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血天书【连载】

##玄黄
###第1章 古道金棺
公元前221年,秦王嬴政登基,自称始皇帝,一时万民俯首,天下归一。自此悠悠华夏,浩荡神州,虽存乎天地,实为一家之私。又过了千百年岁月,中原几经易主,却始终脱不开这帝王之家,君臣之属。
直至辛亥年间,世局动荡,举国难安,一干雄杰伟士于武昌揭竿而起,占了二十二省,夺了王室江山,建立了一个旷古未有的中华民国,彼时举国欢庆,共期太平。
然而江山易得,不易守,内忧外患,一时难除,虽不复为满清天下,却仍是铁蹄踏遍,山河破碎。正应了古人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偌大个中国,尽是战火纷飞之处,只有那空山幽谷,地处僻静,军匪之流无意染指,尚余一时半暇的安乐。
1915年春,民国建立已是两年有余,时局未见稳固,愈有动乱之势,各地军阀势力私下里四处扩张……
在冀北荒僻之地,有座山岭,唤作神和,神和本属玄武一脉,入山四十里,已是太恒深处,四周奇峰林列,地势险要崎岖,平时仅有些贩夫走卒出入山中,山民偶尔出山购货,与世无忧。山中有人耕种务农,无刀戈相斗,是个未逢乱世争扰的清幽之地。
这一日,正是春风烂漫季,万物复苏时,一队行伍自山路上缓缓而来,一扫深山多年静寂。山腰的牧童正伏在牛背上打瞌睡,忽然发觉不知哪里冒出许多人来,一时也起了精神,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们。
行伍愈行愈近,才看清原来是一队官兵,约莫有二三十人众。神和山中本是人迹罕至,何时来过这么多人,军队踏足此处已是奇事,细看之下愈显诡异。原来那队列之中,竟有八人合抬一口漆金木棺,春晖之下,金光灿目。虽是初春,却已有人汗流满颊。
走在头先的一名军官,高鼻阔口,满脸胡渣,浓眉怒目,身形高大。一边快步而行,一边扭头喊道:“几个闷蛋!慢梭梭的,几日赶得到?”
跟在军官身后的老者虽不着戎装,却似同来,腰上系着一条黑绸布裹,混在行伍之中十分扎眼。他听得军官叫骂,接口道:“山中行了已有半日,若消息可靠,晌午之前应该可以落脚。”
那军官听后,点头称是,嘴中仍是不停:“要不是这鬼地方车马不通,昨日就该到了,何必费这些力气……”
说话间,众人已行至半山腰,这时老者停下脚步,向牧童挥挥手道:“娃娃过来。”那牧童从未见到这许多人往来山间,更不识得军人装束,只是瞧得这些人穿的怪异,好奇心起,盯着看了许久。如今听得老者唤他过去,也不知惧怯,跳下牛背来到老者跟前。
“娃娃,你是住在这山里吗?”
“我不住在山里。”牧童晃荡着手中的柳枝,仰头望着老者的眉毛,道:“我住在村子里。”
“哦?村子在哪儿呀?”老者接着问道。
牧童将手中的柳枝向山路下一指“就在那里。”
老者依着牧童所指,踱步到路边,向下张望,只见几里之外的山脚果然有处村庄。
“嗯……”老者手抚短须,点点头道:“好,果然是个好地方,就是这附近了。”
那军官早在一旁等的心急,见得老者点头,忙招手道:“跟上了,山下村子落脚!”
众人吆喝一声,抬起金棺,加快了下山的步伐。那牧童也爬上牛背,慢悠悠的跟在队伍后不远处。
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已来到村外,那老者早知牧童跟在身后,摇手将他叫到跟前,问道:“娃娃,知道村子里管事的是哪一家吗?带一下路。”
牧童点点头,转身牵过老牛,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跟在了牛后头。
村子虽不大,也有几十户人家,家家户户尽是依山而建,说是一座村落,倒更似条长巷,蜿蜒曲折,好似长龙伏岭。有人见到官兵进村,立刻奔走相告,村民好奇却又不敢靠近,只远远地跟着,不消多时就聚了一团人在后头。
那牧童引着众人拐了几个弯,在一处大宅前停了下来。众人抬眼打量,只见跟前一座大院,虽无楼阁,却也是红墙绿瓦,朱门高槛,与村中住宅的建筑风格大不相同,不论大小,气势上已先赢了一番。
那军官笑道:“想不到山沟沟儿里也有这样的好宅子,深藏不露,深藏不露啊。”不等军官发令,已有位亲兵走到门前……
这宅中主人唤作林世纶,林家几代居于山中,祖上却曾高居朝堂,虽举家迁至此处,后世子女却仍习孔孟之道,逝者如斯,书香未减。
此时已近晌午,林世纶一如既往的坐在桌前看书,忽听得门外步履纷纷,熙攘不已,心中正纳闷,门环突然“咚咚”响起。
“仲文,快去开门。”
“好嘞!”
院中一少年半裸上身,手举一把石锁正兀自戏耍,听得父亲吩咐,连忙应声,随手将石锁抛开,那石锁应声落地,“轰”的扬起一层轻尘。
林世纶妻子早逝,生前却育有两子,这少年正是林世纶的次子林潇,乳名唤作仲文。林家世代尊贤重道,林世纶更是立志考取功名,重入翰林。奈何自己枉读经年,却屡试不中,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大儿子读书勤勉,可惜才智平平,难免要重蹈林世纶的旧路。小儿子虽有灵气,却唯独不喜孔孟八股,终日寄心于杂门外道,文章不知作了几篇,刀枪棍棒倒折损不少。起先林世纶不许他这般胡作妄为,对其严加管束,只盼他能回心转意,他日金榜提名,光宗耀祖。直到八九年前科举制度废除,林世纶这才彻底死心,据闻在那之后,他曾几日不进粥食,一度郁郁寡欢。
门一打开,林潇登时被外面的阵势震住,他虽居深山,却生性好动,凡有出山的机会,必要设法跟去,往日在镇上见到戎装铁骑奔走四方,每每心驰神往,如今对方就站在自家门前,一时间竟忘了如何开口。
林世纶于屋中看得清楚,忙掩卷而出。
这时那军官迈进门来,瞧了林潇两眼,见他身姿挺拔,筋骨坚实,生的一副好身板,不由心道:“好条汉子,可惜眉清目秀,倒像姑娘家多些……”
那军官进得门内,便一手叉腰立在院里,只管四处张望。林世纶快步迎上去,作揖道:“未知军爷驾临,有失恭迓。”
“嗯……多礼多礼,最烦你们这些文绉绉的人,说起话来真累。”军官摆摆手道。
林世纶赔笑几声,不知如何接话。
“子敬,不得无礼。”那老者不知何时已进了门,喝退了军官,向林世纶拱一拱手,道:“林先生有礼了,老夫诸汉清,这位是陈少校,草莽之夫不识礼数,先生莫怪。”
“不敢不敢。”林世纶急忙还礼,抬头细看,不禁心中一凛。只见这老者年逾六十,神采奕奕,鹰鼻短须,双眉入鬓,绝非俗人。
“原来是诸先生、陈少校,不知……尊驾此来所为何事?”
诸汉清负手而立,呵呵笑道:“先生不必多心,我等乃是大总统麾下的正规军,此来确有要事在身,但无意惊扰村民,只是途经宝地,欲在贵府借宿,不知先生可否行个方便?”
林世纶心中略安,忙道:“方便!方便……只是宅院简陋,房舍不多,委屈诸位了。”
诸汉清笑道:“无妨,本是风餐露宿惯了的,如今有个遮风避雨之所已是幸甚,何敢多求。”
话毕,不等陈子敬吩咐,一干军士便要鱼贯而入。
林世纶这才看清门外足有几十人众,林家宅院虽大,却也容不了这许多人。他不敢去招惹那陈姓军官,只好硬着头皮向诸汉清拱手道:“先生,宅内仅有两三间空屋,待我吩咐邻舍下去清扫,村中每户又可住下一二人,也教各位住的宽敞舒服。”
诸汉清稍作思虑,点头道:“如此也好,麻烦先生。”说罢回头向陈子敬示意。
陈子敬一招手,便有八人将那漆金木棺抬了进来。
林世纶瞧得目瞪口呆,心里七上八下,又不知这是唱的哪出戏。
“林先生,请准备一间房,好生安置这具金棺。”
“哎,哎。”林世纶虽是不喜,却不敢表露出来,哪里有人会抬棺材到别人家里,还要求专门的房间来安置,真是闻所未闻。
那林潇童心未泯,一瞧见金棺便来了兴致,走上前去要摸摸看是不是真的纯金铸造,陈子敬一闪身挡在他身前,伸手擒住他的手臂道:“混小子!你要做什么?”
林潇胳膊一拧,抽回手道“我想摸摸看是不是金的。”
陈子敬不怒反笑,拍拍那棺材道:“小子,这东西你可是碰不得的!”
林潇奇道:“我为何碰不得?”
陈子敬将身子探到林仲文身前,轻声道:“这里面躺的可是磨牙吮血的僵尸!”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6-12-11 15:50:13 +0800 CST  

###第2章 风水玄井
自古相传,尸有不腐者,多嗜血成性,裂人而食,其种种姿态,不一而足,民间统称为僵尸。
陈子敬谈道棺中躺的正是此物,料想林潇听了必要吓上一跳,他却不知,依着林潇的脾性,听得这种有趣的事情,往往是惊喜多些。
“这里面真是僵尸?长什么样子?”林潇愈发来了兴趣。
诸汉清笑道:“哎,休听他乱讲,这个小子,整日尽是扯皮,棺中若有僵尸,我们岂不是与鬼为伍了。”
闲话说罢,林世纶带着众人收拾出三间空房,陈子敬果然寻了一间屋子来放置金棺,道这棺材只涂了一层金漆,说到底还是木头做的,放在院中唯恐遭了雨水朽坏,还是屋里妥帖些。至于这万里无云的日子里哪来的雨水,林世纶却不敢过问。
这一通忙活过后,已是日中,饶是陈子敬这等行伍出身,也经不住连日奔波的疲倦,此刻他心中只想饱餐一顿,然后舒舒服服睡上一觉,不过瞧来此刻炊烟刚起,要吃饭恐怕还要等上好一会儿了。
陈子敬松了松肩膀,溜达到到阴凉处,见墙根凿了一口青石方井,伸掌轻抚,只觉所触之处光滑平整,清清凉凉的极为舒服,便扶着井沿要坐下去,忽然听得有人大声喊叫:“坐不得!坐不得!”
陈子敬防备不及,吓了一跳,跳起来骂到:“格老子!哪个说坐不得?”
只见林世纶快步过来,弯腰赔笑道:“陈长官,这地方坐不得。”
陈子敬胸中一股无名火烧起,怒道:“我怎么坐不得!军爷要坐哪里也坐得!格老子哪个敢管我!”
林世纶早知这些军人明面上是官兵,若真行起事来却与盗匪一般无二,尤其这陈姓军官,尚不知是哪个山头匪首投身进来的,若惹恼了他必非善事。如今见得他恼怒,林世纶心道不好,急欲赔礼。
哪知那林潇年轻气盛,见到父亲遭陈子敬呵斥,一时压不住心中怒气,疾步上前道:“你这人好不讲理,到旁人家里借宿却又摆出这幅姿态,你当我们是欠你的不成!”
陈子敬见惯了市井乡民唯唯诺诺的样子,倒不曾见有人敢同他讲道理的。如今见林潇对其大呼小叫,心中又气又笑,二话不说,提腿便是一脚!方才听得陈子敬讲话口音,只道他是四川人氏,不想这一出手竟是正宗的北派腿法。
陈子敬这招有个名堂,唤作鸳鸯穿心腿,第一脚踢的是对方小腿足三里,此穴若被击中,下肢当即不得屈伸,一时间如废人无异。对方若是举步闪躲,脚下必定失根,此时第二脚踢出,直奔对方心窝,轻可致伤,重可毙命,人多称作“窝心脚”,本是北派腿法中极重的杀手之一。陈子敬意在给他个教训,却无杀心,出招之时便留了几分力。
对方猝然出手,林潇心中慌乱,果然闪身躲避,正中陈子敬下怀,一记“窝心脚”踢在林潇肩上,直踢得林潇后退几步一跤跌在地上。
林世纶见状,顾不得其他,急忙拜倒在地,求饶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陈子敬叉腰道“起来起来!”
林世纶哪敢起身,一味趴在地上央求。
这时林潇爬起身来,一边想要将父亲扶起,一边喊道:“他要杀便杀,你跪他做什么!”
林世纶回身便是一个耳光,骂道:“混账!你跪下!”
林潇捂住半边脸腮,瞪着父亲,却不知整天将“仁义礼智”挂在嘴边的父亲如何变成这般模样。
“哎!林先生这是做什么,误会而已。”诸汉清终于赶过来,拉起林世纶,道:“我们不是土匪,不会随便杀谁的,林先生这是何必呢……子敬!还不赔礼!”
陈子敬拱拱手道:“啊……一时技痒,切磋切磋,林先生见谅呐……”
林世纶连忙道:“不敢,不敢……”
林潇拍拍裤子上的泥土,道:“父亲不让你靠近那口井,是为了你好,你倒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林世纶听得儿子无礼,举手便要再打。陈子敬心知他怕自己迁怒于林潇,故意做个样子给自己看,也不以为意,伸手拉开林世纶,道:“算了,怕成这幅样子,我又不会毙了这小子。”
林世纶点头道:“是!是!军爷宽宏大量!”
陈子敬接着问道:“方才说的,为我好,是何道理?”
林世纶道:“军爷有所不知,那口井有些邪气,碰不得的。”
“哦?这又怎么说?”陈子敬来了兴致。
林世纶叹口气道:“这口井本来也是没什么的,庄里祖祖辈辈都在此汲水,只不知从何时起,便开始发生一些怪事……先是每隔些时日,就有牲畜掉到井中,后来村民将家畜圈在栅栏里,那些畜生竟从栅栏里跳出来自己奔到井中……大家都觉得这井邪气,从记事起,长辈便告诫我们不许靠近井边了。说来惭愧,在下年幼时不听告诫,与玩伴在井边玩耍,曾见有灯盏浮沉其中,以石击之不没,此事甚怪,若非亲眼目睹,实难相信。”
陈子敬摸摸下巴,道:“如此说来,我却是错怪你了……无妨,我派人替你将它填了就是!”
“哎!填不得!”林世纶闻言大惊,急忙出言相阻。
“怎么填不得?碰不得还填不得?”陈子敬闻言只觉得莫名奇妙。
未等林世纶答话,林潇抢道:“这井是我们这里的风水眼。”
诸汉清将须一捋,微瞪双眼,奇道:“哦?林先生还懂得青乌之术?”
林世纶摇摇脑袋,道:“非也非也,在下哪里懂得这些。只是祖上世代相传,井眼所在之处乃是谷中风水玄关,一旦毁损,他日恐招大祸……唉,真真假假,实难猜测。”
诸汉清仰首笑道:“五行风水,最是玄极奥妙,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呐!”
林世纶连连点头:“先生所言极是。”
诸汉清话锋一转,问道:“先生可知此地有座卧龙山么?”
林世纶沉思片刻,拱手道:“不瞒先生,在下世居此地,只知有父子山、柏岩山……至于这“卧龙”二字,却是从未听过。”
诸汉清闻言不语,一手轻捋胡须,神思不定。
“不过……”林世纶话音一顿,道:“此间几里开外,有座无名峰,山上倒有座龙王庙。”
“龙王庙……”诸汉清点点头,道:“子敬,传下去,午后出发。”
陈子敬道:“先生,这几日昼夜行军,囫囵觉都没睡一个,依我看不如……”
诸汉清不等陈子敬说完,打断道:“夜长梦多,此事宜早不宜迟。”
陈子敬只好依言吩咐下去,众人吃过了午饭,收拾停当,便要去寻那龙王庙的所在。陈子敬本要将金棺一同抬去,只见诸汉清又将他叫到跟前吩咐几句,才改变了主意,留下八人看守金棺。
林世纶父子二人送行到门前,陈子敬忽一转身,指指林潇道:“你来带路。”
林世纶忙道:“小子路途不熟,不如我另外……”
陈子敬摆手道:“不用麻烦了,就他吧。”
林世纶望了儿子几眼,嘱咐道:“一路小心。”
陈子敬生平对文人儒士最为反感,见林世纶磨磨蹭蹭,心道:“真是个迂夫子,吓成这样,还怕我将他宝贝儿子卖了不成。”当即也不多说,扬扬下巴示意林潇跟上。
林潇自幼便在这山水间玩耍,方圆十里内的山川河谷也不知翻过几遍,龙王庙的所在更是轻车熟路,他自知父亲心中担忧,又懊恼父亲一反常态的懦弱胆小,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龙王庙距此约有十几里地,只是中间山重水绕,路难走了几分。林潇一路心不在焉,恍恍然走了平时常行的捷径,路途虽短,却要翻过两道山岭,一路多是荆棘坎坷,待林潇反应过来,已来不及返回大路,林潇也不说破,自顾自的走在前面。一众官兵不知内情,只有紧紧跟在后头,几个身体稍弱些的气力不济,小声的不知骂着些什么。
翻过两座岭来,便见得面前一座矮峰,山中翠玉葱茏,透过山林隐约能望到些庙宇的影子。林潇向众人指道:“山上就是龙王庙,以前大概有过山路,但不知荒废了多久,已经找不到了。要上去的话,没路走,只能爬。”
陈子敬望了望诸汉清,诸汉清点点头,陈子敬道:“尽管带路吧。”
林潇应了一声,便猫腰钻进林中,他心中早有些恼意,此时顽皮心起,便故意寻那陡峭林密之处而行,军士们没走几步便是失了方向,东南西北尚分不清,哪里跟得上他的步伐,在后叫苦连天,陈子敬不得不喊住林潇,请他放慢些行。如此爬了约一刻钟,方到了庙宇脚下,几名军士就地一坐,咕咚咕咚灌起水来。
龙王庙一点都没有龙王的气势,大小不过两间屋子,残破无窗,只余下几块木板充作门扉,墙外雕着半条龙尾,另外一半早不知所踪。陈子敬一脚踢开木板,当头走了进去。林潇跟在诸汉清与陈子敬身后,将木板扶起,倚在旁边的墙上。
庙里庙外真是表里如一,一样的破旧,除了一张供桌,一鼎香炉,只有满地尘灰,再无其它。陈子敬在庙内踱了一圈,奇道:“这龙王庙里怎么没有龙王?被谁给偷了?”
林潇道:“龙王庙的叫法都是村里长辈传下来的,以前有没有龙王不知道,反正我从来没见过。”
陈子敬正要说话,忽听得一声尖叫,门外众人乱哄哄闹了起来。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7-27 00:37:12 +0800 CST  

###第3章 开山掘岭
三人听得门外吵闹,随即走出庙外。只见门外众人正围作一团,七嘴八舌的叫骂着。
陈子敬走上前骂道:“聒噪!吵些什么!”
众人见长官出来,立马闭口不语,只有一个麻脸军士站了出来,报告道:“方才大家在……休息,忽有条蛇自草里窜出来,弟兄们吓了一跳,这才叫出声来。”
陈子敬怒道:“格老子!一条虫也怕,亏好意思说自己是当兵的,以后仗也不要打了,都回家娶媳妇坐炕头去吧!”
那麻脸道:“长官教训的是,只因那虫遍身血红,样貌惊悚罕见,大伙瞧了个稀奇,小的们正欲将它活捉了给长官泡酒,不想被它给溜了。”
陈子敬生性好酒,平日里最喜弄些奇虫异草来泡酒,见得这话怒火方歇,一听到“酒”字,酒瘾便上来,伸手掏出腰间的水壶,咕咚灌上一口,扭头望见林潇,伸手将水壶递了过去。
林潇道声多谢,伸手接过酒壶,刚递到嘴边,忽觉酒香扑鼻,这壶中装的竟不是水。
“嘿嘿,这可是我珍藏的竹叶青,不过不是普通的竹叶青,里面泡了一条真正的竹叶青蛇,泡足了一年,这样的酒才配叫竹叶青!”
竹叶青蛇一般分布在长江以南,北方少有,林潇虽未见过,却也知道这种蛇毒性极强,即使用来泡酒,一年半载毒性也未必能够去掉,况且一想到蛇在酒中翻腾扭曲的样子,头皮便是一阵发麻。林潇一阵犹豫,转念一想,此刻若是拒绝,定免不了落下笑柄,被他嘲弄一番。想到此处,林潇举起水壶便是几口,只觉一股清凉沁入喉间,随后一股暖意从腹中升腾起来,极是顺畅。
陈子敬哈哈大笑,取过水壶又来上一口,将嘴一抹道:“好小子,喝起酒来倒有些气魄。”
林潇一笑,心中却仍在怀疑水壶中是否真有一条竹叶青蛇。
诸汉清突开口道:“小兄弟,方才提到的红蛇,你可曾见过?”
林潇熟知此蛇样貌,方才听得麻脸提及便在心里留意,此刻听得诸汉清询问,便道:“这蛇长得确是怪异,我年幼时也曾在附近山下见过,且被咬过一次,所幸此蛇无毒。村里有人唤它作‘血地龙’,不过见过它的人也不多。”
“血地龙……”诸汉清口中喃喃自语,自山上踱起步来,直绕着龙王庙转了一圈方才站定,望着山下半晌无言。
陈子敬站在一旁,叉腰四处张望着,众人也不出声,一时间只闻得鸟鸣风吹,寂寂寥寥。
林潇瞧得奇怪,心中兀自琢磨不停,忽听得诸汉清笑道:“水过三弯,双山拱朝,龙王原来在这里!好一座龙王庙……”
陈子敬道:“先生,找到了?”
诸汉清不答话,却扭头看向林潇:“你可知对面那座山的名堂?”
林潇眺望一眼道:“只知叫灵山,有何名堂,我倒不知。”
陈子敬插话道:“哎!灵山?这山上面难道有座大雷音寺么!”
诸汉清轻笑一声道:“当然不会有雷音寺,灵山……我看是陵山才对……子敬,我们到对面那座山去。”
陈子敬摸摸下巴,一脚将地上的亲兵踹起来,道:“听见没,下山!”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山势陡峭,一个不小心就会滚落山下,唯有打上十二分的精神,扶着树干,扯住矮草,一步一步向下挪,待到了灵山脚下,有人手上已磨出了血泡。
诸汉清年纪虽大,体力却出奇的好,一路下来脸不红气不喘,反倒是几个年轻军士,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诸汉清看看众人,下令道:“你们在山脚等候休息,不用跟着上来了。”
众军士领了命,就地寻个平坦处围坐下来。诸汉清话不多讲,绕着山脚溜达起来,陈子敬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林潇正要跟上去,转念一想又停下来,盘腿坐在地上。
眼见着诸陈二人转过山脚不见了踪影,军士们放开嗓门谈起话来,,有几人似南方口音,竟听不得十分懂,不过想也是抱怨牢骚之类的话。林潇听了一会儿倍感无趣,随手捡起地上的碎石抛弄起来,不料手中一滑,失了准头,竟落在身旁的军士身上。
林潇心道惹了岔子,连忙道歉,那军士摘下帽来,抖抖灰尘,笑道:“无妨,兄弟可不是那小气的人。”
林潇这才看清,此人二十出头,天庭饱满,鼻梁笔挺,可惜一张脸上星星点点的有些疤痕,正是此前在龙王庙外要捉蛇泡酒的麻子脸。林潇见这人处事机灵又为人和气,心中生出几分亲近,拱手道:“在下林潇,还未请教?”
麻脸军士一笑,也学林潇拱拱手道:“小姓孙,叫我大元就好,草莽之人不识礼数,林兄你不要见怪。”
林潇道:“孙兄哪里的话,小弟生平最佩服你们这等英雄壮士,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方是真男儿所为。”
姓孙的军士闻言哈哈大笑,索性与林潇攀谈起往日行军打仗的经历,二人愈聊愈是投机。
林潇听的血液奔腾,心驰神往,犹如置身沙场,一时惊叹钦佩,一时胆战心颤,忽又想起诸陈二人的诡异行径,不由问出心中所疑:“你们为何到这大山沟里来?”
孙大元左右瞅瞅,向林潇身旁挪近几分,轻声道:“实话告诉你,这半年来,我们一场仗都没打,整日里尽跟着诸先生钻山沟沟了。”
“哦?诸先生也是军官?”林潇更是不解。
孙大元摇摇脑袋道:“这个难讲得很,诸先生从不带兵打仗,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官职,但是陈少校都对他惟命是从,你别看他平时言语不多,大家怕他怕得很……”
林潇又问:“那你们到山沟里又是所为何事?”
孙大元嘿嘿笑起来,声音压得更低:“开山掘岭,无所不为。山里都是墓,宝贝多得很!”
林潇心中一惊,道:“你们是盗墓的?”
孙大元摆摆手:“哎……你这么讲就不对了,人都死了,墓还有主儿吗?我们这不是盗,是取,况且那些个宝贝埋在土里也是埋着,拿出来才有价值。”
林潇虽觉盗墓不对,但听他说的又有几分歪理,大概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活人总比死人重要。孙先生虽谈了人权,但谈的都是活人的事儿,死人或许不讲什么权利……
“这么说,你们专们盗……取墓里的宝贝,为了筹备军费?”林潇接着问道。
孙大元又笑了笑,道:“诸先生真不是贪财的主儿,上次那玉马,玉老虎,他看都不带看的,啧啧,那家伙,好成色,真漂亮……”
孙大元眉飞色舞的兀自说个不停,话题却越带越远,林潇只好打断他:“诸先生可能是个大财主,见钱见得都烦了。”
孙大元道“嗯……有可能,有钱人的心思咱们摸不透。诸先生比别人都怪,对钱不感兴趣,只对死人感兴趣。”
“死人?人死了不就是一堆白骨吗?”林潇愈发惊奇。
“嘿,你还别说,死人真有不一样的。有些人死了只剩骨头,有些人在地底下埋了不知道多久也不腐烂,我跟你说,有些人死了还会动你信不信……”孙大元越说越离谱,林潇竟然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插上一两句嘴。孙大元见林潇听得起劲,更是说的天花乱坠,唾沫横飞,其实他哪见过什么会动的死人,不腐的干尸倒见过几具,不过往日里听过几回板书,借着信口胡言,唬唬林潇而已。
“我说,你知道我们抬来的金棺是干啥用的吗?我跟你说,那金棺……”林潇正侧着耳朵听下文,忽见孙大元脸色一变,突然闭口不言。扭头一看,原来是诸汉清跟陈子敬已顺着山脚从另一头转了回来。
林潇瞧见孙大元的神色,便不敢再问。只见陈子敬脸上似添了几分光彩,步伐也快了些,几步走上前来,将手一扬,一团事物抛在人群中。
那团事物落在地上便散开来,在地上挣扎翻滚,竟是活物,林潇定睛一看,那物不是其它,正是两条半死不活的“血地龙”!
一声惊叫,众人连滚带爬的躲到一旁,只听得陈子敬哈哈大笑,道:“一帮龟儿,还说要捉蛇,只怕是蛇捉了你们去!”
众人拍拍屁股站好,都不敢言语。只有孙大元笑道:“长官好本事,一人就捉了两条回来,待我编个笼子收起它们,留与长官泡酒。”
陈子敬点点头道:“笼子要编的密实,若是将蛇跑掉,我就把你泡到酒缸里!”
“是!是!”孙大元一边应着,一边拎了两条“血地龙”走开。
诸汉清轻咳几声,转身便走。陈子敬吆喝一声:“跟上!”众人列起队伍,跟在后头。林潇想跟上去瞧瞧,又惦记着孙大元的故事,正不知如何,孙大元却笑嘻嘻赶上来,拍拍林潇的肩膀道:“走,跟上跟上。”
顺着山脚走了约有半炷香时间,便到了灵山东侧,此处乃是一片悬崖断壁,崖底之中怪石林立,寸草不生,与谷外隔了不过百米之遥,竟似换了一番天地。
众人见了这奇观,也是啧啧称奇,忽见陈子敬踱到林潇身旁道:“小子,时间不早了,你要想回去就自个儿回去吧。”
不等林潇搭话,诸汉清道:“哎,子敬,小兄弟不是外人,留下无妨。”
林潇早想看看这帮人究竟要搞什么鬼名堂,听得诸汉清这样说,自是不肯离去。
陈子敬不再多话,掏出水壶灌了口酒,大声道:“准备开山!”
一干军士得了命令,纷纷解下装束,从包中掏出各种工具,铁铲炸药,不一而足,林潇心道:“看这架势,莫不是真要开山?”
孙大元见林潇站在一旁发愣,拉住林潇远远走开,道:“老弟,一边看着就好,待会炸起山来,那叫一个响亮,你可不一定经受得住。”
林潇将信将疑的随孙大元坐在一旁,瞧着众人蚂蚁般忙作一团。孙大元从包里拿出些草藤,优哉游哉的编起笼子来,原以为他是马屁拍到马腿上,自讨苦吃,如今与别人做的苦工比起来,这倒也算个美差了。
“孙兄,既要开山,山里是有墓葬吧?”林潇低声问道。
孙大元手中草藤穿梭不停,道:“我跟你讲,林老弟,山里有没有墓,谁都说不准,挖了才知道。”
林潇惊道:“你们是撞运气来了?若是山中没有墓葬,岂不白白浪费那些军火与兵力。”
孙大元笑道:“嘿!你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儿。俗话讲了,贼不走空……呸!兵不走空?哎!总之就是那个道理……咱们是什么身份?太子直隶军!凡是咱们要挖的地方,那都是上头给的消息……”
林潇急打断道:“太子?大清不是亡了吗?”
孙大元道:“你这个小伙子,你什么时候见过中国缺皇帝的吗?有皇帝就有太子,现在的中国,已经姓袁啦!”
林潇这才了然,孙大元口中的太子应该就是指袁家的大公子了。
孙大元接着道:“上头的消息,那都是机密,很少有出错的,说埋在哪座山就埋在哪座山。”
林潇道:“这么大座山,几时炸得平?”
“炸平山?老弟你真敢想。”孙大元笑了几声,喘口气道:“你知道风水吧?穷人死了,能有个坑儿躺躺就不错了。富人就不一样,死了也要住大屋子,住好地方。埋在大山里这些个墓主,生前莫不是有权有势,他们的墓,那都是风水师千挑万选出来的!”
林潇点点头,他家里就有一口被称作“风水眼”的井呢。
孙大元朝着诸汉清的方向努努嘴,道:“诸先生特别会看风水,他随便这么一看,人埋在哪儿那是清清楚楚。”
林潇道:“哦!原来诸先生是个风水先生!”
孙大元摇摇头道:“诸先生是不是风水先生我不知道,他没那么简单,你是没见过,他本事大了去了……”
林潇正要再问,“轰”的一声巨响,似平地炸雷,林潇耳边嗡嗡直响,半晌缓不过神来。孙大元伸着双手在他面前比比划划,似要他掩上耳朵,林潇急忙照做。“轰”的又是一声,虽说掩住了耳朵,仍觉震耳欲聋。
孙大元拉起林潇,向远处指指,林潇顺着孙大元所指望去,只见山壁下一堆碎石,众人正慢慢围过去。此时听力差不多已经恢复,孙大元道:“走,瞧热闹去。”说着提起不知何时编好的小藤篮,拎着两条“血地龙”塞了进去。
原本笔直的山壁上已经炸出一个凹洞,一堆碎石垒在洞中,几乎像座小山,看不出山中有何蹊跷。陈子敬脚尖轻点,几步便窜了上去,伏下身子向里张望,半晌才道:“得了,石头搬走,把路清出来!”
林潇凑到孙大元耳边道:“什么得了?”
孙大元一边挽着袖子一边道:“就是有门路了,都是道道儿……别说哥哥不照顾你,待会儿机灵点,搬石头吧。”
林潇听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让我搬石头却道是照顾我,天下竟有这般道理?心中虽如此作想,也只能参与到搬石头的队伍中。这一搬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日落之时方才清出一条路来,借着夕阳余晖,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这山,山洞不在外面,怎么会在里面……。”林潇瞧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
孙大元轻声道:“什么山洞,是墓道,埋完人就给封住的,外面看着像石头,实际上不是石头。用炸药是图个利索,要是没炸药的话,用粪水慢慢泼也泼得开。”
“粪?”林潇望了孙大元一眼,愈发觉得匪夷所思。
陈子敬抬头看看天色,下令道:“就地休息,可能有蛇,生起火来,入夜后行动。”
众人四处寻了些枯枝杂草点燃几团篝火,然后围坐在一旁,纷纷掏出干粮吃喝起来。孙大元将烧饼掰下一半,分与林潇,林潇接过来咬了几口,只觉入口又干又涩,用力一嚼满嘴都是面渣,难怪大家都抱着水壶,林潇只好学别人将饼放在火上烤软,这才勉强能够下咽。
林潇一边嚼着烧饼,一边问孙大元:“孙兄,为何要入夜方能行动?莫非有什么讲究?”
孙大元咬一口饼道:“嗯!有!有讲究……不过跟入不入夜没关系。凡是这种有年头的墓葬,里面都有毒气的,弄不好会死人,所以要等一等,换一换气才能进去。”
“哦,原来是这样。”林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却道:“若是跟入夜有了关系,便是溜门撬锁的大贼了,不过这撬的却是死人锁,溜的也是地狱门。”
待到大家吃饱喝足,又坐了不多时,倦意便涌上来,白日里的疲累此刻开始从身体各个角落钻出来,众人开始昏昏欲睡。
“起来起来!让你们休息格老子睡起觉来了!”林潇刚有睡意,突然惊醒。众军士扶正帽子,拍拍衣裤站起身来,无精打采的列齐队伍。
陈子敬盯着队伍来回踱了几步,大声道:“大家听着,任务就在眼前,争取一鼓作气!每人加赏两块大洋!醒了没!没醒接着睡!”
“醒了!”一听有赏,众人立马抖擞精神,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诸汉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对林潇笑道:“林小兄弟,今日可是辛苦你了。”
林潇拱拱手道:“不敢,今日所见,生平未闻,当真是大开眼界。”
诸汉清哈哈一笑,指指洞口道:“小兄弟可有兴趣同行?”
这姓诸的老头深藏不露,而且一路未有攀谈,此刻笑脸相迎,不禁让林潇心中忐忑不已,但是盛情当前,实难相却,林潇只好一边道谢,一边跟到队伍后面。
正在这时,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钻进了林潇耳朵里。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7-28 11:13:30 +0800 CST  

