里叫霸陵邑西新里,在长安东南,附近还有长陵邑,安陵邑,阳陵邑,茂陵邑,相当于县一级的行政单位,人口有好几万呢。接下来,就没有其它邑了,那么现在应该是汉武帝的时代了,他是“ ”,当代人是不会知道他的谥号的,父亲可也没叫他皇帝或者 ,提到皇帝的时候,只是呼他为巨公,有时候也叫他县公。巨公?县公?有意思,原来汉人叫皇帝是叫巨公或者县公,不是皇上,也不是皇帝,哇,我既然来到了汉朝,又幸运地遇到了汉武帝时代,我是不是有机会见见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的真面目?转念一想,这个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除了几个乡老及什么亭长里长乡啬夫之类,我连霸陵令都没见过,何况见皇帝,我们家普通一民,父母双方家里都没有当官的,哪有资格见皇帝?算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希望的,阿母曾说我三兄有封侯之命,等他封侯的时候,也许能见到皇帝也说不定,可是不知那是多少年之後了。汉朝国家机构控制百姓可比我们二十一世纪严格多了,出门几十里都要有证明,没有身份名数(即户籍)的人简直就是寸步难行,随时都有可能被官府抓起来充作官奴,即使官府没抓你,也很容易被其它的良民抓到,到时候仍然是卖给官家,作一辈子的官奴,到老了才有可能被放为良民,可是那时候还有什么意义?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3 12:49:06 +0800 CST  
我们西新里也就一百多户人家,我来了大半年,也都基本认识了。有一天,来了一个百戏班子,唱歌跳舞玩杂耍的都有,就借住在我们西新里外的亭舍里,白天给我们及附近的几个里表演节目。其中表演巾舞的那个女孩大约十五六岁,长得很漂亮的,穿着一件浅红色衣服,最为引人注目,我对她好奇心起,趁她表演完毕,特地去询问了她的姓名,原来她叫琴瑄,生而丧母,五岁丧父,又无兄弟姊妹,被百戏班子的卓师父收养,就跟着百戏班子到处表演,以此谋生,已经十年了。她真可怜,这么小就成了孤儿。我把阿母给我的零花钱拿了十文给她:“琴姊姊,姎没有多少钱,这是姎的零花钱,送给你,你拿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琴瑄看着我,眼中似有泪痕,道:“小妹妹,谢谢你,难得你不嫌弃姎,愿意跟我做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姎会记住你的!”我说:“姎叫凌惠。姎也会记住你的。”琴瑄从头上取下一根木钗,递到我的手上:“小妹妹,姎很穷,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这根木钗送给你,做个纪念。”我接过木钗,喜道:“谢谢琴姊姊,我会珍藏它的。”我天天去给她捧场,每次表演完毕,她都会对我报以一个微笑。我觉得,我成了她的粉丝,总是想看她表演,忍不住又回家跟阿翁阿母说起她。阿母阿翁却显得挺不高兴。阿母对我说:“你少跟那个百戏班子的人来往。”我说:“我只喜欢琴瑄姊姊。”阿母道:“你是良家子,她是倡伎,你跟她来往,传出去不好听。明日别去看表演了。”我说:“琴瑄姊姊人很好啊。”阿翁说:“季姜,有些事你还小,不知道,别去跟那类贱人来往,听话啊。”第二天,阿翁阿母果然不让我再出门去看戏了,我哭了一场,几位姊姊都安慰我,说父母这样是为我好,别任性了。
他们一行人在亭舍里住了十几天,可是那天,我在楼上看书之时却发现一群里人居然在追打琴瑄,她到底犯了什么罪?我正想跑出门去阻拦,阿母却上了楼,对我说:“别下去,没你的事,我知道你跟琴瑄要好,可这些事情是你阻止不了的。”我只得站在楼上看。只见那一群人围住了被打得口鼻流血的琴瑄,邻居家的傅媪双手叉腰,正在骂琴瑄:“一个贱民,也敢勾引我的儿子。我儿子可是良家,你这种倡妇要不要脸哪!”琴瑄边哭边分辩道:“我和严郎是两情相悦,不是我勾引他。”傅媪骂道:“什么两情相悦!良贱不通婚,你一个贱民,竟然想高攀良人!来人哪,把她抓起来,交给亭长处分!”孝君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跪求道:“阿母,琴瑄是好人家的女儿,不是贱民哪!”傅媪怒道:“好人家的女儿会去做倡伎?一日为倡,终身贱籍!才来这里十几天,就勾搭上了你,还是好人家的女儿?一个无父无母的贱籍女子,还说什么好人家?孝君,阿母早就警告过你不许和琴瑄来往,你偏偏不听,你要忤逆不孝吗?来人,把琴瑄抓起来,交给亭长处分!哼!”傅媪六十余岁,种有几十亩地,兼经营各种纺织手工制品和制酱为生,在里坊中向来以泼辣著称,坊中人都不敢惹她。她先後嫁过三任丈夫,生有子女八人,前五个子女都已经成家立业,只有六郎严孝君七郎朱廉君和八妹朱敬君还在她的身边,但现在她又成了寡妇。官府立了她为女户主,已经免了她的商业赋税,只抽她从几任丈夫那里继承下来的良田的田租和算赋。眼见傅媪带着几个人把琴瑄扭送走远了,孝君跪在地上哭,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望着琴瑄被扭走的方向,轻轻地伸出手……嘴里好像在念叨些什么,他的神情是那么的落寞,就好像整个人的魂都被抽走了……
我对阿母说:“阿母,你看看琴姊姊和孝君多可怜,你救救琴姊姊!救救琴姊姊!”
阿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救不了她,她以一个贱籍女子,勾引良人,本身就是犯罪!告到官府傅媪也占理的。即使傅媪他们打死琴瑄,因为琴瑄有错在先,官府也会判傅媪罚金一两了结官司,不可能重判傅媪。可怜人也有可恨之处,他们自己也太冲动了。年轻人总是凭一时的感情从事,却不知道後果。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我问:“可是她和孝君是两情相悦!阿母,傅媪为什么要反对,琴姊姊很好啊。孝君既然喜欢琴姊姊,成全他们就是了。”
阿母轻声道:“孩子,你不懂。什么两情相悦,儿女的婚姻,父母作主!琴瑄是百戏班子的成员,是倡伎,以卖唱为身,属于贱民。傅媪家是良人,朝廷明文规定,良贱不可通婚,即使琴瑄脱籍为良人,也只能为妾,不可为妻。何况琴瑄又没有父母兄弟姊妹,这样家世不明的女人,哪个好人家都会忌讳的,谁敢娶啊!闹不准娶到什么人了呢,万一是罪人之後,会连累家人的。再说,傅媪好面子,也看不起琴瑄这样的女子。”
我说:“那琴姊姊被交给亭长,怎么办哪?”
阿母苦笑道:“琴瑄这辈子算是毁了,她一定成为隶妾(女官奴),服役一生。等到年老的时候才有可能被释放。可怜哪!唉,谁叫琴瑄不切实际,妄图高攀良人?要是她只跟贱籍人来往,没人会干涉的。”难道汉时良贱区分这么大吗?连法律都公然把人分数等?眼睁睁看着那群人扭着琴瑄在眼前消失,自己却束手无策,不由得流下泪来,人家的穿越者无所不能,我却如此窝囊!可是,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啊!当天晚上,我躲在帐中,拿出琴瑄送我的木钗,想着她的音容笑貌,偷偷地流泪,半晚无法入眠。想到汉朝良贱之别,不由得再一次庆幸我穿越成了良人。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3 12:49:25 +0800 CST  
正在辗转反侧之时,却发现我们家的谷仓方向传来火光,不好了,失火了,我正想跑出去看看,阿母已经来到了我的楼上,安慰我不要害怕,放心睡觉就是了,阿翁已经带人去救火了。我请求阿母,带我去看看。火势挺大,烧了我们家谷仓不说,还延及了邻家周家。好在我们家的粮食还没收,损失并不大。左邻右舍都来帮忙,再加上奴婢们奋力扑救,火很快就扑灭了,他们还抓住了那个造成火灾的原凶,原来就是严孝君,严孝君自己分辨说,他在酒店买了十几文钱的酒,一个人躲在里坊中的晒坝後喝酒,天晚了,点火把回家,误烧了谷仓。周父说:“明明就是你故意纵火,怎么能说是失火?凌公,把他交给亭长按我大汉律处理吧!”此时傅媪已经赶来,听到这里,吓得不住向周父磕头:“我儿子真的是过失失火啊,我们两家近日无冤往日无仇,怎么会故意纵火呢!你饶了他吧。”这时阿翁说话了:“周公,如果我们把孝君交给亭长说他纵火,按律,孝君必死无疑。如果只是说他过失失火,他赔点钱就可以了。周公,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两家损失并不大,何必置人于死地呢!”傅媪喜道:“谢谢凌公,谢谢凌公,你真是个好人。妾愿代子赔偿凌家的一切损失!”周父说:“既然凌公仁慈宽厚,我也不为己甚。等里长来了,就说他是过失失火,不用报给亭长了。我的损失……”傅媪急忙说:“我一定赔偿,一定赔偿!”邻居袁公说:“凌公宽厚仁慈,必有後福。”阿翁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苦苦相逼,傅媪虽然平常泼辣,可是孤儿寡母也挺可怜。君子不可做此小人之事。”袁公说:“凌公说得对。”阿翁为人真好!难怪我们家和睦安乐。
在玩闹之中,我还有了好几个好朋友,大家都是十来岁的小孩子,容易建立友谊。我认识的女孩有卢足,周凌,张巧等,男孩有彭丰,王定、金安,刘由等,总有七八个人。尤其是卢足和彭丰,和我特别要好。有时候也叫我到他们家里去玩玩,吃点零食,阿翁阿母也不禁止。往北方几里之外就是文皇帝的霸陵,有专人看守,建有楼阙,修有莫灵宫祭祀,还种有柏城,远远看着好雄伟,我们几个小孩偷偷地去那里玩耍,我很想看看霸陵新修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守卫的军士对我们可不客气,把我们撵走,幸好,我们都是小孩,军士只是把我们赶走,却也没追究我们的“法律责任”。阿翁不知怎么得知我们去霸陵玩了,他非常生气,要是我们真的被抓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要受连带责任的,我被阿翁狠狠训斥了一顿,赶快躲到阿母背後,发誓再也不去了。不去就不去,不就是个陵墓吗?我只是好奇心重,谁真心想去探查了?其实阿翁还是疼我的,只是骂了我,可没舍得打我。事实上,我来这里大半年了,顽皮的事也闹了不少,但阿翁阿母就从来没有打过我一次!
阿翁是务农的,且是长子,他还有两个兄弟,也就是我的叔父,一个叫凌骞,住在离此不远上元里中,也是务农的,据说我这位叔父当年和我父亲有些矛盾,两家很少往来,另一个叫凌解,早年从军,不知生死。阿母也是有职业的,她是有名的相士,十里八乡的人都来找阿母相面,阿母往往都能够说中,每相一次,收钱五十文,阿母的生意不错,还挣了不少钱,甚至不比父亲务农的收入差多少,阿母是独女,从外王父那里继承的一部分财产,加上她前夫留给她的遗产,她名下的财产总数比阿翁还多。我感觉得到阿翁对阿母相当的尊重,有经济实力就是不同啊,看看卢足的母亲对她父亲有多畏惧就比出我阿翁对阿母的好了。虽然阿母从不跟阿翁争吵,但三从四德她也从没向我们提起过。不知是汉朝还没对女人有这种要求呢还是平民不讲究。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3 12:49:42 +0800 CST  
阿母给我们兄妹都相过面,她曾说过,三兄王禹有封侯之命,是我们家的顶梁柱,长兄次兄也能够平安过一生,寿考以终,四兄则是有福无寿。对于我们四姊妹的面相,阿母说我长姊会得贵夫,夫荣妻贵;二姊更是贵不可言,家中可兴门楣者必然是她,可惜无寿;三姊和我都没法从一而终,必然不止一个丈夫,而我,更会经历九死一生的大难,大难之後,我才能够长大成人,否则我将没有长大的机会。(我心想:你的女儿皮囊还在,魂魄却已经换了)还说我一生坎坷,却能否极泰来,逢凶化吉,平安过一生,我至少会有两任丈夫(什么叫至少?难道我还会有第三个丈夫不成?莫名其妙),好在,汉代人并不在意是不是再嫁,并不会因此对我有所歧视。
若说这些日子里有什么事情值得一叙,就是阿翁阿母带我们兄弟姊妹参加了一场婚礼和三场葬礼。先是六月中旬,同乡的一名顾姓老父去世,阿翁阿母带着我和兄姊去参加这位老父的葬礼,并赶礼一百文,在汉朝赶礼倒是方便的,除了阿翁,我们全不用给钱,倒还可以去吃上一顿,只是吃的全是素菜。一百文在汉朝也不是小数目,至少可以买到十斤猪肉,一只小羊了,却用纯素菜招待我们,他们应该是赚了一笔。到了六月下旬和七月中旬,阿翁又带着我们去参加了两场葬礼,这两次葬礼去世的都是可怜的儿童,一个是十一岁小女孩,另一个是卢足的弟弟,才七岁,唉,据说是有三分之一的少年活不到十七岁。真想不到,汉代的儿童夭折率这么高。赶礼肯定还是要的,阿翁送的钱和上次参加葬礼送的钱一样多,都是一百文,汉人讲究事死如事生,只要家有余钱,都不惜财力为先人厚葬。即使逝者有先令(遗嘱)薄葬,後人往往也不遵从。即使是两个孩子夭折,家人也不惜工本,花钱厚葬。好在,我们家所住的霸陵邑居民大都是些从各地被迁来的殷实之家,虽不算富贵,却也不穷,这些钱倒也是给得起的。
至于那次参加婚礼,就更稀奇了,那次结婚的是彭丰的二姊彭莹,她嫁的是新婿是我的一个玩伴刘由的长兄刘彭祖。两家隔得不远,婚礼要从早上进行到晚上,我可没耐心全程观看。吃了餔食,黄昏的时候,要迎接新妇了,我和兄姊才跑去帮忙的帮忙,看热闹的看热闹。只见刘彭祖站在刘家门前,聆听父亲的教诲,刘父说:“彭祖,去迎接你的内助,以继承我们宗室之事。勉励和引导她恭敬从事,以嗣续先妣的美德。你的言行要守常法。”刘彭祖道:“是,谨遵大人教诲,只怕儿不能胜任,但决不敢忘记大人的训诫。”然後登上涂得漆黑的墨车,前往彭丰家。和刘彭祖随行的都是他家亲戚和邻里乡亲的少年,其中就有我的长兄凌平四兄凌谊,我长兄暂充车子,帮助刘彭祖驾车。几个仆人手持火炬,在前开道。周围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一直跟在队伍旁边。我和大姊二姊三姊本来也都在其中看热闹,这是二姊少有的几次出门,她的光彩可盖过了新妇,很多邻里少年都争抢着去看她,吓得二姊又回去了,只剩下我和大姊三姊。
彭刘两家并不远,不过一两里路,很快就到了彭家,刘彭祖进了屋,过了一会,扶着彭莹走了出来。彭莹虽然盛装,但并没有带盖头,她穿的衣服也不是红色的,在火光的照映之下,倒像是黑色的,只见她低着头,袅袅而行,娇羞无限。根本没有後世那种常见的热热闹闹劲,不但庄重,简直就是有点悲伤样了,我一时之间真怀疑这是在参加婚礼呢还是参加葬礼?刘彭祖把彭莹扶上车,彭莹的保姆为她披上了罩衣,刘彭祖驱车前进,但只走了三圈,就停了下来,自己上了墨车先走,而拉着彭莹的车则交给我长兄代架。彭莹被拉到刘彭祖家,刘彭祖先就在门口迎候了,礼宾上前为新婿新妇洗手,安排了一次馔席,两人对坐在席上,这叫共牢而食,然後是三饭,合卺而饮,接下来刘彭祖便带彭莹进门拜舅姑。下面就是招呼前来参加婚礼的双方宾客去吃喝了。据说吃完了还有舅姑从西阶下堂,新妇从东阶上堂的礼节,然後还要等祭祀祖宗的机会,让新妇拜祖先,这不是今日就能够完成的礼节。我没那耐烦心,没等下席就先走了,反正我是孩子,没那么多的规矩,先回家睡觉也不算失礼。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3 12:49:56 +0800 CST  
日子慢慢地流逝,转眼到了八月中旬,秋收大忙刚过,我们家的谷子已经晒在晒坝上。这天傍晚,有乡佐来到我家,送上纳税文簿,要我父亲带领全家去霸陵邑参加案比,并且纳税,我们家十一口人,加上奴婢二十余人,除了在外服役的二兄没法赶回,由左邻右舍和里长出具证明外,在长安的三兄都必须在案比之时赶回家参加案比纳税,汉代的税可真多,田租虽是三十税一,不算多,但是口钱算赋却多多了,不要说我的父母兄嫂姊姊要纳税,甚至年仅十岁的我也有纳税的义务,一年二十三钱的口钱,交上去专做皇室的开销所用,这些钱当然由我父母给我出了。案比之时,等于是一场查户口运动,所以家里人一个都不能少,都必须去。一般情况下是由人们自报年纪,如果误差三年以上,就要处以耐刑。阿翁向来老实,这种违法的事是不做的。报上去的都是真实年纪。
我在这里住了大半年,除了几次到乡口,就没有出过远门,这次到霸陵邑,要走几十里地,听阿翁说,还要顺便去趟长安城的市场里买些东西,啊,我真想去看看大汉的长安城是个什么样子的,我便缠着阿翁带我一块去长安,阿翁笑着同意了,还说,不仅要带我,三姊四兄都要和我一块儿去,让我们兄妹见见市面,到长安城玩玩。我们要坐自家的马车出行,这对我来说,真是太难得了。知道了这个消息,那晚上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阿翁阿母的寝室半夜里也亮着灯,不用说,他们是在算账,安排明日的纳税事宜。
次日,阿母和阿翁带着全家人祭过祖先,吃过早食,我们家十几口人,分乘了三辆马车,另外还拉了几车用来交税的粮食,除了几个留守家里的奴仆外,其余的奴仆都跟着我们的马车走路去霸陵邑。
我们坐的马车叫軿车,也就是有盖有门有窗的那种车,这是适宜女眷坐的。我和阿母及三位姊姊坐了一辆车,长兄和长嫂坐了一辆,父亲和四兄坐了一辆。三兄从长安直接到霸陵邑与我们会合。坐马车真不舒服,颠簸得厉害就不说了,而且总是闻到马儿身上的一股子骚味。哪有坐汽车舒服?一路上,只见山川秀美,绿树成荫,马路宽广,车水马龙,往来不绝。到了霸陵邑,广场上已经停了许多车,站了许多人,黑压压一片,应该有好几万人。我们按照自己的名数归属地,站在西新里人中。霸陵令坐在上手,看着他手下的乡民们,他离我们太远了,我可没看清他长什么样。而且他只是监督人,并不直接案比收税。这事由乡啬夫拿着西新里人的名籍,一个个地核对登记,一核对上,那些人就把税金交上。我们西新里的人也不大多,也就一百来户人,这么对下去,也对不了多久的。
正在这时,有一位中年人向阿翁走了过来。他年约四十余岁,白面微须,容色憔悴,一付酒色过度的样,他向阿翁举手行礼,道:“兄长,二弟拜见。”原来他是我的叔父凌骞。阿翁道:“二弟,你好。”也没再说什么了,我和兄姊依礼上见拜见了他。他拉着我的手说:“季姜也长高长壮了,我原以为她凶多吉少呢。”阿翁转过头不去理他。他悻悻地退过一边。听阿母说过,当年他因为分家的事把王父气病了,父亲和他有些嫌隙。