###第4章 真假虚实
林潇心知难逃一死,索性闭上双眼。只听得“咚”的一声,耳边轰然,睁眼一看,自己却安然无事。正犹自心惊,忽听得背后有人大喊:“糟了!糟了!”乱哄哄吵成一团。回头一望,只见众人疯也似的扑了回去,林潇不敢继续下行,转身紧走几步跟上。
到了跟前才发现,原来那甬道之内落下一道石门,将此处堵作了一条死路,几人上前拿出斧锤砍凿,却哪里撼动得了一丝一毫。
诸汉清立在一旁,嘴中喃喃道:“这是断龙石,相传断龙石刀斧难侵……如今一见,果非虚名。”
一名军士上前道:“长官,属下还剩些炸药……”不等他说完,陈子敬喝道:“闷蛋!少出歪主意!”那军士讨了个没趣,低头退到一旁。
原来这甬道之内狭窄,贸然动用炸药,势必毁坏四周山体,若是将断龙石破开还好,顶多费个一天半日将碎石挪开,清出一条路来。但这断龙石通常极厚,石质又是非常坚硬,一旦炸药用光,无异于自寻死路。
诸汉清道:“都省些力气,且向前看看,或另有出路也未可知。”众人闻言方安稳下来,其实诸汉清心中亦无把握,此言无非稳定军心而已。
林潇见状,知是行凶多吉少,且叹声壮志未酬,竟殒身在此,活人偏要闯这死人窟,到头来真个留在这里,究竟又是为何。
正在这个当头,林潇忽觉背后一凉,他本站在众人身后,背后更无他人,此刻只觉一具躯体贴在脊背之上,能是何物?
林潇大惊失色,不由得向前猛蹿一步,待回头望去,却是空空如也。众人瞧着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只当他是吓出了失心疯,也不去多做理会。
林潇却感受的分明,知有蹊跷,只是不知如何解释。正在心中焦急,忽听一声惊叫,只见一名军士凭空飞出几丈,落在地上。不待众人有所反应,陈子敬抬手便是一枪,“啪!”那军士吓得伏在地面,不敢动弹。陈子敬举枪奔过去,一边叫道:“快走!”
那军士听得叫喊,爬起身来便要跑,却一跤跌在地上,接着顺着地面向后“滑去”。又是几声枪响,林潇这才看清,那军士身后似有一团黑漆漆的事物,拖着他向后疾行。陈子敬抬手又是几枪,那东西才撒开军士,遁入黑暗之中。
此时陈子敬已追上去,一把将军士提起,那军士早吓得两腿酸软,不能动弹,被陈子敬连拖带拽的揪了回来。
陈子敬提起手电筒,向周围照着,只见四下里黑影闪烁,不但动作灵敏,而且数量众多。最奇的是,此前分明未见洞中有何不对,竟不知是从何处窜出来这些东西。
诸汉清沉吟道:“源头活水,为死为生。既有蹊跷,必有玄机。”
陈子敬不明他话中之意,道:“什么?什么玄机?”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捉了一名军士便按到在地,众人“哗”的乱作一团,那军士被按在底下,大呼救命。陈子敬不敢开枪,飞起一脚踢在那黑影身上,只觉所触之处坚硬异常,黑影“嗷”的一声跃在一旁,陈子敬竟险些折了小腿。
随着一声惊呼,只见四周黑影奔走腾跃,乱糟糟的围了上来,陈子敬急忙下令:“开枪!开枪!”
一时间枪声叫声不绝于耳,有些黑影连中数枪,倒地抽搐,有些如若鬼魅般闪躲迅捷,枪击不中,慢慢逼近过来,趁着火光,方看清那黑影的样貌。只见它们长手长足,身材瘦长,身上面上尽是些黑毛,三分像人,七分却像是猴子。
这般乱战了不多时,众人枪药皆已用尽,手忙脚乱的换弹上膛。趁着这个空当,三三两两的黑毛怪物已钻入了人群之中,军士们见势不妙,早乱了阵脚,便向四下里胡乱跑开。
林潇瞧得心慌,想要跟在陈子敬身后,却不知身旁何时跳出一只黑毛怪物来,那怪物两手向他肩膀一搭,拖着便走。林潇扯住怪物双臂,两脚在地下乱蹬,却丝毫用不上力,只好将腰身一扭,借势将那怪物扭翻在地。这怪物也是极为矫健,不待林潇起身,便一个纵扑骑到了林潇身上,嘴里吼叫着一通乱抓。林潇瞅准机会,一手擒住了对方右臂,一手扼住其咽喉,牙关紧闭,狠狠发劲。那怪物受制,空有一番怪力却使不出来,只伸了左臂在空中挥舞着要去探林潇双眼。
林潇心知再纠缠下去,自己气力必先衰竭,便运起气来用力一掀,想要将对方掀倒在地。不料那怪物扯住林潇手臂死不松手,一人一怪抱在一起直向窟底滚落下去。
只觉腰间一痛,林潇摔在了地上,地面上尽是些乱岩碎石,撞击之下疼痛难忍,林潇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手下一松,再也抓不住那黑毛怪物。眼见自己便遭鱼肉,只瞧眼前一道金光划过,那怪物“咚”的扑倒在地。
一人伸手将林潇拉起,原来是陈子敬。林潇心神方定,便瞧见诸汉清已同几只黑毛怪战成一团,手中剑光翻飞,转眼间便有两道黑影倒地,剩下的怪物也远远跳开。林潇看得清楚,心中惊叹,那些怪物皮糙肉厚,如今在诸汉清剑下竟如刀切豆腐一般,此剑定非凡品!
陈子敬拉住林潇,二人跌跌撞撞跟在诸汉清后头,一番冲杀过后,那些黑毛怪物似乎晓得了厉害,竟也不再往这边来。有些军士瞧见了诸汉清的威风,也向此处跑过来,但没跑几步便有黑影闪出,如此奔走几番都不如意,眨眼间竟失了对方踪影。
诸汉清又刺倒一只黑毛怪物,奇怪的是他不急向前,却伏下身子在那怪物身上一探,提起一串黑不溜秋的东西,摸索了一会儿道:“这好像是些铁甲。”
原来那串东西便是古代将士们所穿战甲上的铁翎,林潇惊道:“铁甲尚且朽化至此,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这究竟是什么怪物!竟可长生不死?”
陈子敬喘口气道:“猴子怎么会穿衣服,看来是故意养在这里的。”
诸汉清道:“不是猴子,大概是山魈。”
林潇小时候常听些山精鬼怪的传说,自然也知道山魈,原来长得竟是这副样子。
谈话间,又有只山魈毙命于剑下,三人打起精神暗自戒备,想要寻路与军士们汇合。
“我看这些东西的行动颇有章法,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对付。”诸汉清宝剑虽利,却也不免头疼。陈子敬一条腿为那山魈所伤,此时痛的厉害,只好扶住洞中乱石前行。如此走了片刻,忽觉掌下似有凹陷,手指循着凹陷处摸去,竟是些规律的纹路。陈子敬借着火光细细一瞧,似是人为篆刻,于是喊道:“你们瞧这是什么?”
诸汉清闻声凑上前去,只见那巨石上刻着一个圆环,线条虽然简单,却是十分规整,想必不是自然形成。
“这是什么意思?”陈子敬急着问道。
诸汉清摇摇头,他一时间虽未想通,却认定洞内另有玄机,便欲汇集兵力冲出此处。但放眼望去,只闻四周厮杀哀嚎之声,却不见一人踪影,当下提气喊道:“大家不要惊慌,速速会合,洞内另有出路!”众人不知他心意,只道有了生机,霎时间士气大振,三五人凑成一团,想要冲出路来。
这时却有人喊道:“人在哪呢?我看不到呐!大家快到上面去呀!”
林潇道:“似是孙大哥的声音。”
这喊话之人正是孙大元。原来孙大元被几只山魈追的慌不择路,全不计方向,在窟底一通乱跑,直到听得诸汉清下令,众军士应声,方才反应过来。他心中虽慌,却还机灵,知道众人被这乱石阻了行迹,立刻想到要爬向高处。
众人遭他点醒,立即往岩壁处赶。哪料一瞧那岩壁之上,尽是些张牙舞爪的山魈,将个洞底围的严严实实,便又有人喊道:“不成!只下得来,却上不去啦!”
诸汉清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声,忽有所悟,纵身一跃跳上身旁巨石,瞅准了方位,几个腾纵便闯了过去。行了不出三四丈,忽又自石头堆里跳出几只山魈,左右夹攻,诸汉清虽斩杀了几只,自己却也被逼退回来。
见到诸汉清败退而回,陈子敬道:“先生,不如我们兵分两路。”
诸汉清摆摆手,道:“没用的,这似是个迷阵,若不得其法,纵分几路也是枉然。”
陈子敬惊道:“莫非这山魈成了精,真有了通天彻地的本事,连行军布阵都学得来?”
诸汉清道:“非也,这些山魈只不过是些棋子,真正的阵法乃是这些乱石,起先我倒看走了眼,以为不过是些没用的石头,如今看来这些石头却比活人还管用得很。”
陈子敬“哼”了一声,道:“石头毕竟是石头!管他是什么阵法……左右不过引人左道,迷惑人心!我们不去管它,一味冲出去便是!”
诸汉清摇头道:“不可!此阵亦动亦静,非比寻常,若是我没猜错,这便是八门遁甲!”
“八门遁甲!”闻此阵名,陈子敬尚不觉有何,林潇却是一声惊呼。
相传上古之时,黄帝与蚩尤相战,始创奇门阵法四千三百二十局,后由宰相风后将其减化,余一百八十局,待传至商周之时,又有姜太公将其演变为七十局。后至秦汉交替,黄石老人传张良《太公兵法》,张良研习参透后方定为十八局。后世相传皆为此十八局,习之堪以大用者,如孔明伯温,然世人通晓者则寥寥无几。
这近乎传奇的阵法,大有改天换地之能,如今竟出现在一座无名古墓中,怎叫林潇不惊?
传闻此阵由河洛图中演变而出,理循五行,义演八卦,因日生于乙月,明于丙丁,为南极星精,故以天干之中“乙、丙、丁”为三奇,号称奇门,又效仿八卦而立“休、生、开、杜、景、伤、惊、死”八门,故又唤作八门遁甲。此八门中三凶三吉,只教人趋吉避凶,周转其中。若不明其中道理,便陷于阵内,万劫不复。
陈子敬道:“如此说来,咱们是没有出路啦!”
诸汉清道:“不然,我看这阵虽得奇门神髓,布的却是简陋,未必不可破了它。”
陈子敬急问:“先生可是有了主意?我看那帮兄弟怕是撑不住了。”
诸汉清伸手指道:“八门繁复,阵有不同,我看方才那石上所刻,并非圆环,乃是日月,太阳代表八卦之中的离位,离位于南,坎位于北。我们既从南入,或可由北而出,只是……不知如何闯过去。”
诸汉清心中不知,此间布阵之人当日设阵于此,为的是下乘玄武山脉之势,上应北斗七星之光,故意将生门立在北方,不想被他误打误撞猜出来,也是一大机缘。
这时林潇道:“我倒有个主意。”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7-31 19:51:31 +0800 CST  

###第5章 八门遁甲
林潇心知难逃一死,索性闭上双眼。只听得“咚”的一声,耳边轰然,睁眼一看,自己却安然无事。正犹自心惊,忽听得背后有人大喊:“糟了!糟了!”乱哄哄吵成一团。回头一望,只见众人疯也似的扑了回去,林潇不敢继续下行,转身紧走几步跟上。
到了跟前才发现,原来那甬道之内落下一道石门,将此处堵作了一条死路,几人上前拿出斧锤砍凿,却哪里撼动得了一丝一毫。
诸汉清立在一旁,嘴中喃喃道:“这是断龙石,相传断龙石刀斧难侵……如今一见,果非虚名。”
一名军士上前道:“长官,属下还剩些炸药……”不等他说完,陈子敬喝道:“闷蛋!少出歪主意!”那军士讨了个没趣,低头退到一旁。
原来这甬道之内狭窄,贸然动用炸药,势必毁坏四周山体,若是将断龙石破开还好,顶多费个一天半日将碎石挪开,清出一条路来。但这断龙石通常极厚,石质又是非常坚硬,一旦炸药用光,无异于自寻死路。
诸汉清道:“都省些力气,且向前看看,或另有出路也未可知。”众人闻言方安稳下来,其实诸汉清心中亦无把握,此言无非稳定军心而已。
林潇见状,知是行凶多吉少,且叹声壮志未酬,竟殒身在此,活人偏要闯这死人窟,到头来真个留在这里,究竟又是为何。
正在这个当头,林潇忽觉背后一凉,他本站在众人身后,背后更无他人,此刻只觉一具躯体贴在脊背之上,能是何物?
林潇大惊失色,不由得向前猛蹿一步,待回头望去,却是空空如也。众人瞧着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只当他是吓出了失心疯,也不去多做理会。
林潇却感受的分明,知有蹊跷,只是不知如何解释。正在心中焦急,忽听一声惊叫,只见一名军士凭空飞出几丈,落在地上。不待众人有所反应,陈子敬抬手便是一枪,“啪!”那军士吓得伏在地面,不敢动弹。陈子敬举枪奔过去,一边叫道:“快走!”
那军士听得叫喊,爬起身来便要跑,却一跤跌在地上,接着顺着地面向后“滑去”。又是几声枪响,林潇这才看清,那军士身后似有一团黑漆漆的事物,拖着他向后疾行。陈子敬抬手又是几枪,那东西才撒开军士,遁入黑暗之中。
此时陈子敬已追上去,一把将军士提起,那军士早吓得两腿酸软,不能动弹,被陈子敬连拖带拽的揪了回来。
陈子敬提起手电筒,向周围照着,只见四下里黑影闪烁,不但动作灵敏,而且数量众多。最奇的是,此前分明未见洞中有何不对,竟不知是从何处窜出来这些东西。
诸汉清沉吟道:“源头活水,为死为生。既有蹊跷,必有玄机。”
陈子敬不明他话中之意,道:“什么?什么玄机?”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捉了一名军士便按到在地,众人“哗”的乱作一团,那军士被按在底下,大呼救命。陈子敬不敢开枪,飞起一脚踢在那黑影身上,只觉所触之处坚硬异常,黑影“嗷”的一声跃在一旁,陈子敬竟险些折了小腿。
随着一声惊呼,只见四周黑影奔走腾跃,乱糟糟的围了上来,陈子敬急忙下令:“开枪!开枪!”
一时间枪声叫声不绝于耳,有些黑影连中数枪,倒地抽搐,有些如若鬼魅般闪躲迅捷,枪击不中,慢慢逼近过来,趁着火光,方看清那黑影的样貌。只见它们长手长足,身材瘦长,身上面上尽是些黑毛,三分像人,七分却像是猴子。
这般乱战了不多时,众人枪药皆已用尽,手忙脚乱的换弹上膛。趁着这个空当,三三两两的黑毛怪物已钻入了人群之中,军士们见势不妙,早乱了阵脚,便向四下里胡乱跑开。
林潇瞧得心慌,想要跟在陈子敬身后,却不知身旁何时跳出一只黑毛怪物来,那怪物两手向他肩膀一搭,拖着便走。林潇扯住怪物双臂,两脚在地下乱蹬,却丝毫用不上力,只好将腰身一扭,借势将那怪物扭翻在地。这怪物也是极为矫健,不待林潇起身,便一个纵扑骑到了林潇身上,嘴里吼叫着一通乱抓。林潇瞅准机会,一手擒住了对方右臂,一手扼住其咽喉,牙关紧闭,狠狠发劲。那怪物受制,空有一番怪力却使不出来,只伸了左臂在空中挥舞着要去探林潇双眼。
林潇心知再纠缠下去,自己气力必先衰竭,便运起气来用力一掀,想要将对方掀倒在地。不料那怪物扯住林潇手臂死不松手,一人一怪抱在一起直向窟底滚落下去。
只觉腰间一痛,林潇摔在了地上,地面上尽是些乱岩碎石,撞击之下疼痛难忍,林潇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手下一松,再也抓不住那黑毛怪物。眼见自己便遭鱼肉,只瞧眼前一道金光划过,那怪物“咚”的扑倒在地。
一人伸手将林潇拉起,原来是陈子敬。林潇心神方定,便瞧见诸汉清已同几只黑毛怪战成一团,手中剑光翻飞,转眼间便有两道黑影倒地,剩下的怪物也远远跳开。林潇看得清楚,心中惊叹,那些怪物皮糙肉厚,如今在诸汉清剑下竟如刀切豆腐一般,此剑定非凡品!
陈子敬拉住林潇,二人跌跌撞撞跟在诸汉清后头,一番冲杀过后,那些黑毛怪物似乎晓得了厉害,竟也不再往这边来。有些军士瞧见了诸汉清的威风,也向此处跑过来,但没跑几步便有黑影闪出,如此奔走几番都不如意,眨眼间竟失了对方踪影。
诸汉清又刺倒一只黑毛怪物,奇怪的是他不急向前,却伏下身子在那怪物身上一探,提起一串黑不溜秋的东西,摸索了一会儿道:“这好像是些铁甲。”
原来那串东西便是古代将士们所穿战甲上的铁翎,林潇惊道:“铁甲尚且朽化至此,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这究竟是什么怪物!竟可长生不死?”
陈子敬喘口气道:“猴子怎么会穿衣服,看来是故意养在这里的。”
诸汉清道:“不是猴子,大概是山魈。”
林潇小时候常听些山精鬼怪的传说,自然也知道山魈,原来长得竟是这副样子。
谈话间,又有只山魈毙命于剑下,三人打起精神暗自戒备,想要寻路与军士们汇合。
“我看这些东西的行动颇有章法,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对付。”诸汉清宝剑虽利,却也不免头疼。陈子敬一条腿为那山魈所伤,此时痛的厉害,只好扶住洞中乱石前行。如此走了片刻,忽觉掌下似有凹陷,手指循着凹陷处摸去,竟是些规律的纹路。陈子敬借着火光细细一瞧,似是人为篆刻,于是喊道:“你们瞧这是什么?”
诸汉清闻声凑上前去,只见那巨石上刻着一个圆环,线条虽然简单,却是十分规整,想必不是自然形成。
“这是什么意思?”陈子敬急着问道。
诸汉清摇摇头,他一时间虽未想通,却认定洞内另有玄机,便欲汇集兵力冲出此处。但放眼望去,只闻四周厮杀哀嚎之声,却不见一人踪影,当下提气喊道:“大家不要惊慌,速速会合,洞内另有出路!”众人不知他心意,只道有了生机,霎时间士气大振,三五人凑成一团,想要冲出路来。
这时却有人喊道:“人在哪呢?我看不到呐!大家快到上面去呀!”
林潇道:“似是孙大哥的声音。”
这喊话之人正是孙大元。原来孙大元被几只山魈追的慌不择路,全不计方向,在窟底一通乱跑,直到听得诸汉清下令,众军士应声,方才反应过来。他心中虽慌,却还机灵,知道众人被这乱石阻了行迹,立刻想到要爬向高处。
众人遭他点醒,立即往岩壁处赶。哪料一瞧那岩壁之上,尽是些张牙舞爪的山魈,将个洞底围的严严实实,便又有人喊道:“不成!只下得来,却上不去啦!”
诸汉清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声,忽有所悟,纵身一跃跳上身旁巨石,瞅准了方位,几个腾纵便闯了过去。行了不出三四丈,忽又自石头堆里跳出几只山魈,左右夹攻,诸汉清虽斩杀了几只,自己却也被逼退回来。
见到诸汉清败退而回,陈子敬道:“先生,不如我们兵分两路。”
诸汉清摆摆手,道:“没用的,这似是个迷阵,若不得其法,纵分几路也是枉然。”
陈子敬惊道:“莫非这山魈成了精,真有了通天彻地的本事,连行军布阵都学得来?”
诸汉清道:“非也,这些山魈只不过是些棋子,真正的阵法乃是这些乱石,起先我倒看走了眼,以为不过是些没用的石头,如今看来这些石头却比活人还管用得很。”
陈子敬“哼”了一声,道:“石头毕竟是石头!管他是什么阵法……左右不过引人左道,迷惑人心!我们不去管它,一味冲出去便是!”
诸汉清摇头道:“不可!此阵亦动亦静,非比寻常,若是我没猜错,这便是八门遁甲!”
“八门遁甲!”闻此阵名,陈子敬尚不觉有何,林潇却是一声惊呼。
相传上古之时,黄帝与蚩尤相战,始创奇门阵法四千三百二十局,后由宰相风后将其减化,余一百八十局,待传至商周之时,又有姜太公将其演变为七十局。后至秦汉交替,黄石老人传张良《太公兵法》,张良研习参透后方定为十八局。后世相传皆为此十八局,习之堪以大用者,如孔明伯温,然世人通晓者则寥寥无几。
这近乎传奇的阵法,大有改天换地之能,如今竟出现在一座无名古墓中,怎叫林潇不惊?
传闻此阵由河洛图中演变而出,理循五行,义演八卦,因日生于乙月,明于丙丁,为南极星精,故以天干之中“乙、丙、丁”为三奇,号称奇门,又效仿八卦而立“休、生、开、杜、景、伤、惊、死”八门,故又唤作八门遁甲。此八门中三凶三吉,只教人趋吉避凶,周转其中。若不明其中道理,便陷于阵内,万劫不复。
陈子敬道:“如此说来,咱们是没有出路啦!”
诸汉清道:“不然,我看这阵虽得奇门神髓,布的却是简陋,未必不可破了它。”
陈子敬急问:“先生可是有了主意?我看那帮兄弟怕是撑不住了。”
诸汉清伸手指道:“八门繁复,阵有不同,我看方才那石上所刻,并非圆环,乃是日月,太阳代表八卦之中的离位,离位于南,坎位于北。我们既从南入,或可由北而出,只是……不知如何闯过去。”
诸汉清心中不知,此间布阵之人当日设阵于此,为的是下乘玄武山脉之势,上应北斗七星之光,故意将生门立在北方,不想被他误打误撞猜出来,也是一大机缘。
这时林潇道:“我倒有个主意。”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7-31 20:55:31 +0800 CST  

###第6章 阵覆连环
陈子敬问道:“是何主意?”
林潇道:“依我之见,要破此阵,非用炸药不可。”
陈子敬忙摆手道:“不行!不行!炸药用光就没了,一定要留在最后时刻。”
林潇恼他固执,正欲将他说服,诸汉清却道:“哎!这种关头若是都过不去,何谈什么以后,搏命一试,或可多活上几个时辰……小兄弟有何想法,且再详细说说”
诸汉清之前所为,可谓是阴险无耻,林潇对他成见已深,但此时想来,他也曾救自己一命,心中便不再计较,正色道:“如先生所讲,八门相辅,浑然一体,如要攻其薄弊,恐怕难如登天。但这八门遁甲既为八门,无论少去哪一门,或是多出哪一门,都是万万不可。我们只须点了炸药,在这石阵中一通乱炸,管他炸破几门也好,八门遁甲总不复为八门,彼时此阵自当不攻而破。”
陈子敬抚掌大笑道:“好!前人凭借奇门遁甲指点江山,今日咱们却用炸药将它炸个粉碎!”
诸汉清也点头道:“这倒也是个主意!”
话毕,诸汉清气运丹田,吐气开声,他功力深厚,此时运功将声音送出,整个洞窟内都闻得透彻。大家得了命令,互相确认了方位,便将随身炸药置在各处。待诸汉清一声令下,众人点燃引信,一时间洞中轰轰作响,烟火缭绕,惊的那些山魈伏身奔走,吱吱乱叫。
不过眨眼一瞬,千古相传的八门遁甲便被毁的七七八八,一门奇阵就此化作一堆废墟。山魈受了惊吓惊,也不知钻去何处,只留下那碎石散落一地,众人果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汇合成功。陈子敬将人员一一作了清点,所幸无人丧命,众人想起方才一番遭遇,不禁感慨唏嘘。
瞧着眼前的光景,诸汉清不由沉吟道:“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料想孔明再生,也奈何不了这火药枪弹了……”
林潇听他话语之中竟颇有一番沉痛失落之意,只当他为这八门遁甲的没落而感伤,心道:“孔明若是再生,自然也会用上火枪弹药,八阵图也势必要好好改良一番,哪里有那么容易变成无用之物的。”
陈子敬清点过人员,便向诸汉清请示行动,诸汉清沉思片刻道:“许多山魈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不见,你说他们从何处来,又往何处而去?”
孙大元一旁附合道:“除非是天上掉下来的。”
诸汉清心中一亮,急忙拿起手电筒来扫向窟顶,只见窟顶大大小小的洞穴足有数十个,若不是有手电筒在手中,凭那火把的光亮实叫人无法发现这等布置。
“好个畜生,便是躲在这里边!”陈子敬恨恨说道。
诸汉清缓缓道:“说不定,那出路也要从此处寻。”
陈子敬茫然道:“从此处寻?这数十洞穴怎么去寻?即便寻到了,这窟顶距底下少说有五六丈高,又如何上的去?”
诸汉清忽道:“这山有多大?”
“大概……有两三百米吧?”陈子敬不知诸汉清所问何意。
诸汉清道:“我们由山腹中向下斜行,甬道内又行了许久,此时所处的地方,早已不在山内,估算起来……不对,绝不会如此,墓室一定不在此处。”
陈子敬在旁听得莫名其妙,见诸汉清突然自言自语起来,竟不知如何作答。
诸汉清忽一惊叹,顿足道:“我明白了,此阵天地双盘,阴阳相对,这窟顶的洞穴看似排列无章,实则又是一阵!”
“又是一阵?又是如何?”陈子敬忙问道。
诸汉清道:“八门遁甲,除却八门,又有九星,这窟顶洞穴即是与此对应。只要在洞穴之中找出九星所在,再对应地盘八门阵的位置,或可有所发现。”
说罢,诸汉清便仔细端详起洞穴的排列顺序,过了约半炷香的时间,方道:“我们此刻位于离宫,即是景门,但依窟顶所示,又恰恰相反,这……实叫人难以不懂。”
陈子敬急道:“我看不如我们挨个查探……”诸汉清阻道:“八门阵的威力方才你也见过了,若非有炸药在手,恐怕此刻生死未知……依我看,这八门之处必各有机关,一旦寻错一处,便教人再多生出几条命来也不够用。况且,炸药所剩无几,哪里有机会去试第二次。”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才道死里逃生,莫非仍在鬼门关上徘徊。
众人正自心急焦躁,林潇忽道:“活人住在上面,死人才住在下面,死人的屋子自是不许活人进去的。”
孙大元道:“林老弟,如此关头,你还讲这些绕口令做什么!管他活人死人,再耗下去我们都得变死人了。”
林潇笑道:“我们现在却是大活人呢。”
诸汉清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死中求生?”
林潇道:“没错,这八门遁甲若是用来困敌对阵,死门自是闯不得,但若是换做死人来看,死门即是生门,我看闯一闯也使得。”
诸汉清仰首长叹一声,手抚长剑道:“不是一番生死彻,哪得平地起云霄,也罢!便再搏他一回!”
诸汉清领了众人寻到那死门方位,将仅余的炸药堆在一处,拿火点了,众人急躲在一旁。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气浪翻腾。待到云烟散去,众人急忙围将上去,只见地上陷出好大一个窟窿,手电一照,底下似又有一条通路。陈子敬不待诸汉清指示,率先跳了下去,众人紧跟在后。
这条通道与来时方向一致,众人循着走了不多时,约莫又回到了灵山之下,这时眼前又现出一片空旷之地,方圆足有十数丈,中央置着一座石台,远远望去,似有一座棺椁横放在石台之上。
“奶奶个熊,哪个混蛋想出来的,再叫老子多生出几个心眼来也绕不过这些弯弯肠子。”孙大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的低声骂道。
陈子敬喃喃道:“龟儿子,埋个死人将山底都掏空了”,一边向前走去。忽觉脚下一空,似无落足之处,他腿脚之前受伤,此刻仍是不便,不及施展那轻身之术,整个人便跌落下去。幸得诸汉清在旁,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低喝一声,将他整个人拽了上来。陈子敬喘了口气,举起手电向下照照,原来下面竟是片地下暗河,正环绕在石台四周,石台所在不过是一处高地,约有十丈长宽。
陈子敬端详一番道:“只有涉水过去了。”
诸汉清点点头,陈子敬当下便除了衣物,跳入河中,浮水过去。众人见状,皆跟在其后,只有诸汉清待在原地不动。林潇浮在水里,伸脚下去探了一番,却始终踩不到底,不知这河究竟有多少深浅。
众人摸索着游上对岸,才见诸汉清脚尖一点,竟凭空窜起半丈多高,约莫两丈宽的河道竟被他凌空一跃而过,此等轻功实属世间罕见,林潇心下大为赞叹,钦佩之意油然而生。
“真是千古奇观……”林诸汉清望着石台说道。原来这高地之上又有一汪碧潭,那石台便在水潭中央耸出来,整座墓室便如太极八卦图般,一环又覆一环。
陈子敬正要下到潭中,诸汉清一把扯住他道:“慢着,这潭中似有古怪。”
陈子敬望望水潭,只见潭水碧绿,幽不见底,水面如镜,波澜不兴,便问道:“怎么?有何古怪?”
诸汉清并未答话,蹲下身去,伸手在潭中一捋,便缩手回来道:“这潭水阴寒刺骨,非人身所能承受,你若下到潭中,恐怕不死也要大病一场。”陈子敬闻言也伸手轻触水面,果然一股寒气透过指尖直奔胸腑,急忙将手缩回,调和内息将寒气驱散。
诸汉清道:“我提你过去。”陈子敬只好点头应着。
诸汉清伸手扯住陈子敬左臂,脚尖一点,叫声“走!”,二人一同跃起,此处距石台尚有丈半距离,陈子敬跃到一丈处便有些撑不住,一口气堪堪用尽,只觉身体忽的一沉,向下坠去,林潇在后惊叫一声:“不好!”,只听诸汉清一声闷哼,将陈子敬向前一提,便送了出去,自己由半空中将身子一扭,凭空滑了过去,二人正落在石台边上。
众人看到此处心中皆是松了一口气,又对诸汉清生出几分佩服之心。
陈子敬定下心神,端详起石台上的棺椁。这具棺椁与之前在山腹之中所见一般无二,只是在棺盖上多了两条龙纹雕篆,二人对视一眼,便将手一齐搭在棺盖之上,同时发力,将具棺盖推开一半。
只见棺中躺着一具尸骨,头戴紫金冠,身覆织锦被,一张脸上虽枯朽的只剩皮包骨,须发却是茂密如生。陈子敬抬头望望诸汉清,诸汉清却呆呆望着那尸骨,半晌才道:“本不应如此,为何竟是这般……”
陈子敬道:“先生,这次……”
诸汉清摇摇头,伸手将棺中一对镶金玉镯捞起,递给陈子敬道:“走吧。”
陈子敬收好玉镯,指指尸骨头上的紫金冠道:“这倒也是个宝贝。”
“一朝王相埋骨处,千古帝名枉作虚”,诸汉清叹口气道:“给他留着吧。”
说罢,诸汉清提起陈子敬,再次施展手段,将二人送到潭边。
陈子敬上岸站定,扬起手中玉镯道:“这一通忙活,只换了这个东西!不知值当也不值当。”
林潇心道,出路尚未找到,不知生死怎么去算,即便这玉镯价值连城也无半点用处,刚要开口商谈如何脱身,忽见陈子敬身后的潭水莫名漾起一圈涟漪,心知有异,忙大叫道:“小心!”
不及众人反应,那潭中翻起一通波浪,一条黑影自水中一跃而出,半空中如电光一闪,直奔陈子敬而来!林潇正站在陈子敬跟前三步处,见状不及多想,急将陈子敬扑到在地,那黑影一击不中,便“啪”的往回一窜,势若奔雷,正撞在林潇后背上,林潇一口鲜血喷出,就势倒地一滚,滚在一丈之外。
不料那黑影似是尝到甜头,又向林潇奔来,林潇再避不及,只觉两眼一黑便腾空而起。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水中跃出的是一条巨蟒,遍体水青,足有小孩腰身粗细。那青蟒将林潇卷起,甩落在水潭之中。
林潇“噗通”一声跌落寒潭,只觉落入冰窖,一股寒意透在五脏六腑,一时间血脉凝滞,眼看动弹不成。忽觉一只手扯住自己臂膀,将自己捞了起来。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01 09:36:37 +0800 CST  

###第7章 死中求生
原来陈子敬见林潇为救自己而以身犯险,也不顾其他,纵身一跃扑至潭边,一把将林潇从水中捞起。只见林潇蜷在地上,四肢缩起,浑身瑟瑟发抖,眼见已喘不过气来。
且说众人见了巨蟒,吓的个个心惊胆战,有的瘫倒在地,有的跳入河中扑腾着游向岸边,陈子敬口中叫着:“开枪!开枪!”,手向腰间一探,才记起枪支早与衣物一同落在了河边,如今赤手空拳,如何同这怪物相斗?
那巨蟒见众人四散而逃,似是更起兴致,一头扎进了地下河中,几名浮在河中的军士吓得乱叫,拼命扑向岸边,若是被扯了下去,生怕连声惨叫都不及发出。
这时几人已经游上岸,取了枪支上膛,朝着水下就是一通乱放。突然那河中掀起一阵波浪,巨蟒从中腾身而出,闪电般奔了过来。只听枪声不绝,也不知打中与否,巨蟒来势丝毫不缓,蛇尾迎面一摆,“啪”的一声将两名军士甩在墙上,其余几人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跑向甬道深处。
那巨蟒将身子一弓,便要追去,忽听一声嘶吼震天,变故突生!只瞧得蟒头一甩,一个人影远远被抛进了河中,随后巨蟒一头撞向石壁,霎时间甬道里尘土飞扬,轰然有声。几个反应快的见状抬起枪来又是一番射击,那巨蟒一通挣扎过后,便软绵绵的伏在了地上。
这时,刚刚落水之人已爬上岸来,大家这才看的明白,这人竟是诸汉清。本来众人远远望着不敢向前,见诸汉清上了岸,也壮着胆子走近巨蟒身边查看。只见那蟒蛇遍身弹孔,血流满地,七寸之处更刺着一把宝剑,直没至剑柄。
原来诸汉清见那巨蟒神威惊人,也不敢正面迎击,只好藏伏在后,准备见机行事。正巧那蛇见人逃跑,一路追袭到甬道中,诸汉清得了机会,便运起全力一击得手。哪知尚不及全身而退,那蛇遭痛,奋起余力回击,将他甩进了地下河中。
他此前几番施展轻功绝技,渡河而滴水不沾,着实显足了威风,这番下来却如落汤鸡一般,众人瞧了不禁有些想笑,却也不敢出声。
诸汉清将剑拔出,用衣袖细细擦拭了,才装入腰间剑囊。陈子敬已将林潇抱过来放在地上,吩咐道:“快拿衣服来!”,众人刚穿好衣服,听到命令又急将衣服脱下递过来。陈子敬将干燥的衣物裹在他身上,直到厚厚的裹了四五层方才停下。如此缓了多时,林潇才慢慢恢复意识,陈子敬一口气方松下来。
林潇意识虽恢复,身体却还不能动弹,只好躺在地上,苦笑一声,道:“好条青蛇,陈少校若是用它来泡酒,少不得要多准备上几个大缸了。”
陈子敬听他调笑,便道:“这蛇虽可恶,倒也算倒霉,见我抢了它宝物,便要夺回去,结果却把自己搭在了这里。”
林潇道:“你说这蛇是在此守陵的?”
陈子敬笑道:“不然何处会有这样凶猛诡异的蟒蛇?”
诸汉清突然道:“这青蟒绝非此间守陵之物。”
陈子敬奇道:“先生何出此言?”
诸汉清道:“此处乃是龙脉宝穴,凡是葬身此处之人,必然尸身不朽,历久如生。此前我在山腹中见到那具朽骨,便断定尸骨为假……”
林潇心下不解,便道:“说不定此间墓主下葬此处之时便已是一具枯骨呢?”
“哼!”诸汉清冷笑声道:“龙脉宝穴,须得肉身下葬方显奇效,若是枯骨下葬,无异于暴殄天物。此等宝穴天底下又找得到几处?似这等王尊权贵,绝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龙脉……如此说来,那墓主倒也有糊涂之处,当日若在山腹葬下一具假肉身,今时今日便可以假乱真,何至于放具枯骨被瞧出破绽。”
诸汉清将胡须一捋,侧目道:“龙脉宝气,岂容外人染指!”
林潇低声道:“这般计较,死了也是个小气鬼……”
陈子敬想起棺中的干尸,道:“先生,既然说肉身不腐,那棺中的尸首却为何朽坏成那副模样?”
诸汉清笑道:“这便问到点子上了,我们要脱困,便需在此着手。”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诸汉清话中之意。
诸汉清接着道:“开棺之时,我也纳闷,龙脉之下不出腐尸,即使尸首朽坏也不致如此程度,直到那青蟒出来,我才想明白。”
“哦?这又该如何讲?”陈子敬问道。
诸汉清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道:“你说这青蟒从何而来?”
陈子敬摇摇头道:“瞧这怪物恐怕活得时间比我都长,我哪知道它是从何而来。”
诸汉清点点头,道:“不错,这青蟒的确活了有些岁月,你们也曾听到它死前那声嘶吼,那可是蛇类该有的声音?”
众人一经提醒,便想起来,那巨蟒被诸汉清刺中七寸,的确曾惨叫一声,如今想来,实未听过有蛇能够发出这种吼叫之音
“蛇是不会叫的,那是龙吼”诸汉清摸着胡须说道。
“您是说,那不是蛇,是龙?”包括陈子敬在内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非也,还差一步。”诸汉清又卖起关子来。
陈子敬急道:“什么还差一步,先生赶紧说个明白吧。”
“我初见这青蟒之时便已想到,它是吸了龙气才有这般造化,那棺中墓主,便是因它吸尽了龙脉宝气,才枯朽成这副样子。若再给它个百八十年的时间加以修炼,或许真修得成龙也未可知……”诸汉清竟似有些惋惜之意。
“哦!原来如此!这蟒蛇既能吸取龙气,小气鬼墓主自然不会将它养在这里,如此说来,它必然是在墓葬修筑完毕后自行寻来此处的!”林潇恍然大悟道。
诸汉清望了那地下河一眼道:“不错,青蟒极有可能便是由这河中进入此处。而且……若我没有猜错,那寒潭之下便通向你林家井底。”说着,诸汉清向林潇一指。
林潇惊道:“我家井底?不可能……”
诸汉清道:“青龙属木,遇水成恩。北方属水,此间地处玄武,上应七星,故而那青蟒才寻到此处。而这地底寒潭,才是风水眼的所在!潭底与井底联通,每当地下水没过高地,河水便涌入潭中,自此井水不竭,一潭一井,互为阴阳。”
林潇被诸汉清一番话说得回不过神来,半晌才道:“如此……如此,那井中种种古怪便是这蟒蛇所为?”
“大概吧……不知当日点出你林家风水眼的是何高人……”诸汉清默然自语道。
“哎!讲这些做什么!”陈子敬一旁焦急道:“且说说我们如何出去吧!”
诸汉清仰首靠住石壁,指指地下河道:“已有九分把握可以断定河中便有出口,只是不知这水下通道有多长,青蟒虽游得过……人却未必。”
林潇这时体力恢复的七七八八,扶地坐起身来道:“既在此间筑墓,为何会留通道?”
诸汉清眼中一亮,道:“必是当时匠人所留!是那些匠人为自己修筑的生路!”
林潇点点头道:“不错,所以说人一定游的出去。”
陈子敬听到此处,击掌大笑,喝道:“来人!哪一个水性好,给我下去探探路!”
众人你瞧我,我瞧你,都不敢站出来。陈子敬恼怒道:“一帮龟孙,跑的时候倒利索!”扭头看见孙大元畏畏缩缩站在后面,便指指他道:“你!你不是平日里号称浪里白条吗?给我出来!”
孙大元站出来赔笑道:“好叫长官得知,小的先前伤了胳膊,如今只能在水里漂上一漂,却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
陈子敬摸摸下笑道:“好你个龟儿,我让你保管的血地龙你给我弄到哪里去了!”
孙大元瞅瞅腰间,草藤笼尚系在腰带上,可惜里面已是空空如也,那血地龙早在八门遁甲阵里就给他弄丢了,此时却如何找得到。孙大元只好笑道:“那两条蛇,与黑毛怪打斗的时候被弄死了,小的出去再给长官捉两条大的。”
陈子敬道:“别说那些没用的,我早讲过,你若给我弄丢了那两条蛇,我便将你塞进酒缸里泡酒!现在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将路探出来,我就饶过你!”孙大元明知陈子敬是找借口,却也不敢再多说,只好依令而行。
再说这孙大元,虽配不上“浪里白条”的名头,却也真有一身好水性,他绕着洞内游了一圈,果然在水下三尺处寻到一个洞口。孙大元伸手探了探,洞口边缘不甚平整,显是匆忙所筑,宽窄皆为半丈左右,总算能容人通过。孙大元探明了情况,便从水里浮出道:“长官,小的可要去了,若是万一有个不测……”
陈子敬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别耍滑头了,出去后多发你两块大洋。”
孙大元道声:“多谢长官”,便深吸一口气,钻进洞里。他心知自己顶多能在水下游上十几丈,若是气力用尽还不到头,这条命算是赔上了。既不知道洞内通道有多长,孙大元只好粗略估计自己游出的距离,如若游出六七丈还未脱身,便须回头而行。
孙大元心中数着,估摸着已经游了六七丈远,却仍不见到头,心中便打起退堂鼓,大不了回去受顿教训,陈子敬总不至于真将自己泡进酒坛子里,就算真泡进酒坛子里,那也好过泡在这水里。如此一想,孙大元便要回去,不料将身子一扭,心中便慌了起来。原来这洞是愈行愈窄,方才孙大元只顾游过来,竟未加以注意,如今要掉头回去,却发现洞内空间甚是狭窄,已经无处腾身调换方位。心中一慌,气息又多耗尽几分,孙大元一不做二不休,将心一横,急向前游去,随着通道变窄,他开始手脚并用,几乎从游行变成了“爬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孙大元心急如焚之时,忽然手下一空,已是全无着落之处。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02 10:16:00 +0800 CST  