我有快两个月没有见到三兄了,这次赶到了霸陵邑,他已经先一步到了。他先向父母行了礼,再拜见了长兄长嫂长姊,这才和我和三姊四兄相见。这次见他,他比上次见到的时候黑了一些,可是同样是英俊秀气,卓尔不群。我称赞道:“三兄,你真是一时英俊!”三兄笑了起来,在我耳边说:“季姜,我是你兄长,你可不能够这样称赞我,别人听见了,会笑话的。何况,我也不算什么,我们的霍郎中才是一时英俊!这次你去长安,也许能够见到他!”
我说:“你的上司啊!”
三兄说:“军营里的事我可不能够多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3 12:50:15 +0800 CST  
好容易轮到了父亲,核对完了我们家的人口,父亲就把税金交给乡啬夫,点完数,父亲就退了下来。三兄因军营中有事,向父母家人道别行礼之后,先自骑马走了。
那个啬夫身边还有一个人,穿着锦衣,年约四十余岁,白面无须,看气派倒像是名官吏。他站在人群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我二姊的时候,他面露惊讶之色:“此女美色天成,非凡人也。她是谁?”阿翁恭恭敬敬地回答说:“臣膝下阿娇(关中地区俗称女儿为阿娇)。”那人说:“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年几何?”阿翁说:“姓王名寄,字仙君,年已及笄。”那人道:“你不是姓凌吗,她怎么姓王?”阿翁说:“寄女乃臣妻鲍采与前夫所生之女。”那人道:“原来你是她继父。知道了。”双手一揖,转身走了。父亲退在一旁。那人走後,父亲偷偷问乡啬夫那人是谁?乡啬夫笑道:“恭喜你了,他是永巷丞。奉命来选良家子入宫的,也许他看上了你的女儿,你女儿要入宫侍奉陛下了。”阿翁道:“臣女哪有如此福气啊。再说,如果入宫不能受宠,只能老死宫掖,这不是害了女儿一生吗?还不如让她嫁个平民呢。”乡啬夫说:“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侍奉陛下,是每个臣子的义务!”阿翁吓了一大跳,道:“臣失言,请啬夫见谅。”乡啬夫道:“罢了!其实,永巷丞什么也没说,你的女儿也不一定选得上。”转身走了。
阿翁见乡啬夫走远了,急忙转身对阿母说:“徽君,你回家之後,到附近里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赶快给寄女找个夫婿,先订婚也好,我从长安一回来,马上办理这件事,永巷丞听到寄女已经订婚,就不会再选她入宫了。你知道,寄女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十几年的养育之情,我已经将她视若己出。我虽然希望寄女大贵,以兴门楣,可不想让她入宫, 後宫万数,万一她得不到皇帝的宠爱,岂不是害了她一生!我宁可不兴门楣,也不能这样害了女儿。”
阿母点头道:“夫君说得是。妾回去之後,马上到四方去物色合适人选,等你回来,立即为她订婚。”
阿翁说:“三天我就回来。几个孩子从来没去过长安,既然许了他们的愿,我可不能失信于孺子。我顺便买点丝绢年货回来。”
听在耳里,不由得对父亲更生敬意,他虽是二姊的继父,对二姊可真好,完全与亲父无异。宁肯放弃荣华富贵,也要二姊幸福快乐。二姊低着头,我看见地下有两滴水洒落,二姊哭了吗?
算完了民,父亲转过身去找了在一旁的另外一个乡啬夫,讨要了个什么东西,这才招呼我们兄妹三人,上了一辆马车,准备带我们去长安,阿母带着家里的其余人和我们作别,自行回家。
父亲告诉我们,我们将从灞桥经过,从青门桥进宣平门进入长安城。到城里也许要到黄昏了,长安晚上宵禁,今日晚上我们得去他的一个朋友家里住一晚,是不能在长安玩了,等明日在长安玩过,再住一晚,後天一早回西新里。
我们是从东边进长安城,可不能经过大名鼎鼎的渭河三桥中的任何一座。渭桥在汉代可出名呢,渭桥是从秦时接收下来的,是一座中高两边低的雄伟桥梁,整座桥犹如长虹卧波,适宜在桥上举行仪式,桥头还有华表,显得更加美观,当年文皇帝来长安登基,陈平周勃就是在此桥上迎立的文皇帝。 营建茂陵,又修了一座西渭桥,据史书上说,因为丝绸之路的开辟,中西文化商贸交流频繁,西渭桥的作用越来越大,甚至超过了渭桥,不过现在 还没有打通丝绸之路,现在这西渭桥只是用来直达茂陵的,东渭桥则是用来连接栎阳城,加强与这座大秦旧都之间的联系的。
没关系,不能够亲睹渭河三桥的风采,但我们会经过灞桥的。当年,高祖皇帝由武关经蓝田到霸上,拒关中之咽喉,秦王子婴不得不降汉,从而开创大汉之伟业。灞桥一直由专门的人员管理交通和治安。长安人送别东去之客,都要到灞桥折柳相送。灞桥折柳送别,为一代之风尚。现今灞桥早毁,可是我来到了汉朝,可以亲眼看到灞桥全盛时的风采,我不由得心跳加快,坐立不安。
轻轻拉开窗帘,露出一条缝隙,望着窗外的景色。阿母说过,把窗帘完全掀开是种失礼的行为,我渐渐长大了,不复当年的孩童,也该知道些礼仪了。否则人家会说阿翁阿母对我少了家教。现在已是西中时分(西中,西汉记时,大约相当于13:00~15:00),平原上飘着一层薄雾。大道两旁,已是一片金黄,庄稼基本上已经收割,田地中,还有不少忙碌的农夫正在清扫。
大路很宽,宽达三四十步(步,长度单位,汉代一步约等于1.38米),不要说走马车,就是并排同行几辆汽车也没一点问题。大路上车水马龙,阿翁说过,灞桥东为霸上,其地置有霸陵亭,是长安通向函谷关蒲关和武关的交汇处,尉吏检查极严,非有关传合符相验者,谁也不得轻易出入。我们这次进入长安,不经霸陵亭,直接从灞桥到长安,到长安门口,还得出示关传,方可进入长安,算民之时,他已经向乡啬夫讨得关传,进长安之後,马上到宣明里去找他的朋友次公君,请里长出证明,次公君做任者(保人),我们父子四人便可在次公君家里叨扰一两晚上,不用担心游徼(巡警)来抓人了。
次公君是父亲早年的同窗,姓冯,名允,字次公。家住长安,阿翁每次去长安都住在他家里,这样比住客舍或者邮亭方便舒适多了。
阿翁拉开车门,指着前面说:“快看,灞桥到了。”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3 12:50:30 +0800 CST  
二 长安甲第高入云

我抬头看去,只见轻雾隐隐的灞水上,一座雄伟的大桥横跨于上。
这座桥是木桥,分三跨,中跨是平等的,边跨则向岸边倾斜,两头还立有华表。远远望去,犹如长虹卧波,又似长龙蜷卧,在雾中更增其神秘雄壮之感。桥上桥下,熙熙攘攘,人来车往。
离灞桥起来越近,阿翁居然把车门关上了。我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直想跳下车自己走去,我怕阿翁说我不知道礼仪,可没敢真的跳下去,在车里时坐时站,坐立不安,四兄居然和我一样,争抢着把头伸到窗帘前去看。三姊嘟嘴说:“出一次远门,看一次桥,看把你们高兴成那个样子。等到了长安,你们怕是高兴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吧!”四兄说:“我和季姜一样高兴。我们三个人都是头一次出远门,难道你不高兴吗?”三姊说:“我再高兴也没你们那样坐卧不安。”我笑着说:“四兄,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三姊是不高兴我们俩一人霸占了一个窗口,不让她看外面的景色。好了,三姊别生气,我让位,请你看。”
阿翁在外面说:“你们三人在里面说些什么?马上要准备上桥了。”只觉得车身仿佛抖了一抖,接着听到了木头与木头摩擦之声。我们的马车是木轮,灞桥也是木制的。我连忙挤到正在往外看的三姊身边,也顾不得大掀窗帘是失礼,把窗帘全打开了,这样我和三姊都能够看到外面。
我们真的走在灞桥之上,我看到的是灞桥那雕满花纹的桥栏和波光粼粼的灞水,水把阳光反射到桥栏上,桥的栏杆是金灿灿的,明明是木制,可是看起来却像是黄金铸就,是那样的庄严,那样的华贵。桥下的轻雾若隐若现,我们的车就好像是走在天上,在云端穿行,而非走在凡间。
阿翁说:“过了灞桥,离长安就不远了,等转过了弯,就可以看到长安城。”马车走得很快,过了弯道,果然看见了长安城。
每个华夏儿女的心中也许都有一座长安城,每个华夏儿女也许都曾经梦回大长安,这座记录了我华夏煌煌盛世华章的伟大城市,当她全盛时期的风采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的文字好像突然枯竭,她不是能用任何文字能够描述出来的,她似乎只能够用你的心灵去体会,一切华美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那些词汇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陈词滥调,说出来都没有任何人能够和你共鸣,只有请闭上眼睛,自行想象那宏伟壮丽的大长安。突然之间,一股难以语言的情感涌上了我的心头,耳边好似想起那首歌:我愿重回汉唐,再谱角徵宫商,着我汉家衣裳,兴我礼仪之邦;我愿重回汉唐,再奏盛世华章,何惧道阻且长,看我华夏儿郎。一时之间,我甚至被这种感情感动得热泪盈眶。
大汉长安城并不是正方形的,而是城南为南斗形,城北为北斗形,以天空中的北斗和南北设计而成,以象征天人合一。後人称之为斗城。即使远远望去,也会觉得长安城墙异常的高大雄伟,事实上,她的城墙高达十米以上,相当于四层楼高,若是从城墙上掉下来,死多活少。城墙是梯形的,上窄下宽,全部用夯土修成,电视剧里的长安城是用砖修的,显然不是大汉长安城的原状。城墙外侧有宽八米,深三米的护城河围绕,河边广植参天杨树,故称杨沟。
长安城每座城墙各有三座城门,全城十二座城门,东面的城门是宣平门、清明门、霸城门,南面的城门是复盎门、安门和西安门,西面的城门是章城门、直城门和雍门,北面的城门是横门、厨城门和洛城门。虽然十二个城门大小并不一致,但都有三个门道,未央宫、长乐宫宫门相对的四座城门霸城门、复盎门、西安门和章城门要比其它八个城门建筑壮观得多,复盎门因正对未央宫,又被称为端门,被视为长安城的正门。东边的宣平门清明门霸城门则比其它的城门规模更大,城门外还修有瓮城。每个门道宽约六米,可以并排行走四辆车,三个门道可以同时并行十二辆车,城门门道之间用夯土墙隔开,门上都建有城门楼。
长安城的城门管理制度十分严格,每座城门都有重兵把守,有城门校尉统领着城门兵。这些城门校尉很多都是皇帝亲信之人或者皇亲国戚充任。各城门还有司马城门侯等官员,城门的开关时间都有严格的规定,城门侯专司其职。城门交通管理更是规范,一律左进右出,任何人不得违反。若是违反,可比我们现在的交通违章严重多了,动辄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经过青门桥,走进宣平门,等待验看传符,阿翁让我们兄妹三人从车里下来,等城门吏验看证实。抬头看到那高大雄伟的宣平门,突然之间,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实在没有想到,大汉的管理制度如此严格,没有名数证明简直寸步难行,根本进不了长安城,更别提混在长安了!难怪大街之上一个乞丐也没有,不是说我大汉没有乞丐,而是他们哪里进得了长安城!乱七八糟的杂色人等只能够在城外。突然之间,我再一次庆幸,庆幸自己成了大汉良家子,各种证明齐全。
长安城里地势最高的地方叫龙首原,也就是未央宫的所在地。未央宫又叫紫宫或者紫微宫,宫城很大,面积达五平方公里左右,占整个长安城的七分之一。各宫四面都有宫车司马门(宫门),未央宫四门大小相当,都只有一个门道,宽约八米,各宫门由卫尉屯兵守卫。宫门之外都有高大阙楼,因为未央宫地处偏于长安西南角,西宫门和南宫门之外就是长安城的西城墙和南城墙,所以未央宫最常使用的就是北宫门和东宫门。凡百官上书奏事,谒见皇帝都要到北宫门等候召见。北宫门外有很多达官贵人,王侯将相的住宅,这就是所谓的北阙甲第。东宫门是朝诸侯之门,皇亲国戚来往于未央宫、长乐宫都要从东宫门出入。未央宫前殿是大朝正殿,包括宣室殿、後阁等,后妃宫殿群中以皇后所居的椒房殿为首殿,後宫掖庭还有很多供后妃居住的什么昭阳殿、飞翔殿、增成殿、合欢殿、兰林殿、披香殿、凤凰殿、鸳鸾殿、鹓鸾殿、云光殿、九华殿等,起居、政务、文化等方面的殿阁有清凉殿、飞羽殿、宣明殿、武台殿、天禄阁、石渠阁、麒麟阁等。(桂宫建章宫明光宫柏梁台等是武帝後期所建,当时长安城还没有)
前殿居未央宫中央,后妃宫殿基本上在前殿以北。其它的宫殿建筑则多在前殿东西两侧,未央宫北部和西北部还有大量的皇家手工业官署,如织室、作室等,未央宫中还有专门的养马之地,叫未央大厩。
除了未央宫,长安城还有长乐宫,它位于长安城东南部,东南两侧近长安城东南城墙,西北两侧分别为安门大街和清明门大街。和未央宫一样,也有四个宫门,东南二宫门分别与霸城门、覆盎门相对,西宫门与直城门大街相对。长乐宫是太后所居之地,汉代太后权力颇大,所以这里也是一座重要的宫殿,宫中建有长信宫、长秋殿、永寿殿、永昌殿,殿名有的还与未央宫相同,如温室殿、椒房殿等。但池苑比未央宫多,有著名的鸿台、鱼池、酒池。因为长乐宫在未央宫之东,所以又称东宫或者东朝。
未央宫北部还有一座北宫,有前殿、寿宫、神仙宫、太子宫、甲观和画室等,寿宫和神仙宫是供奉神仙的宫殿,祭礼在此举行。比起未央宫来,北宫清静神秘,虽然这里基本上是不得宠的后妃所居之地,但皇帝偶尔也会来此清静清静。但对后妃来说,画堂对她们还是挺重要的,因为这里是后妃的产房,能够为皇帝生育皇子,对后妃的前途至关重要。
未央宫东边有一个武库,是长安城的皇家兵器库,大汉尚武,各种兵器应有尽有。
除了这些宫殿建筑外,长安城有八街九陌,即香室街、藳街、夕阴街、尚冠街、华阳街、章台街、城门街和太常街。九陌则是比大街要小一点的街道,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巷。
长安城的道路规划得整齐笔直,除霸城门、覆盎门、西安门、章城门因距城门甚近外,其余八座城门各有一条大街直入长安城内。八条大街都是笔直的,长度各异。我们进入的宣平门大街就有七里有余。宣平门大街宽达五十余米,大道中用排水道将大道分成三道,中间的那条叫驰道,为天子专用,官吏和平民们只能够走两边的。长安城有很多市,也就是商业区,最著名的是东市和西市,在横门大街两旁,市上除了很多商家之外,中间设市楼,有令署,监督商贾货财买卖贸易之事。市的周围有围墙,有市门,市门口有刑台,处死刑的往往是市门举行,称弃市。市里卖同类商品的都集中在一处,称市列,处于道路两旁。还有专门的市廛,用来作仓库。有的商品是专市专卖的,比如酒,就只在酒市里经营,专卖奴婢的人市和专卖驴马的马市也是有专市经营。
长安城除了官邸和贵族们住在未央宫附近外,其余的普通官吏和百姓一般住在长安城东,分居一百六十个里,每个里大小不一,从十几户人家到一两百户的都有。每个里外都建有围墙,封闭式管理,里中一般只有一条直通的道路,设有里门,称闾,又叫闾阎,所以很多时候往往用闾阎代指平民百姓。各里之间的居民不能翻越里墙,里中居民户户相连,列巷而居,和我家居住的西新里形制基本相同,却要拥挤稠密得多。每里都设有里长(又称里正),管理本里居民,维护里中治安。每个里巷都有水井和排水沟,里中之人取水就在井边。每家基本都有私厕,里巷和街道还有公厕,每条街道都有一个垃圾站,所有家人的垃圾都必须投到垃圾站去,如果胆敢有人弃灰于道,要负刑事责任。长安城里的居民比我们西新里还多交一项费用,就是洒道费,由官府雇人清理卫生。(这和我们现在的公共卫生费差不多)