###第8章 帝门往事
手下失了攀扶之处,孙大元反倒不再惊慌,他心知通道已到尽头,于是两脚一蹬向上游去。
孙大元浮出水面,紧呼了几口气,摸摸脸看向四周,只见满天繁星映在水面,一片波光粼粼,比地底的阴暗光景不知美上多少,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才想起自己重任在身,又多吸了几口气,便由原路返回。
陈子敬在墓室中等的焦急,正要亲自下水,忽听河里扑棱一声,冒出个头来,正是孙大元。陈子敬急忙询问道:“怎么样?”
孙大元嬉皮笑脸道:“小的出马,一个顶俩!”
闻得此言,陈子敬开怀大笑,道:“你这龟儿,总算派上些用场。”
诸汉清似仍有几分顾虑,缓缓道:“你且说说,水下是何状况?”
孙大元道:“小的游了半路见不到头,本欲回来从长计议,但想到身肩重任,不忍负了长官厚望,便将生死抛之肚外,一鼓作气游了过去,天幸一口气尚未用完便到了外头,如此算来,约莫有十丈长短。”
诸汉清这才笑道:“如此便好……老夫虽不善水性,十丈却还游得了。”
孙大元又道:“只是那洞中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若是堵在里头便难逃出来,依小的之见,须得列好队伍,一次出去一人,如此方策万全。”
诸汉清点点头道:“说得有理,那便列起队来,仍是由你打头阵。”
孙大元拍拍胸脯道:“没问题!”
众人依计而行,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全部从墓中脱出。这番折腾下来,已是半夜时分,只好就地起火烘干湿透的衣物,众人三三两两围坐一起,谈论着昨夜的惊人遭遇,恍如再世。
孙大元坐在林潇身旁,自言自语道:“嘿嘿,这番经历,一般人怕是一生也遇不得一回,若是说出去,够我吹上半辈子牛皮了……只怕……只怕别人不信!”孙大元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衣裤用力一拧,水珠滴滴答答洒在地上。
林潇笑道:“孙大哥南征北战这么久,自是有些不凡经历的。”
孙大元摇摇头道:“林老弟,此番下来,咱们也算出生入死,哥哥不诳你,我若知道这趟如此危险,还不如一早扛枪打仗去呢。”
林潇道:“难道以前的墓里都未有这般危机?”
孙大元道:“若是墓里都是如此惊险,我还能有命在这儿跟你扯皮?话说回来,自从我跟了陈上校和诸先生,也就去了趟关东,在关东开了两座墓,墓里除了死人骨头就是宝贝,哎,那金银满地,美玉玲珑……”
林潇见孙大元又扯到宝贝上去了,便道:“孙大哥捞了几件宝贝?”
孙大元望着漫天星光,叹口气道:“宝贝再多也不是我的……有一天我若不干了,便拉上几个人,专门搞这个行当,嘿嘿,到时候金子珠子捧都捧不完。”
林潇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孙大元望了他一眼道:“林老弟你莫笑我,我瞧你也算是半个小地主,自然是不懂得穷人的心,咱们为了几块大洋,命都可以豁出去……”
林潇听了也笑道:“我若不是个小地主,恐怕早去扛枪杆子了。”
这时有人拍拍林潇的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陈子敬,陈子敬靠过来坐下,道:“孙大元你又在这里放什么炮呢?”
孙大元赔笑道:“我同林兄弟讲些长官的英雄事迹呢。”
陈子敬两眼一瞪道:“哦?那为何惹得林兄弟发笑,莫非是在讲我什么笑话不成?”
孙大元将头摇的似拨浪鼓,连声道:“不敢!不敢!”
陈子敬哈哈笑道:“谅你也不敢!你还缺我两条血地龙呢!”
林潇又笑起来,笑一会儿道:“陈少校,在下有一事不解,不知当问不当问。”
陈子敬望了林潇一眼,道:“你救我一命,有事但问无妨,只要我能回答,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潇点点头道:“吾等山民世代居于山中,尚不知这山中有何墓葬,为何你们却一清二楚?此为一问。其二,此前我只当你们为搜寻墓中珍宝而来,但经过昨夜之事……诸先生似乎对墓中的陪葬品并不在乎……若不为钱财,又何故来掘坟盗墓!况且那诸先生,也绝非等闲之辈,你们究竟是何来历,又有何目的?”
陈子敬站起身来,将林潇叫到一旁,自己生起一堆火来,捡起几块木头扔进火堆,搓搓手道:“诸先生的事情你不要打听,你也问不出什么,因为我都不太清楚。至于其他的……我且讲段故事与你听。”
这话还要从大清未亡时说起。当年虽是清帝在位,但慈禧太后垂帘听政,手握天下大权,而慈禧太后身前的几个红人当中,有一人深得其宠信,世称袁项城,也便是当今总统。
袁项城既有慈禧太后宠信,又深得中央政府的信任,一时间权倾朝野。但树大招风,袁项城的名声越大,对头越多,时常受到弹劾,幸而有太后照顾,无人能撼动其地位。
直到几年后,清帝与太后相继暴毙,一时众说纷纭,满朝哗然。有人猜疑是慈禧将清帝毒杀,更有人宣称袁项城便是清帝暴亡的幕后主使,究竟事实如何,恐怕已永远成为一个谜团。但这番说辞,着实对袁项城的地位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各方势力纷纷对其进行声讨,并要求摄政王将袁项城处死。
袁项城得知有人密谋对付自己,立即发动了一场兵变,以威胁摄政王,摄政王知其用意,便驳回处死袁项城的请求,将他除职发回原籍了事。
袁项城虽得以保全性命,却怏怏不快,心道自己风光半世,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难道命当如此?如此想着,袁项城竟然怀疑起自家祖坟的风水,便请来风水大师替其祖坟观了一番风水。不料那风水师看后大惊,道袁家祖坟风水非但不糟,而且贵不可言,当出帝王才是!
袁项城听了心中大喜,心中却仍有犹疑,若是祖坟风水真贵至如此,自己未作帝王也罢,却如何连官都丢了?
袁项城长子云台眼见父亲整日闷闷不乐,知晓父亲的心事,不知用何手段在四川请了一位大师来。那大师自称是杨救贫的传人,姓易,名为长空,既精通青乌风水,又能演五行术数,一身的玄功妙法,实是一位奇人。不料这易大师看过袁家祖坟风水后,所断与上位风水师一般无二,言道此地龙凤双栖,必出帝王。
袁项城心中更是费解,便向易大师请教。易大师看袁项城心意诚恳,便向他出了一番主意,替他改正了祖坟风水之中的“不当之处”。也不知这风水玄术是否真有妙用,三年后辛亥革命爆发,清廷无力抗衡,欲请袁项城出来主持大局,力挽狂澜。袁项城借此与双方谈判,最后倒真让他坐上了民国大总统的位子。
虽不知易长空在其中出了几分力,但自此之后袁项城便对这位易大师是礼敬有加。不想事情到此却只是开了个头,那袁云台野心比他父亲更大,一心想要坐上“太子”的地位,便撺掇鼓动父亲复辟帝制,当个真正的皇帝。袁项城虽有此心,却也不敢妄动,心中正犹疑之际,易长空忽向其献上一家传至宝。
那宝物形似玉笏,上有一孔,任刀砍斧凿,却不留点痕。其质之坚,绝世罕有,但就在这奇物之上,却不知被何人以何术篆上了四句偈语,偈语道:“天与太平敕令十方诸龙不见万世得昌”
易长空声称此为十六字天书,乃是天谕,其中暗藏帝王之道,只要参详其中奥妙,便可以王朝万载,永世为帝。而据这天书所言,似乎只要除尽“诸龙”,便可得天下太平,万世江山。
于是,在易长空的指点下,袁云台编制了一支队伍,欲掘尽天下龙脉……
一番故事讲下来,林潇惊得个目瞪口呆,道:“竟是如此……你们竟是要掘尽天下龙脉,要旁人都坐不成这江山……但此事如此机密,陈少校又如何知晓的如此详尽?”
陈子敬将火焰挑高,望着跳动的火苗道:“我曾在袁家做过八年近侍,三年前才正式编入军队中,当日品评袁家风水之时,我正在场。”
林潇点点头,原来其中又有如此曲折。
“哎?那金棺是……”
陈子敬道:“金棺金棺,既是棺材,当然是用来装死人的。”
林潇一怔,道:“你们这么多人,如何只抬一口棺材?”
“呸!”陈子敬骂道:“谁说是装我们的人,这是准备装从墓里挖出来的死人的。”
“那墓里那具……哦,搬不出来。”林潇刚要问为何不将墓里的尸首运走,却想起大家方才死里逃生,哪里有空顾及那死人尸首。
陈子敬摆手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们要的是肉身未曾朽坏的尸首,那具已经不成了,即便搬得出来也是无用。若非如此,我就算拖也将它拖出来。”
林潇愕然道:“那尸首竟然这般重要?你们要具死人究竟所为何事?”
陈子敬摇摇头,道:“这是易大师吩咐下来的,我们只有照做,其中玄妙,或许只有诸先生才知晓一二。”
二人不约而同的望了望诸汉清,只见诸汉清一个人盘膝坐在火堆旁,动也不动,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衣物上的水分已经差不多蒸发掉了,众人吃了些干粮,便和衣卧在地上休息,不一会儿已是鼾声四起,显是都累的乏了,林潇也很快的睡了过去。这时,诸汉清缓缓睁开双眼,仰首望向夜空,月色中流光一闪而逝。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03 16:04:26 +0800 CST  

###第9章 金棺脱壳
太阳刚冒出来时,林潇等人已经回到了村子,远远便望见林世纶在门口徘徊。
林世纶见林潇一夜未归,早急的心里发慌,只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晚上也未睡踏实,早上天刚放光便在门口等起来。
林潇一眼瞧见了父亲,紧跑几步上来扶住林世纶道:“这么早出来做什么,早晨天寒,你怎么经受得住。”
林世纶拍拍林潇肩膀道:“无妨无妨,已经渐暖了,我活动活动也好。”
这时诸汉清也走到了跟前,拱手道:“林先生好早。”
“呵呵,不如先生早。”林世纶也拱了拱手。
“那有劳先生准备早饭了。”
“好说,好说。”林世伦吩咐下去,各家各户起火开灶,不消多时便将汤饭准备妥当,陈子敬解散了队伍,让他们自行去吃住,自己与诸汉清同林世纶父子围在一桌。
诸汉清吃了几口饭,瞧见桌上只有四人,便问:“为何不见尊夫人?”
林世纶放下筷子,叹道:“先妻已亡故多年,只留下两个孩子而已。”
陈子敬道:“哦?原来你有两个儿子。”
林世纶点点头道:“正是,仲文尚有一兄长在外教书。”
陈子敬打个哈哈道:“教书不好,将来定变成个老夫子。”
林世纶赔笑道:“长官说的是,只可惜我那孩子考不得功名,只白白读了十几年书,已读成个呆子,若不教书,恐怕田也耕不得。”
陈子敬瞟了林潇一眼,道:“哎!我看这小子就挺不错,不如跟了我,将来说不定能做个将军呢!”
林世纶干笑几声,道:“长官说笑了,小子整日不务正业,也是个不成气候的东西,比他兄长强不过多少。”
诸汉清道:“林先生过谦了,我瞧令郎聪慧过人,若有机缘,定为人中龙凤。”
林潇听到这儿,也抢道:“就是,我早说要去从军打仗,你偏偏……”
“住口!”林世纶喝断林潇,向诸汉清赔礼道:“诸先生见笑,林某自知犬子非将相之才,也不去奢望其他,只盼他将来能够衣食无忧。”
诸汉清知林世纶心中所想,也不多说,笑了笑继续吃饭。
早饭过后,陈子敬清点队伍,见众人疲乏不堪,便同诸汉清商量一番,决定在此休整一天,次日再启程出山,众人欢呼雀跃,只苦了那些山民又要准备饭食住处,伺候上一天。
林世纶将林潇偷偷叫到里屋,询问起诸汉清一行人的根底,林潇将一路的见闻娓娓道来,说到惊险处更是眉飞色舞,惊得林世纶半晌合不拢嘴巴。
林世纶听了袁项城一事,坐在那儿自言自语道:“总统也罢,皇帝也罢,到头来谁逃的了一个命数,何必去争,何必去抢呢。”
林潇道:“父亲你可没有年轻时的劲头啦,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依我看,老袁一介布衣出身,如今却坐上了总统的位子,实实在在的是个人物。”
林世纶道:“你还年轻,不懂这些……”
林潇将嘴巴一撇:“哦?难道我在山里多待上几年就懂了?路是人走出来的,又不是吃米饭吃出来的。”
林世纶将桌子一拍道:“混账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想些什么主意!我告诉你,林家祖训有言,凡为林家后人,只可从文,不得习武!你若敢违背,我就打断你的腿!”
林潇被骂了一通,气鼓鼓的扭过头去望着窗外。
林世纶发过了火,言语才缓和下来,道:“好了,不要多想了,你若实在不愿教书,过些日子我托人在城里给你寻个活计……哎,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为何,为何这般执拗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早,众人又在村里吃了一顿早饭,便要启程出发,林世纶出门相送。
陈子敬自吃饭时便未见到林潇,向林世纶问起时,林世纶道:“小孩子闹别扭,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
陈子敬摇摇头道:“那小子救我一命,还想跟他告个别,向他道声谢,嘿!竟不给我这个面子……罢了,叨扰多时,我们这便告辞了。”
林世纶拱拱手道:“诸位一路顺风,盼日后再能相见。”
诸汉清捋捋胡须笑道:“人生如戏,相见莫如不见啊……”转身离去,一行人抬了金棺跟上,眼见众人渐行渐远,身影慢慢没入了绿林翠峰之中。
且说陈子敬一行人走了半日,差不多已经出了深山,来到大路上。日照当空,几如初夏,抬棺的军士已换了两拨,累的呼呼直喘。
抬住金棺的几名军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左边那个道:“我觉得……我们就跟送殡的一样,整天……抬着具棺材走来走去……又大又重不说,而且……晦气……”
另一名军士歪着头蹭蹭汗,道:“不错……晦气!自从碰了这棺材,我是逢赌必输……”
走在金棺旁边的瘦高军士调笑道:“又在乱讲,你总是跟队里自家兄弟赌,这队里的人哪个没有抬过棺材,怎么就不见得别人输,说到底是你自己走霉运。”
那军士见被调笑,气道:“我与别人……不同……我与这棺材,五行相克……你要再说,便换你来抬!”
瘦高军士躲开道:“嘿!再撑几步,撑到城里,有了汽车就不怕这棺材克你啦!”
那军士还待反击几句,忽然棺内一阵晃动,棺盖“咚”的一下被掀起来!
“糟了!起尸了!”众人吓得大叫,抬棺的更是将棺材扔在地上,躲到一旁。
陈子敬心中也是诧异,嘴上却喝道:“胡说!棺材里连个死人都没有,哪里来的尸变!”
陈子敬刚刚说完,那棺材又晃了一晃,便有人喊道:“动了动了!是僵尸!”
那瘦高军士壮着胆子踮脚望了一眼,惊叫道:“妈呀!真是僵尸!”
陈子敬一手搭在腰间摸住枪柄,大步走过来,往棺材里一瞧,却哪里是什么僵尸,原来是林潇躺在里头,但见他双目紧闭,袒露胸膛,遍身赤红,一双手在棺内四处乱抓。
陈子敬见此怪状,立刻将林潇从棺内扶出,叫道:“先生,你快来瞧瞧!”
诸汉清赶过来,俯下身去将脉轻轻一搭,摇摇头道:“怪哉怪哉……”
陈子敬急道:“是什么病?”
诸汉清道:“内息紊乱,脉象一时洪大,一时迟滞,老夫虽懂些医道,却诊断不得……哎?”诸汉清惊疑一声,只见林潇竟渐渐转醒。
“林小兄弟,你感觉怎么样?”诸汉清问道。
林潇醒转后恢复迅速,睁眼见众人在他面前围坐一团,急忙合衣坐起,道:“抱歉抱歉。”
原来林潇与父亲争执不得结果,心下气恼,趁着众人早饭之时,悄悄潜进厢房,躲进了金棺内,又随着金棺一起被不知不觉的抬了出来。林潇算着时间路程,估计已经出了山,正躲在棺中暗喜,不料这金棺严丝密缝,几难透气,此时棺内变得愈加沉闷。林潇忽觉一股燥热从胸口窜起,随后蔓向全身,只似千针万刺扎在身上,不由狂性大发,胡乱扯开上衣,推翻了棺盖,直到体温逐渐降下,才好转过来。
“哦?你这是什么怪病?”陈子敬奇道。
林潇晃晃脑袋,道:“之前从未有过,我也纳闷的很。”
诸汉清负手道:“脉象虽异,恢复却也甚速,倒是奇事。我瞧你之前周身血红,浑似山中见到的血地龙,或与那墓中寒潭有关也未可说……”
陈子敬道:“哎!不管那些了,你此后莫要躺在棺材里,便犯不得这病了!话说回来,林兄弟,你为何躲在了棺材里?”
林潇叹口气,将自己与父亲的争执一一道来,又将自己怎么避开众人耳目,藏进金棺内说了一通,陈子敬道:“怪不得都讲棺材重了许多,我还道是几个龟儿累的不中用了,原来是你小子把他们当轿夫了。”众人听了哈哈大笑,林潇也觉不好意思,又向众人赔礼道歉。
陈子敬摆摆手道:“也罢,不必听你那夫子老爹的主意,既是出来了,便跟着我们,去大江南北走上一遭。”陈子敬又将头一扭:“先生,你看如何?”
诸汉清不置可否,道:“老夫只是个闲人,这些事还是你自己说了算得。”
陈子敬大笑,道:“好,既然先生也不反对,这事便如此说定。”
林潇大喜,急忙谢过陈子敬与诸汉清,自此也成了这军中一员。因陈子敬平日里对其照顾有加,众人也都看得出二人交情,又知林潇对陈子敬有救命之恩,便都对他礼让三分。林潇早先跟孙大元混的熟些,此后愈加亲近,整日里混在一起听他吹些牛皮,扯些段子。
林潇生平第一次坐上了汽车,只觉新奇无比,往日里要行上几天的路途,如今半日便可抵达,可言神速。自从离了家乡,林潇便随部队一路向南,几日后已出了省府,进入河南境内。
自古有“生在苏杭、葬于北邙”的谚语,相传河南邙山上的墓葬多如牛毛,几无立足之地,此言虽属夸张,却也显得出邙山在风水上的宝贵地位。而河南地处中原,帝王入主华夏,多在此建都,千百年来,不知出过几多豪杰,当今民国大总统,据说便是河南项城生人。
与众人行了多日,林潇已渐渐适应了行军的生活,他听着孙大元的调侃,一边琢磨着陈子敬的吩咐,据说此次南行做的仍是挖坟掘墓的勾当,料来不是古代王陵,便是深山古墓。那些人费尽心思将墓葬建在了风水龙脉上,如今看来也不知是三生有幸,还是大祸临头。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05 13:13:44 +0800 CST  

###第10章 风波乍起
众人行了半日便到了县里,正逢上十里八村的大集,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林潇往日虽也常到县城游荡,却不曾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心里也跟着轻快起来。
世上最吸引人的大概便是新奇的东西,好在这世上新奇的东西总不少,林潇觉得一路上处处都显得新奇,整个世界也充满了活力。
孙大元瞧见林潇的神色,打个哈哈笑道:“林老弟,是不是长了见识?”
林潇抓抓脑袋,道:“这些东西我也曾见过的,只是很久不到这种地方,便有些……高兴。”
孙大元不顾他开脱的言语,愈发开心道:“等你到了真正的大地方,南京,上海……那才是开眼界的地方,歌舞升平,美女如云……”
林潇听着孙大元的描述,已在心中想象起那繁华的景象来。
只见众人步伐一转,绕进一条大路,周围突然就寂静下来,随着队伍前行,方才热闹嘈杂的声音也渐渐远去。走了不多时,众人便在一扇大门前停下来。
林潇在后头张望,只见当前一所大院,四周立着铁铸的栅栏,栅栏中是一片草地,草地上重楼高阁,耸然林立,一眼望去竟不见头。那铁门前守着两名侍卫,衣着普通,手中却都持着步枪,陈子敬正在前面同其攀谈着。
不一会儿,大门便被推开,一名侍卫在前面引路,众人紧紧跟在陈子敬身后走进院里。林潇只顾瞧着眼前耸立的楼阁,怪异的雕塑,犹如进了新奇的花园,不知又随着转了几个弯弯,一阵吵闹声蓦然传入耳中。
只见前面一片空地上围了圈人,虽是戎装在身,却在胡乱的挥舞着手掌,人群中一时吆喝喊叫,一时嬉笑怒骂。待走到跟前,才看清其中的状况。
原来人群中围着两个汉子,一名三十出头,脸色通红。一位年约二十左右,生的手长脚长,二人不知为何正扭打在一起。
那红脸汉子身形壮实,好似一头气鼓鼓的牦牛,双手搭在年轻人的肩膀上,不时向后推搡。年轻人身子虽高些,却显得瘦弱,下盘极是不稳,一拉一推间便向后跌退几步,几乎要摔倒在地上。众人见状又是一片欢呼,红脸汉子受了鼓舞,哈哈笑着紧奔上去,扯了对方衣襟腰带,猛地向上一提,那年轻人整个便被他抓了起来。他猛地向外一抛,对方竟被甩出一丈之远,众人惊呼一声,却见那年轻人四肢一撑,竟稳稳落在地上。
红脸汉子大吼一声又冲了过来,浑如一头红了眼的斗牛,看他来势极为迅猛,似要将对方扑在地上。双方的体型甚是悬殊,若是被这红脸汉子压在地上,少说要丢掉半条魂魄。众人正替他捏把冷汗,他却站着不动,只将双手夹在胸前,沉腰扎了个马步,竟是要同对方硬拼一番的架势。
红脸汉子心中一喜,紧走几步,猛地向前一扑,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年轻人侧身一闪,左脚踢向对方小腿,右手揽住对方脖颈向前一送,红脸汉子脚下落空,“噗”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撞得嘴角鼻孔都流出血来。
只闻得四下里彩声如雷,那年轻人含笑向四周抱拳道谢,红脸汉子自地上爬起来,摸摸脸上的血渍,悻悻的下了场。
“啧啧,还以为赢定了,不想却摔得这么惨,可惜啦。”孙大元摸摸自己的鼻子,好像也感觉到一丝痛楚。
林潇道:“这是借力打力的法子,对方越是出大力气,越是要伤的重的。”
林潇本是随口一说,不想这话却被那红脸汉子听了去,他败下场来本就意气难平,听得林潇讲话,更是难堪,大步过来,扯住林潇道:“混小子,你乱讲些什么,有本事上场子上招呼!”
林潇无意生事,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孙大元在一旁拉住他,道:“说着玩呢,当不得真!”
红脸汉子依旧不依不饶,怒道:“大爷岂是让人随便消遣的!你来!你来!”一边说着,便要将林潇拉上场去。
“喂!喂!做什么呢!”陈子敬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红脸汉子扭头望来,见到陈子敬的装扮,手松了松,道:“这混小子瞧不起我,我要同他打过,看他服也不服。”
孙大元在一旁道:“服啦!服啦!不必再打啦!”陈子敬望了他一眼,向林潇道:“林兄弟,人家要同你试手呢,你服不服?”
林潇将对方的手从身上拨开,道:“我不服,也不要同他打。”
众人早被吸引过来,围在一旁瞧热闹,此时一齐嗤笑起来,陈子敬将林潇拉过一旁,道:“没有这种道理的,这是军营,不是学堂,你这一套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哟!这不是陈长官嘛!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呀!”林潇不及开口,却闻得一阵大笑而来。远远望见一人,虽也作军官打扮,却胜似个土豪乡绅,脸上生得三分横肉,腰上挺着一副肚腩,正慢悠悠晃过来。
陈子敬拱拱手道:“李长官,最近可是又发财了?”
姓李的军官摆手笑道:“发什么财,天下为公!天下为公!哈哈哈……”
孙大元低声道:“这人叫李同海,以前也是在老袁手下的,瞧他生了一副恶相,满肚子都是油水,也不知暗地里搜刮了多少钱财,居然还有脸嚷嚷天下为公,贪也就罢了,最看不得的就是伪君子。”
李同海望望林潇,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向陈子敬道:“陈长官使得一手好拳脚,想来强将手下也无弱兵,李某手下这班小兔崽子上不了台面,有此机会,倒要请陈长官指教一二啦!”
陈子敬闻言道:“哎,李长官言重了,随便闹腾而已。陈某军令在身,不敢多行耽搁,在此休息上一夜,明日领了补给便要南下啦。”
“你老陈真是越活越胆小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耽搁一天怕什么,多休息才能多打仗……哦,忘了陈长官你已经不打仗了,难怪胆子变小了,比不得我们这班粗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哈哈哈……”李同海笑声不停,好似见了鬼的乌鸦。
陈子敬拍拍林潇的肩膀,向李同海道:“李长官若是执意,在下也不好推辞,那便今晚吧,兄弟们还饿着肚子呢。”
李同海哈哈大笑:“好!来我的地方就别担心会饿肚子,就算天塌下来,肚子也不会饿着!”
半个时辰后,林潇一行已经坐在了餐桌旁,满桌的酒肉佳肴,堪称是林潇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排场,再加上几日的奔波劳累,又尽是吃些干粮素饼,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蠢蠢欲动,如今再难克制住。
林潇挑过一条鸡腿来便要大快朵颐,陈子敬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他,道:“你小子心倒挺大,惹了事回来还吃得下。”
林潇道:“不就是打架吗,我不怕。”
陈子敬低声道:“你不怕是你的事情,我可怕丢了脸面,你要是打输了,我就把你……”
“输了你就把我泡酒,别的不讲,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林潇已经把鸡腿塞进了嘴里。
李同海见众人狼吞虎咽,站起来道:“诸位慢慢吃,可千万留着肚子,晚宴设在望云阁,那才是重头戏,哈哈哈……”
众人风卷残云般解决了满满一桌酒饭,陈子敬悄悄将林潇拉出去,环顾四周无人后,道:“今晚与你对头的,若是那红脸笨蛋还好说,我恐怕另有其人,如对上了今日胜出的那个年轻人,胜负又另当别论。
林潇道:“那该如何?不如你亲自上阵,或者诸先生,一定能赢。”
“呸!”陈子敬啐道:“长不欺幼你没听过吗?”
林潇拍拍胸脯道:“不用怕,一人做事一人当。”
陈子敬道:“今日那小子出手不多,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想来总是脱不出北方拳脚的套路,瞧他手长脚长,若与他相斗,两尺开外你占不了便宜,到时你便近身贴他,制住他的膝肘……”陈子敬如此交代了一通,林潇却不领情:“人人都道你腿上功夫强硬,却为何教起我这些来?”
陈子敬骂道:“闷蛋!我习武十年方得这般腿脚,即便现在传了你,你又如何用的会!”
林潇奇道:“那你传我这些法子又是什么,莫非能够速成?”
陈子敬大笑道:“世上哪有速成的法子,这法子若传了孙大元便一文不值,只因你有些功夫底子,得了这法子或能参详一二。那年轻后辈无非学了些内家技巧,碰上那般空有蛮力的粗人方能显出效用,若是遇上我,只叫他走不过两个回合。换言之,这些取巧的法门只能助你同他斗上一斗,若是遇上诸先生那样的高人,嘿嘿……”
林潇黯然道:“若是遇上诸先生,恐无还手之力。”
陈子敬点点头,道:“你也不必灰心,只要努力研习,假以时日自有长进。”
话毕,陈子敬将林潇叫到寂静处,与他比划拆招,折腾了一个下午,从南拳谈到北腿,八极聊到通背,林潇只知陈子敬精通北派潭腿,不想他谈起这几种拳术竟也如数家珍,教林潇佩服的五体投地。此前他也随几个街头卖艺的武师学过些把式,整日里自行演练,却不得实用过,如同井蛙望天,今日里才知道中华武术的博大,不由心中激动,只盼将来有机会将天底下各般拳术都见识一遍。
转眼间已到了傍晚,林潇心中却愈发忐忑起来,早前那些豪气信心不知何时已烟消云散。待他随陈子敬回到客厅,正巧遇见李同海下楼来。
“哈哈,陈长官,一下午不见你人影,叫我好找,走着,望云阁开宴去!”
陈子敬一愣,道:“现在就去?”
李同海大笑:“就是现在,不早不早,比武试手,便是最好的开胃菜,打完刚好开饭!”
陈子敬点点头,转身便走向门口,却低声向林潇道:“待会儿别孬,给我好好揍龟儿一顿!”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06 16:01:59 +0800 CST  