里中之人,基本个个认识。要是多了个陌生人,肯定立马给人认出来。若有其它外人进出,需要出示相关证明不说,还得到里长那里登记,并找到里中人作任者(保人),以免作奸犯科。到了时间,里长负责开关里门。一般晚间,除生病生产死亡等意外事件外,不许人出入。当然,也有例外的,清理粪便和垃圾的人是允许晚上出来的,毕竟,白天做这种事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和我们现在的环卫工往往晚上工作一个道理。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3 12:54:31 +0800 CST  
我跟着阿翁进入长安城的时候,已近黄昏,阿翁显然不只一次来过长安,熟悉道路,他带着我们兄妹三人径直去了宣明里,向里长出示了相关证明和名刺,通知次公君有客上门。很快,次公君迎了出来,他四十多岁,身穿一件灰色褞袍,快步出迎,看到阿翁,他兴奋地走上来,和阿翁拥抱了一下,道:“延寿君,我们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吧?怎么今日有兴趣光临舍下?”阿翁说:“仆到长安,一来是来看看旧友,二来也是顺便办点年货,三来也是为了还孺子之愿!”冯次公笑道:“来看我是假,来办货和玩耍才是真的,对不?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客套?你是想住在我家里是不是?看,我一眼就看穿了你的企图,哈哈!天快黑了,先进屋再说。”说完拉起了阿翁的手。这个冯次公,可真是口快心直,他一句话就把阿翁的目的讲了出来。他转过身,看到我和三姊四兄,道:“这是你的孩子们?这不是阿灵和獳子吗?长这么长大了。这是季姜?上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又瘦又弱,现在长得这么高这么壮了?”阿翁连忙示意我们上前行礼,我们兄妹以伯父相称。冯次公道:“快起来,快起来,跟我这么多的礼节干么?先到我家去再说。”他和里长先办理了相关手续,里长登记的是:大男凌寿,年四十八,色黑;女小女王焉,年十三,白瘦;男小男凌谊,年十一,色白;女小女凌惠,年十,黄瘦。哦,挺详细的嘛,年纪长相特征都一一记录在案。可是我的特征怎么会是黄瘦呢?我真的这么难看吗?我差点想哭……人家都是越穿越美,越穿越高贵?我怎么反其道而行之,既不高贵,又不漂亮!气死我了!
阿翁把我们的马车也拉了进来,我们跟着他连转了几个巷子,才到了一间房前,房前有一株高大的桃树,桃树的枝条伸出里墙外。他伸手敲门,一个中年妇人走出来开门,她是冯次公的妻子王辅,见到我们,她也是一脸堆欢,招呼我们入内。阿翁以嫂嫂称她。仆人出来,把马车拉到他们家的马厩里。这时候,天已经黑了,里门也关了。
冯次公有一妻一妾,五子二女,长子次子和长女都已经成家,不和他们住在一起。第三子和我二兄一样,正在从军,也不在家。四子冯博和五子冯端都在读书,幼女叫冯婼,年方十岁,和我凌惠同龄。他把我们父子四人迎进客厅,命妻妾仆人去准备夜餐,四个女人在厨房里忙了好久,才端出饭菜来。这时候,阿翁和冯次公便在堂上交谈,说到这几年来的生活。阿翁提到三兄在长安跟一个姓霍的郎中练兵一事,冯次公道:“姓霍的郎中?霍去病?”
阿翁道:“是啊。听说他是皇后的姊子,陛下宠爱他得紧!十五六岁就封了郎中。一年多之前,我家的三郎王禹在陇中驰马,正好遇上他带着人狩猎,他说我子身高体健,手足敏捷,是个骑兵的好料,就把他给带去长安,这一年来三郎一直跟着他练兵,很少回来,他也几乎不提起他在军中干了什么。”
冯次公道:“我的三郎冯攸也在霍郎中的队伍中,他回来也从来不提他们在干什么,只说在军中训练,我甚至不知道他们驻扎在哪里。也许他们军中有保密制度,军法如山,谁也不敢回来乱说。南军驻未央宫,北军驻北城,他们似乎应该是隶属于南军,我猜他们应该是驻未央宫吧。训练是在城外,具体哪儿也不清楚。那个霍郎中几乎天天早上带着一队人从我家前陌经过。婼儿好几次都看到他了。这个霍郎中和别的贵家子弟完全不一样,贵家子弟多好斗鸡走马,可他不喜欢,就喜欢骑射武艺。听说他善骑射,有一身的好武艺,勇猛异常,非常渴望击杀匈奴。陛下特意让他挑选八百名京畿附近良家子,训练他们。你我的儿子有幸忝列其中。”
阿翁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另一个卫将军?”
冯次公道:“这个也难说,他虽然喜欢骑射,喜欢建功立业,却从不知道体恤士卒,治军太严,我儿子回来提到他总是又敬又怕的。”
我听到这里,不由怦怦乱跳,史书里说,霍去病带着八百骑兵深入敌後,斩杀数千人,看来,这八百骑兵中就有一个是我的兄长!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些,因为我对霍将军的知识仅仅来自教科书,我对他崇拜之极,但对他的具体事迹除了几次出击匈奴外,却不是很清楚。对了,冯伯父说他带着人天天从他们前陌经过,我爬到那棵桃树上去,也许能够看到他也说不定,他长什么样子?
阿翁和冯次公闲聊了会,阿翁向冯次公奉上了一些从西新里带来的土产品作为礼物相赠。这时候,饭菜端了上来,冯次公歉疚地说因为不知道我们要来,没有准备新鲜肉品,只有一些风干了的肉品和素菜,明日他让家人去买些鱼肉来。阿翁客套了几句。其实我早就饿了,管他是荤是素,不也一样的吃吗?冯婶做的酱倒是真的很好吃,甚至比阿母做的还要好吃。吃完了饭,冯次公要和阿翁秉烛夜谈,我们兄妹三人被冯婶安排到後院客房去休息,客房只有一间,我和三姊住了,四兄被安排到了冯攸的房间里去睡。长安城的房子可远不及我家在西新里的房子宽广,二室一厅占多数,冯伯父家大小有七间房,已经是宣明里中少见的大房子了,这是他从先祖那里继承下来的,要是在北京,怕能值得好几千万。看来城市病自古以来就存在,在长安城找到一间既宽大又舒适的房子可要花不少钱,长安房价贵呀。
我听着阿翁的口气,似乎想问问冯次公的儿子冯攸是否定亲,莫非阿翁想把二姊嫁给冯攸?哪知冯次公却说冯攸早就定亲了,未婚妻姓韩,她的父亲据说还跟过世不久御史大夫韩安国有亲戚关系呢,算是冯家高攀了。冯家的四郎冯博五郎冯端年龄又太小,不合适,阿翁掩不住失望之情,但并未把急着想为二姊求夫的事说出来。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3 12:55:24 +0800 CST  
冯次公家并不是很富裕,他在长安城外有几顷地,雇人耕种,一家人的生计都在那土地上。这几年, 赋税更役渐重,应付起来颇为吃力。眼看又到冬天,服役的时候又到了,他和我阿翁一样,也有一个爵位,但他的爵位没有我阿翁高,只是官大夫而已,他自己可以不服役,但他的妻儿们都有义务服役,不愿去可以交钱让国家另外雇人去服役。这又是一笔负担。对了,今年冬天,我家的兄长是不是也要去服役?我阿翁有爵位,可以不去,而且还可以荫一子不去,所以去年去服役的是我二兄,我长兄却不用去。这次,长兄怕是逃不掉了,每家必须出一个人,我们家的成年男丁也就四人,三兄可在军营里啊,二兄还没回来,他要不去,阿翁恐怕得自己去,这简直不可思议,儿子不服役,却让老子去,简直就是大大的不孝,长兄真要不去,即使官府不惩罚他,他以後也别想做人了,口水都会淹死他的。虽然说我大汉承秦制,有睆老制度,就是凡到了四十一岁以上的人如果服役,所承担的劳作会比年青人轻一点。但这毕竟于礼不合,阿翁又不是没有健康的儿子能服役。
汉人最重孝道,我来了大半年,非常清楚这一点,尊卑之礼不可改,任何人都必须“明尊卑之序”,即使家中也不例外,人分等级,在时人眼中,天经地义。阿翁阿母说话的时候,如果不问我,我连口都不敢接,哪象在重庆那样自由自在,想啥时打断妈爸的话都行?
我突然想起,真奇怪,长幼有序,嫡庶有别,长兄又没有病,又不是残疾,也不是罢癃(身高不足六尺二寸者),再说他又只是庶出,怎么样样服役都轮到次兄?次兄可是嫡长子啊!我到现在都没见过他。看来,我家有些秘密,我还不知道。
三姊很快就睡着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看了冯家的房子,就不明白冯婼是在哪儿看到的霍将军,因为按照这窗这门和这里巷的墙的走向,他们是看不到外陌的情形的。最後结论还是和我刚才的看法一样:只有爬到那棵桃树上,才能够看到外面的情形。我明日一大早去问问冯婼,她到底是在哪里看到霍将军的,是不是就是那棵桃树?
窗外月色溶溶,为天地披上一层如烟如纱的光晕。四周,是那么的安静,只听到虫儿的呢哝之声。我真的是在我大汉长安城吗?这是真还是梦?
长安月,照长安,过城墙,绕宫城,映门楼,挂树梢,看尽今古悲欢泪,她亲眼目睹了长安的盛世,也同样目睹了她的衰败。今晚的月光也一定照在未央宫上,那个改写了历史的伟大君王现在在做什么?是在为国家殚精竭虑呢还是在和美女们作长夜之饮?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对于我的後世来说,身在汉朝的我早就是个古人了,我还能回去吗?我在这里感慨,又有何人知?我的一生将如何?我只知道,我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但愿此生此世,能够长照长安月,能够在这长安月色的抚慰之下安然入眠,这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可能是奔波了一天的原因,我那天睡得特别沉,也没人叫我,一觉醒来,太阳已经晒到半墙了,今日肯定看不到霍郎中了,他们早就过去了,没关系,明日还有个机会,今日就跟着阿翁去逛逛大长安。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3 12:55:40 +0800 CST  
梳洗完毕,趁着还没吃早食的机会,我在院子里找到冯婼,打听她在哪儿看到霍郎中,冯婼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爬到桃树上去看的,阿母为此责骂过我。”嘿,果不出我所料。
我说:“我也想去看看霍郎中,你能带我去吗?对了,他今日早上经过这里没有?”
冯婼道:“没有。算时间,今日好像是他的休沐日,休假他自然是不会来了。凌四妹,明日早上他一定会经过的,到时候我叫你。你几旦(西汉时制,约现在的凌晨五点一刻到六点左右)之时起床,我们准备准备。大约平旦(约现在凌晨6:00~6:45)时刻他会经过这里了。凌四兄,你也来了……”我回头一看,只见四兄站在背後,他低声道:“你们两个要爬树去看霍郎中?我可要告诉阿翁去!”
我求道:“四兄,你千万别去告诉阿翁,他一定不允许。”
四兄笑道:“不去告诉也行,不过,你们得带上我。”原来他也想看看霍郎中,好吧,不答应是不行的了。明日早上,我们兄妹一块儿去爬树。
吃了早食,都快日中了,好在汉朝没有午饭。阿翁向冯次公暂别,拉了马车,载着我们几个去了东市。
长安城的东市和里区的情形也是一样,四面有门,封闭管理,每面有两道门,四面就有八个门,市内有东西南北各一条大道,周围围列着商铺,所有商铺的货物都不准摆到街道中来,比我们现代的市场规范多了。市门口有一高台,台上有旗,所以俗称为旗亭,台旁有市楼,就是市场管理部门所在地。这坐高台就是刑台,处死刑者就在这里,按我大汉法律,这叫弃市,就是处死後暴尸三日。负责管理市的有市令、市长、市啬夫、市掾等。主管商品质量、钱币质量、市场秩序、度量衡的公平,物价等,所有商品一律明码标价。市中虽然大多数商家都有市籍和商铺,但也有一些临时进市交易的产品,市里并不干涉。
现在正是市场人最多的时节,称得上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我和兄姊跟在阿翁身後,好奇地望着市场中的各类商品。市中的商品可真是应有尽有,柴米油盐蔬菜水果各类饮料,猪牛羊鱼,各种竹木漆制品,丝绸麻毛革及其成品服装,各种家具农具矿产品(丹砂)甚至瓴甓(砖)等都有,我有很多都认不出来,也叫不出名字,更不知道该怎么用。阿翁给我们兄妹买了些零食,还问我们喜欢些什么,给我们每个人都买了些礼物,给我的是一对镶珠手镯。他还给阿母和姊姊买了些化妆品,又到绸缎铺子里买布料,想带回去给家人做新衣服,阿翁要办些年货,因为再下个月(十月初一)就是新年了,新年新气象嘛。阿翁看中了一匹文采,商家标价是一千二百文,挺贵的,记得阿母说过,文采一匹,商家至少要赚二百文钱,估计这匹文采的进价也就一千文钱左右。阿翁想必也知道,跟商家讨价还价,想说成一千一百文,两个人说了好久,我都有些不耐烦了。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4 15:38:58 +0800 CST  
抬眼看去,市里的空地上围着一群人,有百戏班子在表演节目,我和四兄心意相通,都想去看表演,便跟阿翁说了一声:“阿翁,我们去看戏了。”三姊胆小,不敢离开阿翁一步,跟她说了也没用。阿翁随口说了声:“嗯。”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听到我们说了什么,我和四兄跑过去,挤进人群中。那位正在表演角抵的不是卓师父么,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他是琴瑄姊姊的师父啊,他在这里表演节目,对了,我去问问他,琴姊姊怎么样了?官府真的没了她为奴?
我奋力挤到人群前面,卓师父正在一旁休憩,他好像也看见了我,向我点头示意,我正想上去跟他说话,突然,身後伸出两只手来,把我整个人都抱了起来,我吓得一边挣扎,一边大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兄长救命!”人群的目光都被我吸引了过来,四兄冲了来:“放开我妹妹!啊……是你!”人们大约是见我们是熟人,也没有谁再来理会。
那人挤出人群,把我放下,我回头一看,只见我身後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白面微须,颇为俊美,跟阿翁有些象,就是脸色似乎不太好,好像生病似的,不过看起来倒挺精神的。他身穿蓝色长袍,面露微笑,我心里好像已经猜到几分,难道他是……
只听那人说:“季姜,一年不见,你连兄长都认不出了?”
这时候四兄满脸欢笑,扑到那人怀中,道:“二兄,你回来了,怎么会在长安见到你?”
没错了,他真的是“我”的次兄凌贺,我急忙行礼说:“小妹拜见二兄。我刚才又没看见你,你吓死我了!”
凌贺道:“我意外看到你们,可高兴坏了,一时忘情。我离家的时候,你正病着,我一直替你担心。看你病好了,还长高长壮了,二兄心里实在是太兴奋了。阿翁阿母最疼你,你好了,父母一定更高兴吧。”他一边拍着四兄的肩膀,一边道:“我还要过两天才能回家,这次是被上司派出来市里买些器物的。你们怎么会在长安?”
我说:“是阿翁带我们来长安玩的,就住在冯伯父家。阿翁就在店里买东西,你去见见他吧。”
凌贺道:“阿翁也在这里,好,快带我去拜见他老人家。獳子,季姜,我有很长时间不在家了,家里怎么样?”两手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四兄,边走边说。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4 15:39:19 +0800 CST  
四兄向来没我会说话,于是我说:“家里人都好,都挺记挂着你。对了,永巷丞看中了二姊姊,阿翁怕姊姊真的被选到宫里就糟了,忙着给他定亲呢。”
凌贺道:“是吗?千万不能让二妹入宫,这会毁了她的。你三兄知道吗?”
我说:“三兄应该不知道吧,阿翁没跟他说。他军营里有事,先走了。其实,他知道了,恐怕也没办法。”
这时候,三姊从店里出来,看到我们兄妹三人,喜道:“二兄,你怎么在这里?阿翁,阿翁,二兄回来了!”