###第11章 小试牛刀
望云阁坐落在最繁华的街道,最热闹的路口,背西向东,是方圆百里间最大的酒楼,历史甚可追溯到百多年前,一朝天子曾下驾,几代文豪多赋诗,游过此间之人可谓不计其数。百年间酒楼虽几经易主,盛名却是不衰,常有那远方游子慕名而来,千里迢迢只为一尝这百年间的酸甜苦辣。
平日里的望云阁便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今日更加热闹,连楼下都挤满了客人,推杯换盏的吆喝与窗外夜市小贩的叫卖声响成一片,伴着酒菜的香气,穿过路口,飘荡在长街。
陈子敬大步在前,林潇跟在身后,心里琢磨着临场的应变,竟无心去瞧这街边的夜景。
李同海大摇大摆的晃着,两队亲兵护在身旁,阵仗几乎抵得上一方军阀,街上的行人见此无不纷纷躲避,绕到一旁,生怕一个不慎惹上除不尽的麻烦。
林潇一时想起白日里那年轻人借力打力的手法,一时又想起自己被陈子敬踢倒在地的窘态,此时眼前又闪现出诸汉清手持宝剑,所向披靡的雄姿,忽凑到陈子敬身旁,道:“诸先生呢?”
诸汉清自从吃饭时露了一面,便踪影全无,如今也不知是去了何处。
陈子敬扭头看着林潇,道:“你何时关心起诸先生来了?”
林潇支吾道:没什么……好奇而已,随便问问。”
陈子敬道:“嗯……高人行事多古怪,他不喜欢这种场面,也就不来了……你也不必担心,打架这种事情,打多了才有经验,要学打人,先要学会挨打。”
林潇勉强露出些笑意,点点头道:“我只是怕你将我泡酒。”
谈话间,李同海已经蹬蹬走上楼梯,林潇从未到过这种场所,此时回过神来,便由心发出赞叹,望着灯光映衬下一片暖色的桌椅,脚步便又轻快起来。
“好!好!好!”李同海连拍三下巴掌,楼中的喧嚣立时寂静下来,满座众人都扭过头来望着李同海。李同海拉过陈子敬,大声道:“瞧见没,这可是大总统手下的高手,鼎鼎大名的神腿,陈长官!今日有幸相会,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呐!哈哈哈!”
李同海耸肩大笑起来,笑的时候下巴也配合着肚子一颤一颤的抖动着。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底下一片掌声像海浪般涌起。
待掌声稍歇,陈子敬清清嗓子道:“李长官总爱说笑,什么神腿,我看伸腿还差不多,总统手下高手如云,我哪里排的上号呢!”
李同海又颤动起他的下巴:“哎,不多讲!总统身边的亲卫兵总是有两把刷子的,赶紧露两手来瞧瞧,也叫咱们这些乡巴佬领教一下高手的风范!”
说着,李同海一招手,便有一名亲兵搬过把太师椅来,李同海往椅中一躺,半歪着头将手一指道:“来!那个谁,你……那个什么来着”
一名士兵从桌前坐起,正是白日里那年轻人。只见他几步跨了过来,立身在堂中站定,朗声道:“报告长官!我叫李正!”
“哈哈哈哈……立正!”李同海拍打着太师椅,笑道:“这名字好!姓也好!你来领教领教咱们总统亲卫兵的功夫。”
李正双脚一并,将胸一挺,道:“是!”周围人立刻起身将桌椅挪开,空出一片场地。
陈子敬扯过桌旁一把椅子来坐了,向林潇示意道:“去吧。”
林潇点点头,走到场中,向那姓李的年轻人抱拳行了一礼,道:“请多指教。”
两人站在场中,各自摆出个架势,占住一方。
那姓李的年轻人素来不喜先发制人,此时只待林潇先出手,也好摸清他的套路。不想林潇立在那里,只摆了个架子,却是动也不动,似也在等自己出手,不急不躁,分明一派老练作风。他哪知林潇真实心意!只因林潇少有交战经验,委实不敢轻举妄动,此刻只是随便摆个架子唬住对方,只望对方莫瞧破了自己软肋。
二人计较不同,心性便也不同,林潇既打定主意要守下去,故而绝不肯先手抢攻。李正却非如此,他换过几番姿势后便已忍耐不住,纵身向前一跃,“嗖”的扑进三尺。林潇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两步避开来,只听陈子敬在后轻咳一声,林潇猛地想起白日里的嘱咐,对付此人不可远战,须得近身方有胜算,自己如此避开,岂非背道而驰。
想到此处,林潇急忙欺身向前,左手攻向对方肋骨,右手作爪捉向对方咽喉。李正使招仙人拂袖,臂弯一展便将林潇双手荡开,紧跟着回身急退,似欲拉开距离。林潇见状一喜,又将陈子敬的嘱咐抛之脑后,两步跟上!出掌抢攻!
李正久战成才,对阵经验甚为老道,适才不过是出手试探,这时故意卖个破绽出来,只等林潇上钩。林潇不知是计,果然向前紧攻,正中对方下怀!只见李正头也不回,右手一探便将林潇手腕捉住,一记低脚踢在林潇小腿处,手下一扯一送,林潇已扑在了地上。
“好哦!好哦!”座间响起一片叫好声,林潇听得众人喝彩,心中又羞又恼,向地上狠狠拍一巴掌,绷着脸站起身来。
李正这一手与白日里打翻那红脸汉子时用的功夫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偏得林潇千算万算,仍是未能躲过这套技法。
座中有人心里明白,知这姓李的军士年纪虽不大,却练得一手熟练功夫,平日私下里摆场子赌斗,少有能胜得了他的。抛去身上的功夫不说,这般经验已是林潇所难比及的。
“哈哈哈……年轻人太急躁!再来!再来!”李同海笑的脸上通红,眉毛也跳起来。
林潇一颗心砰砰直跳,深吸了三四口气方才缓了过来。只见他站起来拍拍衣襟,竟也不顾什么架势,学着蛮人用蛮力的法子,纵身扑了上去。旁人只道他打急了眼,乱了心智,定是必输无疑了。
李正望着林潇扑过来,也不躲闪,待林潇进到身前,迅速将身一闪捉住林潇手腕,故技重施。正值危急之时,林潇左臂一展,抱在了对方腰间。李正将林潇向下一摔,立刻发觉自己也跟着坠下去,不由得又将腰身一挺。趁着此际,林潇站稳了脚跟,回身便是一击。李正心中一乱,匆忙提臂护在胸前,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连退几步方才稳住身形不致跌倒,饶是如此,也感到胸中一阵发闷。
林潇这般打法,全非名门正派传下的法子,却似学了市井无赖间殴斗的招数,虽无章法可瞧,更不堪谈大雅,偏偏极是好用,竟真破了李正一套摔跌手的路子。
林潇一击得手,不及再攻,便见李正一个腾身向前跃出几尺,眨眼间到了林潇身前。林潇虽有防备,见势仍是一惊,当胸兜出两拳,却是尽数落空。李正身法极快,已绕到林潇身后,一手勾住林潇臂膀,脚下又向委中穴寻去。此时敌手在后为所欲为,林潇空负神力,却无计可施,眼见便要着了路子。
说时迟,那时快。林潇一肘击向身后,李正向后一缩,轻松躲开来。林潇不待对方反应,扯住李正右臂便是一记背摔。方才一击虽被李正躲开,却坏了他的身形,猝不及防之下,李正竟被林潇凌空甩起。
李正也是好手,只瞧他于半空中伸手一揽,便勾住了林潇脖颈,两人“噗通”一声齐齐倒地。二人连番应变可谓精彩之极,平日里少见这种打斗,一众食客皆在旁拍掌叫好,只苦了酒楼主人,听得红漆地板吱吱作响,心中不免一阵酸楚。
林潇与李正虽已摔在地上,手下却不见松,仍是紧紧纠缠在一起,互相较力。李正虽有一身武艺,到了地下却无用武之地,抵不过林潇天生力大,眼见被擒在地上动弹不得。林潇心中稍喜,手下更不敢松懈,只待对方开口求饶。
眼见李正脸上已现痛苦之色,怕是再也支撑不住,林潇忽觉一股躁意自胸口暴起!迅速蔓向全身。林潇身上一麻,便似生出了千针万刺,痛苦万分。
陈子敬本含笑坐在一旁,一见林潇脸色忽然赤红,面目一片狰狞,惊叫一声道:“不好!”身子一闪便奔至跟前,出手欲将二人分开。
“哎!坏了规矩啦!”李同海见陈子敬奔过来,只道他要出手干涉,将手一伸,拦在陈子敬身前。陈子敬拨开李同海的手臂,叫道:“这小子犯病啦!”
李同海惊疑道:“哦?”
瞧瞧林潇脸色,只见赤红如血,果然十分古怪,只好出手与陈子敬一同将二人分开。
“你怎么样了?”陈子敬将林潇扶在椅子上。
“已经没事了。”几个呼吸间,林潇便恢复过来,与平常人无异。
“好了?来!来!再起来打过。”李同海叫道。
陈子敬摆摆手,道:“哎,不能再打了,我这位小兄弟身患重病,打是打不得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李同海一拍椅子,站起来道:“年轻人会有什么病,即便是生病,天底下又有什么病会来去这样快?莫不是故意装出样子来,怕打下去会丢了脸面吧!”
林潇心中气恼,便要站起身来再打。陈子敬将他按在椅子上,道:“方才胜负已分,我看已经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李同海将手一叉,扶住肚皮,望着陈子敬,道:“谁说胜负已分,我看明明未分。不过……我做事一向公平认真,既然小的们打不得,便要我亲自来争个脸面了,不知陈长官您给不给这个脸面?”
陈子敬将袖子一挽,冷笑道:“陈某虽不自量,打架这事却从未怕过!”
二人剑拔弩张,眼看便要动起手来,忽听楼梯口一阵熙攘,如同一过沸汤般闹腾起来,不由得望了过去。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07 14:56:43 +0800 CST  

###第12章 人外有人
叫骂声中,只见一人急匆匆奔上楼梯,迈进门来。这人衣衫褴褛,黑髯垂颈,乱蓬蓬的头发间斜插着支发簪,腰间系一个大红葫芦,葫芦上刻着两条太极阴阳鱼,不过那条“白鱼”已被污垢染成了“黑鱼”。看他装扮竟似是个道士,只是又不着道袍,身上所穿虽勉强称得上是衣服,却也是五六块碎布拼在一起,色彩斑斓,像极了叫花子穿的百衲衣,如此看来,倒像个乞丐多一些。
这道士进了望云阁,不去挨桌讨饭,却直奔楼上。自他一进望云阁,楼中打杂的小厮便盯上了他,因见他邋里邋遢,多半是个没钱的穷鬼,自然容不得他乱跑,于是放下手中的活计便要将他驱赶出去。
这道士装扮随意,性子也是急躁,见那小厮过来,也不多话,只随手一拨便将他拨到一旁。那小厮见这要饭的如此莽撞,心知若是冲撞了楼上的贵人,莫说自己的饭碗,恐怕身家性命也是难保,急忙大声叫喊。
听得叫喊,立刻便有几人奔了过来,气势汹汹的要将道士强架出去。这些人都是酒楼里的杂役,平日里尽是做些粗活,脑袋虽不灵光,力气却有几分。不料这几人刚一近身,未曾动手便已先摔倒在地,一股脑的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那道士拨倒了众人,也不顾他们叫嚷喝骂,顺着楼梯便急奔上来。
李同海已摆开了架势,正欲出手,忽见一个邋遢道士钻进门来。他瞧那道士衣衫不整,面目肮脏,浑似街头巷角要饭的花子,心中顿生几分厌恶,皱皱眉头喝道:“哪里来的脏乞丐!这里可不是你讨饭的地方,要讨饭到别处去!快些走开!走!”
那道士一听这话,不仅不走,反而将眼睛一瞪,道:“呸!谁说你家道爷是要饭的,咱是来寻人的,你那双眼睛恐怕是长在脑袋顶上了吧!”
李同海自在此地做了军官,整日里便是耀武扬威,何曾有人够胆对他如此顶撞,此刻听得这话不免心生恼怒,大喝道:“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狠狠地打!好教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几名临近的军士听得长官下令,连忙腾身起来去扯那道士。那道士见有人过来,也不躲闪,只将两手一分一拨,便有两人“噗通、噗通”滚下楼去。众人在旁瞧得奇怪,方才林潇李正二人打斗,虽说拳来脚往甚是迅捷,倒也能看出七八分的路子,如今见这道士打人,竟似比他二人快了不知多少倍,众人只瞧见有人倒地,却全然不知他是如何出的手。
李同海见状心中也是一惊,知是遇上了高手,却硬撑住脸面,强笑一声道:“原来是个练家子,怪不得有胆量来此闹事!不过,你的确是找错地方啦,我看你还是快些离去吧!”
那道士又拨倒一人,道:“笑话,这酒楼莫不是你家开的?我到这里寻人却与你何干?”
李同海怒道:“军爷见你可怜,有心放你一马,你却如此不识抬举,给你个教训瞧瞧你才晓得厉害!”,说罢猱身而上,长臂一展便去捉那道士!
眼看指尖已要触及对方衣襟,只瞧那道士将身子微微一侧,如风摆柳,挥手便是一掌!李同海也是好反应,急将腰身一沉,瞬息间连出五拳!众人见他出手,纷纷叫好,不料他这几拳力道虽足,却尽数落空。一抬头时,对方已退在一丈之外!
“好个赖道士,你有胆过来再接我几拳!”李同海连出数招,却连对方衣襟都未碰到,心中颇有些不痛快,也不知是火气攻心还是酒劲上头,脸色已是变得通红。
那道士反倒不再生气,远远站定了笑道:“哈哈,凭你的功夫,还是回去再练个十年八年吧,免得在外献丑,丢了你师家的名声。”
李同海闻言大怒,脚尖一点,身形似箭,“嗖”的窜了上去,片刻间又攻出一十八拳,几次杀招使出,都被对方轻轻避过,李同海一声狂吼,神似癫狂,一拳捣在了身旁的实木桌上,只听得一声脆响,几寸厚的木板应声而断,惊得桌旁众人心神俱散,屏气噤声。
那道士不知何时已到了楼梯口,呵呵笑道:“没头脑的人,中看不中用,罢了罢了,这里既然没有我要寻的人,我便走了。”
“哼!此处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李同海向腰间一探,抬手便是一枪!
林潇在旁看得分明,眼见那道士要血溅当场,不由得惊叫一声。
只听“啪”的一声枪响,楼梯口那人影一闪而回,手掌已经搭在了李同海的天灵盖上!李同海只觉眼角一阵抽搐,额头冷汗顺着脸颊直流下来。
“且慢!”陈子敬起身跨步过来,道:“还请道长手下留情,在下定保你安然无恙!”
那道士摇摇头道:“哈哈,我不信。”
李同海浑身发抖,却强撑着道:“你若伤了我,这里有几十杆枪,谅你插翅也是难逃。”
那道士一阵大笑:“我可没有翅膀,我也不想逃,我就想杀了你!”
李同海脸色一阵惨白,腿如筛糠般抖动起来。
“呔!”陈子敬暴喝一声,腿出如电,连击对方委中、命门、太阳三大穴道!
那道士瞧都不瞧,右掌仍罩在李同海头上,左手却向身后连托三次,陈子敬只觉腿上生出一股奇异力道,身子不由得向上一提,凭空跃起三尺,顺势踢出一记“穿云腿”。
“好!”那道士将身子一偏,陈子敬一脚踹在李同海肩上,将他踢得飞出一丈,“扑棱棱”滚下楼去。
“你这小子倒还不错!不过我可没空陪你玩啦!”那道士又闪过两招,忽的一腾身,脚尖点在陈子敬腿上,借势一跃,穿过窗子纵身而去。
陈子敬追至窗旁向外张望,只见街上人烟缭绕,早不见了那道士的踪影。
“奶奶个熊!毙了他没有!”李同海已经举着枪冲了回来,四处望了望,气哄哄道:“算他跑得快,不然送他见阎王!”
陈子敬拱手道:“方才总算见识了李长官的绝技,果然令人佩服。我看也不必再比试了,不如坐下来吃些酒菜喝上几杯吧。”
李同海脸色忽的红起来,道:“不比了,我已有些醉了,先去休息了,你们随意吧。”说罢,便带着一干手下头也不回的出了望云阁。
陈子敬瞧得发笑,同在军中任职,他本不知如何应对挑衅,不料闹了这一出,让李同海脸面大丢,心中可算出了一口恶气,不禁上来酒兴,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酒过三巡,已是夜色如墨,一行人才慢腾腾的溜达回营中,陈子敬嘱咐了几句,众人便散去睡了,只他一人来到诸汉清的屋子。
陈子敬来到屋前,只瞧得门缝间透出一丝轻微的光亮,房门原是虚掩。陈子敬抬抬手,正要敲门,屋内人似已知道他在外头,开口道:“进来吧。”
诸汉清正自床上闭目盘膝而坐,虽听得门开,却仍未睁眼,只轻声道:“坐吧。”
陈子敬将门掩上,又寻了把椅子,挪自床跟坐下,道:“我今日在外可见着一位奇人。”
诸汉清双目微闭,道:“哦?有何奇处?”
陈子敬将今日所见一一道出,诸汉清这才睁开双眼,捋捋胡须道:“他的功夫当真有如斯造诣?”
陈子敬点点头:“他若出上全力,我恐难走过十个回合。”
诸汉清又沉思片刻,道:“你讲他是个道士,那他样貌如何,年纪又有多少?”
陈子敬道:“他衣着邋遢,腮上胡子遮了大半,实在瞧不出本来的面貌,但看身形,年纪大概也不过五十左右。”
诸汉清长舒了口气,道:“这世间的僧道,本就是极不好惹,但听你所述,此人又能躲得过火枪,的确造诣非凡……莫非是一贯道中的人物?听说白家跟一贯道有些往来,若是日后再遇到,须得好好留心。”
陈子敬失声道:“一贯道?就是那个整天装神弄鬼,信奉什么无生老母的教派?”
诸汉清点点头,道:“不错。”
陈子敬道:“我也曾听说过,这一贯道虽是个民间教派,倒也名声在外,近年来好像笼络了不少人士,却不知都做些什么勾当。”
诸汉清道:“一贯道的创派祖师姓黄,这教派大概是康熙年间就已有了的……至于他们做些什么,外人也搞不清楚,不过,听说他们的信奉倒是很多,从玉皇大帝拜到如来佛祖……嘿嘿,如今洋鬼子的宗教传了进来,好像他们也跟着拜上帝了。若谈起一贯道的教义来,我看他们东搞一头西搞一头,看起来像模像样,实则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陈子敬哈哈一笑,道:“左右不过是骗人的,只能糊弄些百姓,在他们身上捞点油水罢了。”
诸汉清面色凝重,顿声道:“也不尽然,此教能够有今日立足之地,也不无他的道理,旁门左道也是学问……况且,此教中人正邪难辨,行事诡异乖张,传说中又擅使邪术,颇难对付,日后若遇上了,的确个棘手的对头。”
陈子敬摸摸腰间的配枪,笑道:“不怕,那邪术若是如此中用,咱们这些年来也不必在刀口上舔血,死里求生了,只要寻几个法师开坛,管教没人再敢乱我中华。”
诸汉清摇摇头,叹了口气便默然不语,半晌才道:“夜深了,休息吧,明日须早些上路。”
陈子敬点头应着,将椅子挪回墙角,轻轻关上了房门。
夜已更深,诸汉清却仍未睡去。
轻抚膝前的宝剑,眼角的皱纹又深了几分,此时他的眼中竟似蕴含了无尽的哀愁与伤心……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08 11:17:16 +0800 CST  

###第13章 荒村乱坟
次日清晨,众人便早早起来,到营中领了补给,收拾停当便要出发。刚走到门外,迎面却见李同海站在外头,双眼半睁半闭,正扬起下巴望着天空。
陈子敬心道这人虽是可恶,但毕竟同僚一场,若不打声招呼便走倒也无礼,念及此处,便走上前去,笑道:“李长官今日怎起的这样早,莫不是专门在此相送?”
李同海缓缓呼了口气,扭头望向陈子敬,似笑非笑道:“大早上的好啊,早上太阳好,空气好,什么都好,趁着此时练练气,对身体也是好的很呐。”
陈子敬道:“原来李长官还懂得练气的法门,实在是叫人好生佩服!佩服!”
李同海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与你那外门功夫不同,我这功夫旨在练气,若是小有所成,开碑裂石自然不在话下,倘若大成,莫说出手,即便不出手也能教对方躺在地上。”
陈子敬道:“如此说来,李长官还需再练上些时日,到时陈某再向李长官讨教啦!”
李同海脸色微变,摆摆手道:“时光一过可就回不来了,陈长官还是莫要在此耽搁,趁着时候正好,早些上路吧。”
陈子敬不再多讲,将手一招,身后众人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长街。
自城中出来,一路向南而行,日中时队伍已入了深山,行了约有半天路途,陈子敬便放下令来,众人这才就地扎营休息。
环顾四周,遍地里林木丛生,不见村落,只有一条几乎没入草丛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向远方延绵,可惜一眼望去尽是绿野丛丛,却不知通往何处。
一路上未见人烟,村落更是几乎绝迹,昼夜行军总是乏味。好在众人习惯了这种日子,整天里互相打趣,倒也不觉得无聊难熬,只是这苦行着实令人疲累,一日三餐间的休整便成了一天中最大的盼头。
众人围坐在草地上,一手举着干粮,一手提着水壶,嘴中虽不停咀嚼,却也能含糊的闲聊些杂七杂八的话题。从天下大势到传说异闻,此时每个人似乎都摇身一变成了博学多闻的大学士。
“嗨!你瞧县里那帮兄弟,过得那叫一个舒坦,再看看咱们,过的可是骡子一般的日子,唉,可惜咱没赶上好时候。”
说话的这位瘦高军士叫做张小宝,十九岁就参军,到今日已有三年整,不过却一场仗都没打过,正巧军队整编,莫名其妙的就被分在了陈子敬的队里。此刻他手中擎着烧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昨日里那餐丰盛的酒肉。
孙大元灌了一口水,嗤笑道:“嘿嘿,说你年轻你就没见识。旁人羡慕我们可还羡慕不来,你倒开始嫌弃。”
张小宝道:“孙大哥你又蒙我,我就不信人家每天晚上睡软床,一天三顿吃酒肉,会羡慕咱们睡草地,啃烧饼?”
孙大元道:“你却不知,这天下虽已叫了民国,总的来讲,大局却是未定,你瞧他今天睡在床上,说不准明天就上了战场,从江南打到江北,管教你再多上几条命也不够用。”
张小宝狠狠地咬了一口烧饼,用力嚼了嚼,道:“虽是如此,但是……似我们这般当差,倒不如过上几天好日子,明日里上战场,死也就死了吧!”
孙大元道:“糊涂,你不瞧瞧陈少校与诸先生是何等身份,那都是大总统面前的红人,跟着他们,保你有走运的一天,别的不讲,这半年里见过的宝贝数都数不过来,若不是老天将你编了进来,怕你一辈子没有这份运气。”
张小宝叹口气,将口中烧饼咽下,喃喃道:“宝贝再多也不是咱的,没福气也就是没福气喽。”
孙大元摇摇头,自语道:“你这人没些志向……有朝一日我若发迹了……嘿嘿,那山里墓里的宝贝,我给它装满一车,全拉回去。”
林潇在旁默默道:“我倒想去前线拼杀,可惜却没这个机会……唉,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喂喂!那边的朋友,且停一停!”林潇正在感叹,陈子敬却朝着远处大喊起来。
随之望去,只见不远的小路上走过一人,瞧他面貌平常,衣着朴素,兀自荷锄肩担,踽踽独行。
听得叫唤,那人便向这边走过来,陈子敬也急忙迎上去。走到跟前,却见不过是个普通农夫,便道:“朋友,你可知这附近有个白家庄?”
那农夫瞧了瞧陈子敬,道:“白家庄早就没人了,你去做什么?”
陈子敬道:“你管我去作甚,只管替我指路便好。”
那农夫也不生气,扭头向后一指道:“循着这条小路过去,多走一会儿可见一座山头,翻过那座山头便到了。”
陈子敬道了声谢,转身便回来招呼众人启程。
众人依着那农夫所指路途,行了约有半个时辰,果见前面有座山头。那山说高倒是不高,说矮却也不矮,便似一头卧牛般横在路中。
诸汉清审山阅势,把四周细细瞧遍,才轻捋胡须道:“看来此处便是黑牛山,应该已到地方了。”
林潇在旁低声道:“怎么?此番又要开山掘岭吗?”
其实孙大元自己也不明白此来究竟为何,平日里又好装面子,便故作神秘道:“那倒不一定,你且瞧下去便知。”
不想在陈子敬的带领下,众人并未在黑牛山多做逗留,却径直翻过山头,来到了山下一座村落。
自上了山头,便可远远望见山下村落和村旁的一湾碧湖,瞧这村子依山傍水,也不失为一处极好的所在,如今竟是沦为一座荒村,只教人如何也想不明白。
村头立着一块石碑,用料显是上好,只是已经残破不堪,只在上面题着几个模糊的大字:“白家庄”,看来竟似被人刻意毁坏所致。
刚进村里,陈子敬便吩咐众人仔细搜查,务必详尽。众人虽不知为何,也只能听从号令,自村头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起来。
村里的建筑风格极其相似,百八十座屋宅,却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瞧起来是整整齐齐,但又透着几分诡异,只因所有的屋子都是门窗紧闭,整条街道上没有一点生机。
屋外贴的门神都早失了颜色,浓墨重彩的春联也已有些发灰。踢开门,一股久积的霉味扑面而来,林潇捂着鼻子直晃脑袋。只见屋内尘灰遍布,桌椅板凳上都厚厚的蒙了一层蛛网,四下里连只老鼠都没有,看来确是荒废已久。
众人查探过后,便回来向陈子敬报告。陈子敬听了报告,点点头吩咐道:“今夜便在此休息吧。”
“啥?太阳尚在头顶高高悬挂,离天黑少说还有几个时辰,怎么今日休息的这样早?”众人闻言都觉得奇怪,不过能休息自然是好,也无人去反对,谁若催着上路,倒真是脑袋被门挤过了。
村中房屋甚多,陈子敬却只吩咐众人清扫出四五间来,只好五六人挤在一间屋内。虽说屋子荒废已久,但收拾一下也可住人,总比露宿荒野要舒服的多。
众人收拾妥当,却又不是时候睡觉,便围坐一团侃起大山来,直到夕阳西下,才起灶生火,做了一餐饱饭。饱餐过后,又在一起闲谈,初时精神还算振奋,过了不久困意便渐渐上涌,林潇不知不觉间已睡了过去。
人一睡着难免便会做梦,只是梦也有好有坏,好梦留人留不住,噩梦催人催不醒,林潇便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又见到了古墓中的青蛇,纷纷扰扰中自己被那青蛇缠住,整个身体动弹不得,想要大声呼喊却又叫不出声,只觉得呼吸也困难起来。一时忽又见到了父亲与兄长,正向他们求救,偏偏他们也变作了两条大蛇,围着自己绕起圈来……
“起来!起来!”林潇正自梦中困扰挣扎,忽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叫声惊醒,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只见陈子敬站在跟前,正将熟睡中的军士们一个个踹了起来。
“让你们下午休息你们不休息,都给我起来,赶紧穿好衣服,该干活了。”
众人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半眯着睡眼穿好衣服。
“唉,骡子半夜也要休息一会儿的……”
“不对,也有驴是晚上推磨的。”
军士们互相打趣着备好行装,跟在了陈子敬后头。
推开房门,一道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几点星辉点缀在夜空,透过薄云,伴月西行。
不知谁小声嘀咕道:“大晚上的搞行动,神神秘秘,好像做贼一样。”
林潇也暗自心道:“大晚上出动,不是打仗就是做贼,这明显是要去做贼了。”
陈子敬与诸汉清当头走在前面,引着众人直奔黑牛山。夜幕之中,黑牛山竟显出几分巍峨,山顶与天际交汇之处笼着一层清辉,颇有一丝神秘的意味。
诸汉清白日里虽未在山中逗留,此时却似对山势极为熟悉一般,引着众人左拐右拐,不消片刻便拐上了山,顺着林边的小路蜿蜒而行。起初地势还算开阔,到后来便渐行渐窄,曲折的路旁便是悬崖峭壁,众人端的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绕过一个大弯之后,诸汉清终于停了下来。众人还未来得及喘上口气,赫然发现眼前竟是一片坟地,四周遍地里尽是坟茔。
此处地势虽然不高,却好似举手之间便可触及天幕,抬头望去,只见皓月当空,星辉交互,令人不觉恐怖诡异,反倒一片宁静祥和,林潇只觉心胸都开阔起来。
“都别愣着了,赶紧动手干活,把这里的坟都给我掘了。”陈子敬低声喝道。
“这么多的坟?全掘了?”有人开口惊叹。
陈子敬双手一叉,瞪眼道:“怎么?嫌累?我看你是这些时日放纵惯了吧!”
那军士急忙低头,道:“不累!不累!”
虽说是掘坟,但在这些军士眼里却算不得什么,与他们之前做过的那些勾当相比,这些可算得上是“美差”了。
众人正要开干,忽听周围一片嘈杂,通红的火光亮起,从四周哗啦啦的围了过来!
这时有人大叫道:“糟了!出鬼啦!”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09 14:33:45 +0800 CST  