阿翁从店里走了出来,见我们兄妹三人,他一把抓住二兄的两臂,双眼含泪:“贺儿,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凌贺道:“拜见大人,孩儿在外,时刻想念家人,想念大人!”
阿翁道:“苦了你了。孩子!阿翁对不起你!你多多体谅体谅阿翁的心。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凌贺道:“大人,可能是我太累了,回来休息些时日就没事了。大人怎能说这话,做儿子的,体谅大人心事,聊尽孝道,是做儿子的本份,做兄弟的,恪守友悌之道,也是本份。好在还来得及赶回,今年冬天,可以去服役,为父兄分忧!”
四兄道:“二兄,你弄错了没有,你才回来,怎么又要服役,应该长兄去才对。上次都该是长兄!我记得你已经不止一次替过他了!”
凌贺道:“四弟不要胡说。我去服役是主动要求的。这话可不准对长兄说!”
阿翁道:“獳子,你不要乱说话,更不能对你长兄说。知道吗?阿灵,季姜,你们也不准回去乱说。”我和三姊回答:“诺。”心里不由得又多了一层疑问,次兄服役看来是阿翁和次兄自己的意思,长兄知道吗?从阿翁和次兄的口气来说,他是不知道的,不过,样样要弟弟替自己,他就这么心安理得?心里突然对长兄有些不满。难怪他不肯分家呢!
阿翁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家?这次跟我们一块儿回去行不?”
凌贺道:“阿翁,这次怕是不行。儿是被上司派出来买器物的,还得过两天才能回家。我马上得赶回去。听季姜说,阿翁打算给二妹找个夫婿,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阿翁说:“我正犯愁呢,仓促之间,哪有这么合适的,我也不能把你二妹随便找个人就嫁了吧!你有合适人选?”
凌贺道:“依孩儿看来,不如去找三弟商量一下吧。三弟军营中全是挑选过的京畿附近的良家子,品行家世都不错的。曾听三弟说过,他有个伙伴,是长陵仁里人,曾经见过二妹,很心悦二妹,他家世清白,条件尚可,外貌为人也行。让三弟跟他说说,请人家赶快上门提亲吧。”
阿翁说:“这倒是个主意。可是我不知道三郎驻在哪里?你知道?”
凌贺道:“我也是军队里的人,我当然知道。我去找人通知他,让他请个假,明日带他的伙伴来拜见阿翁,阿翁看了人再说。这事要越快越好。”
阿翁道:“好,明日一早我就启程回家。”
凌贺道:“阿翁,请代为问候阿母和众位兄弟姊妹,儿要先告辞了,上官还在等我。”
阿翁道:“好,你先回去吧。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凌贺道:“後天。等儿回来,再向阿翁细说这一年儿所经历之事。”
阿翁道:“好。”凌贺向父亲行礼,依依而别。临别之时,他拉着我的手问我喜欢什么,等他回西新里的时候带给我。我说:“二兄平安回来,就是带给妹妹最好的礼物了,你还是买点器物向父母尽孝。妹妹什么也不要。”凌贺道:“季姜,你也懂事多了。父母没白疼你一场。”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我二兄,若说以前我对几位兄长都还没什么看法,可是从今日起,我对二兄多了一些敬意,对长兄多了一丝鄙视,这种情绪,一直影响着我……
本想再去找卓师父问些琴姊姊的事,可是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已经散了,唉,这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遇见卓师父了,我又帮不了什么忙,即使知道了琴瑄的下落,又能如何?我望着天上的白云,白云飘浮,忽散忽聚……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4 15:39:43 +0800 CST  
阿翁在市场里买了很多东西,吃穿用的都有,用车装了整整一车,回到了宣明里冯家。冯次公依旧殷勤招待,今日的菜肴可比昨日多了许多,还尽是新鲜的。冯婶的厨艺确是一流,要不是怕失礼,我真想打包带回家去吃。
当天晚上,我早早睡下了,我怕睡过头,几次苏醒过来看漏壶。好容易到了几旦时,我偷偷起床,穿上衣服,回头一看,三姊睡得正香,向她做个鬼脸,轻手轻脚地拉开了房门。院子里,四兄居然已经在等着我了,嘿,他倒是挺积极的。
我去叩开了冯婼的门,把她叫起。她带路,打开了房门。
我身手敏捷,扔下四兄,三下五除二就爬到桃树上,那根枝条看起来很粗壮,完全能够受得住我的体重,我顺着枝条往外面爬去。四兄在我身後说:“你哪象个女人,爬得比男人还快。”
我说:“你爬不赢我还怪我?”他不吱声了。我们俩合力把落在後面的冯婼拉上了树。三个人坐在枝条上,那枝条轻轻地晃动,但还能支持得住。
四兄好像很着急,不住地往前探头,还用手去拨弄枝条,把我搞得心烦意乱,可我没办法,我总不能把四兄给赶下去。只能够容忍他坐在我的身边。天色蒙蒙亮了,里门好像开了,可是四周还是很静,这时候我听到了马蹄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只见一群戎装骑士飞驰而来,领头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骑士。
他们来得很快,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几位骑士的相貌,眨眼就到了我们面前,我全神贯注想看清楚点,可是就在这时候,不知咋的,四兄突然从我身边掉了下去,我本能地去拉他,却不料不但没拉住,反而被他拉了下去,兄妹两人都从树上掉下。耳边只听得冯婼在一旁惊叫。
噗噗两声,外加一阵马儿的嘶叫之声後,满眼是烟尘---长安城的路,除八条大街外,都是土路,天晴时难免有灰---我摔在个软软的东西上,然後被弹了出去撞向巷墙,又被撞到地上,嘴巴先着地,顿时满嘴是血,我的嘴唇牙齿全都出了血。
我顾不得疼痛,一边挣扎着爬起来,一边拭去嘴上的血迹。定睛一看,可把我吓坏了,只见地上人仰马翻,我四兄和一位骑士摔在一起,而一匹马又把他们两人压在地上。几位骑士都从马上跳下来,正在拉那马。看样子,四兄是摔在那骑士身上,将他撞到地上,而我又摔在马上,把马也撞翻了,压在他们身上。
这下糟了,我们兄妹可闯了大祸!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4 15:40:00 +0800 CST  
我还没能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被几名骑士架上了马背,四兄被架到另一匹马的马背,只听有人说:“把这两个童子先带回去问问。”然後看到有人往四兄头上戴头套,接着我的头上也被戴上了头套,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马儿飞驰,上下颠簸,浑身都不舒服,嘴巴又痛得厉害。我又是担心又是害怕,他们把我带哪里去?是军营里吗?要怎么处分我?头上被戴了头套,不知外面的情景,只觉得好像在往上走,长安城最高的地方就是未央宫,难道我们去的地方是未央宫?这下糟了,阿翁现在一定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三兄在军营里,是不是把他供出来,求他救命?
过了好一阵,马被勒停,耳边听到有个清朗的声音说:“把这两个童子抱到帐里去,先问清楚再说。”有人回答:“诺。”然後我感觉被人抱着我走路,真把我带进营中了?坏事了,真进了军营,阿翁可没办法救我们。刚才四兄撞到的是谁,是不是霍郎中本人?要是这样,那更糟,撞到别人还好些,可我没有看清楚到底撞到谁了。
我突然觉得身子在往下掉,不好,要把我扔地上,不过,迎接我的不是硬梆梆的大地,而是软绵绵的地毯,接着眼前一亮,头套也被取了下来。我忙站起身来,定睛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当户灯,这种灯我曾听三兄说过,当户是匈奴的官名,军营中设这种灯,有蔑敌之意,房中有好几只当户灯,照得房中明亮如昼,几名头戴武冠,身穿甲胄的军士站在一旁,其中一人,他戴的冠与其它人不同,插着鹖尾。
这人站在几名军士中,并不算太高。琪瑛其质,龙凤其姿,朗洁如月,亭立若松!他非常年青,甚至觉得有点稚气,可是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他即使站着一动不动,身边似乎也有一股凛然之气围绕着他,令人暗生敬畏之心。
至于他的容貌,如果按照现代奶油小生的标准来评论,也许算不得秀气,肯定不如电视剧里那些男女莫辨的所谓英俊少年,但看着却让人一见难忘,我想,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生霸气?他是霍郎中么?我一时之间,整个目光都被他吸引去了,竟没有注意到其它人。
这时候他开口道:“你们两个童子,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冲撞我们。”
四兄嗫嚅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真笨,在霍郎中面前如此丢人,我接口道:“下妾霸陵西新里良家子凌惠,他是下妾兄长凌谊。因闻阿翁兄长提到霍郎中的大名,心中仰慕,欲一睹郎中尊容,故爬到树上,不料失足坠树,误撞了霍郎中。请郎中念及下妾兄妹年幼,宽容恕罪。”
一名军士笑道:“霍郎中君,这小女子倒是伶牙俐齿,说得头头是道。”他果然是霍去病,我忍不住又仔细看了看他。
霍去病道:“兄无言,妹倒话多。”啊,这是他对我的第一个评价?显然是极其不以为然,糟糕,长幼有序,男女有别,兄长没说话,我这做妹妹的怎么能够抢他的风头?太不合礼仪了,他会不会觉得我没教养?可我还年幼啊,有这么多的讲究么?
一名军士道:“郎中君打算怎么办?”
霍去病道:“找人问问,是不是真的。两个童子而已。”
我忙说:“霍郎中君,下妾三兄王禹正在你麾下服役,世兄冯攸也在你的麾下。你可以召他们问问,下妾说的都是真的。”
霍去病道:“你是王卒史的妹妹?”卒史?嘿,我兄长还是个什么基层军官吗?怎么没听他说过?(汉军编制,将军统帅部、曲、屯、队、什、伍,其军官名,部级为校尉、司马,曲级为军候、千人,屯级屯长,队级为队率、队史、卒史,什为什长,伍为伍长,据载又有师,旅等编制,统帅分别为师帅、旅帅,分别统帅二千五百人和五百人)
我说:“是。王禹正是下妾同产(同胞)之兄。”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5 13:39:20 +0800 CST  
霍去病吩咐道:“陈朔,你去把王卒史找来。”那名叫陈朔的士兵答道:“诺。”转身出帐。
我心里忐忑,却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想再看看他,他也许注意到我的神情,嘴角似笑非笑。我感觉到我的心在怦怦乱跳,手心冒汗……
过了一阵,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但貌似在房外很远的地方就停止了,接着听到的是急促的脚步声,到了房外,停了下来,只听得我三兄的声音说:“麾下王禹告进。”霍去病道:“进!”我三兄道:“诺。”门开了,我三兄走了进来。向霍去病行礼,道:“麾下王禹,拜见霍郎中君。”
霍去病道:“免礼。你看看,这两人是不是你的弟妹。”
三兄回头看了我和四兄,我叫道:“三兄,救我。”三兄道:“郎中君,麾下弟妹无意冲撞了郎中君,麾下代他们陪罪。请郎中君念及他们年幼无知,放他们回家。麾下一定严加管教。”
霍去病道:“既然是真的,那你带他们走就是了。不过,是要严加管教,尤其是你的妹妹,小女子口齿伶俐不好。”
三兄告了罪,一手拉了我,一手拉了我四兄,把我们带出房间。我忍不住又回头去看了看霍去病,他的嘴角一直带着笑意,被人崇拜的滋味是不是也让他觉得挺爽……看样子,适才我兄长冲撞的并不是他本人,谢天谢地,刚才我们到底撞谁身上了?这房中也没见有谁特别狼狈呀!个个甲胄整齐,发髻不乱,莫非被我们撞中的人不在房间里?
只见外面好像是校场,远处宫阙林立,难道这里真的是未央宫?场上正有一批军士在训练,三兄道:“低下头,不许乱看,快走!”一边拉着我们快步行走。
我低着头,跟上他的脚步,嘴里说:“三兄,你还是个卒史啊,你瞒得我们好紧,家里人都不知道。”
三兄道:“我是昨日才被任命的!我刚当上卒史,你们就给我惹麻烦。你呀,嘴巴太多了。哪有象你这样的女子,乱口舌是女人罪过。将来看你怎么嫁得出去。”
我说:“我只是说了自己的事嘛,又没说别人,怎能说是乱口舌?嫁不出去就不嫁了!我在家一辈子,侍奉阿翁阿母!”
三兄道:“还不服气啊!好啊,你嫁得出去,嫁给人家做小妻!”
四兄道:“我宁愿养妹妹一辈子,也不让她去做小妻!”
三兄道:“好好好,你们倒站在一起了。两个没大没小的,这样跟兄长说话。我告诉阿翁去,看阿翁怎么教训你们。”
我说:“有本事自己解决,动不动就去阿翁那里告状,更是没大没小,一点兄长风度都没有!”
三兄道:“好好好,我不去告状,我有兄长的风度,好了吧?”
我忍不住噗哧一笑,三兄摇了摇头,道:“你呀,难怪人家说你口齿伶俐,你从前不是这样的,病了一场,怎么学得这样伶牙俐齿,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说话,拉着我们通过校场。嘻,你不知道,你的妹妹确实换了个人……
出了门,三兄把我们送上了他的马,骑着马飞驰。一路上都是石板地,非常光滑,周围建着一排排整齐的房屋,房前种着树。我也不敢乱看周围情形。
过了一阵,三兄勒住了马,跳下马来,把我们也抱下马,带我进了旁边的一间房。这房间陈设很简单,一床榻两柜一案,案上有灯,这是三兄的宿舍?我们在榻上坐了。
三兄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盛,拿了两个饼(汉代的饼是指所有用米面制作的食物,不是现代意义上的饼,军中的饼类似于锅盔),一人给了我们一个,又拿了两个㔶(小杯),倒了些清水,递给我们,道:“你们先吃点东西,这是我在营中最常吃的食物。味道如何?”我尝了一口,道:“很好吃。”三兄道:“吃多了就不好吃了。天天吃这个,我做梦都在想着要吃阿母做的菜。”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5 13:39:43 +0800 CST  
三兄又道:“我昨日才搬到这里,前些日子还是睡的大铺。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四兄道:“我们就是想看看霍郎中长什么样。”
三兄道:“然後你就去冲撞人家?”
四兄道:“不是的,我是不小心掉下树了。我想看清楚点,就拉着一根枝条往前移身子,谁知那枝条突然断了,我就掉了下去,把妹妹也拉了下去……”
我说:“你现在会说了,刚才霍郎中问你的时候,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结果我说了,人家说我不象个女人……”说完忍不住嘟起了嘴,霍去病对我的第一印象肯定特别不好,这都怪四兄,也怪我自己管不住嘴。哼,他对我印象特别不好还算好的,其实他对我根本没印象,过了也就忘了,我後来才知道。没法子,我凌惠向来没人见人爱,猪见猪追的女主角魅力,唉……
三兄笑道:“季姜,你嘟嘴的样子倒有几分妩媚可爱了,哈哈……我得马上送你们出去,军营里军法严肃,你们待在这里不好。”
我笑道:“人家说军营里不能有女人,可刚才他们把我带进去了,我看军法也不是那么严肃嘛。”
三兄道:“胡说!你算是女子吗?你叫童子,知道不?你没看见你的名数上写的是什么,我和父兄是写的大男,你写的却是小女。国法也不承认你是女子啊。”
好吧,我算是童子,所以算不得带女子进军营,嗯,年龄小也有好处,而且好处还不小,“犯罪”加无礼都能够得到宽恕,我享受的是未成年人待遇。
好奇心起,问:“军营里要是有了女人会怎么办?会不会杀她?”
三兄暧昧地一笑,道:“出征时军中有了女子肯定是立即拖出去杀掉,连携带她的军士也一块儿杀,不过在驻地嘛,一般还是不会的,只是……那不是什么好事……你是良家子,没有犯罪,到军营里来做什?胡闹!”
我说:“我也可以当军人的。”
三兄笑道:“有志气,只是朝廷很少招女军,即使招来,也只是做些缝补运输之类的後勤工作,只有守城的时候男军不足,也许会让你去帮帮守城。现在我们可是在进攻,用不着你去守城。再说了,男女军营分隔很远,你即使进入军营,也是女军营,总不可能到男军营里吧?”
他又道:“二兄昨日通知我,说永巷丞有可能把妹妹选入宫去,阿翁想着快给他定亲,我已经找过韦勋,他同意了,我们请了假,今日下午回家去。阿翁在冯家,带韦勋到冯家去见阿翁不合礼,还是请他到我们家去。吃完了我们马上就走,别让阿翁担心。对了,你们所见所闻,不准去外面乱说,尤其是你们的那些同窗玩伴。”
我和四兄点头答应,我说:“韦勋就是你所说的心悦二姊的伙伴?”
三兄笑道:“是的,他也升任卒史了。他们家的条件很好,人也长得俊俏,和二妹配得起,阿翁见了一定满意。吃完了吗?走吧。”
带着我们走出宿舍,三兄说:“军营里军法无情,不准骑马。你们别乱望,别乱看。”
我说:“刚才你骑马去了。”
三兄说:“我早下马了,难道你没看见?军法规定,军营中除斥候传令官在军情紧急时可以驰马入营外,其余任何人都不准骑马入营,陛下亲自下令,他不例外,即使是他本人驰马入营,也要按军法从事。”
楼主 追逐千古的风  发布于 2020-05-05 13:40:06 +0800 CST  

楼主:追逐千古的风

字数:443477

发表时间:2020-05-03 20:47:3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6 20:41:2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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