###第13章 荒村乱坟
次日清晨,众人便早早起来,到营中领了补给,收拾停当便要出发。刚走到门外,迎面却见李同海站在外头,双眼半睁半闭,正扬起下巴望着天空。
陈子敬心道这人虽是可恶,但毕竟同僚一场,若不打声招呼便走倒也无礼,念及此处,便走上前去,笑道:“李长官今日怎起的这样早,莫不是专门在此相送?”
李同海缓缓呼了口气,扭头望向陈子敬,似笑非笑道:“大早上的好啊,早上太阳好,空气好,什么都好,趁着此时练练气,对身体也是好的很呐。”
陈子敬道:“原来李长官还懂得练气的法门,实在是叫人好生佩服!佩服!”
李同海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与你那外门功夫不同,我这功夫旨在练气,若是小有所成,开碑裂石自然不在话下,倘若大成,莫说出手,即便不出手也能教对方躺在地上。”
陈子敬道:“如此说来,李长官还需再练上些时日,到时陈某再向李长官讨教啦!”
李同海脸色微变,摆摆手道:“时光一过可就回不来了,陈长官还是莫要在此耽搁,趁着时候正好,早些上路吧。”
陈子敬不再多讲,将手一招,身后众人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长街。
自城中出来,一路向南而行,日中时队伍已入了深山,行了约有半天路途,陈子敬便放下令来,众人这才就地扎营休息。
环顾四周,遍地里林木丛生,不见村落,只有一条几乎没入草丛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向远方延绵,可惜一眼望去尽是绿野丛丛,却不知通往何处。
一路上未见人烟,村落更是几乎绝迹,昼夜行军总是乏味。好在众人习惯了这种日子,整天里互相打趣,倒也不觉得无聊难熬,只是这苦行着实令人疲累,一日三餐间的休整便成了一天中最大的盼头。
众人围坐在草地上,一手举着干粮,一手提着水壶,嘴中虽不停咀嚼,却也能含糊的闲聊些杂七杂八的话题。从天下大势到传说异闻,此时每个人似乎都摇身一变成了博学多闻的大学士。
“嗨!你瞧县里那帮兄弟,过得那叫一个舒坦,再看看咱们,过的可是骡子一般的日子,唉,可惜咱没赶上好时候。”
说话的这位瘦高军士叫做张小宝,十九岁就参军,到今日已有三年整,不过却一场仗都没打过,正巧军队整编,莫名其妙的就被分在了陈子敬的队里。此刻他手中擎着烧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昨日里那餐丰盛的酒肉。
孙大元灌了一口水,嗤笑道:“嘿嘿,说你年轻你就没见识。旁人羡慕我们可还羡慕不来,你倒开始嫌弃。”
张小宝道:“孙大哥你又蒙我,我就不信人家每天晚上睡软床,一天三顿吃酒肉,会羡慕咱们睡草地,啃烧饼?”
孙大元道:“你却不知,这天下虽已叫了民国,总的来讲,大局却是未定,你瞧他今天睡在床上,说不准明天就上了战场,从江南打到江北,管教你再多上几条命也不够用。”
张小宝狠狠地咬了一口烧饼,用力嚼了嚼,道:“虽是如此,但是……似我们这般当差,倒不如过上几天好日子,明日里上战场,死也就死了吧!”
孙大元道:“糊涂,你不瞧瞧陈少校与诸先生是何等身份,那都是大总统面前的红人,跟着他们,保你有走运的一天,别的不讲,这半年里见过的宝贝数都数不过来,若不是老天将你编了进来,怕你一辈子没有这份运气。”
张小宝叹口气,将口中烧饼咽下,喃喃道:“宝贝再多也不是咱的,没福气也就是没福气喽。”
孙大元摇摇头,自语道:“你这人没些志向……有朝一日我若发迹了……嘿嘿,那山里墓里的宝贝,我给它装满一车,全拉回去。”
林潇在旁默默道:“我倒想去前线拼杀,可惜却没这个机会……唉,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喂喂!那边的朋友,且停一停!”林潇正在感叹,陈子敬却朝着远处大喊起来。
随之望去,只见不远的小路上走过一人,瞧他面貌平常,衣着朴素,兀自荷锄肩担,踽踽独行。
听得叫唤,那人便向这边走过来,陈子敬也急忙迎上去。走到跟前,却见不过是个普通农夫,便道:“朋友,你可知这附近有个白家庄?”
那农夫瞧了瞧陈子敬,道:“白家庄早就没人了,你去做什么?”
陈子敬道:“你管我去作甚,只管替我指路便好。”
那农夫也不生气,扭头向后一指道:“循着这条小路过去,多走一会儿可见一座山头,翻过那座山头便到了。”
陈子敬道了声谢,转身便回来招呼众人启程。
众人依着那农夫所指路途,行了约有半个时辰,果见前面有座山头。那山说高倒是不高,说矮却也不矮,便似一头卧牛般横在路中。
诸汉清审山阅势,把四周细细瞧遍,才轻捋胡须道:“看来此处便是黑牛山,应该已到地方了。”
林潇在旁低声道:“怎么?此番又要开山掘岭吗?”
其实孙大元自己也不明白此来究竟为何,平日里又好装面子,便故作神秘道:“那倒不一定,你且瞧下去便知。”
不想在陈子敬的带领下,众人并未在黑牛山多做逗留,却径直翻过山头,来到了山下一座村落。
自上了山头,便可远远望见山下村落和村旁的一湾碧湖,瞧这村子依山傍水,也不失为一处极好的所在,如今竟是沦为一座荒村,只教人如何也想不明白。
村头立着一块石碑,用料显是上好,只是已经残破不堪,只在上面题着几个模糊的大字:“白家庄”,看来竟似被人刻意毁坏所致。
刚进村里,陈子敬便吩咐众人仔细搜查,务必详尽。众人虽不知为何,也只能听从号令,自村头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起来。
村里的建筑风格极其相似,百八十座屋宅,却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瞧起来是整整齐齐,但又透着几分诡异,只因所有的屋子都是门窗紧闭,整条街道上没有一点生机。
屋外贴的门神都早失了颜色,浓墨重彩的春联也已有些发灰。踢开门,一股久积的霉味扑面而来,林潇捂着鼻子直晃脑袋。只见屋内尘灰遍布,桌椅板凳上都厚厚的蒙了一层蛛网,四下里连只老鼠都没有,看来确是荒废已久。
众人查探过后,便回来向陈子敬报告。陈子敬听了报告,点点头吩咐道:“今夜便在此休息吧。”
“啥?太阳尚在头顶高高悬挂,离天黑少说还有几个时辰,怎么今日休息的这样早?”众人闻言都觉得奇怪,不过能休息自然是好,也无人去反对,谁若催着上路,倒真是脑袋被门挤过了。
村中房屋甚多,陈子敬却只吩咐众人清扫出四五间来,只好五六人挤在一间屋内。虽说屋子荒废已久,但收拾一下也可住人,总比露宿荒野要舒服的多。
众人收拾妥当,却又不是时候睡觉,便围坐一团侃起大山来,直到夕阳西下,才起灶生火,做了一餐饱饭。饱餐过后,又在一起闲谈,初时精神还算振奋,过了不久困意便渐渐上涌,林潇不知不觉间已睡了过去。
人一睡着难免便会做梦,只是梦也有好有坏,好梦留人留不住,噩梦催人催不醒,林潇便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又见到了古墓中的青蛇,纷纷扰扰中自己被那青蛇缠住,整个身体动弹不得,想要大声呼喊却又叫不出声,只觉得呼吸也困难起来。一时忽又见到了父亲与兄长,正向他们求救,偏偏他们也变作了两条大蛇,围着自己绕起圈来……
“起来!起来!”林潇正自梦中困扰挣扎,忽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叫声惊醒,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只见陈子敬站在跟前,正将熟睡中的军士们一个个踹了起来。
“让你们下午休息你们不休息,都给我起来,赶紧穿好衣服,该干活了。”
众人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半眯着睡眼穿好衣服。
“唉,骡子半夜也要休息一会儿的……”
“不对,也有驴是晚上推磨的。”
军士们互相打趣着备好行装,跟在了陈子敬后头。
推开房门,一道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几点星辉点缀在夜空,透过薄云,伴月西行。
不知谁小声嘀咕道:“大晚上的搞行动,神神秘秘,好像做贼一样。”
林潇也暗自心道:“大晚上出动,不是打仗就是做贼,这明显是要去做贼了。”
陈子敬与诸汉清当头走在前面,引着众人直奔黑牛山。夜幕之中,黑牛山竟显出几分巍峨,山顶与天际交汇之处笼着一层清辉,颇有一丝神秘的意味。
诸汉清白日里虽未在山中逗留,此时却似对山势极为熟悉一般,引着众人左拐右拐,不消片刻便拐上了山,顺着林边的小路蜿蜒而行。起初地势还算开阔,到后来便渐行渐窄,曲折的路旁便是悬崖峭壁,众人端的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绕过一个大弯之后,诸汉清终于停了下来。众人还未来得及喘上口气,赫然发现眼前竟是一片坟地,四周遍地里尽是坟茔。
此处地势虽然不高,却好似举手之间便可触及天幕,抬头望去,只见皓月当空,星辉交互,令人不觉恐怖诡异,反倒一片宁静祥和,林潇只觉心胸都开阔起来。
“都别愣着了,赶紧动手干活,把这里的坟都给我掘了。”陈子敬低声喝道。
“这么多的坟?全掘了?”有人开口惊叹。
陈子敬双手一叉,瞪眼道:“怎么?嫌累?我看你是这些时日放纵惯了吧!”
那军士急忙低头,道:“不累!不累!”
虽说是掘坟,但在这些军士眼里却算不得什么,与他们之前做过的那些勾当相比,这些可算得上是“美差”了。
众人正要开干,忽听周围一片嘈杂,通红的火光亮起,从四周哗啦啦的围了过来!
这时有人大叫道:“糟了!出鬼啦!”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10 12:44:12 +0800 CST  

###第14章 旁门左道
众人正准备掘坟挖墓,却见周围忽然一片火亮,随着如浪般的呼喝声一齐涌了过来。胆小的军士以为是触犯了鬼神,吓得手中铁锹都落在地上,扯着两条腿瑟瑟发抖,几欲奔走。
诸汉清也不知是何情况,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喝止众人,大声道:“哪条道上的朋友,不妨出来相见!何必做些畏畏缩缩的勾当!”
“呸!你个老兔崽子!半夜跑人山上挖坟,又有何颜面来教训老子!”只听得四周有人怒喝,却不见人影,最奇的是那声音飘忽不定,真似孤魂野鬼闯了出来。
这人说话虽有几分道理,但是语气颇为放肆,居然称诸汉清为“老兔崽子”,诸汉清几十年来何曾受此侮辱,不禁一股闷气涌上心头,直恨得牙齿吱吱作响。他面色一沉,“噌”的冲了出去,身轻好似云中飞雁,只一眨眼便没入了草丛之中!只听得草丛之中传来两声凄厉惨叫,又闻“砰砰”几声闷响,诸汉清自丛中一个翻身跃了回来。
“好你个老小子,纳命来!”随着一声怒喝,草中哗啦啦冲出一群人来,身着平民素衣,手中却是持着步枪,人员足足有数十之众。
当头一位老道,生的飞眉入鬓,怒目长髯,上着一身锦绣道袍,手挽一束杨柳碧枝,月色之下,一头银发竟是熠熠生辉。
“诸位停手!咱们是大总统手下的亲兵,此中可是有误会!”陈子敬急忙说道。
那鹤发老道冷笑一声,道:“哼!误会!何来的误会!总统手下便又怎样,总统手下便可做出这等勾当?”
诸汉清瞧瞧身后的坟堆,道:“你们莫非是白家的人?”
“正是!你要挖的可是我白家祖坟!”老道身后走出一人,虽作男装打扮,听声音却是一位女子,话语之中显是满含怒气。
陈子敬大喝一声,道:“好个白家!总统多番寻你们不到,你们却跑来这里自投罗网!”
“呸!孰鱼孰网还未可知!”
那老道怪叫一声,身子忽如弹簧一般跳起,猛地窜了过来!陈子敬向前抢上一步,吐气发招,瞧准了对方身影,迎面便是一脚!不料那老道刚一落地,身形便如陀螺急转!“噌”的闪在一旁,步伐极其诡谲怪异。
陈子敬一路潭腿使得出神入化,几入随心所欲之境,如今遇着这老道,竟是半分便宜都未占到,任他腿法高绝,却是连对方衣襟都碰不着。
陈子敬连攻十二招,都被一一闪避,那老道虽也不攻上来,陈子敬心中却是焦急,他用尽全力出招,对方却如闲庭信步,如此下去,只消再过上个百八十招,陈子敬自当气力耗尽败下阵来。
他正又急又气,忽听那老道怪笑一声,身形忽如大鹏展翅,“嗖”的拔地而起,猛地向陈子敬扑来,陈子敬心中一惊,忙将腰身一扭,腾空便是一招“叶底飞花”!这一招可谓使得威风十足,只听破风声起,陈子敬双腿好似流星,直奔那老道踢去。此时那老道跃在半空,实在无处可避,众军士瞧到此处,不禁大声叫好,直欲喝彩。
彩声刚起,只见那老道在半空中一声“嘿嘿”,身子忽然凭空滑出两尺,仅这两尺,胜负已定!陈子敬暗道一声不好,脚下却已不能收力,念头未散,只觉腰间一痛,身子不由一软,“砰”的摔在地上。
陈子敬刚一落地,诸汉清便自欺身而至,一息间已连出六掌,分别攻向那老道周身六穴。那老道与诸汉清刚一交手,脸色瞬时凝重,奔走间还出三掌,不但未触及诸汉清分毫,自己却整个被笼罩在对方掌风之下,只觉呼吸渐渐沉重,步伐也显出几分凝滞。
斗了方有数十招,只听那老道“哎呀!”一声,险些跌倒,诸汉清一击得手,正欲上前,却见那老道向后一跃,斜斜飞出,落在草丛之中,大喝一声:“给我上!”
那数十人众听得号令,纷纷围了上来,陈子敬也大喝一声,众军士举起枪来便要射击。
“我的妈!有蛇!”只听一声惨叫,一名军士面色惊恐,好似见了恶鬼一般,居然将手中步枪远远抛出,。
这声惨叫之后,猛然间呼声四起,军士们各个惊叫起来,纷纷学他将手中步枪抛在地上。
陈子敬正欲喝骂,忽觉手中一片滑腻冰凉,打眼一瞧,竟是条五彩斑斓的花蛇,正绕在他手掌上挣扎扭动,陈子敬打了一个激灵,不由得将它远远抛了出去。
“糟糕!”诸汉清惊叫一声,喝道:“这是幻觉!大家莫要惊慌!”
“嘿嘿!活捉了他们!”那道人一阵冷笑,手下众人迅速持枪将陈子敬等人包围起来。众军士这才醒悟,想要捡起配枪,却哪里还来得及,眼见对方乌压压的围了上来!
“好个一贯道人!却施这等邪术!”诸汉清怒喝一声,陈子敬心中一凛,原来这老道便是一贯道人。
“呸!”老道啐了一口,道:“老杂毛瞎讲!什么邪术!道爷我这分明是神术!”
诸汉清道:“有胆量你再同我战上几个回合!”
那老道轻轻一笑,道:“明人不讲暗话,老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也不同你打,今日你着了我的道子,便算你倒霉了!你还是认命吧!”
诸汉清怒喝一声,身形暴起,伸手便去捉那老道。老道知道诸汉清手下功夫厉害,一见他扑过来,举步便退,“噌”的一个起落!眨眼间已退出几丈之外。
便在此时,诸汉清忽将身形一顿,两手运气一分,身边几人“砰”的撞向两旁,后面四五人一遭殃及,均难站稳脚跟,险些仰面跌倒。诸汉清趁着众人慌乱,施展出平生绝学,几似一阵风般掠了出去,众人只见他身法鬼魅,迅捷无伦!眼前黑影一闪,已不见了他的踪影,被他闯开的草丛倒成两片,此时尚未及合起!
老道这才反应过来,大叫道:“开枪!开枪!”
众人闻言,纷纷举枪向着诸汉清逃去的方向射击。
林潇抬头一瞧,只见众人正忙着向别处开枪,心中不禁动了逃走的念头,念头一起,不禁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他心知自己没有诸汉清那般绝世的轻功,若是被人捉住了,少不得被射作一团马蜂窝。
林潇正自心中挣扎不决,有人却已暴起发难。那人便是陈子敬,他久经沙场,见惯了这样的生死关头,做起抉择来自是比旁人要果断些。只见他纵身跃起,腿出如电!片刻之间身边已有四人倒在地上,变故一生,众军士“哗”的乱了起来,都欲择路而逃。林潇趁着这个空当,就地一滚便钻入了身边草丛,他也不敢回头,只将手脚并用,矮着身子行了有百十米,听得身后呼声渐歇,方自拔足疾奔。
夜色如墨,明月早已隐入云中,林潇于黑暗中难分路径,只好凭了感觉而行。走出约有一里地去,忽被脚下乱石一绊,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爬起身来,恨恨的踢了那石头一脚,正欲再行,却听得草丛之中瑟瑟一响。
林潇惊叫声道:“是谁?”
那丛中忽然钻出一人,低声道:“林老弟,是我。”
林潇也认出那人声音来,走近了一瞧,果然是孙大元。
原来孙大元见势不妙,早躲在了草丛中,在诸汉清与那一贯道人恶斗,对方施展幻术之时,他便已逃了出来。自己逃至此处便失了路途,只好藏在草中,等天亮再做打算,不想竟遇着了林潇。
林潇向他讲了后来所见,孙大元自语道:“原来诸先生也逃了出来,却不知他去了哪里。”
林潇想起自己逃脱之时,陈子敬仍在奋力搏斗,只盼他能够顺利逃出,不要遭了毒手,又想起众位兄弟也是生死未卜,心中不禁一片怅然,道:“我们总要寻到诸先生,快些救大伙出来才是。”
孙大元道:“你说他会去哪里?”
林潇摇头道:“山中如此之大,我也不知他会去哪里。”
孙大元又道:“你说他不会去哪里?”
林潇一怔,道:“他定然不会去白家庄……你的意思是?”
孙大元道:“你若如此想,敌人也便如此想,我想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二人主意打定,决定先回白家庄去瞧瞧,便在草丛中躲了一夜,熬到天边微微亮起了鱼肚白,才一路摸索溜了回去。
白家庄依然如昨日那般沉寂,村口那方石碑静静地立在那里,似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晨光之中,四周一片静谧,静的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二人在庄外伏了好一段时间,仍不见庄内有任何动静,这才悄悄摸进庄内,顺着街道寻至昨日休息的地方。
林潇轻轻推开房门,木门“吱”的发出一声响来,惊的他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待进了门,却见屋内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一连寻了三间屋子,都不见人,孙大元道:“糟了,看来诸先生不在这里。”
林潇叹了口气,心下也自苦恼不已,忽听得梁上一声咳嗽,飘忽忽落下一个人来,正是诸汉清!原来他昨日脱身,慌乱之下也是分不清路径,只好一路奔逃,待走得远了,才寻着原路返回这里。藏在这里一夜,不见有人寻来,方才听得屋外有些动静,便跳到梁上隐匿身形,直到看清是孙林二人,才敢现身相见。
“怎么?众人可曾脱身?”诸汉清虽然轻功绝佳,却也不敢妄自托大,自逃入丛中,便提气狂奔,只听得身后枪声不绝,哪里敢回头,因此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之事。
林潇将陈子敬如何打倒四人,众军士如何混乱,自己如何逃了出来详详细细说了一番,孙大元也自谎称是随林潇一起逃出,却将自己先行躲入草丛一事隐去不提,林潇知他害怕受罚,也不刻意揭破。
诸汉清听后,带些愁容道:“如此说来,尚不知陈少校是生是死。”
孙林二人听他提及此事,心中也是担忧不快,各自低头叹起气来。
正自苦恼无计,忽听得木门又是一响,“吱”的打开来!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14 22:32:29 +0800 CST  

###第15章 又入虎穴
三人正自烦恼,忽听有人进来,皆是一惊,差点便要夺窗而逃。
幸好这屋内门窗都是紧闭,不然或许又是一场意外——人生总是充满意外,有些意外的相逢,也有些意外的错过,然而不管是怎样的意外,总是叫人心里不安的。
开门进来的正是陈子敬。
他不知屋中有人,推门进来也是一惊,双手猛地攥起拳头,额上的青筋也跳了出来,虽然隔着衣裤瞧不见他的双腿,但想必他的肌肉也在一瞬间绷了起来,就如同他的心脏和神经一般,箭在弦上,触便即发。
“子敬,原来是你。”诸汉清长舒了一口气,袖中双掌慢慢松了下来。
陈子敬忙回头将门掩上,道:“原来你们也逃了出来,我还一直担心……不知其他兄弟是否已经糟了毒手。”
诸汉清道:“先不忙谈这个,此地不宜久留,我看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再做打算。”
陈子敬一向听从诸汉清的吩咐,此时却忽现犹豫之色,摇头道:“先生且带他们先行离去,我须回去瞧瞧才好。”
诸汉清沉声道:“你要去瞧什么?”
陈子敬道:“我总要将兄弟们救出来!”
诸汉清将衣袖一拂,怒道:“胡闹!敌众我寡,你势单力薄,怎么救他们出来,只那一贯道人,便足以令你头疼了!”
陈子敬默然不语,面色铁青,低头不知想些什么。
屋内一时沉寂下来。
片刻后,诸汉清语气稍有些缓和,低声道:“且不说能否救他们出来,便是我们能否顺利脱身,却也是未知之数……依我之见,不如先回县城求援,待援兵一到,自然便有的救了。”
陈子敬神色恍惚,点点头道:“便依先生指示。”
诸汉清这才收了满面怒容,道:“来时的路径必有把守,定然是走不得了,我看我们只好兵分两路,一路向西,一路向东,绕道而行,如果顺利的话,天黑前也能赶到。”
孙大元抢道:“即是如此,我便与林兄弟一路。”
陈子敬刚要喝他,诸汉清却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我们莫要在此耽搁了,速速上路。”
众人出了门口即行分手,诸陈二人向西而去,林潇便与孙大元一路向东而行,为的是绕过黑牛山,避开大路,因此又专门挑在那无人的密林间行走。
行了约有几里地,一路未见什么风吹草动,二人稍稍放下些心来,林潇边走边与孙大元攀谈:“孙兄素来最有打算,为何这种关头不去寻些庇护,却情愿与小弟同行一路?”
林潇素知孙大元为人最是机灵,却不明白孙大元为何主动放弃庇护,反而要求与自己一路,心中早有疑惑,便要看他打的到底是何主意。
孙大元笑道:“林老弟到底少些经验,你却有所不知,似诸先生这般为人,必然不会在意咱们这种人的生死。倘若跟了陈上校还好,若是跟了诸先生,到时候一遇劲敌,恐怕他是顾不及咱们的。”
林潇道:“孙兄说的虽有些道理,但若遇上强敌,我便是想顾及你,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到时只怕反要将你连累。”
孙大元道:“那又不同,你我平辈论交,要做什么也有的商量,若是换了诸先生,他要我向东我便不敢向西,他便叫我做个急先锋去吸引注意,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如此一来,小命不知还保不保得住,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昨夜里跟兄弟们一齐被捉去呢。”
林潇连连佩服孙大元想的周到,心中却有些发笑:“他竟是奔着自己好说话来的。”
林间茂密,雾气蒸腾,林潇只觉胸中浮躁压抑,已渐渐透不过气来,此时已走出了三四里外,回头遥望,黑牛山已远远在后,只能隐隐看到些影子。
“孙兄,我们已走了许久,该向北行了,怎的还往东走?”林潇摸摸头上的汗珠,天气并不热,林子里却闷得慌。
孙大元脚步不停,道:“你昨日已见过了他们的手段,白家人可不是易与之辈,还是再走远些才保险些。”
林潇道:“如此天黑便赶不到县城了……”
话没讲完,忽闻得一声怪笑传来:“嘿嘿,只怕明夜也到不了啦!”
林潇一听这话,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孙大元一个踉跄停了下来,四处张望着。
一声唿哨,原本空荡寂静的林间忽然涌出四五个汉子来,林潇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那走在前面的赫然便是昨夜将陈子敬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一贯道人。
“嘿嘿,两个小兔崽子,这是要到哪里去呀?”那老道阴笑着走过来。
孙大元道:“咱们队伍散了,此刻是要回家去的。”
老道笑道:“滑头!你不说道爷也知道,你们是要去县城里通风报信去的!”
孙大元还要狡辩,林潇却道:“你便知道又能如何,可惜仍是来的晚了。”
那老道奇怪道:“此话怎讲?”
林潇却又闭口不语,好像已不打算开口。
那老道忽的脸色一变,叫道:“将他们两个先带回去!”说罢疾步离去。
余下四人拿绳索将林潇与孙大元二人一同缚了,押着向西北而行。
不知行了多久,转过一座山头来便行入一处山涧中,又拐了几个弯,眼前便现出十数间木屋来,这些屋子造型独特,似非中土之风,林潇生平实在从未见过此等建筑。
原来这排房屋乃是云南广西一带才有的独特建筑,风格与中原建筑相比自是大为迥异,林潇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当然不曾见过,只是不知这云南的建筑,为何会传入到中原来。
见到几人进谷,早已有人进门通报,待林潇与孙大元被押至屋前,已有两人走了出来。
林潇抬头望去,只见那两人于屋前并肩而立,稍矮一点的便是昨夜里那名年轻女子,不过此时她已换下了男装,作了女子打扮。
瞧她身着一袭素裙,几乎垂至地面的裙摆间隐约露出双白锦绣鞋,她头上也未挽发髻,任随青丝于双肩洒落,两道轻柔的剑眉衬着一双明眸,愈发显得清逸出尘。身旁立着那人却是位青衣男子,身姿挺拔,面容刚毅,看起来颇有些英气,只是他眉间轻锁,似透着一股哀愁与倦意,仔细望去,二人眉目实有几分相像。
那男子望了林潇与孙大元一眼,道:“这便是漏网之鱼?”
一人禀道:“便是这二人。”
男子又道:“司马道长呢?”
“司马道长自己先行离去,小的并不知……”
男子摆摆手,叹口气道:“罢了,既只捉了这两人,恐怕另外两人已从别处逃了。”
那女子见他愁眉不展,似是心事重重,便自吩咐道:“将他们先带下去吧。”
几人上来推搡着林潇与孙大元,要他们快走,林潇一脚将其中一人踢倒,叫道:“你们这般绑人!简直无法无天!与土匪有什么区别!”
只听一声娇喝,眼前一闪,林潇脸上已挨了一巴掌,那女子手下功夫竟是不弱。
孙大元见林潇惹怒了这女子,生怕他继续乱讲,连忙低声劝道:“噤声!噤声!”
哪知林潇更似来了兴致,嘴硬道:“枉教你生的如此漂亮,做起人来竟是好不讲理!”
那女子脸上一红,随即嗔怒道:“你们半夜跑来掘墓挖坟倒是讲理啦?”
林潇道:“你哪只眼睛见我掘墓挖坟啦?”
那女子一愣,竟不知怎么回答。
原来林潇虽然在军队中混了许多时日,却未经过正规编制,故而也未曾配发军装,此时身上穿着的仍是山中日常装扮。
“你不是袁项城的手下?”那男子在后问道。
林潇将头一侧,故作生气道:“我自然不是!”
那女子却道:“不管你是不是,你既与他混在一起,便不是什么好人!”说着,用手指了指孙大元。
林潇身后一人上前附合道:“这两人的确是一伙的!”
那女子听了,举手便要再打。林潇急忙道:“住手!住手!打人也要有些理由!”
那女子手下一顿,却并未停手,林潇只觉脸上一麻,随即又是一阵火辣,气道:“你这泼妇!定然是嫁不出去的!”
那女子脸蛋涨的通红,向众人喝道:“拿枪来!”
孙大元一听这话,吓得两腿瑟瑟发抖,哆嗦着要离林潇远些,免得待会儿殃及池鱼,可惜两人缚在一起,怎么也挪不开半步,只好在心里祈求那女子千万不要失了准头。
林潇瞧了孙大元一眼,道:“要打要杀都随你,先将我这兄弟松开再说!”
那女子道:“呸!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一起杀了算了!”
孙大元将头摇的似拨浪鼓,连声大喊:“我是好东西!我是好东西!”
正在这时,那男子忽道:“慢着……将他们带进我房里吧。”
那女子嘴角动了动,却终未说出什么,只将手一挥,几人便将林潇与孙大元押住,跟在青衣男子身后进到屋内。
屋内布置十分简单,除了一方木桌与几把木椅外,仅有一副画像挂在墙上,画中也是位男子,身材却是不高,不但不高,似乎还有些驼背,只是面容已然模糊,难以分辨详细。
青衣男子挪过一把木椅来坐了,拾起茶壶来饮了一口,道:“我本不想捉你们的。”
林潇道:“那你捉我们做什么?”
那男子道:“是司马道长的意思,所以我不得不捉你们回来。”
孙大元道:“你既不愿意捉我们,那便快些放我们走吧,我们保证不再回来!”
那男子又道:“但是既然已经捉了回来……却又放不得了。”
林潇听这男子前言不搭后语,说话浑似胡言,一时也哭笑不得,急道:“既不愿放我们走,又多讲些废话做什么!”
那男子忽然站起身来,正色道:“若是我的目的能够达到,也未必不能放你们走,莫说你们二人,便是你们那班兄弟,也当一齐放走。”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16 21:04:41 +0800 CST  

###第16章 五毒俱全
孙大元听那男子话中似有转机,忙道:“只要放了我们,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尽管开口,凡是咱们两兄弟能做得到的,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那男子背过身去,道:“在下姓白,单名一个云字。二位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
林潇道:“知道了,你姓白,单名一个云字。”
孙大元向他努努嘴,道:“阁下莫要见怪,我等本是少校手下两名小差遣,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因接了长官指示才来此,对这其中内情却是一概不知……”
白云听了也不作声,径自走到窗前,负手望向天外。
只见他神色萧索,轻声沉吟道:
“桐叶晨飘蛩夜语。旅思秋光,黯黯长安路。忽记横戈盘马处。散关清渭应如故。
江海轻舟今已具。一卷兵书,叹息无人付。早信此生终不遇。当年悔草长杨赋。”
孙大元瞅瞅林潇,心道:“这小子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呢?”
白云忽回过身来,道:“知不知道我是谁,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你们的长官,想必此时已经赶回县城求援去了吧。
林潇道:“你既知道,何必又多此一问?”
孙大元瞧着林潇态度蛮横,向他连使了几个眼色,可惜林潇却是不理不睬,只当做没有看见。
白云道:“在下别无所求,只想托二位帮忙传个话,就说白某已经厌倦了沙场征战,从此甘心隐居世外,无意染指中原,只盼长官发发善心,莫要赶尽杀绝……如若不然,白家岂有贪生之辈!自当拼死一搏!”说到后来,白云声色渐厉,孙大元心中不由一颤。
孙大元道:“小的自当把话带到,是否先放了我们再说?”
白云向林潇一指,道:“我放了你,他却要留下,希望你莫要令我失望,否则,白某言出必践!”说着白云横扫一掌,将根小腿粗的梁柱拦腰拍断!
孙大元带着哭腔道:“林老弟,我这小命算是押在你身上了,你可一定要把话带到!凭着你跟陈长官的交情,无论如何也要向他求个情面啊……哥哥也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一帮兄弟都等着你活命呢!”
林潇道:“孙大哥且放心,我定会尽力而为!”
白云命人解了林潇身上的绳索,递给他一块玉佩,嘱咐道:“若遇上阻拦,便亮出信物,他们自会放你。”随后差人将他送了出去,只听孙大元在后隐约叫道:“林老弟一路小心,早去早回,早去早回……”
林潇出了山涧,寻到来时的路途,也不再惧其他,直接翻过黑牛山,沿着大路直奔县城。
原以为如此明目而行定会遭到阻拦,不想这一路走来竟甚是顺畅,莫说阻拦,便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行了约有一个多时辰,已可以远远望见县城的影子,此时天色将暮,月亮已悄悄自云中露出头来。林潇加紧步伐,只盼早些赶到,便能阻止一场争斗。
正在这时,忽闻身后脚步飒飒,回头一望,只见几道人影行走如飞,破风而来。
林潇还未瞧得分明,几人已经行至跟前,脚步一顿,在林潇面前停了下来。
“阿弥陀佛,敢问小施主,去往何处?”
林潇这才看清,面前竟是五个和尚,年纪约莫都在四十左右,只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剩下那人长得倒是端正,此刻正双手合十,笑眼望向林潇。
林潇向县城一指,道:“我到县里去。”
那笑眼和尚又道:“小施主可是从山中来?”
林潇点点头,不知他所问何意。
高和尚突然开口,道:“如此说来,恐怕小施主是要往城中去传话带信啦?”
林潇奇道:“正是,大师如何得知?”
矮和尚道:“果是如此,那便劳烦施主跟我们走上一趟啦!”说着便要伸手来扯林潇。
林潇心中一惊,连忙侧身一闪,不想那矮和尚看似站着未动,手臂却似长了眼睛一般,忽又暴长几分,轻轻一揪,便将林潇扯了过来,嘴中笑道:“看来会些功夫,可惜实在差劲!”
林潇又羞又怒,喊道:“你们捉我做什么!我有要事在身,快些放了我!”
笑眼和尚道:“不可,不可,放你不得,若放了你,只恐血流成河。”
林潇急道:“你乱讲什么!你若不放我,才会血流成河!”
笑眼和尚道:“你此去是要寻那城中驻军?”
林潇道:“正是如此。”
瘦和尚忽然怒道:“正是如此!你要去寻那城中驻军通风报信!好教他们杀到山中,将白氏一家满门屠尽!”
林潇闻得此言,不由一怔,随即大笑道:“错啦!错啦!我此去虽是报信,却是为了阻止这场争斗,几位是错怪我啦!”
笑眼和尚眉毛一挑道:“哦?何出此言?”
林潇道:“一个叫白云的男子绑了我们一班兄弟,却托付我与长官传话,言道自愿隐居山间,从此不问世事,只望双方莫动干戈,不要再行杀戮,因此我才到了这里来。”
笑眼和尚沉思不语,却听那胖和尚道:“我们怎知你是否诳语,我看你是说谎也未可知。”
林潇虽是心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学那笑眼和尚将手一合,道:“敢问几位大师法号?”
笑眼和尚回礼道:“大师万不敢称,贫僧小号不贪。”
高和尚与矮和尚也将双掌合十,颔首道:“不痴、不慢。”
林潇点点头,向那瘦和尚与胖和尚作揖道:“如此两位定是不嗔大师与不疑大师啦!”
那瘦和尚冷哼一声,不去理他。胖和尚倒微微一笑,还个礼道:“施主慧眼如炬。”
林潇笑道:“大师谬赞!”,心中却自发笑:“贪嗔痴慢疑,当真是五毒俱全。”
那矮和尚法号虽是“不慢”,却听不得胖和尚夸他,便嗤笑道:“小辈猖狂,自喜卖弄,却不知肚子里头是否有真东西。”
林潇也不理他,道:“几位若是不信在下之言,大可随我一同前去,却万万不能在此耽搁,否则将来便是后悔也晚啦。”
几个和尚对视一眼,那笑眼和尚道:“事关重大,不可儿戏,依我之见,便随他同去,几位师弟意下如何?”
瘦和尚道:“一切自有师兄主张,谅这小子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否则,我便一掌将他的脑瓜劈碎。”
林潇听得心中一阵哆嗦,心道这瘦和尚脾气如此之差,难怪法号“不嗔”,一点不像和尚,倒像个土匪恶霸多一些。
一行人跟住林潇进了县城,直奔军营而去。
不想走到军营门口,却被门前守卫拦了下来,那守卫瞧着林潇灰头土脸的样子,又望见五个和尚跟在身后,自然不肯让他们进去,只当他们是云游化缘的乞丐,便道:“去!去!到别处讨饭去!这里不许闲杂人等往来!”
不嗔听了这话,果真发起怒来,一把抓了对方腰带,大喝一声将他倒提而起。另一人见势不妙,急忙去摸腰间的配枪,却见不慢大师忽的将手一探,那人只瞧眼前灰影一闪,枪已到了不慢手中。
不慢把玩着手中的步枪,笑道:“再好的兵器也要看人的手段,你的手太慢了,这样的好兵器给你也是无用,不如废掉算啦。”说罢双手一掰,那枪管竟被他生生折弯!
那守卫惊得目瞪口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被提在半空中的守卫此时方才反应过来,开口大叫,连呼救命。
营中巡逻的守卫听见叫喊,急忙奔了出来,见到门外有人闹事,一边呵斥着一边冲过来。
不贪与不痴双脚一点,“嗖”的拔地而起,大鸟一般落进了院里,那些军士还未到门前,他们却已到了对方身后,袖袍一挥,出手如电!转瞬之间,那几名军士便如烂泥般躺在了地上,连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
“住手!”只听一声呼喝!李同海已经冲了上来,陈子敬紧跟在后。
林潇不及喊叫,双方已经斗在一起!
此时月挂高空,大地一片清冷,只见不贪与不痴二人闪转腾挪,袍袖翻飞,身姿煞是潇洒飘逸。李同海与那不贪斗了不出数招,便被一掌掀翻在地。陈子敬虽未落败,却也仅是勉强支撑,几个回合下来已是只有招架之力,再无还手之功。
“陈大哥快些停手!自己人!两位大师莫要打了!”林潇大声呼喊,生怕双方有了损伤。
陈子敬匆忙间望了一眼,见门外果然是林潇,却已停不下来,只能又还一招。幸而不痴一攻即退,闪身落在一旁,陈子敬这才站稳脚跟。李同海爬起身来,佯装还要再打,陈子敬见状只好出言相阻,他这才悻悻罢手,站在一旁。
尚未有人来将门打开,不嗔已是急不可耐,将那守卫随手抛在地上,扯过林潇往怀中一挟,腾身一跃便越过栅栏直奔院内,林潇只觉耳边风声飒然,直如腾云驾雾一般,待到回过神来,二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众人跟前。
陈子敬急向林潇问道:“你怎会同他们在一起?孙大元呢?”
林潇道:“此事说来话长……这几位大师并无恶意,先让他们进来吧!”
陈子敬望了李同海一眼,李同海扭过头去将手一摆,门外的守卫早从地上爬起,一直远远站在一旁,见得手势这才哆哆嗦嗦的走过去将门打开,不慢与不疑缓缓走了进来。
陈子敬尚欲再问,却听一人道:“子敬,远来是客,不可无礼。”
陈子敬回头一看,原来诸汉清不知何时已立在了门口,双手一拱,朗声道:“几位大师有礼,外面天寒,请进屋内详叙。”
不贪等人也不推辞,双掌合十将头一点,便随在其后走进客厅。
进了客厅,只见诸汉清已坐在桌旁,他也不起身,只将手扬扬手道:“诸位请坐。”
待到几人落座,便有一人将茶水奉上,那人捧着茶壶依次为众人斟了茶水,待走到不贪跟前,手才轻轻一抬,不贪已将茶壶接了过去,笑道:“不必劳烦施主,贫僧自己来便好。”说罢便抱起茶壶自斟自饮,一口一杯,一连喝了三大杯方才停下。
诸汉清饮一口茶道:“几位大师从何而来?来此又所为何事?”
不嗔、不痴、不慢三人皆在举杯品茶,只有不疑正襟危坐,对那茶水碰也不碰,听得诸汉清问话,四人却是没有半点反应,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贪咽下口中茶水,闭目似在回味,半晌才将眼睛一睁,笑道:“贫僧自从来处来,只为到去处去,如此而已。”
旁人好声同他问话,他却打起机锋,不免教人觉得气恼。
诸汉清却似毫不动气,也自微微一笑,道:“即是如此,想必几位是没有什么指教了?”
不贪放下茶壶,将手合在胸前,面上仍带着笑容,道:“正是!正是!”
“如此甚好……”诸汉清心下一松,道:即使如此,几位大师今夜便在此稍作歇息,老夫尚有要事在身,请恕少陪啦。”说罢,诸汉清便要起身离开。
不贪忽将袖袍一摆,伸出手来,道:“不可!不可!”
诸汉清面色稍变,道:“大师既无指教,为何又要拦住老夫?”
不贪摇摇头道:“非是在下要拦施主,而是那边那位小施主尚有话要讲。”说着,不贪将手向林潇一指。
“哦?”诸汉清心中不解,随之望向林潇,皱眉道:“何事?”
林潇这才上前几步,道:“我受白云所托,带回几句话来……”
林潇尚未说完,陈子敬已是大惊,失声道:“你已见过了白云?”
林潇点点头,便将自己与孙大元二人如何被捉,白云又如何与其谈判之事缓缓道来,待他讲出白云所开的条件,陈子敬已然急似热锅上的蚂蚁,道:“他真如此说!他若敢害了我那班兄弟们!我……我决计饶不了他!”
不贪在旁道:“如此你便应了他的条件,两全其美岂不善哉。”
陈子敬神色一变,望了一眼诸汉清,踌躇道:“这……这……”
林潇道:“陈大哥,我瞧那白云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他既保证从此隐居山林,我们也莫要赶尽杀绝了,还是救了兄弟们的性命才是要紧。”
陈子敬不及说话,诸汉清却喝道:“胡闹!你可知白云是什么人!总统费了多少工夫尚且寻他不到!如今他自己撞上门来,却要放虎归山!绝无可能!”
林潇涨红了脸道:“如此你便不管那些兄弟们了吗?”
诸汉清将头扭向一边道:“成大事者,当不拘此!”
“哈哈!”不痴一声狂笑,道:“好个无情无义成大事!施主倒适合入我沙门,做个佛前子弟!”
诸汉清闻言亦是变色,愠怒道:“我就不必,几位倒是该回佛祖座下修行,莫要在此耽搁了!”说罢,将手一拂,喝道:“李长官,列队出发!”
“得嘞!”李同海似对诸汉清极为敬重,领了命令便要出门。
忽见人影一闪,竟是不嗔奔至面前,堵住了门口,对他怒目而视!
李同海已见识过几个和尚的功夫,虽未曾与不嗔直接交手,却也晓得他的厉害,任他平时自负身手如何了得,此时却也不敢再妄动一步。
诸汉清冷冷盯住众人,道:“几位大师既是方外之人,为何又来干预我等行事,这究竟是何道理!”
不贪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是能救一条便多救一条,更何况……此事牵连众多性命!施主若是能够放下屠刀,贫僧自当不行干预,但施主既要执意妄为,贫僧却是不能袖手旁观啦!。
诸汉清冷哼一声,道:“那便要看你有何本事了!”说着身形一晃,便来探他肩膀!
“咦?”不贪轻叹一声,不及起身,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连人带椅子向后急退三尺,险险将他这招避开来。
“好家伙!”不贪不敢大意,一避开来便即腾身而起。诸汉清步伐连进,又到跟前,左手急攻对方下阴!
不贪将腰腹一缩,出手挡开,却见诸汉清右手已插向自己咽喉!不贪心下一惊,又是连退几步,虽已堪堪避开,却也出了一身冷汗。
交手方才两回,不贪已是退出六七步去,他自知遇上强敌,便将心神一凝,吐气开声,进步出拳。不贪一拳击出,急如生风!诸汉清只觉劲风扑面,知他拳势刚猛,也不敢硬接,只得向后退了一步。
便在这一退之际,忽见他双掌一穿,也不去接拳,却自一旁急切对方左腕!不贪一拳未尽,不及换招,只觉左手外关穴一麻,已被诸汉清捏在手中。
不贪心中一乱,急出右拳,诸汉清又擎左手向他右臂少海穴一托,“啊呀!”不贪惊叫一声,却已撤不回手来,他的双臂皆已失了气力!
不贪双臂既已被擒,只好出脚去踢对方膝盖,诸汉清嘴中轻笑,将身子一侧,手下发力,“扑”的一声便将不贪拧倒在地。
“好手段!”不痴惊呼道:“金刚穿针、十字揣盘!师兄小心啦!他用的可是少林七十二路擒拿手!”
不贪单膝跪在地上,摇头苦笑:“我都被擒住了,你要我小心又有何用,还不出手助我!”
不嗔仍守在门口,其余三人听得不贪求救,皆是一笑,起身缓缓走了过来。
诸汉清手下仍擒住不贪,沉声道:“你们竟要以多胜寡么!”
不痴笑道:“咱们五兄弟从来都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上得阵来便好比一个人的四肢与脑袋,如今脑袋守在门口,你手中擒的也不过是条胳膊,如此说来,倒是你占了些便宜呢!”
诸汉清不愿与他多言,喝道:“五个便是同上,老夫也未必怕了你们,只管放马过来!”
话刚说完,不痴已奔至跟前,出手便是一掌,诸汉清急忙抬手一挡,却见不痴左手已搭在不贪肩上,向后一扯,道:“回来!”
诸汉清大喝一声:“松手!”举手疾点对方左臂曲池内关二穴,不痴手下一顿,忙将手臂撤了回来。
见到不痴被击退,不贪摇摇头道:“唉,可笑我落发十年,尚未学会少林的点穴擒拿手,倒被你这俗人给学了去。”
诸汉清默不作声,只自紧紧盯住不痴三人。
不慢与不疑此时已走上前来,不慢拱手笑道:“在下便要出手了,施主可得小心。”
诸汉清冷笑道:“大话莫要多讲,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眼看一场恶斗已是在所难免!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17 11:37:23 +0800 CST  

###第17章 南海无智
陈子敬知晓诸汉清的心意,明白若是被他领了队伍,定会连夜杀去白家庄,如此一来,自己手下那班弟兄只怕是凶多吉少,心里便暗自盼望这几个和尚能够将诸汉清拦住,故而一直在旁观看,却无参战的意思。
这时李同海已反应过来,他自己不敢出手,却喊道:“陈长官,你还愣着做什么!”
陈子敬闻得李同海呼喝,心中一动,自己若与他同战不嗔,虽未必能够得胜,却倒方便他脱身出去,但若被他跑了出去,定然会调兵遣将与这五个和尚为难,此事万万不可!
想到此处,他大声道:“先生,待我前来助你!”只瞧陈子敬提腰摆胯,身子一拧,已落在了不痴跟前。
不痴笑吟吟的望着陈子敬,道:“你使的既是北派腿法,我倒稍微懂些,不如我来做你的对手吧。”
陈子敬将手一拱,道:“请!”说罢纵身向后一跃,退出六步。
不痴嘴上挂着笑,略一点头,“噌”的窜了上来。
陈子敬右脚一撤,拧腰弹腿,只听风声乍起,似在平空射出一支羽箭!但瞧面前身影一晃,不痴却是向旁一扑,似是险些跌倒,忽又双脚疾踏,身子斜斜一倚,整个人竟似钉在了地上!
陈子敬大喝一声,双足鸳鸯连弹!顷刻间已踢出四脚!
不痴神色虽然淡定,脚下却是不停,只见他左摇右晃,身如摆柳,趁着陈子敬踢这几腿之际,已经贴身靠了过来。
陈子敬将腰一沉,松肩坠肘,“呼”的打出一拳,直奔对方胸口,使的又是正宗的梅花拳术。旁人只道他腿法高明,却不知他也曾学过多门拳术,此刻一拳击出,竟是十分老练!
“好!”不痴暗赞一声,却伸左手一捏,已将对方手腕刁拿,紧跟着向怀中一扯,陈子敬顿感一股大力自对方指尖袭来。他习武多年,根基甚是稳固,常人怎能轻易扯得动他,但此时他只觉腕处剧痛,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一倾,脚下一个趔趄,已被扯了过去。
不痴将腿往他胯间一送,贴身而靠,只见他身子一抖,“砰”的一声!陈子敬已被弹出半丈之外!
陈子敬将气一沉,稳稳落下,伸手轻抚胸口道:“金鸡三靠!果然是正宗的北派腿法!”
不痴双手合十,轻轻一笑道:“不敢!不敢!”
此时不慢与不疑二人已将诸汉清围住,诸汉清手下虽仍按住不贪,一双眼睛却自紧紧盯住二人,简直连眨一下都不敢。
“施主小心了!”不疑话音刚出,双掌已至,凌厉的掌风带的衣襟簌簌。
诸汉清右掌向前一拨,破了不疑攻势,侧目一瞧,不慢又自左侧打过一拳,诸汉清低叹一声,只得舍了不贪,将身形一退跃在后头。
“师兄,此番总算跌了跟头啦!”不疑将不贪扶起,替他捋顺双臂经脉。
不贪摇摇头道:“当年早该将那七十二路擒拿学到手,否则今日也不会吃了这亏。”
不慢道:“师兄这话倒又不对,我便瞧得这少林擒拿也没些什么,即便是学了,无非也是多下些无用功,到头来白费一番功夫,说不得还是师兄你技弱于人。”
诸汉清瞧他们兀自争论不休,只冷冷一笑,将腰中剑囊解下,“唰”的亮出剑来。
不贪见他拔剑出鞘,手中明晃晃,冷冽冽,显非凡器,便道:“怎么,你要用兵器吗?”
诸汉清笑一声道:“好说,我这宝剑便如左膀右臂,今日得遇强敌,少不得也要与它并肩而战了!”
不贪笑容满面,道:“如此也好,便瞧瞧你这左膀右臂厉害,还是贫僧的手足了得!”
说罢,三人向外一分,分别自左右围了过去。
诸汉清轻喝一声,手中长剑一展,洒开一片剑花,剑花之中身影翻飞,如同走马观灯,炫人眼目。
忽听“嗤啦”一声,那团光影一散而开,不贪向后一跃,站定在地,袖袍已被划开。
“好剑!”不贪赞叹一声,眼睛都放出光来。
要知这比武打斗,不比其他,但凡手中有了兵器,便如同生出了三头六臂,平日里若能应付三四人,此时便是多来上几倍也是无妨。
单论武艺,五僧与诸汉清相比,皆是略逊一筹。但若二僧夹击,诸汉清又难能招架,此时他凭着手中利剑,迫开了三人攻势,竟可从容应对而立不败之地。
三人顾忌他手中宝剑,只能依借身法巧妙,兀自腾挪闪避,虽稍有时机出手试探,却被对方剑锋一一逼退。如此斗了几回,三人都进不到诸汉清两尺之内,不贪心中急迫,便欲取巧夺剑。不想此前双臂经脉淤阻,虽经按摩却未顺畅,出手一滞,已是失了时机。
高手过招,怎容丝毫差错!诸汉清眼疾手快,手腕轻抖,反手便是一剑!不贪手上经脉虽是不通,腿上却是无碍,脚尖一点向后疾退,饶是此番应变,也不免被划破了袖袍。
瞧得袖袍剑痕,众人心中皆是一冷,这剑若是再向前几分,恐怕不贪右臂已被卸了下来!
“哎呀!果然是好剑!一柄好剑自然顶的上几条臂膀,师兄再不快些,我们却要撑不住啦!”不疑连连惊呼,向着不痴大声喊道。
不痴且斗且笑道:“快啦!你且再撑上片刻!”
陈子敬见他分神,立刻欺身而上,两腿连攻,几如奔电。不痴也作如此架势,腾开了双腿,弹踢扫踹,势若疾风。二人似是旗鼓相当,顷刻间已斗了十数招,仍是难分胜负。
忽见不痴将腿一收,摆起了双手,袖袍哗啦啦向前一盖,便如铺天盖地般笼罩过来。陈子敬虽瞧不见他身形,却仍自急攻,向前凌空一击。
不痴见他一脚踢进,也不闪身躲避,却将手掌向前一抚,便已化去对方劲力,紧接双指自其梁丘穴上一点,只听陈子敬“哎哟”一声,险些跌倒在地!
陈子敬脚下几如生根,此时虽觉右腿麻痹无力,却自单脚立地,强撑不倒。眼前身影一晃,不痴已至跟前,只瞧他出手如电,指尖连点,陈子敬只觉身子一软,已倒在了地上。
陈子敬躺在地上,便如醉后初醒,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只听他苦笑声道:“你……你这并非北派腿法。”
不痴合掌一笑,道:“施主腿法通神,造诣甚高,凭借贫僧的腿法,一时半刻确是难以取胜……好在贫僧也会些点穴擒拿,倒叫施主见笑了。”
此时不贪三人正与诸汉清斗得难解难分,见不痴仍自气定神闲,只好分神喊道:“救人一命……七级浮屠……你且莫要再玩,快来救上一救吧!”
不痴应道:“莫急,这便来啦!”
再瞧不嗔与李同海二人,已在门口僵持了多时,李同海大概不敢出手相斗,早已远远站到了一旁,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时不时的四处乱瞟,不知在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不嗔见李同海呆的老实,也不多事,仍自紧紧守住门口,他本又瘦又黑,此时看来便如一尊铁塔雕塑。
不痴已经出手。
他一出手,人却好似突然多了一倍,诸汉清只觉眼前尽是拳掌翻飞,几乎头都晕了起来。四人合攻之下,那圈子围的已是越来越小,局势顷刻间便反转过来。
诸汉清越斗越惊,额上已沁出一层细汗,自知难以突围,陡然大喝一声,纵身一跃!瞧他跃起竟有半丈,手中长剑一抖,旋起一片剑花,只见半空里剑光闪烁,直如一道光幕将众人迫在了外头。
“小心!”四人齐齐一退,避开剑锋,待诸汉清向下一落,不贪与不痴已攻上前去。人未落地,剑锋已向右疾刺!在旁人看来这一刺本已是极限,忽见诸汉清手腕一转,反手又是一划!一刺一划,配合无间,好似电光火石!不贪与不痴虽是同时攻上来,却又被同时逼退!
便在那一刺一划间,不慢与不疑早已从后击出两掌!他们二人皆非凡手,掌出如风,直似奔雷。饶是诸汉清应变神速,却也难将这两掌避过!
只见诸汉清身子向前一扑,伏身做个“乌龙盘打”之势,反手向后一送,长剑刺向不疑。不疑实未看清他是如何出的剑,心中也是一惊,此时若是再攻,便如自投罗网一般。不及多想,不疑将身形一顿,凌空一个“鹞子翻身”,自剑尖上头一跃而过。
诸汉清这瞬息三剑,竟分别迫退了当世三大高手,端的是令人敬佩不已,可惜他纵然武艺再高,剑锋再利,却也躲不过第四个人去!
不慢的身手果然不慢,不疑刚一腾身,他的手掌便贴在了诸汉清的背上,不疑尚未落地,他已变掌为指,手指疾点!待不疑站稳之时,诸汉清却已站不稳了,不慢已出手封了他三大穴道,他的点穴手法竟也不弱!
“善哉!善哉!施主果乃高手,若是败了施主便能救上百十条人命,咱们师兄弟也不枉费这般功夫啦!”不贪拖着半截袖袍,颔首说道。
诸汉清半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气的一张脸都发起青来,好似地下刚跑出的怨鬼,吹胡子瞪眼,偏偏只能干着急。他忽冷笑道:“几位倒是了得,遇上强敌便以多对少,两个不够便三个,三个不够便四个……如此打上几年,恐怕日后江湖中无人敢在诸位面前称雄了!”
不慢道:“可惜你还未见过咱们五人一齐出手,真是可惜,可惜!”
诸汉清仍是冷笑:“哼!若能见到五位一齐出手,那人可算走了霉运了!”
不慢道:“不然,若是有人能迫得咱们一齐出手,想必那人已是天下无敌了!这样的人,运气一定很好,又怎么会走霉运呢?”
诸汉清面带三分戏谑,道:“如此说来五位当真算是神功盖世,天下第一了!”
不慢笑道:“好说!好说!咱们五个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若凑到了一起,也勉强能够算得上是天下第二了!”
诸汉清道:“哦?难得大师也懂自谦!不知那天下第一又有何人敢当?”
不慢道:“咱们既敢自称天下第二,能够当得上天下第一的……也只有咱们师傅啦!”
诸汉清道:“几位的师父……不知几位师从何人?”
不慢将手一合,似是极为尊敬,仰首道:“咱们既是和尚,师父自然也是和尚,普陀山上一老僧,法号无智便是。”
诸汉清心中一惊,失声道:“南海普陀,无智大师?”
几个和尚闻得师父法号,皆是颔首闭目,合掌礼道:“阿弥陀佛,正是家师。”
诸汉清于二十年前便已听过普陀山无智大师的名号,当时的无智大师便因佛法精深而成名已久,如今数十载匆匆而过,不难想象其佛法造诣必定更上一层,这五个和尚若真是无智门下的弟子,自然非等闲之辈,如此说来,自己败于人手倒也说得过去。
诸汉清缓缓道:“只知无智大师精研佛法,不想对于武学一道却也通晓。”
不贪笑道:“我这师弟虽是狂妄,说的却也不无道理。我们师兄弟各自痴迷,执着成性,家师曾言,我们五人加在一起才刚算一个完整,而他老人家早已超脱世外,四相皆空,若说我们为天下第二,当世第一便非他莫属了。”
诸汉清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无智大师的境界着实令人佩服……不过门下弟子却嫌蠢笨了些……”
不疑面色一变,道:“此话怎讲?”
诸汉清侧目一笑,语气忽厉:“你们且瞧瞧上头!”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18 15:23:01 +0800 CST  

###第18章 司马难追
众人顺着诸汉清所言一瞧,只见楼上纷纷沓沓,正涌出许多人来,个个全副武装,将四下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来屋外的守卫早见情形似是不对,在外晃荡张望,李同海虽瞧见了他却不动声色,只老老实实呆在门旁不动,待不嗔凝神去看几人打斗,自己便悄悄使个眼色,命那守卫将众军士偷偷喊了起来。
那守卫倒也不笨,知道不嗔守在门外,不敢硬闯,领了众人自屋后爬上二楼,神不知鬼不觉的围了进来。不贪等人只顾与诸汉清费神周旋,竟是无人发现此间的变故。
众人见这阵势,也是暗道一声不好,不料千算万算,终是棋差一招。
不疑略带愠怒道:“难怪施主如此气定神闲,原来是在故意拖延!”话音甫定,便要伸手去抓诸汉清。
诸汉清忽将双脚一踢,身子由地上一弹,不疑回身一防之间,他已如鱼一般滑了出去!
不慢面现几分诧异,似惊似怒,瞪大了眼睛道:“我这路“十二截穴指”已有了十年功夫,虽不敢称无人能破,但破解起来也颇须耗上一番时间精力,施主竟能于闲谈之间自行解开,着实令人难以想象,当真是好手段!好功夫!”
他却不知,原来诸汉清所习功夫也甚是精妙,乃自道家玄功之中演化而来,其中又有个小法门,叫做“以意领气”。平日里讲,道门玄功讲求自然,以意领气本是最为忌讳,但修道之人行气吐纳,常有气脉难通之时,故又创出这门法子来作打通玄关之用。然而因其系属旁门,习练之时极其容易出偏,只当万不得已方可试行,因此平时也无堪大用。
诸汉清虽早学过此中诀窍,却从未用过,此刻他心中焦急迫切,竟顾不得许多,便按着法门诀窍,强行运气冲击经脉,不想倒真有奇效。但这法子虽妙,却自有它的坏处,诸汉清表面上虽是行动无碍,却已伤了内里经脉,胸口不免气行缓滞,隐隐作痛。
他此时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强撑脸面,做出一副从容姿态。不慢等人不知底细,只见他笑谈间已自行解开穴道,此刻更与常人无异,均是惊叹不已。
诸汉清道:“诸位既是无智大师高足,老夫也不好为难,诸位且在此歇息,待老夫料理了此间杂事,自当亲自赔礼。”
不贪道:“难得施主好意,可惜此时却不是歇息的时候,咱们只好在此谢过啦!”
不痴接着也道:“不错,施主若不休息,咱们是万万不敢休息的,那便一齐熬到天亮吧。”
诸汉清叹一口气,道:“诸位既是执着不肯,老夫只好强求。”
这话说罢,周围军士又持枪向前几步,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哼,你们谁敢开枪,我便教他走在前头!”当空里一声暴喝传来,众人齐齐回头望去,只见不嗔提着李同海,便如提了一只小鸡,李同海摆着张苦瓜脸,兀自瑟瑟发抖。
诸汉清又气又恼,心道李同海平日里也算精明,怎么到了这个关头不早些跑开,反而落在了对方手里,若是个普通军士也就罢了,偏偏他又是个少校,若是出了岔子总难交代。
李同海心里也自发苦,他先前见众人被围住之时便想溜走,哪知不嗔脾气虽大,头脑却是机灵的很,一瞧他动作,便知他心中琢磨些什么念头,大步一跨便闪身在前,伸手一提将他拎了起来,他仗着人多,尚待反抗,只听不嗔道:“你若不老实,我便拧下你的头来!”
李同海见不嗔生的面貌凶恶,又是力大无穷,保不准会做出什么疯狂地举动来,只好老老实实的任他摆布。
众人见李同海被不嗔擒在手中,果然有些顾忌,眼睁睁的望着四个和尚施施然走过,却都茫然不知所措。
诸汉清一股怒气冲上来,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压在心头,只觉胸前一闷,又痛了几分。只瞧他脸色越来越差,时青时红,此时他眼中若能喷出火来,便能一把火烧光自己的胡子,他连胡须都气的翘了起来。
几个和尚已走到了门口,眼见已要扬长而去。。
不疑忽将脚步一顿,折身而返,一个闪身奔到林潇面前。林潇不及反应,已被他当头提起,挟在了怀中,眼前一晃,不疑已挟着他跑在院里。
夜幕已遮住了他们的身影。
只听不嗔喝道:“这人还给你们吧!”嗖的一个人影飞来,众军士齐齐向后一躲,只见李同海凌空一个翻身落地,脚下却是不稳,“蹬蹬蹬”向后疾退三步,仍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众人瞧得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愣愣的立在一旁。李同海几日里连番受辱,早积了一肚子火气,爬起身来大喊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追啊!追上去全给我打死!”
众人还未及奔出门去,忽听诸汉清喝道:“不必了!你们便是追去,也未必能够追的上。”
李同海大声嚷道:“老子要到黑牛山去端了他们的窝!”
诸汉清冷冷道:“他们此去必然要通风报信,我们已失了先机……何况敌暗我明,你又不知他们藏在何处,如何去寻?还是等天亮再说吧。”
李同海虽然不满,但细想之下,也的确是这般道理,只好作罢,怒气冲冲的喝散了众人。
再说林潇被不疑挟在怀中,只闻耳边呼呼生风,眼前却是一片黑影梭梭,什么也瞧不清楚,行了不多时便开口大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不疑身形一缓,停下步伐,将他放了下来。
林潇双脚落地之时,仍觉轻飘飘、晕乎乎,好似腾云驾雾一般,好些时间才缓了过来。
不慢道:“咱们急着赶路,你却带这不中用的小子来做什么?”
不疑上下打量着林潇,道:“这小子识得白家所在,是个大祸患。若是他不讲道义,临时反水,做了对方的引路人,咱们岂不是引狼入室,放虎归山了?”
不痴道:“哎,你这言辞用得错了,引狼入室纵然说得过去,放虎归山却无道理啦。”
不疑道:“什么用得用不得,我这般用自然有我的道理……”
林潇听得他们又为些无聊的事情吵了起来,忙道:“几位大师还是晚些再吵吧,当务之急便是赶去白家,到时候……到时候还要请几位大师向白施主说情,请他放了我那班兄弟。”
“哼!”不嗔道:“放了你那班兄弟?可是谁又放过白家的人!”
林潇被他说得无言,只好支吾道:“这……这实不该如此,可……可是几位大师向来慈悲为怀,莫非要眼睁睁的瞧着他们丧命么?”
不痴道:“少来恭维,咱们相识不过两个时辰,‘向来’二字又是从何谈起,你怎知咱们向来慈悲,或许咱们以前都是恶人却也说不定……”
“阿弥陀佛……”不贪念了一句法号,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快些赶到白家,待通知了他们再行商议不迟。”
听得师兄吩咐,众人皆默然应许。
不疑向林潇道:“人命关天,十万火急,你可跟的上咱们的步伐?”
林潇脸上一红,好在夜色浓重,旁人倒看不出来,他心知自己那些斤两在几个和尚眼里不值一提,也不敢胡言,只好老实道:“在下并未学过几天功夫……”
不慢截口道:“那便是跟不上了,师弟还是带他一程吧。”
不疑道:“这位小施主功夫虽不多,身子却是重的很,我已有些累了,要论轻功还是师兄略高一筹,这个重任就交付给你啦。”
不慢笑道:“你几时学会了拍马屁啦!不过这马屁拍的却很对我口味,好!师兄照顾师弟自是应当的,那便我来吧!”
说着,不慢将林潇一提,便如提起一袋棉花,林潇惊叫一声,却见不慢未将他挟在肋下,而是向后轻轻一抛抛在背上,脚尖一点,疾奔出去。不贪四人相视一笑,随即纵身也跟过去。
五人在旷野中疾驰,脚边的野草都被劲风扫向两边,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在这黑暗中视物的。只瞧不慢虽然负着林潇,却是一马当先奔在前头,其他几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司马难追已经在路上守了许久,四周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就连春虫似也收起了歌喉蛰伏起来。司马难追眼角忽然一跳,他年纪虽已大了,耳朵却很灵敏,虽然只有一丝微弱的破风声响起,他便已经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压低了身子,双目紧紧盯住前方——他的眼睛也还有神。只瞧得前面的夜色之中,疾奔过四五个人影来,司马难追自心中细细的数着,确认只有五人后,反而不自信起来。
“怎么会只有五个人呢?”司马难追轻轻的自语道,他虽然疑惑,却不敢冒险,有时候上了年纪的人反而更加胆小,况且……他等在这里本就不是为了冒险的。
人影已在快速接近!
“开枪!”司马难追不敢再等,只听他一声令下,周围伏着的汉子立刻一齐开枪!他们本就将枪端在手中,而且已经端了很多年。
“砰!砰!砰!砰!”枪声四起,夜幕的寂静也被撕开。那几个人影忽然一散,四处穿行,他们的耳朵岂非也很灵敏,早已听出子弹射来的每一个方位!
“啊哟!”一声惊叫传来,似已有人被子弹击中。
“家师南海无智!还请现身一见!”虽然身处旷野之中,这声音却是清清楚楚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司马难追听他说话中气十足,恐怕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又听对方亮出无智大师的名号,心中一凛,立刻喝道:“停手!”
司马难追将手一挥,四周亮起一片火把,火光之下的草浪如同一片火海,此时风平浪静!
“老夫司马难追!诸位此来所为何事?”司马难追远远拱手,却并未走上前去。
那人高声道:“在下奉家师无智之命,前来化解一场横祸争端!”
司马难追道:“你可有什么凭证么!”
那人声音突然一顿,随即郎朗念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孤泓水照潭留影,双飞彩凤雁遗踪……”
旁人只道他要拿出凭证,不想他竟兀自念起诗来,众人只觉莫名其妙。
司马难追听了这几句诗,忽的身子一震,两只眼睛竟似浮出一层水雾,这满口脏话的老道,难道竟懂些诗情画意不成?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19 08:43:15 +0800 CST  

###第19章 以身犯险
司马难追身子一震,竟是半晌回不过神来,旁人瞧他不言不语,只是兀自站在那里双眼怔怔发直,虽在心里觉得奇怪,却无人敢开口多说什么。
对面那人见司马难追忽然没了回应,大概也觉得奇怪,大声道:“司马道长,你还记得家师吗?”
司马难追总算回过神来,长叹一口气,纵身跃出草丛,双手抱拳道:“无量天尊,原来是古人高足,有失远迎!方才不敬,还请担待!”
“阿弥陀佛……”不贪合掌回了一礼,道:“小僧无礼,深夜造访,误会也是应当,只是祸患已然临头,无奈方才出此下策,还请道长多多包涵。”
司马难追道:“祸患临头?怎么?对方果然不允么!”
不贪轻叹一声,道:“那位老施主实在执着,小僧劝他不得……恐怕不日兵马便至!”
“唉!”司马难追将足一顿,怒骂道“又是那老兔崽子!”
司马难追话一出口,便想起不贪乃是佛门高僧,自己这番说辞颇为不当,急忙捏个手势摇头道:“无量天尊……大师见笑,这……这老匹夫此番率人来此做挖坟的勾当,实是欺人太甚!如今又要举兵来犯,当真……当真令人气愤难平!”
不贪听他话中之意,似已跟诸汉清打过照面,便道:“司马道长可是与他相识?”
司马难追气道:“我怎知那老匹夫是哪个犄角格拉里蹦出来的,只知他手上功夫十分不弱,我曾与他交手,却是讨不得半点便宜。”
不贪点点头道:“的确功夫不弱,咱们师兄弟若是单打独斗,也无人能够胜他。”
司马难追这才想起不贪身后还有四人,急忙拱手道:“老朽糊涂,还未请教?”
不嗔等人也自还礼,道了各自名号,司马难追才发现原来对方并非五人,而是六人,林潇正在一旁扶住不慢,不慢半边袖袍已被鲜血染红,方才中枪之人竟是他!
“啊哟!”司马难追惊呼一声,急道:“真是该死,竟然伤了大师!诸位且随我来,待我请大夫诊治……罪过!真是罪过!”
不慢却自强笑道:“无妨!生死尚为等闲事尔,何况区区小伤!哈哈!若非这小子沉重,我倒也不致受伤。”
林潇脸上一红,心中满怀歉意,又向不慢连连赔礼。
司马难追将众人领了,转涧入谷,不多时已到了白家藏匿之地。
十几间房屋里不见一点灯火,此处便如谷外一般寂静无声。只是此间的人们仍未入睡,他们正睁大了眼睛,望着四周的一切,他们的神经便如握着兵器的双手一般绷紧。
众人方曾进谷,白云却早已迎了出来,这谷中便是吹过一丝风,也逃不过他的耳朵,便是飞过一只鸟,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只因这谷中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他的耳朵,到处都是他的眼睛。
“司马道长,这几位是?”白云认得林潇,却不认得这五个和尚。
司马难追道:“这几位是南海普陀山无智大师的高足。”
不贪等人向他合掌一礼,白云急忙拱手道:“几位大师不必多礼。”
司马难追向四周一瞧,道:“菲儿呢?这位不慢大师受了枪伤,须得快些诊治!”
“我在这里!”只见一人自众人身后的草丛中钻出,快步走了过来,走近细瞧,原来又是白日里那位女子。
“菲儿,快带大师进屋里止血包扎。”白云吩咐道。
不慢摇头笑道:“我以为大夫都是一把胡须的老头子,怎么竟是位小姑娘……”
不痴截口道:“哎!师弟你又犯了毛病了!师父常言,出家人当四大皆空,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你又怎可执着外相,以貌取人呢!”
司马难追也在旁劝道:“休瞧她是年轻姑娘,可她的医术是当真高明,大师尽管放心!”
不慢虽是口上如此说,心中也并非想要拒绝,便随了白菲进到屋里。
白云道:“不慢大师可是被老袁的手下所伤?”
司马难追面带愧色道:“惭愧,是老朽一时鲁莽,误将几位大师当做了对头,才……”
不贪道:“事发突然,如此为之亦属常理,道长莫再自责,我等还是商谈眼前要事。”
司马难追连连点头:“哎……哎……”
白云瞧了一眼林潇,道:“我托你带的话,你可带到了?”
林潇嗫嚅道:“话虽然带到了,可是……”
“可是对方却并不答应,反而一意孤行,恐怕天明便要杀过来了。”不贪在旁接道。
白云面色一变,夜色中虽难看出,却听他声音已经发颤:“难道天要亡我白家……”
司马难追怒道:“早同你讲!莫要抱这些空空幻想,你这小子偏偏不听!”
白云苦笑道:“我等本已隐居在此,若不是司马道长执意要去对付他们,又怎会暴露了行踪,落到今天地步。”
司马难追冷哼一声:“你未免也太过天真,你当老袁真会如此罢手?你便不对付他,他也迟早会寻过来!况且人家是要掘你白家的坟墓,难道你要……你要……唉!不肖子!”说到这里,司马难追似已动了肝火,一口气竟再说不下去。
不贪拦住二人,道:“阿弥陀佛,事已至此,孰对孰错也不必再行争执,且须想个对策才是最要紧的。”
白云道:“我白家男儿绝不贪生怕死!自当血战到底!”
不贪道:“双方若是正面冲突起来,难免多伤无辜,我看不如连夜离开此地,再谋生活。”
司马难追道:“唉!离开此处又能去哪儿!天下虽大,已无我们容身之地!”
正在此时,忽听谷外一阵嘈杂之声,有人大声吼叫,有人低声喝骂,众人不由得一齐望去。只见几人抬了一个网兜,自黑暗中走了进来,走近了便将那网兜向地上一抛,众人一瞧,里头装的竟是个大活人!那人挣扎扭动,叫骂不停,可惜网兜甚是牢固,他自挣脱不出,但任凭他如何叫骂,也是不会有人替他松绑的。
司马难追道:“这人是谁?”
一人禀道:“这人中了陷阱,咱们不敢随意处置,便抬了回来。”
司马难追又道:“只有这一人?”
那人道:“只有这一人。”
那人仍在网中喝骂,林潇听着声音耳熟,凑上前去一瞧,立刻惊呼起来:“陈大哥!”
网中不是陈子敬又能是谁!他心知明日大军杀到,这班兄弟定然难逃一死,自己终是放心不下,故而趁着旁人不注意,自己偷偷溜了出来,想要单枪匹马救出众人。可惜他又不识路途,只能在山下周遭乱转,一个不留意便中了陷阱,被人当鱼一般捉了起来。
司马难追低头一看,果然是陈子敬,冷笑道:“原来是你这条漏网之鱼!我早跟你讲,孰网孰鱼,还未可知!你现在已经懂了吧!”
陈子敬骂道:“你快放了我的兄弟!不然老子饶不了你!”
司马难追怒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自身尚且难保,还敢口出狂言!”
陈子敬道:“你若害了他们,我便做鬼也放不过你!”
白云沉声道:“你的兄弟便是人命,我的兄弟便不是人命了么!我白家数百条人命,又该找何人去讨?”
陈子敬道:“那是你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白云居然笑了起来,而且笑的越来越大声,众人都惊异的望着他,有时候一个人笑起来要比哭还要可怕,他现在就是这样。
只听他一边笑着一边道:“我便是咎由自取!你也是咎由自取!来人,把他带下去!明日便将他斩于阵前,以慰白家先烈在天之灵!”
林潇闻言大惊,护在陈子敬身前,道:“不可!”
司马难追一脚将他踢开,道:“将他一齐绑了!扔进柴房!”
柴房里面又黑又湿,根本连半根柴火都没有,却绑了几个大活人在里头。
孙大元望见林潇和陈子敬的时候心就沉了下去,恐怕自己这辈子已然到头了,可惜自己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没有将山里的宝贝都运回去。
林潇倚在墙壁上,听着陈子敬絮絮叨叨。
他不是第一次呆在柴房,但确是第一次跟旁人一起呆在柴房,这可能是他待过的最后一间柴房,他仍有很多事情未想明白。
只听他喃喃自语:“诸先生到底跟白云有什么仇怨,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陈子敬惨笑声道:“他们没有什么仇怨,根本一点都没有。”
林潇更是奇怪:“既然无仇无怨,为何诸先生执意要斩草除根?”
陈子敬叹口气道:“几年前,白云的父亲起兵造反,开始的队伍也只有几十人而已,不料其后迅速壮大,短短两年间已发展的不容小觑。在与其交战的过程中,北洋军兵力折损严重,元气大伤……”
孙大元惊呼道:“白云的父亲便是白司令?”
陈子敬低哼一声:“匪军而已!还敢自称什么司令!”
孙大元自知失言,有些惶然,忽又一想,自己已是命在旦夕,还怕这些做什么。便不去管他,接着道:“可我听说,自湖浪山一役后,白司令……已然伏诛,手下部队也自溃不成军,怎在此处仍有兵力?”
林潇道:“即便仍有兵力,也是苟延残喘,能翻起什么波浪,何苦要赶尽杀绝呢!”
陈子敬顿了一顿,低声道:“白家祖坟埋在了龙脉上……非要除掉不可……”
林潇怒道:“龙脉龙脉!又是龙脉!我就不信他能斩断天底下所有的龙脉!难道这天底下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便做不得皇帝么!”
陈子敬摇摇头,又叹了口气,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夜更深了,夜不深又怎么会到天明呢。
白云自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手中端着碗茶,他心里有事情的时候便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喝茶,这半年来他常常一个人喝茶。
小时候他最讨厌夜晚,也讨厌一切黑暗的东西,如今他却躲在黑暗里,期盼着黎明不要到来。大概一个人在夜里呆久了,便开始畏惧天明,他一生中从未如此畏惧过天明,他本是个追求光明的人。
世事往往就是如此巧妙,你越是厌倦人生,越会发觉度日如年,你越是留恋时光,越会感慨光阴似箭。
白云手中的茶碗已渐渐显出了轮廓,碗中的茶水漾起一圈微弱的波光,黎明终究是来了,漆黑的天幕不知何时已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深蓝色,白云的手在轻轻颤抖。
“没想到你也会害怕。”说话的人在他身后,他的语气轻快明亮,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白云猛地回过头去,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大,他像是见了鬼一般。
他身后没有鬼,却有一个年轻的男子,那人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亮的好似那颗孤悬天际的启明星。他的衣衫是雪白的,就如冬夜里的雪,泛着朦胧的光。白云紧紧盯住他的双眼,盯住那张英俊而亲切的脸,如果非要寻个词来描述他的气质,大概只有“温润如玉”才是最为贴切的。
那人坐在白云身后的床上,好像已来了很久。白云并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他知道窗户全都开着,却不知他是从哪扇窗户进来的,而无论从哪扇窗户进来,都要走上几步才能坐在床上,何况他竟躲过了谷中所有的眼睛与耳朵!他悄悄的进来,又悄悄的坐到他身后,就如亘古之始便已坐在这里一般。白云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轻功,那是怎样的人——有那种轻功的简直不是人,更像是鬼。
但有这种轻功的人已经坐在他面前了,并且望着他,向他亲切的笑着:“你怎么总是盯着我,是在怪我坐脏了你的床吗?”
白云道:“那不是我的床,这也不是我的屋子。”这里的一切东西本都是他的,但是天已经亮了,很快他便会一无所有了。
那人道:“你在怕什么?怕我是鬼么?”
白云摇摇头:“世间不会有你这样的鬼。”
那人道:“那你在怕什么?我听人讲,白家的男儿连死都是不怕的。”
那是昨日里白云亲口说过的话,而且他说过不止一次,但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想要教训对方,他心里的确怕得很。他仰首将碗中的茶水喝光,一股清澈的凉意沁入心中,他似乎平静了许多。
白云放下茶碗,缓缓道:“人不怕死,是因为他的血太热,只有热血才能激发出面对死亡的勇气。而任何一个冷静的人,都会畏惧死亡,我现在已经冷静下来,所以我很怕死。”
那人亲切的笑道:“原来你在怕死,那你不必怕了,现在你已不会死了。”
白云身子一震,变色道:“你……你是来帮我的?”
那人仍是笑:“怎么?你以为我是来杀你的?”
白云摇头道:“你若要杀我,早该动手了,何必等到这时……我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那人突然敛了笑容,道:“有时候猫在杀死老鼠之前,也要捉弄它一番的。”
白云脸上阴晴不定,但他什么也不能做,无论这人要他死还是要他活,他都只能乖乖的听从摆布,他的命运竟似已不在自己手中。
那人忽又笑了,道:“但我不是猫,你也并非老鼠,是吗?”
短短几句话间,白云的心潮已起伏不定,他放慢呼吸道:“你是谁?你为何要帮我?”
“你早该问的。”那人站起身来,轻轻道:“但你现在不需要知道这些,你只需要听清我接下来要你做的事情……”

楼主 深深  发布于 2017-08-20 15:58:36 +0800 CST  

楼主:深深

字数:85282

发表时间:2017-07-27 03:40:1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8-24 12:57:2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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